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托斯卡尼人的口頭禪是什麼嗎?
per ora和per piacere,意思是及時行樂及隨你高興,
這樣你知道他們是如何輕鬆過生活的吧!
現在我們邀請你,一起來享受美好人生……
暢銷書《托斯卡尼艷陽下》作者這次要教讀者,
如何在自己家裡營造出托斯卡尼式的浪漫休閒風格喔!
我做過許多次白日夢,設想每個曾住在這些房間裡的義大利太太──她在那裡剝四季豆,搖孫兒的搖籃,剪下三十年無人照顧卻依舊盛放的粉紅色野玫瑰插在花瓶裡。現在我想邀請那些女人中的一個去我在加州的家,給她看巴摩蘇蘿如何搖身變到美國,在那裡生根,看那間房子如何迎接來自北方環舊金山灣的微風,坐擁宛如神聖不可侵犯的泰馬爾帕斯山的景色;看我花園裡的花草如何蓬勃的生長;看我桌上的餐飲如何變得多樣化……
繼風靡全世界的《托斯卡尼艷陽下》之後,托斯卡尼的吟遊詩人──芙蘭西絲.梅耶思,這次要教你將托斯卡尼風格的帶進生活各個面向:舉凡裝潢、美酒、美食、園藝、購物、娛樂中。書裡收錄有上百張全彩照片、二十五道全新的食譜,以及給旅行者與購物者的推薦清單,讓你輕鬆涵泳於托斯卡尼風情中。
如何創造托斯卡尼的風格:
◎ 活用杏黃色、古董藍等托斯卡尼色調於家中;把門畫上富有想像力的門框;使用與眾不同的彩繪家具;替牆壁抹上生動的壁畫。
◎ 開墾屬於你的托斯卡尼花園,在香草和花卉之間加入噴泉、葡萄藤架涼亭、和赤陶甕。
◎ 選擇最好的義大利酒,在托斯卡尼式的葡萄園享用午餐,活用芙蘭西絲傳授的美酒佳餚搭配祕訣。
◎ 到當地的古董市場尋找物超所值的寶貝,參考書裡的托運方法和幾個托斯卡尼城鎮的市集日。
◎ 運用琺瑯陶器和上等織品的桌巾,擺設極具托斯卡尼風味的餐桌。
◎ 嘗試易做且具有獨特風味的托斯卡尼料理。從橄欖油和聖酒,到傳統的手工麵條和麵疙瘩,芙蘭西絲親自獻上獨門菜單和食譜。
◎ 營造令人無法抗拒的環境,任何時候都好客的「開放之家」。
作者簡介:
芙蘭西絲.梅耶思 Frances Mayes
成長於美國喬治亞州費滋傑羅城。除了暢銷兩百萬冊的《托斯卡尼豔陽下》之外,也是《美麗托斯卡尼》和《在托斯卡尼》、小說《天鵝》、讀詩者的教科書《詩歌的探索》,以及其他五本詩集的作者。其詩作與自傳性隨筆亦大量發表在歐美各重要文學期刊上,如《大西洋月刊》、《新英格蘭評論》、《詩刊》等,也定期為《紐約時報》、《美宅》、《食物與酒》撰稿,並任教於舊金山州立大學(文學創作)。
愛迪.梅耶思 Edward Mayes
六本詩集的作者。現與妻子芙蘭西絲.梅耶思在舊金山與義大利的科爾托納兩地輪流居住。
攝影者簡介
史提芬.羅斯菲爾德 Steven Rothfeld
住在加州的納帕谷。攝影作品除了每年出現在芙蘭西絲.梅耶思的「托斯卡尼樂趣」桌曆裡外,也曾刊登在許多其他書籍和月曆。著有《法國夢》、《義大利夢》、《愛爾蘭夢》和《請進》。他的個人網站:www.stevenrothfeld.com。
譯者簡介:
林淑娟
台北市人,文字工作者。出版過二十幾本小說,譯作包括《美麗的哀傷》(臺灣商務)、《包法利夫人》、《小婦人續集》等逾百本。
章節試閱
I N V I T O
邀請
一九九○年我們在義大利北部托斯卡尼省的科爾托納近郊,買下一間名為巴摩蘇蘿的房子,那原本是一間座落在梯形山坡地上,荒廢了三十幾年,幾乎被黑刺莓掩埋,住著蠍子的廢宅。我和我先生愛迪起初被當地人認為是「法國佬」(因為我們租來的車子掛著法國車牌)。後來我們被稱之為 Stranieri〔老外〕。我們迷上了托斯卡尼如詩如畫的風景,悠遠雋永的壁畫,充滿活力的噴泉廣場,還有他們的酒、市場、節慶,和完美的濃縮咖啡。我們之所以留在這裡,是因為這裡的人們,他們的處世態度和生活方式值得我們學習。現在,在吃了十四年會彈牙的義大利麵食後,我們已經無可救藥的融入熱情的小城生活。我們沒有料到,一間原本預定做為私人度假別墅和寫作靜思之處,竟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我們的「家」。
數不清的歡樂吸引我們渴望在托斯卡尼過日子。每次推開佛羅倫斯機場入境大廳的門,我們便歸心似箭地飛快趕往科爾托納。當我們經過豔陽下被葡萄園包圍的農舍,望見遠處村莊石牆的陰影,我們兩個都非常興奮。至今我們仍感驚訝:「有城堡耶!」當我們在高速公路旁的餐廳停下來休息,愛迪品嚐他這次踏上義大利後的第一杯濃縮咖啡。他免不了會說,「終於喝到真正的咖啡。」他會感謝 barista〔酒保〕,彷彿酒保遞給他的是一份禮物。之後,他將車子開得更快。剛駛出高速公路的基亞納谷出口,就會經過建造於第十世紀的法尼塔修道院,那是我們快到家了的第一個地標。當愛迪把車從彎道轉向平直的路,經過美麗的麥田和向日葵花田時,我總是會回頭去看修道院那與眾不同,突出於建築物的三個磚砌半圓形大凸室。車子往上爬向山城,我們喜歡看金色的石頭,波紋瓦片的屋頂,和安臥在小城山坡上的許多水綠色圓頂屋。車子停到我們家的大門前。名為「巴摩蘇蘿」的古宅神祕地俯視著我們,令我想起第一次看到它時的心情。當時我踏進比我的人還高的野草叢,開玩笑的說:「這就是我要的房子。」
「這就是我要的房子。」我並沒有先見之明,不知道我們的生活會因此產生巨大的變化,也不知道我們會如同和這片,位於麥第奇古堡和伊特拉斯坎人古牆遺址下面的土地像結為連理般緊密。我們住在 Strada della Memoria〔紀念的道路〕,沿路的每一棵絲柏樹代表一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喪生的科爾托納男孩。六百個當地的男孩犧牲他們的生命,真可怕!我們現在的計畫之一是,重新種植路上一百棵失蹤的樹。當我在寒流來襲時走經那片莊嚴的山坡,暗夜寂寥,只有月光和星輝照著那些巨大黝黑的樹。為了紀念那些沒能活完一生的男孩,它們站崗般盡職的挺立在路邊,多麼令人肅然起敬。
離開巴摩蘇蘿一段時間再進去,總會令我想起第一次步入時的情景。它有許多同樣大小的小房間,裡面塞滿了許多椅墊豎立著的椅子,和幾代以來的老鼠們據以為家的一些櫃子,看起來像亞伯拉罕•林肯總統死在那裡。或是某個人家亂糟糟的閣樓。一幅哀傷的宗教畫掛在鐵管製的床上方。我被畫中流著血的神聖的心迷住了,哀傷的聖母瑪麗亞和聖徒──他們的眼睛都翻向天空──一把匕首插在她胸上。我一直興奮起來,踏上陽台,俯瞰典型的托斯卡尼風景,遠處有數幢太妃糖色的農莊。我幾乎沒聽到房地產經紀人的警告:「太太,請妳小心,地板隨時都可能塌下去。」
是基於對第一印象的敬意,使得我也蒐集宗教畫嗎?我收藏著兩幅耶穌戴著荊棘編成的冠冕、兩幅抹大拉的瑪麗、幾幅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一幅聖母和聖嬰,和幾幅也像上述的那幅眼睛翻向天空不可思議的畫。我打開朋友送我的禮物,驚愕地發現一幅鐵皮上的畫,同樣是聖徒和聖母瑪麗亞,她胸上插著匕首。古董市場裡有一大堆這種宗教畫,和其他令我這個南喬治亞州的衛理公會教徒著迷的東西。來訪的客人會觀看我的書架,研究被肢解的神像,因為那裡有一堆頭、手臂,和一些聖人像,還有愛神邱比特裸像的腿。看起來很怪異,可是到目前為止我依然覺得收藏這些紀念品可以保護我們不受傷害。
我書房的牆壁上掛著我自己想像的一個義大利家庭,在照相館拍的幾張照片──一個沈靜的媽媽拿著一封信(誰寄給她的信?);一個偶爾來往的法西斯黨叔叔洋洋自得的穿著軍服;一個有渦型捲髮的小表弟穿著初領聖體的白袍;一個被抱直起來的嬰兒,他小小的生殖器驕傲的向前挺立;和體積相當大但仍健壯的老祖母,她看起來好像能邊攪拌蔬菜濃湯邊數落屠夫,同時還為雙胞胎接生。一張櫻桃的靜物畫是我們在一個古董市場找到的,鐵床則是我們從靠近歐爾摩的廢棄物堆置場拖回來的,還有我們把它搬上三樓的栗色 armadio〔櫃子〕──我們家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會令我們回想,我們與它們結緣的一段奇遇故事。
當我在每一個房間遊走時,愛迪走向橄欖樹園。他記得住我們的莊園裡原始的一百六十棵橄欖樹,每一棵樹的名字。今年我們在我們的莊園正下方買了一片果園,多種二百五十棵樹──有更多瓶 olio d’oliva〔橄欖油〕了,那是液體的詩。愛迪給它取名為:Il Oliveto di Willie,威利的第二個橄欖園,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孫子能接下照顧這些林園的工作。
我們親手在我們自製的橄欖油上貼標籤,把它當禮物送給朋友,我們在標籤上寫:有機的、手摘的、未過濾的、特級、用石磨冷壓過的。酸度不超過百分之一便達到特級橄欖油的標準,我們早已學會嘲笑這樣的標準太低了。我們的橄欖油含酸量,和其他在我們這一區的橄欖樹栽種者一樣,只有百分之一的百分之幾而已,所以它是特級中的特級。以前我們每年把橄欖油從磨坊那裡載回家後,都會煞有介事的邀請朋友們來品嚐。可是現在簡化到愛迪舀起一匙,我們其他人用手沾一下,再抹到麵包上。這種儀式把我們和地中海式的生活連結在一起,彷彿是我們在此生根的儀式。
另一種儀式是栽種種子──得根據月相來決定天時。我們驚愕的看到我們的種子非常迅速的在古老的泥土上發芽、生長、開花。我們也同樣感覺到我們和四季的交替以及土地,產生深厚的關係。我們的根紮在這裡了。我們有一票義大利朋友,他們忍受我們對義大利的觀點,他們做給我們看,親身示範住在這片 bellissimo〔最美好〕的土地上,每天的生活是如何享受。
這些朋友給我們的第一個啟示,也是對我們的想法影響最大的是:生活要以家和朋友和餐桌為中心,同時要重視節慶。托斯卡尼人熱愛他們生長於斯的 terra〔土地〕,他們墾殖每一吋土地,按計畫栽種花和菜。本地的市場非常熱鬧繁榮,那裡不僅供應食物,也是當地人社交的場所。義大利人不只狂愛美食,那對他們而言已經是一種文化。我住在義大利的這些年裡,從來沒聽過任何人對享受美食有罪惡感。大啖美食和美酒從來不會對義大利人造成困擾,不會令他們產生心理上的掙扎。我們在科爾托納強烈的感受到一個共同的現象,圍著餐桌而坐是他們生活的重心。Mangiare bene, stare bene--吃得好,凡事好。
我們經常聽到托斯卡尼人說兩句話,per ora〔及時行樂〕和 per piacere〔隨你高興〕。這兩句口頭禪,顯示他們知道人生該如何輕鬆的過。我在加州住過許多年,此地閒適寫意的生活,彷彿那些年的祈禱應驗了。在義大利我終於懂得 per ora。你向某人問好,他們會回答,「現在還不錯。」他們說話的方式會強調他說的話謹代表此刻的狀態,這幾乎是一種迷信,我們聰明的瞭解到,他們認為運氣會變化是極其自然的。Per piacere 也顯示在菜單上──隨你高興。主廚建議說,你可以點任何你想吃的東西。這樣你可以每天換口味吃。我們和這些自古以來即通情達理,採取自由放任心態的人們相處,感到很放鬆。吸收了他們的這兩個處世觀點,使我們的生活產生變化。朋友們會隨性來家裡聊一會兒。剛摘下的野生蘆筍可以成為主題,立刻呼朋引伴,把鄰居都邀請來做義大利式菜肉蛋餅。一提到某家店或文藝復興時期的井或已荒廢的 borgo〔村子〕,都會引來一句「Andiamo」〔我們走〕,那樣豪爽的反應深深吸引我。我們學著根據季節和陽光過生活,而不用鐘。
以前我們只在夏天時飛來這裡度假。現在我們住在這裡。有時候,我們走進店裡,老闆的女兒會對她在店鋪後頭的爸爸叫道,「Babbo, i stranieri sono qui.」〔爸爸,老外來了。〕可是大部分時候,我們就走進店裡逛,混在和我們一樣有幸住在這塊寶地的客人之間,不管他是在這裡出生,或是選擇住在這美好的地方。
我們住在這裡。我們也住在加州,我們在那裡有家人,有一間房子和一個花園,加上與朋友們二十五年的情誼。起初,我們把托斯卡尼的東西帶回家。枕頭。Parmigiano〔帕爾馬乾酪〕。文具。巧克力。酒。羽絨被。喔,當然還有鞋子。然後我們開始帶些更持久的東西──心態,超越國家的世界觀。我們的家人和我們一樣,他們自己和托斯卡尼的生活建立起關係,他們的心態也都有所改變。我們經常談到住在義大利改變了我們在加州的家,改變了我們餐桌上的食物,改變了我們倒進酒杯裡的酒,改變了我們的娛樂方式。換句話說,就是對我們的日常生活產生巨大的影響。我和愛迪,還有我們的攝影師朋友史提芬•羅斯菲爾德,決定要一起探索這裡的文化。如同我們的經驗,他待在托斯卡尼這段期間的經歷,也不可避免的明顯改變了他在加州的生活。
《把托斯卡尼帶回家》是個請帖。我們翔實的報導我們對托斯卡尼的觀點,闡述我們的發現,提出務實的建議。我們的目的其實是比較理想化的。本書邀請你過這樣的生活,這是一本鼓舞你去享受美好人生的指南。我們同時要向托斯卡尼人致敬,他們懂得如何活得像神仙,讓全世界的人效法。我們要慶祝友誼長存,人生安逸,和我們在這個小山城感受到的蓬勃生氣。伊特拉斯坎人的墳墓顯示,西元前八百年,男人和女人就會圍坐在桌邊享用食物。我們可以看得出他們臉上滿足的表情。傳統是悠遠流長的。我們很幸運能夠採我們自己種的草莓,能夠在太陽下曬床單,能夠磨刀,能夠「啵!」一聲打開當地的vino〔酒〕,能夠點燃蠟燭,能夠在家裡坐下來享受托斯卡尼大餐。
La Casa Aperta
開放之家
La Casa Aperta,開放之家(The open house)──雨絲飄進敞開的窗,一隻來訪的貓凝視著客廳的門,九重葛的花瓣灑落在門廳的地上,茉莉花醉人的香味自樓上的陽台襲入房間。人們來去自如,自然得宛如蝴蝶在鏡子旁遊蕩。這些不時在我家出入的朋友,是我們信奉天主教的鄰居,他們帶來醃過的茄子、乾蘑菇、水果酒和格拉巴白蘭地﹝grappa,義大利白蘭地﹞。姬愛拉去撒丁尼亞島一個禮拜剛回來,她送給我們令人驚喜的pensiero〔貼心小禮物〕──一條貝殼項鍊和一只草編的購物袋。貝皮送來雞蛋,蛋殼上還沾了點小羽毛。魯西歐在階梯上留下黃色的南瓜;吉尤西帶來cenci,那是用麵糰去油炸的一種甜點;喬吉歐送來野豬肉。我們住在這裡的美國人常常交換書籍。有時候我回到家發現牆上有一堆瑪麗蓮(Marilyn)的平裝書,真是歡喜!我的鄰居瑪瓦,是我的加州同鄉,她留下她自己做的杏桃果醬和麵包。她討厭本地的無鹽麵包,我們本來已經吃習慣了,但是當我烤她做的麵包吃時,竟也跟著她討厭無鹽麵包。我拿一袋四季豆給唐納泰娜,但從她的眼中瞭解到,她家也有多到一個普通家庭怎麼吃也吃不完的四季豆。與人分享是本地人的習慣,就像在搶椅子遊戲中互相承讓,當音樂的旋律停止,沒人會孤獨的站著。
當我開始住在巴摩蘇蘿的時候,我直覺的認為這間房子融入風景中,住在這裡的話我會很自在。住了這些年,證明我的直覺是對的。這間房子──位於伊特拉斯坎人的古牆遺址和麥第奇古堡的下方,俯視著漢尼拔殲滅過羅馬軍團的山谷──在這裡我的生命改變了,小自最平凡的生活細節,大到愛和承諾都有所不同。我做過許多次白日夢,設想每個曾住在這些房間裡的義大利太太──她在那裡剝四季豆,搖孫兒的搖籃,剪下三十年無人照顧卻依舊盛放的粉紅色野玫瑰插在花瓶裡。當我們在這冬日的午後煮一鍋義大利甘藍菜湯時,我想和她分享一壺檸檬蜂草茶。
現在我想邀請那些女人中的一個去我在加州的家,給她看巴摩蘇蘿如何搖身變到美國,在那裡生根,看那間房子如何迎接來自北方環舊金山灣的微風,坐擁宛如神聖不可侵犯的泰馬爾帕斯山(Mount Tamalpais)的景色,和我花園裡的花草如何蓬勃的生長,我餐桌上的餐飲如何不可思議的變得多樣化。一鍋ragu〔義大利肉醬〕在爐上燉著。愛迪在做小枕頭般的義大利麵疙瘩。我女兒邀請了十個朋友來家裡。我和想像中的義大利太太拿個籃子到廚房外面的香草園。我該為她放什麼音樂?
一隻黃蜂嗡嗡的飛進我書房的窗子,我看到牠降落在櫃子的抽屜鑰匙洞上。牠溜進洞裡,順滑得像某個人進他的臨時歇腳處休息。我聽到抽屜裡傳出嗡嗡的悶聲。幾分鐘後,牠自洞裡探出頭來,好似要查看交通狀況,或是有沒有下雨,然後牠就要像阿爾發噴射教練機那樣起飛。我曾看過牠銜土築泥巢,牠在每個巢室裡產卵,然後封閉巢室。土穹丘在後面的角落,看起來像是中東某個沙漠邊緣廢墟的小模型。然而,我還是不忍把牠們的巢刮除。可是我不想穿著T恤,手臂被一隻瘋狂的小黃蜂螫到。整個早上牠都陪著我作伴。我正在為一本雜誌寫文章;牠則在進行牠的物種進化。我瞭解牠雖然「身為黃蜂」,但也集中精神在描述當地的小餐館。
那天下午稍晚,我還在伏案工作。一隻鳥從我書房的一扇窗子飛進來,從另一扇窗子飛出去。即使我是個恐懼鳥的人,當牠從我頭上掠過,令我倒抽一口氣,但我還是被牠低飛的英姿迷住了。我的心有一部份因燕子飛越的速度和角度抓得神準而叫好。小鳥在屋前的縫隙棲息,蝙蝠也是。我們在戶外牠們的窩下面的餐桌旁吃飯時,牠們從來不會俯衝下來威脅我們,但我還是擔心牠們有一天會那麼做。剛孵出的醜陋小鳥從客房的窗邊,一個小小的三角形縫隙探出身子來。牠們的棲身之處一定很窄,尤其是當媽媽啣著蟲回來餵牠們時。我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愛迪自浴室叫我,他正坐在浴缸裡泡他被石頭傷得淤紫的腳。他本來一邊在看《時代週刊》的文學副刊,但是他的注意力被窗台上兩隻正在格鬥,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小黃蜂吸引去。牠們的動作靈巧花招百出,活像是電視裡的摔角明星。一隻把另一隻的翅膀扯下,我及時趕到,剛好看見打輸的那隻黃蜂的頭被咬下來,勝利者帶著敵人的頭飛走。
花園裡善變的綠蜥蜴也常會野蠻的攻擊同伴。我懷疑過為什麼很多蜥蜴都沒有尾巴,直到我看到一隻蜥蜴痛苦的扭動身體,因為另一隻把牠壓制在地上,正在咬牠的背,而幾分鐘前我還看到牠們一起在牆上做日光浴。佔上風的蜥蜴用腳抓住牠的對手,開始啃咬對方的身體連接尾巴的地方。我向牠們潑一杯水,很快的冷卻牠們戰鬥的熱度。牠們經常會急衝,扮演牠們被稱之為「跳躍的蜥蜴」的角色,牠們會在花盆的裂縫間跳來跳去,像特技演員在公路的斷溝或在開合橋上拍汽車追逐戲。最吸引我注目的是,他們在酒窖的窗台那裡的鳥窩爬進爬出,還有牠們啜飲剛澆過水的花盆下水盤裡的水。
我喜歡和這些生物分享我們的土地和房子。當我敞著房子的大門,心似乎也跟著吱嘎作響的敞開。幫愛迪在我們的莊園裡工作的貝皮,他對豪豬一點慈悲心都沒有。雖然豪豬會咬一口我們的香瓜或蕃茄,然後就置之不理再去侵犯下一個水果,但我還是喜歡牠們。貝皮在我們的莊園周圍用深入地下一呎的鐵絲網圍成籬笆。他還設了陷阱,不過我祈禱豪豬不要闖進那道致命的門。否則我們的鄰居會拿牠做義大利麵的肉醬。在一個失眠的夜晚,我想像豪豬用鼻子頂籬笆附近的地上,牠身上的刺掉進菜園裡的甜菜,牠緩緩的經過木樁那裡的小溝,再快步朝香瓜前進。我看過一對豪豬穿越玫瑰園,牠們身上的刺在月光下閃動光芒。
現在一隻蜜蜂飛進我的視線內,牠喝了水龍頭上殘留的水後飛遠了。在薰衣草盛開的季節,黃的、橘的、藍的和白色的蝴蝶不時飄進房間,令我放在椅子上風乾的黑色襯衫為之生色。某個冬天,一隻貓頭鷹飛進閣樓,黎明之際,我們聽到牠在屋樑間飛來飛去的聲音。當春天來臨,我們的鄰居帕拉契多在我們的山坡上發現一隻小貓頭鷹,牠只有一隻手的高度,渾身覆蓋著輕薄的灰色羽毛。有幾個禮拜之久,當我們在吃飯的時候,小貓頭鷹便坐在帕拉契多旁邊椅子的椅背上。牠會跳到你手上──不是我的手,不,謝了,我有懼鳥症──從你的手上啄帕爾馬乾酪吃。雖然牠看似來自另一個世界,但因牠怪異的臉盤和呆滯的眼睛,我們給牠取名叫「呆頭」,那是一種義大利貓頭鷹的名字,也是呆子、小丑的意思。牠漸漸長到能展翅振翼了。一天晚上有人忘記關鳥籠的門,第二天早上呆頭就不見了。有時候一隻貓頭鷹高棲在松樹上發出叫聲,我們回叫,「Ciao, Alloco.」〔呆頭,你好。〕我依稀還能感覺牠那柔軟的羽毛,比較像是畜類的毛皮而不是禽類的羽毛;我也彷彿還能看見,牠平面的眼睛充滿了某種我們不可能令牠滿足的期待。
我第一次走進portone,巴摩蘇蘿的大門,約五分鐘後,如同莫比烏斯傳動帶,開始改變我對這個世界的經驗法則。我在大學裡教授文藝課程二十三年,接觸的是輕率的純理論文學解析,和非常抽象的批評理論,我經常吸收到的觀念是,經驗是來自語言的自由闡述,而不是像鐵軌穿過DNA。語言創造經驗之談,可是語言永遠是反覆無常的。基於對所有詮釋的懷疑,作者成了千變萬化的文字樣式的不幸製造者。我們滿腦子裝滿了相對論。在美國,我發現我的生活也過度被文化的潮流影響;在義大利,這種影響是來自地方的精神。我記得一個大學同事說過,大自然「怪異又無聊」。任何不是文化所構成的都不值一提。發言人的人頭特寫時刻,令很多人相當興奮,我尤其嚴重。我的同事史提夫和我關上他辦公室的門,拒絕在我們選擇的範圍裡滲入那些無意義的垃圾。當我們談到尤金•阿特傑〔Eugene Atget,法國攝影大師〕的照片、法國鹽、歌劇,和我們所喜歡的很有個人特色但是並不廣受歡迎的作者,他倒濃縮咖啡到我從義大利帶回來的小杯子。
那時不必上班的時候,我的腳可能幾個禮拜踏不到土地。不過即使在舊金山我住的地方,浣熊也會設法從我們家後面的樓梯爬三層樓,鑽進我們家的貓「阿妹」專用的小門。我回家時興奮的看到三隻浣熊在廚房的地上,吃我用來做巧克力的五磅重巧克力條。愛迪用掃把趕浣熊,我看著牠們搖搖晃晃的下樓梯,一副挺生氣的模樣,很不情願的回到排水溝。而被嚇得全身的黑毛豎立,藏在櫃子裡的阿妹這才敢現身。後來我們聽說浣熊是危險的動物,立即為阿妹買個電子項圈。這樣一來只有牠能靠項圈的感應,打開牠專用的小塑膠活板門,進到屋裡來。
晚上我們的廚房充滿茉莉花香,香味飄散三個樓層,將我們的後陽台覆上慵懶的甜味。我窗台上花盆箱裡的香草勇敢的迎著風,慷慨的供應我百里香和奧勒岡的葉子。即使在寒冷的夜晚,我也喜歡開窗睡覺,才能聽到從海灣傳來悲鳴般的霧笛聲,那可以召喚鹹鹹的海風,去拍打那些倘佯在船舶甲板上的人們的臉,而城市的光點在忽濃忽淡的朦朧夜霧中忽明忽滅。
維多利亞式的公寓通常一遇到小地震,就像艘船那樣吱嘎搖擺。弧形的窗子前後搖晃,東西擺盪,似乎我們將揚帆破霧不斷地航向目的地。我對街的鄰居把他的頭擱在桌子上。「我是在照鏡子嗎?」他是在低泣或是在小憩?我不知道,不過我不時去瞄他一下,直到他起身走向廚房,打開冰箱往裡望。有幾次幾隻羽色豔麗的離群綠鸚鵡降落在兩間屋子之間的電話線上。我的鄰居沒精打彩的坐在電視前,一大瓶百事可樂擱在他的肚子上。我想對他叫,「起來!看窗外。」都市裡的野生鸚鵡耶!就像馬奎斯說的,「當它是個徵兆吧!」
後來我瞭解到,我在都市裡生活,非常嚮往接近大自然的世界。我住在舊金山,我的房子是個避難所,一個孤立的小地方,是自工作撤退的棲息處。在托斯卡尼那種感覺不會浮上心頭,這句話至今仍應驗著。或許我對家的想法改變了,因為現在我的生活比較輕鬆,不再像以前那麼需要喘口氣。也或許是巴摩蘇蘿發現我準備好了,讓我推開它的門。
在托斯卡尼住了幾年,我發展出自己的一套哲學。這得從我在這裡的第一個夏天說起。當我晚上躺在床上,聽到數千隻蜜蜂在採椴樹花蜜。牠們群集採蜜的嗡嗡聲,讓我覺得我是蜂箱裡的一隻,在黑暗中昏昏欲睡的女王蜂。黎明時,太陽高掛在比山還高的穹蒼,陽光在牆壁抹上閃閃生輝的蜂蜜色亮光漆。不管是感覺或看法,在那一刻我懷疑。「兩者都有,」我知道。兩者最大的衝突,使得經驗彌足珍貴。我在大學裡任教的同事們的諸多理論蒸發了。我開始在自古不變的自然環境中輕鬆的呼吸。
直接又原始的去接觸黃蜂的泥屋,撒九重葛的花瓣,將我帶回人類還沒有語言的年代。然後又帶領精神飽滿的我回到有語言的現在。不光是那些在縫隙求生的動物,在我的開放之家能讓我領悟到的哲理,和能引我去思考的現象學家,多到要排隊,他們專注的是「本質」。愛德蒙•胡賽爾--現象學的創始者之一--他強調「Zu den Sachen selbst」,立即去體驗事情本身,不預先設定或有先入之見。住在這裡之前,我會懷疑胡賽爾的理論──我們不可能不主觀,事實不就是我們所知道的那樣嗎?所有的經驗不都摻入了我們早就被灌注在思想裡的傳統、繼承和信仰所造成的偏見嗎?世界上的每一件事不就像我們所看到的,或看不到的那麼簡單嗎?
Noumenon,本質,這個詩人喜歡用的字眼:一個東西或一件事的存在都有它自己的光輝。這種「觀念」光用嘴巴發出這個字柔軟的母音,是如此的遙遠,而當你有了坐在家門口真正的薰衣草旁的「經驗」,你在發薰衣草這個名詞的音時,它就不是一個空洞的名詞了。暑熱蒸騰,淡紫色的薄霧似乎隨著香味飄散。蜜蜂和蝴蝶在打旋探查。蜜蜂胖胖壯壯的。牠們飛行的模式和那些光鮮花俏的蝴蝶,和平共處在有蟬兒發出刻板旋律的椴樹裡。心靈空了,或者寧可對沈默的黑色和白色蝴蝶放空,牠們的翅膀像在合掌祈禱,然後展翼飛到下一朵花,心靈也樂意對老是自在的在嗡嗡嘟噥的蜜蜂開放。現象學家寫「bracketing」〔括號〕的經驗,彷彿透過鏡片把它框起來,體貼地照顧它。結果對我們來說,是與全世界共同的感覺,而不是像我們預先認為或理論上認定的那樣。蜜蜂、蟬、蝴蝶、紫色的香味,一起強烈的存在了一會兒。那,我呢?我甚至不在這裡。
我的房子:領悟、放空、無言的心靈擴張。這是我住在托斯卡尼所有經驗的心得。開放之家成了一種生活方式。
炎熱的七月天下午,我們在床上休息,電風扇直接對著我們吹。我要看一本新的小說,愛迪因為早上和石匠與鐵匠一起工作過,累得一躺上床就睡著了。蟬自椴樹裡發出唧唧的聲音,那是我童年時代美國南方的變形之音,現在成了托斯卡尼已進入盛夏的信號。我對孩提時代夏天的記憶,總有群蟬合鳴的配音,這種兩音階的不斷複唱,變成一種單調,卻能令人鎮靜的拉格印度樂旋律(raga)。彷彿印度西塔琴大師拉維•香卡帶著他的琴降落在樹上。
我自己的記憶加入一個朋友的經驗。今年蟬孵化時,我對傅威歐說希臘的蟬叫得比此地的蟬還大聲。「喔!是的,蟬。我十九歲的時候和女朋友去希臘。我永遠記得我們漂浮在溫暖的愛琴海上,聽島上的蟬聲。美妙極了。」所以我躺在床上想像年輕輕盈的身體浮在溫暖的海上,耳邊伴著喧鬧的蟬聲合唱。這些混雜了對勞倫斯•杜雷爾的《普羅斯佩洛的斗室》那本書的記憶。剛到一個希臘的小島,年輕的作家初展才華,描述他把櫻桃丟進清澄的海水裡。他太太潛進海裡,用牙齒把海底沙地上的櫻桃咬上來。
我才看了五頁小說便開始打盹。強烈的陽光將大地都照白了。我把枕頭翻過來,枕著較涼的那面繼續看小說,掉進一個時空,想像離我們相當遠的休眠火山,艾米亞達(Monte Amiata),它爆發了,我們突然被火山熔岩淹沒,就像古羅馬時期的龐貝居民,正在做麵包、交易、洗澡時,他們的身體瞬間滅亡,卻永垂不朽。一千年後我們的屍身如果被發現,那個場景會包括愛迪用一條舊的亞麻毛巾包著冰塊冰敷他的腳。會包括我們上了漆的鐵床上的白色蚊帳,和插在古董水瓶裡的四朵杏桃色玫瑰。這午後的夢和看小說的悠閒,電風扇、翻面的枕頭……啪地打開冷卻的熔岩,發現我們殘餘的幸福。
NANCY SILVERTON’S ITALIAN PLUM TART
南西•西維頓的義式梅子塔
南西在潘尼卡利整修了一間房子。自她廚房窗子飄出的香氣,一定使得她的鄰居餓得發慌。南西在洛杉磯開「拉貝麵包坊」(La Brea Bakery),也擁有「鐘樓餐廳」(Campanile restaurant),此外她還寫過幾本烘焙書。我們去她家欣賞她新漆的黃褐色牆壁,她端出如照片中的梅子塔來待客。
一張甜點麵糰食譜
900公克義大利的梅乾,去核,每個梅乾切成四等塊
1個蛋
1/3杯砂糖
3 1/2大匙篩過的中筋麵粉
1/2條(約57公克)的無鹽奶油
1根香草豆莢,將豆莢切開,取出香草豆
2茶匙杏仁精
6大匙杏仁粉(將杏仁用水汆燙過後磨碎成粉)
◎ 將烤箱預熱到175℃,調整烤架到烤箱的中間層。
◎ 在工作檯上薄抹一層麵粉,然後將甜點麵糰?平成厚度約0.3至0.6公分。在一個10吋大的圓形烤模中刷上一層奶油,然後將麵糰放進 模內,平貼模底及邊緣。
◎ 將蛋和糖混合打勻,加入麵粉中再攪拌至完全均勻,放在一旁。
◎ 在小平底鍋裡煮奶油和香草豆,火大一點,煮到變成褐色起泡。繼續煮到泡泡消失,奶油轉為深褐色並冒煙,散發出像是堅果的香氣 。繼續攪拌著,將熱奶油徐徐倒進已準備好的蛋汁麵糊中,再攪拌至均勻。拿掉香草豆。加入杏仁精和杏仁粉,再攪拌至均勻。
◎ 將攪拌好的杏仁奶油麵糊均勻的倒進已置入麵糰的圓模中,用湯匙的背面或平板的抹刀抹平。從外圍開始,將梅乾片以同心圓的方式 鋪排,完全覆蓋麵糊表面。中間也要舖上幾片梅乾來填滿空隙。
◎ 烤50至60分鐘,直到餅皮呈金黃色,餡料也幾乎定型。當你從烤箱把它拿出來,塔看起來會有點汁液,可是等到涼了,它會固定。冷 卻後,將一個圓形的厚紙板放到模子底部,拿掉烤盤模子,取出梅子塔。
甜點麵糰的作法
1杯又6大匙沒漂白的點心麵粉或沒漂白的中筋麵粉
1/4杯細砂糖
1條(約113克)的無鹽奶油,切成約1.3公分小立方塊冰凍起來
1個特大的蛋黃
2大匙高脂鮮奶油(heavy cream)
◎ 在有鋼刀片的食物處理機或有攪棒的缽型攪拌器裡,混合麵粉和糖,用低速轉動或攪拌。加入奶油再啟動機器用低轉速攪拌,直到麵 糰幾乎結成一團。
◎ 在一個小碗裡,攪打蛋黃和鮮奶油。麵糰加進奶油混合液攪拌幾次,或用機器低速攪拌,直到麵糰完全吸入奶油混合液。
◎ 將麵糰自機器裡拿出來放在薄抹了麵粉的工作檯。用手揉麵糰,把麵糰分成幾小塊搓揉,揉勻後,把小塊麵糰聚攏來揉成一個麵糰球 。然後把它放在平盤上壓扁,用保鮮膜包起來,讓它冷卻兩個小時,直到成型。
(8至10人份)
I N V I T O邀請一九九○年我們在義大利北部托斯卡尼省的科爾托納近郊,買下一間名為巴摩蘇蘿的房子,那原本是一間座落在梯形山坡地上,荒廢了三十幾年,幾乎被黑刺莓掩埋,住著蠍子的廢宅。我和我先生愛迪起初被當地人認為是「法國佬」(因為我們租來的車子掛著法國車牌)。後來我們被稱之為 Stranieri〔老外〕。我們迷上了托斯卡尼如詩如畫的風景,悠遠雋永的壁畫,充滿活力的噴泉廣場,還有他們的酒、市場、節慶,和完美的濃縮咖啡。我們之所以留在這裡,是因為這裡的人們,他們的處世態度和生活方式值得我們學習。現在,在吃了十四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