西班牙文學史上的傳奇才女,她用靈光之筆解放了整個巴塞隆納
納達爾獎第一屆得獎作品
西班牙皇家學院法斯滕拉特獎
《世界報》二十世紀百大西班牙文小說諾貝爾獎文學巨匠 馬里歐・巴爾加斯・尤薩 特別作序
政治大學歐洲語文學系教授 楊瓊瑩 專文導讀
安德蕾雅來到巴塞隆納投奔母親娘家的親戚,旅途中對這個城市滿懷憧憬,但抵達之後卻發現現實跟她的期待完全不同。家裡烏煙瘴氣,天天上演狂暴的情節,她還得忍受貧窮與飢餓。
跟大學同學的往來讓她看到別開生面的人群與風景,只是美好的表面下又隱伏著人心的執念、痴愚與殘酷。安德蕾雅敏感地覺察身旁發生的一切,發出了充滿靈性的女性聲音。但在生活的陰鬱迷宮中,她是否能找到她渴望的出口?
「她絕美、駭人的小說出版了半個世紀之後,依舊充滿了生命力。」
──馬里歐・巴爾加斯・尤薩(Mario Vargas Llosa)
作者簡介:
卡門.拉弗雷特 Carmen Laforet
一九二一年出生於巴塞隆納。兩歲時,全家搬到加納利群島的帕爾馬斯(Las Palmas)。直到十八歲才回到出生地巴塞隆納,攻讀哲學與文學。一九四四年,以小說《什麼都沒有》獲得第一屆的納達爾獎(Premio Nadal),從此成為了新一代整個西班牙戰後小說的先驅。兩年後,她定居馬德里。一九五二年,出版了第二本小說《島與魔鬼》(La isla y los demonios)。同時期還出版了一部故事集《呼喚》(La llamada),以及一部小說《新女性》(La mujer nueva)。之後,較傑出的作品為《中暑》(La insolación);二○○四年,當作者過世時,出版社Ediciones Destino以遺作的方式出版了這一部小說的續集《回到角落》(Al volver la esquina)。
譯者簡介:
李文進
西班牙塞維亞大學西班牙文學博士,曾譯:小說《探戈歌手》、《突然死亡》、傳記《馬奎斯的一生》(西語部分)、藝術專輯《2002台北雙年展──世界劇場》(序言和創作簡介六篇)、電影《艋岬》(中文字幕西譯)。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一部成長小說,遠比美國最知名的同類型典範,J‧D‧沙林傑被大肆過度吹捧的《麥田捕手》,更為成熟,風格上也更為突出。
──華盛頓郵報
《什麼都沒有》確實讓人想起沙特和卡繆,但它比這兩人的作品更清新,更有生氣,而且因為它訴諸直覺和情感,而非說理,所以觸動更深。在西班牙,這本小說從沒斷版過,每年持續賣出數千本。
──洛杉磯時報
拉弗雷特的小說表現出的油滑反抗的精神,它的主人翁逃離鄙俗貧窮的決心,以及把自己沉浸在「光、噪音、騷動」中的欲念,絲毫沒有喪失其說服力。
──紐約時報
名人推薦:一部成長小說,遠比美國最知名的同類型典範,J‧D‧沙林傑被大肆過度吹捧的《麥田捕手》,更為成熟,風格上也更為突出。
──華盛頓郵報
《什麼都沒有》確實讓人想起沙特和卡繆,但它比這兩人的作品更清新,更有生氣,而且因為它訴諸直覺和情感,而非說理,所以觸動更深。在西班牙,這本小說從沒斷版過,每年持續賣出數千本。
──洛杉磯時報
拉弗雷特的小說表現出的油滑反抗的精神,它的主人翁逃離鄙俗貧窮的決心,以及把自己沉浸在「光、噪音、騷動」中的欲念,絲毫沒有喪失其說服力。
──紐約時報
章節試閱
一
我在買票的最後一刻遇到了困難,所以沒搭上原本跟他們說好的那班列車。半夜到了巴塞隆納,沒人來接我。
那是我第一次一個人旅行,但是我不害怕,反而感覺那個晚上很自在,就像做了一趟愉悅又刺激的冒險。在長時間、令人疲憊的旅行後,我的血液開始在僵硬的小腿裡流動。我帶著驚喜,微笑地望著巨大的法蘭西火車站,看著一群又一群等待特快車的人們,同時觀察我們這班誤點三小時才抵達的列車的乘客。
特殊的氣味、吵雜的說話聲、總是昏暗的燈光,對我來說都十分有吸引力,因為終於抵達夢想中充滿未知的大城市,可以享受它的美好,我為此沉醉。
我開始跟隨扛著行李的人群湧向出口,就像潮流中的一顆水滴。我的行李又大又笨重,裡面裝了幾乎滿滿的書,但是我憑著旺盛的精力和殷切期盼,獨自扛著它前進。
一陣濃郁、清新的海風,混合著這座城市最初給我的模糊感受,進入了我的胸口:沉寂的房子,密密麻麻的建築,陶醉在寂寞當中、有如哨兵的街燈。急促的喘息,跟著清晨窸窣的吵雜聲傳到我的耳邊。很近,就在我背後,與通往伯恩區的神祕小巷子相對望,那裡就是讓我內心激動的大海。
我滿臉笑容,配上一件舊風衣,看起來怪透了。風衣在微風吹撫下,拍打我的雙腿,拒絕了我不信任的殷勤「搬運工」接近我的行李。
我記得在幾分鐘後,所有人不是跑著搭上僅有的幾部計程車,就是爭先恐後地擠上輕軌電車,只剩我孤零零地站在寬敞的人行道上。
一輛在戰後重新出現的舊式馬車停在我面前,我毫不猶豫地跳上了車,讓一位緊追在後、失望地揮著帽子的先生羨慕不已。
那天晚上,我搭著快解體的舊馬車暢遊空無一人的寬敞大馬路,穿越隨時燈火通明的市中心,就像內心渴望的那樣,我體驗了一段感覺短暫,但是對我來說卻充滿了美麗意象的旅程。
車子在大學廣場繞了一圈。我記得美麗的建築感動了我,似乎慎重地問候我,歡迎我的到來。
我們沿著我親戚住的阿里保街前進。十月蒼綠的法國梧桐樹,伴隨著熄燈的陽台後面,上千名沉睡者的喘息聲,更顯街道的寧靜。車輪揚起的噪音在我腦海中徘徊。突然,我感覺車子發出嘎吱聲,搖晃,接著停住不動。
「到了,」車伕說。
我抬頭望著眼前的房子。一排又一排的陽台看起來都一樣,外面鑲著黑色的鐵條,死守著住戶們的祕密。我看了看,無法預測之後我會從哪幾個陽台探出頭來。我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拿了一些零錢給警衛。當他在我身後關上門,鐵條和玻璃撞擊發出巨大的聲響後,我開始扛著行李,非常緩慢地往樓梯上爬。
一切都開始和我想像的不一樣。一盞燈照著狹窄、斑駁的馬賽克拼貼階梯,這個場景不曾存在我的記憶裡。
到了公寓門口,我突然害怕了起來,不敢叫醒門裡面的人。他們雖然都是我的親戚,但是我跟他們不太熟,所以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按下電鈴。沒人回應。我心跳加速,再按了一下電鈴。我聽到一個顫抖的聲音:
「來了!來了!」
拖曳的腳步聲,笨拙的雙手鬆開了門閂。
然後一切感覺就像一場惡夢。
一盞微弱的燈照亮眼前出現的門廳,燈泡安在天花板上的大燈座的其中一個燈臂上,骯髒、沾滿蜘蛛網。黑暗的背景裡,傢俱放得亂七八糟,好像搬家時才會出現的場景。在光影交錯中,我首先看見一位穿著連身睡衣、披著披肩、身形矮小的老太婆。心想,我按錯電鈴了。但是,當那位苦瓜臉的老人露出慈祥的微笑時,我很肯定她就是外婆。
「葛洛莉雅,是你嗎?」她輕輕地說了一句。
我開不了口,只是搖搖頭,但是在黑暗中她看不見我。
「進來,進來,孩子!你在那裡幹嘛?天啊!希望安古斯蒂雅斯沒有發現你這個時候才回來!」
我驚訝地拖著行李,關上背後的大門。這時候,可憐的老婆婆開始沒頭沒腦地喃喃自語。
「外婆,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安德蕾雅。」
「安德蕾雅?」
她晃來晃去,絞盡腦汁回想。真是可悲啊!
「對啊,外婆!你的孫女……我早上沒有在預定的時間抵達。」
老婆婆持續在狀況外。這時候,門廳的一道門後出現了一位又高又瘦、穿著睡衣的男子,過來處理現場的窘境。他是我的舅舅,胡安。他滿臉凹洞,就像在孤懸的燈泡照射下出現的一顆骷髏頭。
當他輕輕拍了我的肩膀幾下,叫我一聲外甥女後,外婆明亮的雙眼立刻充滿淚水。她張開雙手,抱著我的脖子,反覆地說:「小可憐啊!」
整個場景中存在著某種焦慮。屋裡的熱氣令人窒息,彷彿空氣不流通,發出了腐敗的味道。我抬起頭,看見幾個像女鬼一般的人影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隱約看見其中一位,幾乎讓我起了雞皮疙瘩。她穿著像睡衣的黑色連身裙,全身上下看起來邋遢、可怕,對我微笑時,甚至露出泛著綠色牙垢的牙齒。一隻哈欠連連的黑狗跟在她的後面,就好像她的喪服延伸出去的裙襬。我後來知道她是傭人,但是在我印象裡,從沒看過比她更不討喜的人。
在胡安舅舅身後,出現了一位又瘦又乾的年輕女子,她略帶紅色的凌亂頭髮遮掩了她白皙、尖瘦的臉,她身上披著皺巴巴的床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悲傷。
我感覺外婆的頭還靠在我的肩上,手臂仍勒著我。所有人的影子都讓我覺得又長又陰鬱。細長、寧靜、悲傷,就像鄉下守靈時的燈照出來的模樣。
「好啦,可以了!媽,可以了!」一個乾澀、不耐煩的聲音說。
此時我發現還有另一個女人在我背後。我感覺她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另一隻手托住我的下巴。我雖然高,但是安古斯蒂雅斯姨媽的個子比我還高,她逼我這樣看著她。她的表情不屑,灰白的頭髮及肩,幽暗、狹長的臉上顯露出一種特殊的美。
「你今天早上放了我一個大鴿子啊,孩子!……我哪裡想得到你清晨才到?」
她放開我的下巴,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和藍色罩袍,站在我面前。
「天啊,天啊,這不對勁!一個女孩子,單獨這樣……」
我聽到胡安碎念:
「這都要怪安古斯蒂雅斯這個老巫婆,打亂了這一切!」
安古斯蒂雅斯假裝沒聽見。
「好吧,你應該也累了。」接著,她對著穿了一身黑的女人說:「安東尼雅,幫小姐準備好一張床。」
當下,我不只是累,還覺得全身髒兮兮。那些人在堆滿東西、昏暗的空間裡走動,看著我,讓我原本已經忘記的旅途上的悶熱和煤灰,似乎又全部朝我這裡撲過來。除此之外,我迫切渴望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我發現那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笑笑地看著我,但因為沒有睡飽,所以她的神情看起來呆滯。她帶著同樣的笑容看著我的行李箱,逼得我不得不往那個方向看。我的旅伴孤零零地倒在我身旁,土裡土氣的樣子讓我有點心疼:棕褐色的外表,繫著繩子,成了那個奇怪聚會的焦點。
胡安靠近我說:
「安德蕾雅,你不認識我老婆嗎?」
接著,他推了一下那頭髮凌亂的女人的肩膀。
「我叫葛洛莉雅,」她說。
我發現外婆用殷切的眼神看著我們。
「欸,欸!你們握什麼手啊!要抱在一起,親愛的,像這樣,這樣!」
葛洛莉雅在我耳邊悄悄地說:
「你害怕嗎?」
當時我是有那麼一點害怕,因為我發現胡安撐起了臉頰,露出緊張的怪表情,勉強做出微笑的樣子。
女暴君安古斯蒂雅斯姨媽回來了。
「走吧,去睡覺,很晚了。」
「我想洗個澡,」我說。
「什麼?你說大聲一點!洗澡?」
安古斯蒂雅斯和其他人都瞪大了眼,驚訝地看著我。
「這裡沒有熱水,」安古斯蒂雅斯最後開口說。
「沒關係。」
「這個時候你還敢沖澡?」
「是啊!」我回答。「我敢。」
冷水淋在身上真是舒服!能離開那些怪人的視線,好自在啊!我想那間浴室應該從來沒被用過。整個房子的燈都泛著綠光,真的好憂傷!在洗手台上斑駁的鏡子裡,反射出布滿蜘蛛網的低矮天花板,也呈現出我的身體在發亮的細細水流之間,踮著腳,站在有汙垢的陶瓷浴缸裡,盡量避免碰到骯髒牆壁的模樣。
那個浴室就像是巫婆的房子。黑黑髒髒的牆壁上,留下手指抓過,還有絕望慘叫的痕跡。到處可見牆壁油漆剝落,它們像是張開沒有牙齒的嘴巴,散發出溼氣。一幅陰森的靜物畫裡出現了蒼白的海鯛和洋蔥,襯著黑色的背景。家裡因為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存放,只好把這幅畫掛在浴室鏡子的上方。變形的水龍頭發出有如瘋子的笑聲。
我像醉漢一樣,開始看見奇怪的幻影。我猛然關掉水龍頭,沖澡這具有護身作用的透明魔法也消失了,然後我獨自又回到被髒東西包圍的世界。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麼睡著的。在他們為我安排的房間裡,有一台沒有闔上鍵盤蓋子的大鋼琴,牆上掛著許多富饒之角,有些還不便宜。另外,還有一張中國式的書桌、幾幅畫、凌亂的傢俱,真像一座廢棄宮殿裡的閣樓。據我了解,那裡就是這屋子的客廳。
客廳中間擺了一張沙發床,上面罩著一塊黑色毯子,那裡是我睡覺的地方。床的周圍擺了兩排少了內裡的沙發,像極了墓室,旁邊圍繞著悲痛的家屬。他們還因為天花板上的大燈沒有燈泡,在鋼琴上點了一支蠟燭。
安古斯蒂雅斯跟我道別時,在我額頭上畫了一個十字。外婆則溫馨地擁抱我,讓我感覺到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有如一隻小動物拍打著我的胸口。
「孩子,如果你被嚇醒了,就叫我,」她用微弱、顫抖的聲音說。
接著,神祕兮兮地在我耳邊說:
「我從來不睡覺的,孩子。我晚上在家裡都一直有事情可以做,永遠,永遠都不會睡的喔!」
最後她們都走了,留下我和傢俱的影子獨處。在燭光的照射下,傢俱的影子放大,搖晃,好像有了生命。屋子裡隨處可聞到的怪味道,變得更加明顯了。那是貓的屎尿味。我感覺自己就要窒息,於是我冒險爬上一張沙發的椅背,打開充滿灰塵的天鵝絨窗簾之間的一扇門。在椅背的輔助下,我辦到了。我發現客廳和一整排對外的陽台相通,這種設計讓巴塞隆納的房子內部有足夠的照明。柔和的黑色天空中,三顆星星閃爍著。望著它們,就像巧遇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頓時之間,我好想哭。
在一團混亂的思緒中,閃爍的星光使我想起我對巴塞隆納的一切憧憬,甚至是在進到這個住滿怪人和鬼傢俱的地方之前的感受。我害怕躺在那個有如棺材的床上。我相信只要蠟燭熄掉,就會有說不上來的恐懼讓我不停地發抖。
一
我在買票的最後一刻遇到了困難,所以沒搭上原本跟他們說好的那班列車。半夜到了巴塞隆納,沒人來接我。
那是我第一次一個人旅行,但是我不害怕,反而感覺那個晚上很自在,就像做了一趟愉悅又刺激的冒險。在長時間、令人疲憊的旅行後,我的血液開始在僵硬的小腿裡流動。我帶著驚喜,微笑地望著巨大的法蘭西火車站,看著一群又一群等待特快車的人們,同時觀察我們這班誤點三小時才抵達的列車的乘客。
特殊的氣味、吵雜的說話聲、總是昏暗的燈光,對我來說都十分有吸引力,因為終於抵達夢想中充滿未知的大城市,可以享受它的美好,我為...
推薦序
導讀(節錄)
作者/楊瓊瑩(國立政治大學歐洲語文學系西班牙文教授)
多年前,我在美國念博士班時曾修習西班牙女性文學的課程,卡門.拉弗雷特(Carmen Laforet)的成名之作《什麼都沒有》(Nada)是文學課程必讀的作品之一,也是我個人相當鍾愛的小說。值得欣喜的是,多年後在台灣即將出版該作品的中文繁體譯本(李文進譯著),無疑地,將是本年度西語文學翻譯市場及學界的一大盛事。
卡門.拉弗雷特於一九二一年出生於西班牙巴塞隆納,在她兩歲時隨著家人遷移到加納利群島的帕爾馬斯(Las Palmas)居住,直到十八歲,她才返回巴塞隆納讀大學。在一九四四年,拉弗雷特的第一部小說《什麼都沒有》贏得了西班牙首屆納達爾(Nadal)的文學首獎,當時在西國文壇造成轟動。小說於一九四五年正式出版。《什麼都沒有》引發文壇的注目,不僅因為拉弗雷特年僅二十三歲奪獎,也由於拉弗雷特以樸實的筆法描寫西班牙戰後的社會概況,當時正值佛朗哥獨裁執政,社會上充斥暴力、壓制、貧窮等問題。拉弗雷特的文學創作產量不算豐富,其類型卻相當多元,但由於她一生行事低調,在西國文壇沉寂多年,直到她二○○四年過世後,西語學界及歐美文壇才陸續編纂及研究拉弗雷特的作品。拉弗雷特除了經典之作《什麼都沒有》,也書寫了《島與魔鬼》(La isla y los demonios, 1952)、《新女性》(La mujer nueva, 1955)、《中暑》(La insolación, 1963)等膾炙人口的長篇小說,《回到角落》(Al volver la esquina, 2004)則是作家去世後同年出版的作品。
《什麼都沒有》是一部以倒敘、自傳體的形式,描寫女主角安德蕾雅(Andrea)在西班牙內戰結束後離開鄉下獨自前往巴塞隆納念大學,寄居在親戚家所發生的日常生活點滴及人生經歷的感人故事。當安德蕾雅深夜抵達外祖母位於阿里保街(la calle de Aribau)的老舊公寓,她馬上對公寓的黑暗、骯髒、凌亂之景象感到驚恐,對於昔日充滿兒時美好回憶的夏日住所產生的幻想,已全然破滅。公寓裡不僅住著年邁的外祖母,還住著嚴苛的安古斯蒂雅斯(Angustias)姨媽、生性浪漫多情的大舅羅曼(Román)、性情衝動且具暴力傾向的小舅胡安(Juan)、經常遭受家暴威脅的小舅媽葛洛莉雅(Gloria)及僕人安東尼雅(Antonia)。在這個充滿貧窮、晦暗、暴力及仇視的環境裡,安德蕾雅深刻感受到親戚之間的關係愈加緊繃。安德蕾雅彷彿是二十世紀版的愛麗絲(Alice),跌落於充滿孤寂與疏離的危險「奇境」(Wonderland),無法預知居所發生的家庭劇碼。安德蕾雅時時受到安古斯蒂雅斯姨媽的監視及壓迫,天真地以為隨著姨媽的離去,她將搬進寬敞的房間,也將擁有個人的空間,殊不知一切未改善,反而是個人受到更多監控的開始。另一方面,安德蕾雅在大學認識來自富裕家庭的艾娜(Ena),她日後成為安德蕾雅的親密好友且在其人生旅程上扮演重要的角色。……
空間在《什麼都沒有》扮演重要的角色,彷彿是真正的主角。小說主要情節發生在巴塞隆納,由於城市空間廣闊,真正深刻捕捉女主角安德蕾雅的人生經歷是在阿里保街的老舊公寓。它是安德蕾雅抵達城市的起點,卻也由此處女主角逃離巴塞隆納。阿里保街的公寓是封閉的空間,外觀老舊、光線昏暗、內部骯髒與雜亂無章,象徵充滿壓迫、暴力、缺乏希望、停滯與貧窮氣息的空間。安德蕾雅初抵公寓,感覺像一場惡夢,意味著未來即將面對更多的苦楚及壓抑:「一盞微弱的燈照亮眼前出現的門廳,燈泡安在天花板上的大燈座的其中一個燈臂上,骯髒、沾滿蜘蛛網。黑暗的背景裡,傢俱放得亂七八糟,好像搬家時才會出現的場景。」該公寓的蕭條景象,也影射因內戰之故,安德蕾雅的親戚之沒落與貧窮。我們讀到,公寓令人窒息,浴室沒有熱水,像極了「巫婆的房子。黑黑髒髒的牆壁上,留下手指抓過,還有絕望慘叫的痕跡。到處可見牆壁油漆剝落,它們像是張開沒有牙齒的嘴巴,散發出溼氣」。
相對於阿里保街的老舊公寓所呈現的封閉、壓抑的空間,透過安德蕾雅的視角,作者拉弗雷特不忘勾勒巴塞隆納的重要建築物、景點、地標或特定的街道,再現了城市公共空間所象徵的自由、友誼、開放、文化、社會階層、自我追尋等深刻的意涵。關於代表文化空間的大學,拉弗雷特並未做任何詳細的描繪,但它卻是女主角結交朋友、拓展自我空間的重要地點。安德蕾雅前往好友艾娜位於拉耶達納街(Vía Layetana)的家,參加菁英分子的文藝聚會,感受到周遭環境所散發的自由與浪漫的氣息。安德蕾雅在彭斯(Pons)的陪伴下,走訪海上聖母教堂(Santa María del Mar),對於加泰隆尼亞哥德式建築的雄偉感到驚奇。之後,安德蕾雅受邀參加彭斯的家庭舞會,置身於彭斯位於孟塔內爾街(Muntaner)的豪宅,她深深體認到自己僅是渺小、無依的觀察者,無法逾越上流社會的藩籬。
《什麼都沒有》是一部刻畫年輕女性成長的小說,堪稱西班牙版的《麥田捕手》(The Catcher in the Rye),主要探討存在的危機及年輕人追尋身分認同等議題。小說的原文標題「Nada」在西班牙文的意思是「什麼都沒有」,其出版的年代正值存在主義的盛行期,因此,也算是屬於存在主義的小說作品。讀者閱讀安德蕾雅在巴塞隆納居住一年的青澀經驗,不僅感受到西班牙內戰後的貧窮、停滯、人生無望,也逐漸認同女主角如何在逆境中尋覓自我的方向。
導讀(節錄)
作者/楊瓊瑩(國立政治大學歐洲語文學系西班牙文教授)
多年前,我在美國念博士班時曾修習西班牙女性文學的課程,卡門.拉弗雷特(Carmen Laforet)的成名之作《什麼都沒有》(Nada)是文學課程必讀的作品之一,也是我個人相當鍾愛的小說。值得欣喜的是,多年後在台灣即將出版該作品的中文繁體譯本(李文進譯著),無疑地,將是本年度西語文學翻譯市場及學界的一大盛事。
卡門.拉弗雷特於一九二一年出生於西班牙巴塞隆納,在她兩歲時隨著家人遷移到加納利群島的帕爾馬斯(Las Palmas)居住,直到十八歲,她才返回巴塞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