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畫意與詩情 林中斌教授
和君正兄在偶然機緣認識,初始的印象其人文質彬彬,熟稔之後方知君正兄有著多方面的興趣,在略為靦腆的外表下,藏著炙熱的心,有如一座火山,外表幽靜,然內心澎湃,任事總以無比的熱情,戮力完成美麗的篇章。
君正兄自幼生長在書香之家,父親是一位作育英才的校長,也是隱居鄉間的畫家,君正兄從小看到父親將名山勝景融入畫作的點點滴滴,也看到父親一生耿介,安貧樂道的風骨,因而陶冶熔鑄了君正兄的樸實性情。而鄉下純樸的民風,田間的小徑,無垠的原野,廟埕的童趣印象與農家親切的問答,成為孕育君正兄文思的泉源。
台灣僵化的教育環境扼殺了許多學子的天賦才情,多少人在升學導向體制內埋沒了興趣,能夠堅持志趣而不隨波逐流者,毋寧是寥寥可數,誠如君正兄自述,從求學、服役到任公職,在歷經人生幾個階段後,幾乎將僅存的一絲創作熱情銷磨殆盡,然而事實證明,只要有心,仍有機會在夾縫中突圍,君正兄工作之餘堅持對詩的興趣,一路走來,始終如一,並未在各種現實環境壓力下繳械。
創作是苦悶的象徵,各種藝術儘管表現方式不同,但過程與動機應是一致,君正兄從多年固定的生活中,不被瑣事淹沒文思,這本詩集即是最好的證明。
君正兄自幼曾獲得作文比賽冠軍,並代表學校參加國語文競賽獲得佳績,更於高中嶄露詩文的才華,屢屢在全縣及全市的青年文藝刊物刊登作品,但遲至今日才出版詩集,原因固出多端,但何以在個人創作歷程中斷這麼久,卻突然於短期間接續年輕的創作生命,是可以探討的,從過往可知,他始終充滿學習熱忱及堅持其志,或許日常保持對藝術的關心,情懷仍不停的滋長,所以詩心不致枯竭,在某一個特定時點,火山的能量蓄勢,終於找到適時的出口而爆發出來。
對於詩,君正兄有不變的執著,高中時期,就以古城的詩人自命,但是人生走了大半圈,卻與當時的期許大相逕庭,如今藉此機會,總算回歸年輕時的自許。對於詩,君正兄自有觀點,他認為,妙觀逸想是詩的重要前題,妙觀是對日常事物觀察不落俗套,逸想是飄逸想像,達到創見,因此需要一番細看與苦思。
君正兄認同孔子的文學觀,「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興和怨抒發個人的感情,觀和群則強調社會的意義,合以觀之,言志和載道,浪漫與寫實可以兼容並蓄。
有人說,詩是個人的囈語,也有人說,詩是美的語言,前者認為詩人寫下他的詩篇,並不刻意想到效果,而是抒發對人生的態度與看法,涉及詩的價值,而後者探討詞句、音韻與技巧,涉及詩的效率。君正兄認為好詩應可在價值與效率間取得衡平,他相信好的詩原本存在,詩人只是發現它。
君正兄認為詩無古今之分,中國詩在唐朝達到燦爛的巔峰,後來的演變惟有尋求時代精神與相應格式的搭配,畢竟所有事物都有演化的歷程。詩也無國界之別,歌德說「詩人就像是鷹,飛巡列國,縱目俯瞰,並不在意它下攫的野是在普魯士或是薩克森境內奔逃」。君正兄的詩有寫本土,亦詠世界,印證詩人合當世界公民。
有人引柏拉圖將詩人逐出理想國,進行對詩及詩人的批判,君正兄以為詩人將心思注入作品,清除人心田上那層積習的翳膜,不讓它遮蔽生命的奇蹟,詩人的吟誦是對神的暗示之截獲,藉融入的詞語通過人心而產生力量,故詩是人類共享的財富。
西方神話裡,阿波羅兼為詩與音樂之神,九位繆思之中,抒情詩的女神尤透琵(Euterpe)兼司音樂,手中握的是笛。專長情詩的女神愛若多(Erato)抱著豎琴,所以英文抒情詩(Lyric)一字語出於此。
君正兄的詩風一如秉賦,秉賦來自天生的氣質,君正兄的詩自然涵情,偏向抒情應是顯而易見的,這本詩集大部份的詩是他以一年期間追溯生涯所產生,因此無法以作品時間分析其風格的變化,然從詩表現的階段來看,追溯年輕時期的詩充滿感性,屬於前期的特徵,詩集涵蓋年輕到中年,後期轉向理性深思,其緣由,可能與身處的環境及後來至博士班繼續深造,不斷讚研哲學思考有關,言為心聲,文如其人,其詩反應其人,是如此自然,從詩集分竹園崗、瓶中花、致蕭邦、辯證法四輯,可以化約為青春、追尋及回歸的人生三階段,對於本真的探索過程。這本詩集的特色就是自然,毫無做作,讀者若能從中體會,當能對蘊含的自然與誠實,產生共鳴。
存在主義哲學的創始人和哲學詮釋學的奠基人海德格以《存在與時間》開闢了現象學的新方向,並由人的生存出發,建構其理論體系,人生在世不免於煩,由於煩在畏懼中顯現,使人落入日常生活的沈淪,唯有從根本領悟,聽到內心的呼喚,恢復自己的本真,才能從沈淪中解脫。
海德格後期思想的轉向,強調語言的作用,及詩歌的本真性,提出「語言是存在的家」,他認為詩人是神在地球上直接的訪問對象,做為存在的牧羊人,把握了存在,因此,照亮、證實、強調人的潛力,本真的詩歌,是人居住在地球上的財富,我們期許君正兄能為我們創造更多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