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靈精怪.輯一

公子
許嘉平從小就十分討人喜愛：眼睛水汪汪的、脣紅齒白。他雖然是男生，可是長得比女生還要「漂亮」。
全世界的人都想親近這個可愛的小孩─除了許家塾師胡先生以外，胡先生看到嘉平就退避三舍。
按照許老爺訂的家塾規矩，胡先生每天要幫嘉平上兩個時辰的課，那兩個時辰正是胡先生的受難時。
嘉平還算乖，不大會惡作劇，可是……
「『嫦娥奔月』和『吳剛伐桂』，都是家喻戶曉的中國民間故事。」胡先生說。
「『長鵝奔月』和『吳剛罰跪』，都是嘉義戶小的中國民間故事。」十二歲的嘉平寫。
胡先生一看就崩潰了，「我是這麼教的嗎？」
「是。」嘉平還笑嘻嘻的點頭。
「我真是這麼教的？」胡先生額上青筋畢露。
「是啊，」嘉平擺出極為可愛的樣子，「老師教得很好啊！」
書僮水墨趁胡先生還沒氣死之前，趕緊傳一張紙條給嘉平，上頭有正確的寫法。
「哦，早說嘛。」嘉平不以為意的照謄一次。
胡先生百感交集的看著水墨：「你啊，真是可惜，如果有好的環境，你的前途絕對無可限量。」
「哎呀，老師，」嘉平挑挑好看的眉，「水墨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這樣就已經前途無量啦！」
胡先生嘆氣：「唉，跟著你？那絕對是前途『無亮』……」
許老爺也知道自己的兒子長得是一等一的相貌，內裡卻是一等一的草包。他拒絕胡先生第十七次辭職：「先生啊，我兒子是塊什麼料我很清楚，他學不好是他自己不長進，跟老師沒有關係；可是請老師不要放棄他……」
胡先生嘆口氣，沒說話。要不是許家祖上對他們狐族有恩，他才不會甘於做一個小小的塾師，委身在這十丈紅塵呢。
許老爺衷心的懇求：「有先生調教，他還有長進的空間，如果沒有先生，他更草包得一塌糊塗了！」
胡先生的內心戲演著：「可不是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唉，怎麼五鬼搬運大法裡面，沒有五鬼洗腦大法呢？」
許老爺強顏歡笑，一連迭聲的道：「先生，拜託，拜託！」
胡先生突然想起水墨那雙渴望學習的眼睛。他彈了一下手指。
果然許老爺宛若福至心靈：「先生，這樣吧，我看嘉平的書僮水墨，對讀書很有興趣，您就儘量教吧！把水墨教好，他以後也是嘉平的得力助手啊！」
胡先生滿意的點點頭。如此甚好。
唉，要是嘉平也這麼容易對付便好了。無奈胡先生再怎麼彈手指對嘉平都沒效。難道真有人天生與文字無緣？
水墨樣貌平庸但心思伶俐，非常珍惜讀書的機會，像海綿一樣全力吸收胡先生的學問。
有水墨在旁邊撐著，嘉平上課更隨興了，常常胡先生跟水墨談論詩書、臨帖作畫，嘉平卻在一旁呼呼大睡。
胡先生跟許老爺勸了嘉平幾次，嘉平聽來聽去受不了：「哎呀哎呀，不是我故意打瞌睡，那些芝麻綠豆大的字，每一個都不認識我，我哪有辦法？」
許老爺好氣又好笑：「可你在課堂上睡覺，實在不像樣嘛！」
「好吧……」嘉平搔搔頭，「那……我幫水墨磨硯好了。」
於是，許家家塾裡，公子變書僮、書僮變公子。胡先生的日子至少好過一點了。

嘉平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叫宋可兒；許宋兩家是世交，住在不同的城裡。
這年嘉平十八歲了，宋世伯寫信來，邀他去小住幾天，趁著春光明媚品茗賞景。
嘉平的爹頭大如斗，明明知道詩書傳家的宋家有考較女婿的味道，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嘉平的娘安慰許老爺：「別急啊，如果嘉平不通文墨，他們看不上，頂多解除婚約得了。」
「解除婚約事小，丟人現眼事大啊！」許老爺一個頭八個大。
「兒子是你生的，能怪別人嗎？」
許老爺搖搖頭：「唉……」
這麼多年了，連書僮水墨都給磨成下筆千言的才子，嘉平卻還是胸無點墨，詩詞背得零零碎碎，文章寫得斷簡殘篇。
這怎麼配得上有好家教的宋小姐？許老爺幾次三番想要寫信給宋世兄，主動提出解除婚約之事，無奈就是拉不下臉。
現在可好，宋家開口邀請嘉平去玩，到時候嘉平一開口說話，肯定露餡啊！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許老爺咬一咬牙，何況嘉平一點也不醜。
唉，去吧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若真要做個了結，就「早死早超生」吧！
……

公子
許嘉平從小就十分討人喜愛：眼睛水汪汪的、脣紅齒白。他雖然是男生，可是長得比女生還要「漂亮」。
全世界的人都想親近這個可愛的小孩─除了許家塾師胡先生以外，胡先生看到嘉平就退避三舍。
按照許老爺訂的家塾規矩，胡先生每天要幫嘉平上兩個時辰的課，那兩個時辰正是胡先生的受難時。
嘉平還算乖，不大會惡作劇，可是……
「『嫦娥奔月』和『吳剛伐桂』，都是家喻戶曉的中國民間故事。」胡先生說。
「『長鵝奔月』和『吳剛罰跪』，都是嘉義戶小的中國民間故事。」十二歲的嘉平寫。
胡先生一看就崩潰了，「我是這麼教的嗎？...

愛上聊齋
除了小時候零星看過幾個白話版、漫畫版的聊齋故事，我真正接觸文言文的原版聊齋，是在上了大學以後。
那年，我的小妹讀國小六年級，生日禮物她指定要一本文言文聊齋，而且要是沒有翻譯的那種版本。她說：「一字一句翻譯太死板了。」
我不解：「可是妳又看不懂！」
她嘟起嘴：「不管。我要，妳買。」
好吧，壽星最大，打工錢留一點，買。也許等她上了國中讀過文言文以後，就慢慢看得懂了……我想。
唱完生日快樂歌，吃完蛋糕，拆了禮物，小妹果然看到原版聊齋，她非常興奮，翻了兩翻。
「看懂嗎？」我問，我都還半猜半不懂呢。
「還用問！這古文誰看得懂！」
「古怪！看不懂還叫人買？」AB型的小妹自小就異於常人。
「看不懂又沒關係！」小妹笑笑嘻嘻的抱著書。
睡覺時間到了，小妹把聊齋丟給我說：「念個故事給我聽。」
「啊？」
「不要一句一句翻喔！妳要『融會貫通』再講給我聽。」
「什麼啊？」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
「我知道妳最厲害，快來。」
儘管大呼上當，但是為了不埋沒自己買的書的價值，我只好硬著頭皮看過幾遍，看不懂的地方自己用想像力補足，反正小妹又看不懂。
從第一個故事〈考城隍〉開始，我為小妹念床邊故事，一天一篇，不但念還即興創作；〈瞳人語〉被我改編得有情有義——兩個小瞳人日久生情談起戀愛來，最後捨不得分開，住在同一個眼睛裡……
小妹說：「大姐，妳講的故事比較好聽。」
當然啦，胡掰我很擅長嘛！
這一來我竟迷上了聊齋，古文能力也變強了——國文要好，你知道，一個古怪的小妹是少不了的。
等女兒上了小學，我當上故事媽媽之後，聊齋尤其好用。四百六十個故事哪，怎麼講怎麼讓人著迷。有些故事長，要講兩三次才講得完，我還挑著講呢！一直到女兒國小畢業，半本聊齋都還沒講完。
有人很狐疑：「講聊齋給小朋友聽，適合嗎？」
原封不動的講當然不適合啦！先去掉太過妖魔的、血腥的、暴力的、情色的、復仇的、不合時宜的，再加進要小朋友領會的樂觀、仁義觀、道德觀……不蓋你，我的改編版聊齋老少咸宜，讓我成為大受歡迎的故事媽媽，而且，從來也沒聽過有誰聽了我的故事以後做惡夢的，大家總是對我熱情的打招呼：「阿姨好！快來講故事！」
故事聽一遍還不過癮，有學生要求：「可不可以寫下來給我們看？」
也有故事媽媽說：「我們想講聊齋，可是我們沒辦法改編啦！碏老師，妳直接寫下來給我們看吧！」
我便動了出書的念頭。
我好希望大家來看看我們自己的中國的東西——中國式的智慧和中國式的幽默，那種種曲折離奇的想像和趣味，帶點奇情，帶點武俠，帶點俏皮，在中國的天地舖展開來，實在精采。
別被電視版的情色聊齋誤導了；別被文言文的古版聊齋侷限了；好好認識我們自己文化裡的美好，你會引以為傲的！
這套書裡選的故事，都是我精心改編的，雖然已不是原來的樣貌，但故事裡的魅力人物、迭宕情節，絕對原汁原味。
最棒的故事是讓人享受的，看的時候入迷，看完以後回味無窮。希望你跟我一樣，讀了聊齋，愛上聊齋。

愛上聊齋
除了小時候零星看過幾個白話版、漫畫版的聊齋故事，我真正接觸文言文的原版聊齋，是在上了大學以後。
那年，我的小妹讀國小六年級，生日禮物她指定要一本文言文聊齋，而且要是沒有翻譯的那種版本。她說：「一字一句翻譯太死板了。」
我不解：「可是妳又看不懂！」
她嘟起嘴：「不管。我要，妳買。」
好吧，壽星最大，打工錢留一點，買。也許等她上了國中讀過文言文以後，就慢慢看得懂了……我想。
唱完生日快樂歌，吃完蛋糕，拆了禮物，小妹果然看到原版聊齋，她非常興奮，翻了兩翻。
「看懂嗎？」我問，我都還半猜半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