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邦小說承先啟後之作
第一本傳入中國的科幻小說譯作
啟發美國政治思想、風行歐洲,
甚至影響清末維新變法的重要作品
譚嗣同:貝拉米所構想的世界「殆彷彿《禮運》大同之象焉」
梁啟超:此書是我讀過西方最重要的著作之一。
康有為:我的《大同書》,在東方與此著作相互輝映。
如果說,19世紀時,《百年回首》扮演的是一種政治上的靈感,那麼在20世紀,它則是為科幻小說對未來的最黑暗的構想提供了資訊。。
——衛報
烏托邦
這個名詞,是由湯馬斯.摩爾所創,本意為「不」與「地方」,意指不可能存在的理想境地。
烏托邦文學,試圖藉由各種方式,完整呈現作者對於理想社會與國家的想像。但大抵而言,作者並不認為這樣的理想能夠實現,至少不是以完美的狀態實現。有些作者是以擴大某一種概念,來展現該構想的根本價值,有些作者則是以批判的角度出發,而《百年回首》的作者貝拉米,則是企圖就其擘畫出的烏托邦藍圖,來改造社會。
1888年出版後,《百年回首》便在美國造成轟動,穩居「美國最重要的著作」地位,並翻譯成超過二十種文字。其烏托邦式的幻想啟發了像是哲學與教育家杜威、《有閒階級論》作者范伯倫、美國工會領袖尤金•V•德布斯等人。以十九世紀的觀點以嚴厲批判當時社會的角度撰寫,貝拉米除了政治經濟制度上的看法,甚至提出了包括了像是收音機、電視、電影、信用卡與室內商場等對未來的非凡願景。
此書並引起了對烏托邦這個理念激烈的正反方對辯,啟發了後續50多部烏托邦著作的誕生。此書於1891年即翻譯成中文,對清末士大夫階級造成極大吸引力,啟發了康有為的《大同書》、梁啟超創作烏托邦小說《新中國未來記》、孫中山節制私人資本發達國家資本的主張,甚至是光緒皇帝的閱讀書目之一。
「現在沒有所謂的勞工問題了。」里特醫生回答,「這問題也不可能發生,所以我想我們應該解決它了吧。如果社會無法解決這麼簡單的問題,被催毀也是理所當然。
現在是2000年9月10日;你已經睡了113年3個月又11天。
朱利安.魏斯特生活在1887年的美國,有一天他接受催眠進入夢鄉後,一覺醒來,卻已經是2000年。在這個新的美國,國家是唯一的資本持有者,所有1887年時社會的種種矛盾與爭端,像是罷工、怠工;勞動階級與資本階級之間的爭執,都不復存在。
在喚醒他的醫生里特帶領他遊覽百年後的同一座城市,為他講解種種變遷後,他觀察到,這個新的社會,人民各盡其能,沒有高下之分,各取所需,機械化大量生產,物美價廉,徹底解決了貧富差距的問題。
在書中,作者擘畫出了一個烏托邦式的西元2000年,那時,階級問題已完全消滅,人人生而平等。不過,在真正的現實中,世界不僅沒有朝著書中的想望前進,甚至有人對此感到恐懼,提出質疑,從而衍生出了所謂的「反烏托邦」思想。而生長在現代的我們,也可在閱讀的過程中不斷反思,平等的「大同」世界,是否隱含著極權主義的思想?放棄個人意志與選擇,進入一個共好的社會時,這樣的結構,究竟是美好,抑或是另一條危險的道路?
本書特色
*本書成書於1888年,卻已預言了未來(現代)信用支付的商業交易形式。
*出版當時,激起一陣對未來政治社會擘畫的想像,全美組成了超過150個貝拉米讀書俱樂部專門探討此書,其中有許多人並因此投入政治活動。
*2016年,手錶大廠Swatch因作者對未來支付方式的預言成真,設計了一款加入支付功能的手錶,並命名為Swatch Bellamy。
作者簡介:
愛德華.貝拉米(Edward Bellamy,1850-1898)
美國作家、記者、政治活躍分子,最知名的作品為烏托邦小說《百年回首》,在書中,其對未來世界歸於和諧的洞見,啟發了無數人民成立大量政治型社團與讀書會,致力於發揚他的看法。
1850年於麻薩諸塞州出生後,生長過程十分崎嶇,身體狀況也一直很差。大學時攻讀法律,且曾至歐洲留學一年,但畢業後卻直接投身新聞產業。在回到家鄉麻州在春田鎮聯合報擔任記者前,曾短暫任職於紐約郵報。25歲那年,貝拉米染上了結核病,此後人生皆為此病所苦,後來為了重拾健康,他曾移居夏威夷一年,回到美國後,便決定辭去記者工作,專心寫作。
此後十年間,他創作不綴,但前幾本作品都並未讓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直到1888年《百年回首》出版,迅速吸引大眾的目光,同年就賣出二十萬本,到了十九世紀,此書銷量為美國銷售量第三高的書籍,也正式奠定了他在文壇上的地位。
接著,他也積極投入政治活動,並在1891年創立了雜誌社,以此作為推廣其政治理念的手段,並影響了廣大因為看了《百年回首》後追隨他理念的人。
最後,他於1898年因結核病在他位於麻薩諸塞州的家中過世,享年48歲,留下了包含《百年回首》以及其續作《平等》在內的六部長篇小說,以及數十篇短篇小說。
譯者簡介:
李函
畢業於美國密西根州立大學英文系,與英國格拉斯哥大學中世紀與文藝復興研究所。喜歡透過不同的語言與文字,讓作家們的心血能被更多人閱讀。譯作有《此乃書之大敵》(堡壘文化出版)、《阿甘正傳》、《黑手》、《碳變》等。
個人網站:brokenheartstudio.blogspot.tw/
章節試閱
「他要睜開眼睛了。他最好只看到我們一個人。」
「那答應我,你不會告訴他。」
第一個嗓音來自某個男人,第二人則是女人,兩者都壓低聲音說話。
「我來看看他的狀況。」男人回答。
「不,不,答應我。」另一人堅持道。
「順她的意吧。」第三人說道,對方也是個女人。
「好吧,我答應。」男人回答。「快離開!他要醒來了。」
外頭傳來布料摩擦聲,我則睜開雙眼。一名年約六十歲的英俊男子正傾身看我,臉上的和藹表情混雜了好奇心。他是個陌生人。我用一邊手肘撐起自己,並四處觀望。房內空無一物。我完全沒來過這裡,或進過類似的房間。我往回看我的同伴。他露出微笑。
「你還好嗎?」他問。
「我在哪?」我質問道。
「你在我家。」這是他的回應。
「我怎麼會在這裡?」
「等你好一點,我們再談這件事。在此同時,我希望你別感到緊張。你身邊都是朋友,你也受到妥善照顧。你感覺如何?」
「有點怪。」我回答。「但我猜沒事。你能解釋我為何被你照顧嗎?我怎麼了?我怎麼在這裡?我原本睡在自己家裡。」
「之後會有時間解釋。」我陌生的東道主回答,一面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在你康復前,說話最好別太激動。你可以喝幾口這種藥嗎?這對你有益。我是醫生。」
我接過玻璃杯並在沙發上坐起身,但這動作有些費力,因為我的頭莫名地暈眩。
「我得知道自己在哪,還有你對我做了什麼。」我說。
「親愛的先生。」我的同伴回答。「請不要激動。我希望你先別聽答案,但如果你堅持,我就試著回答;不過你得先喝點藥,這能讓你有點精神。」
因此我喝了他給我的東西。接著他說:「你要我告訴你怎麼來到這裡,但事情沒這麼簡單。你對此和我的認知差不多。你才剛從熟睡中醒來,或著該說是沉眠。我只能這樣告訴你。你說自己睡著時,待在自己家裡。我可以問是什麼時候嗎?」
「什麼時候?」我回答,「什麼時候?當然是昨天晚上,大約十點。我要我的僕人索伊爾在九點叫醒我。索伊爾怎麼了?」
「我無法告訴你那點。」我的同伴回答,並用奇特的神情望著我,「但我很確定他不在這裡是有合理解釋的。你可以告訴我,你睡著時的明確日期嗎?」
「當然是昨晚呀;我剛說了,不是嗎?除非我睡了一整天。天啊!不可能呀;但我又覺得睡了很久。我睡著時是先烈紀念日。」
「先烈紀念日?」
「對,三十號星期一。」
「不好意思,幾月的三十號?」
「這個月呀,除非我睡到六月了,但不可能呀。」
「這個月是九月。」
「九月!你是說我從五月睡到現在?天啊!太誇張了。」
「我們來想想。」我同伴回答。「你說你睡著時是五月三十日?」
「對。」
「請問是哪年?」
我眼神空白地盯著他,有好一陣子說不出話。
「哪年?」我終於虛弱地開口。
「對,哪年?只要你告訴我,我就能說你睡了多久。」
「一八八七年。」我說。
我同伴堅持要我從玻璃杯中再喝一口,並算了我的脈搏。
「親愛的先生,」他說,「你的態度像是個有文化素養的人,我也明白在你時代,這是普遍的習慣。不過,你肯定也認為世上沒有比文化素養更重要的事了。一切事出必有因,而結果也相對重要。你一定會對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訝異;但我相信你不會因此失去冷靜。你外表看起來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身體狀況也與剛從長眠中甦醒的人相似,不過現在是二○○○年九月十日;你已經睡了一百一十三年三個月又十一天了。」
我感到有些暈眩,便聽我同伴的話又喝了點東西,並立刻感到疲倦,然後陷入熟睡。
當我醒來時,房裡充斥著陽光,之前我醒來時,房裡只有人工光源。我神秘的東道主坐在附近。當我睜開雙眼時,他並沒有看我,因此我有機會能在他發現我醒來前先觀察他,並思考自己獨特的處境。我已經不暈了,心智也很清楚。之前虛弱的我,對自己睡了一百一十三年的故事深信不疑,但我現在只覺得這是一場荒唐的騙局,動機也不知為何。
我在這棟奇怪屋子裡醒來,還碰上奇怪同伴這件事,肯定有某種奇妙理由,但我完全無法想到真相。我成了某種陰謀中的受害者嗎?看起來肯定是這樣;但如果人性可靠的話,這人肯定站在我這一邊;他的臉孔看起來斯文又天真,不像會參與任何犯罪活動的人。接著我又想到,自己是否中了某個朋友精心設計的圈套,對方可能得知我地下密室的秘密,並打算用這招提喜我催眠實驗的風險。這理論中有許多問題;索伊爾不可能背叛我,我也沒朋友會耍這種花招。不過,我中了朋友的計這點,似乎是唯一可靠的答案。我有些期待看到在椅子或窗簾後竊笑的熟悉臉孔,並仔細地觀察了房間。當我的目光停在我同伴身上時,就發現他在看我。
「你睡了十二小時。」他簡短地說。「我看得出這對你有好處。你看起來好多了。你的氣色很好,眼睛也夠明亮。你感覺如何?」
「我從沒感覺這麼好。」我坐起身說。
「你自然記得剛醒來的狀況,」他繼續說。「還有當我告知你睡了多久時,自己有多訝異吧?」
「我記得,你說我睡了一百一十三年。」
「沒錯。」
「你知道,」我說,一面露出諷刺的笑容,「這故事太不可思議了吧。」
「確實如此,」他回答,「但在恰當情況下,這並不與我們對催眠狀態的理解相差太多。像你一樣受到徹底催眠時,身體機能就會暫停,也不會產生廢料。當外界條件保護肉體不受傷害時,催眠狀態就能無限期持續。你的催眠狀態是目前的最長期紀錄,但如果你沒有被發現,而我們發現你的房間也維持密封的話,你可能會無限期維持睡眠狀態,直到冰凍的地球摧毀了你的身體,你的靈魂才會重獲自由。」
我得承認,如果這是玩笑,幕後主使者可是選了個不錯的發言人。這人的態度與能說善道的口才,甚至能說服他人相信月亮是起司做的。我在他解釋催眠狀態時所露出的微笑,並沒有使他感到困惑。
「或許,」我說,「你可以告訴我一點發現這座密室時的細節,還有房內的東西。我喜歡有趣的幻想。」
「在這情況中,」他嚴肅地回答,「沒有幻想比現實還來得奇怪。你得知道,很多年來,為了處理我想嘗試的化學實驗,我一直想在這座房屋旁的大花園裡蓋一座實驗室。地窖的開挖工程最後在上星期四開始。當晚工程就結束,石匠們也預計在周五過來。星期四晚上下了場滂沱大雨;週五早上,我發現地窖成了座池塘,牆壁也被沖倒了。和我一起出來檢視這場災難的女兒,則叫我去看其中一面牆崩塌後,露出的一角石牆結構。我清掉上頭的部分泥土,發現那是大規模結構的一部分,於是決定要好好調查。我找來的工人從地下挖出了長八英呎的橢圓形金庫,這金庫被建築在某座古老房屋的地基角落。金庫頂端的一層灰燼與焦炭顯示出上頭的房屋被火燒毀。金庫本身毫髮無傷,水泥牆面和完工時一樣良好。它有一道門,但我們無法強行開門,只能透過挖開構成屋頂的其中一塊石板,才能進入庫內。我帶著一盞提燈降入金庫中,發現自己處在一處以十九世紀風格裝潢的臥房。床上躺了個年輕人。我自然認為他已經死了一世紀;但該軀體的良好狀態讓我和同行的醫生們非常訝異。我們不敢相信這種屍體防腐技術居然曾經存在,但祖先們擁有這技術的鐵證似乎就在眼前。我的醫生同僚們被激起了強烈好奇心,立刻打算進行實驗,來檢測這項技術,但我阻止了他們。我這樣做的原因,至少就目前而言,是因為我想起曾讀過你的當代人士曾鑽研過動物磁流學。我碰巧想起,也許你正處於沉眠狀態,而使你身體機能維持這麼久的原因並非防腐措施,而是生命力。就連對我來說,這想法也十分誇張,為了避免被其他醫生嘲笑,我並沒有提起這件事,進而用其他理由延後他們的實驗。不過,一等他們離開,我就企圖進行復甦行動,你也知道結果了。」
這段話令人瞠目結舌,故事也相當奇特,加上敘事者的口才與態度,使聽眾難以不感到訝異,而我也開始覺得非常怪異。但他一說完,我就瞥見房間牆面上掛著的鏡中反映出的倒影。我站起身,往鏡子走了過去。我看到的臉孔,完全不比我在先烈紀念日當天綁起領結、並去找伊迪絲時衰老一分一毫。照這人要我相信的說法,那節日發生在一百一十三年前。想到這點,我就立刻覺得被龐大的騙局擺了一道。當我想到被佔了多少便宜,就感到一陣光火。
「你可能會感到訝異,」我的同伴說,「看到自己儘管比在地下房間睡著時老了一百歲,外表卻毫無變化。別感到吃驚。正是因為身體機能全數暫停,你才能度過這麼長的時間。如果你的身體在催眠狀態下經歷了任何改變,很早以前你早就該腐化了。」
「先生,」我回答,一面轉身面對他,「我完全無法猜出,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不動聲色地跟我瞞天扯謊;但你以為自己太聰明了,不覺得只有笨蛋才會被這種故事騙倒。少跟我說廢話,告訴我你究竟要不要說明我在哪,又是怎麼過來的。不然的話,無論有誰阻擋,我都要靠自己找出真相。」
「那麼,你不相信現在是二○○○年?」
「真的有必要問我這種問題嗎?」我回答。
「很好。」我奇特的東道主說。「既然我無法說服你,你就得說服自己。你的體力足夠讓你跟我上樓嗎?」
「我跟以往一樣健壯。」我憤怒地回應,「我會證明這點;這玩笑已經開得太過頭了。」
「先生,拜託你,」我同伴說,「別執著地認為自己受騙,不然當你相信我的說法時,反應會太過激烈。」
他的關切語氣中帶著憐憫,同時也不對我的激烈言詞抱持任何怨氣,讓我感到莫名地害怕。我內心五味雜陳地跟著他離開房間。他帶路走上兩列階梯,接著又踏上另一排較短的階梯,我們就抵達位於屋頂的瞭望樓。「請看看週遭。」當我們抵達樓頂平台時,他說。「再告訴我,這是不是十九世紀的波士頓。」
在我腳下坐落了一座大城。蔓延數英哩的寬廣街道被樹蔭籠罩,路邊還有華美的建築,而大部分市區不以綿延的街區組成,而是位於大大小小的圍牆中,往四面八方擴散。每個區域都有長滿樹木的大型開闊廣場,裏頭有在午後陽光下閃爍的雕像與噴泉。城內到處都有我時代的房屋無法匹敵的巨型公共建築與華美建物。我肯定從沒看過這座城市,也沒看過任何與它相似的地區。最後,我把目光轉向西邊的地平線。那條往夕陽端散去的藍色緞帶,不正是蜿蜒的查爾斯河嗎?我往東看:波士頓港的岬角在我面前延伸,它港灣中的綠色小島一座也不少。
我當下明白,對方口中的驚人事蹟確實發生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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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覽途中,我們來到了圖書室;在受到裡頭華麗的皮革座椅吸引後,我們決定在其中一座擺滿書本的壁龕中坐下,休息和聊天一陣子。
「伊迪絲告訴我,你整個早上都待在圖書室裡。」里特太太說。「魏斯特先生,對我來說,你是全世界最令人羨慕的人。」
「我想知道原因。」我回答。
「因為過去一百年裡的書本,對你而言依然嶄新。」她回應道。「你會有很多迷人文學能讀,讓你接下來五年都沒時間用餐了。啊,如果我還沒讀過貝瑞安的小說,我也願意付出一切。」
「還有尼思米斯的書,媽媽。」伊迪絲補充道。
「對,或是歐提斯的詩,或《過往與現代》還有《開端》──噢,我可以列出十二本書,每本都值得花一整年讀。」里特太太熱情地說。
「我猜,這世紀也出現過不少優異的文學作品。」
「沒錯。」里特醫生說。「這是個前所未見的智慧年代。人類可能從未經歷過規模如此龐大、醞釀時間又這麼短的道德與物質革命,就像舊體系轉換到本世紀初期的時候。當人們了解降臨在身上的福祉有多偉大時,並明瞭自身經歷的轉變,並非只出現在生活條件的細節上,反而代表種族已昇華至充滿無限可能的境界時,他們的內心便會受到強烈刺激,連中世紀後的文藝復興都難以與此比擬。隨之而來的,是充滿機械發明、科學探索、藝術、音樂與文學發展的世紀,這是世上前所未見的時期。」
「對了,」我說,「既然提到文學,現在怎麼出版書本?書本也由國家發行嗎?」
「當然了。」
「但你們要如何辦到這件事?政府會用國庫經費出版任何書籍,或是採用審核制度,並只印刷政府許可的書本?」
「兩者皆非。印刷部門沒有審核權,它必須印出得到的所有書本,但作者必須用自身信用額度支付初版成本。他得付費取得對大眾發聲的權利,如果他有任何值得別人聽的想法,我們認為他也會樂於支付這筆費用。當然,如果收入像古代一樣不平等的話,這條規定就只會使富人成為作家,但既然公民的資源量平等,這種規定便只用於測試作者動機的強烈度。透過節儉和做出部分犧牲,就能在一整年的信用額度中省下一本書的平均成本。書本一經出版,國家就會立刻販售。」
「我猜,作者和我們的時代一樣,會收到版稅吧。」我猜測道。
「自然和你們不同了。」里特醫生回答,「每本書的價格包含了印刷成本與給作者的版稅,作者能自行設定版稅額度。當然,如果設定金額誇張地高,就是自己的損失,因為那本書會賣不出去。這筆版稅會移轉到他的信用額度中,只要人民對他付出的金額足以使他維生,他對國家的其他勞務也會被解除。如果書賣得相當成功,他就會得到長至數月、數年,或兩到三年的假期;如果在此同時,他出版了其他成功作品,勞務減免期便會隨銷售量不斷延伸。受到廣大歡迎的作家,能用自己的文筆度過整段勞務期;而任何作家的寫作能力一旦受到大眾支持,就成了讓自己將時間奉獻給文學的契機。這方面來看,我們體系所引發的結果,和你們的沒有太大差異,但有兩項極大的不同。首先,現代的普及高等教育,使大眾能對文學的真正優點做出判斷;在你的時代,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第二,現在沒有偏愛心態,能遮蔽真正的文采。每個作家都有同樣天分,能讓作品受到公評。由你時代作家的怨言來看,這種機會上的絕對平等是件珍貴的事。」
「在認可彰顯其他原創天資的領域中,像是音樂、藝術、發明、和設計,」我說,「我猜你們也沿用相同準則。」
「沒錯,」他回答,「不過細節不同。比方說,在藝術與文學上,人們是唯一的判斷者。他們投票決定公共建築中該放哪些雕像和繪畫,而他們的票數能使藝術家免於接下其他勞務,並專心於自身的專業上。在他賣出的作品上,他也能得到和作家在銷售書本上同樣的待遇。這些需要原創天分的職業,追求的都是相同目標──給胸懷大志的人一個自由空間;當獨特天賦被發現時,便透過各種管道使它自由發展。在這些情況下,減免勞務並不代表獎勵,反而代表了更崇高的服務。當然,有許多文學、藝術、科學機構的成員都會出名,並得到極大的獎勵。國內的最高榮譽,便是由人民選出、頒給該世代偉大的作家、藝術家、工程師、醫生和發明家們的紅色緞帶;這份榮譽比總統職位還要崇高,因為總統只需要有良好的思考邏輯,和對責任的奉獻。無論在何時,都只會有特定數量的人配戴紅色緞帶,不過全國的年輕人都會茶不思飯不想地渴望這獎項。我自己就戴過一次。」
「沒了它,媽媽和我一樣尊敬你。」伊迪絲驚呼道。「不過,得獎還是很厲害。」
「親愛的,妳沒有選擇,只能接受妳爸爸的模樣。」里特醫生回答。「但至於妳母親,如果我沒向她保證,自己一定會拿到紅色緞帶,或至少是藍色緞帶的話,她就絕對不可能和我交往。」
對這句狂言,里特太太只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期刊和報紙呢?」我說。「我不否認你們的書本出版體系比起我們的系統而言,在鼓勵真正的文學職業與阻止平庸寫手方面進步許多;但我不懂要如何將這種原則應用到報章雜誌上。讓個人為出版書籍付費是個好想法,因為這種花費並不常發生,但沒人能負擔全年每天都印出一份報紙的費用。我們那時得是私人資本家才有財力這樣做,也經常在賺到利潤前就先破產了。如果你們有報紙的話,我猜,肯定是政府以公費出版,編輯也為政府工作,並反映出政府的意見。如果你們的體系完美到從來沒有可受批評的事項,這樣的安排也許可行。不然的話,我認為缺乏能表達大眾意見的獨立非官方媒體,會產生最糟糕的後果。承認吧,里特醫生,當資本還留在私人手中時,自由的報業確實是舊體系中的良好元素;在你們的其他優點外,依然有這項損失。」
「恐怕我無法讓你開心了。」里特醫生笑著回答。「首先,魏斯特先生,報紙絕非唯一能呈現對公共事務嚴格批判的媒介,以我們的角度來看,也絕非最佳平台。對我們而言,你們的報紙對這類主題的批判,大多粗鄙又浮誇,還充滿了偏見與怨懟。儘管它們看似發表了公共言論,卻為公眾智慧打造了相當負面的形象;儘管它們表達了公眾意見,國家卻不會感到高興。在現代,當公民想就公共議題向大眾嚴肅辯論時,他會寫出一本書或冊子,出版方式和其他書本相同。但這並不是因為我們缺乏報章雜誌,或是因為報紙缺乏絕對自由。報社的結構使它們能比你時代更有效地傳達公眾意見;當時私人資本控制了報社,並將報社經營成賺取金錢的企業,為人民喉舌被矮化為次要目的。」
「但是,」我說,「如果政府用公費印報,報紙要如何控制政府的政策?如果不是政府,那誰來指派編輯?」
「政府不會負擔印報成本,也不會指派編輯,更不會影響報社政策。」里特博士回答。「買報紙的人會負擔出版成本、選擇編輯、並在對方表現不佳時將他撤換。我想,你應該不會認為這種報社無法自由表達公共意見了。」
「當然不會,」我回應。「但要如何辦到?」
「沒什麼比這更簡單了。假設我有些鄰居認為,我們應該要出版能反映我們意見的報紙,該報紙還得專注於當地新聞、貿易、或是職業。我們會徵詢人民的意見,直到我們取得一定人數支持。人數的年費必須能負擔報社成本,成本高低則取決於該地區的大小。訂閱成本由公民的信用額度支付,這樣保證讓國家不會在出版報紙上蒙受損失;你明白,由於這間公司是純粹的出版商,因此不能拒絕必要責任。報紙的訂閱戶會挑選某人作為編輯,如果他接受了這項指派,其餘勞務在他的就職期間則會被免除。他不會像你的時代一樣收到鉅額薪資,報紙訂閱戶會支付一筆額度等同於他勞動成本的賠償金給國家,因為他不能參與公共勞務。他會像你時代的編輯一樣管理報社,不過他不需遵從會計室的指示,或違背公共利益來迎合私人資本的利益。在第一年的年尾,下一年的訂閱戶不是讓編輯留任,就是找人接替他。有能力的編輯自然能無限期保住自己的職位。當訂閱戶人數增加時,報社的經費也會增加,同時也因為得到更多更好的投稿者而進步,就像你們的報紙一樣。」
「既然投稿人無法獲得金錢,他們要如何得到補償?」
「編輯會與他們討論作品的價格,額度則會從報社的信用保證轉換到他們的個人信用額中,投稿人也會得到符合他工作長度的勞務減免,和其他作家一樣。雜誌也運用了同樣的體系,對新期刊有興趣的人,得找出足夠的訂閱人,讓刊物出版一年,再選出他們的編輯,並得照慣例補貼撰稿人們;印刷部門則準備出版用的必要物資。當不再需要編輯的服務時,如果他無法靠其他文學作品換取得到自我時間的權利,便必須回到工業大軍之中。我得補充,儘管編輯普遍只在年底遴選,一般也會就職一年,但如果他突然改變了報紙的風格,訂閱戶便有權隨時解除他的職務。」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就算某人非常想為了學習或是思考而放鬆,」我說道,「除了你提過的兩種方式外,別無他法逃離社會限制。他必須透過文學、藝術或發明上的創意,來為國家補償他沒執行的勞務,或得找足夠的人來負擔這筆賠償金。」
「肯定的是,」里特醫生回答,「現代沒有身強力壯的人能逃避工作,並依靠別人的辛勞來過活,無論他自稱是學生、或承認自身的懶散性格都一樣。我們的體系同時也夠有彈性,除了企圖統治他人或白白享受他人勞力的層面以外,人性中所有層面都能自由發揮。除了透過補償進行減免外,也能透過放棄來獲得勞務減免。任何三十三歲的人,都已經完成了一半的勞務,此時只要他們接受終生只得到其餘公民一半的生活費,就能從大軍榮譽退伍。確實能靠這種額度生活,不過對方必須放棄生活的優越度與奢華享受,或許還有部分的舒適。」
女士們當晚休息後,伊迪絲拿了本書給我,並說:
「魏斯特先生,如果你今晚睡不著的話,也許你會想讀貝瑞安寫的這篇故事。這被認為是他的傑作,也能讓你了解現代的故事模樣。」
當晚我在房內熬夜閱讀《彭忒西勒亞》,直到東方的天色轉灰,而我也在讀完後才倒下入睡。但第一次閱讀本書時,最讓我訝異的並非書中內容,而是內容沒有提及的部分,請這位二十世紀偉大小說家的仰慕者們別因此生氣。我那時代的作家們會認為,比起構思一本去除了所有來自富裕與貧窮、教育與愚昧、粗鄙與精緻、高等與低級之間的差異,與出自社會性驕傲與野心的所有動機、和致富的慾望與對貧窮的恐懼、加上對自己或其他人的污穢擔憂的小說,憑空變出磚頭還容易多了。這本小說內不只該有豐富的愛,還得是不受被不同地位與財產差異,所營造出的人造屏障阻礙的愛,不受限於其他法則,只受內心宰制。閱讀《彭忒西勒亞》,比向我解釋任何二十世紀的社會概觀,還要更能讓我理解當代的社會環境。里特醫生告訴我的資訊確實相當廣泛,但在我心中,卻還無法統整這些五花八門的資訊。貝瑞安卻為我描繪出了完整的印象。
「他要睜開眼睛了。他最好只看到我們一個人。」
「那答應我,你不會告訴他。」
第一個嗓音來自某個男人,第二人則是女人,兩者都壓低聲音說話。
「我來看看他的狀況。」男人回答。
「不,不,答應我。」另一人堅持道。
「順她的意吧。」第三人說道,對方也是個女人。
「好吧,我答應。」男人回答。「快離開!他要醒來了。」
外頭傳來布料摩擦聲,我則睜開雙眼。一名年約六十歲的英俊男子正傾身看我,臉上的和藹表情混雜了好奇心。他是個陌生人。我用一邊手肘撐起自己,並四處觀望。房內空無一物。我完全沒來過這裡,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