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延

序章　美麗的倩影

他習慣在接近午夜的夜晚，獨自站在窗前，室內模糊的光影櫬著玻璃外喧鬧的燈火，彷彿處在不同的世界。
閉上雙眼，卻出現另外一幅畫面─那是一個青澀、卻極為美麗的少女胴體，雪白的肌膚猶如抹上一層嫩白的乳霜，似纖毛未退，白裡透紅的水蜜桃。仔細一看，那細嫩的胸部、手臂，以及大腿的肌膚，竟然有坑坑巴巴、修補過的疤痕。
猛地睜開眼，回到現實世界─從落地窗看見模糊的自己，三十多歲，年輕整形外科醫師，仍然保持少年瘦削的身材，頭髮蓬鬆散亂。他的手術刀能做最精密的切割，對刮鬍刀卻覺得麻煩，所以青稜稜的下巴和鬢角布滿參差不齊的鬍渣，反而將他的淺棕色眼睛襯托的更為深邃。
「嗶嗶嗶……」書桌上的手機瘋狂吼叫起來。這是刻意的，他用不協調的鈴聲，讓他對醫院的來電隨時保持警醒。
「是整形外科的李醫師嗎？我是急診室的賴總醫師。剛剛救護車送來一個燒傷病人，初步估計：二度和三度燒傷面積超過20%。陳護理師！趕快打上點滴……對對，用大口徑的，十八號的，林格乳酸溶液500CC先掛上去……血壓在掉，點滴full run! full run! 」語氣相當急促，最後幾句話是向護理師說的。
「喂，賴總醫師，」他極力耐著性子，「今天我沒有值班，你應該通知燒傷中心，並報告值班醫師。」
「對不起，這我知道，病人是一個年輕女孩子，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但口中一直喃喃叫著你的名字，說你一定要來……」
「什麼！」他驚叫，從床上跳起來。「這女孩的名字是不是鄭宜敏？」
「是的，十八歲女性，火燒傷。」
他租屋在醫院隔壁（這是許多外科醫師的習慣，住在醫院附近，能夠及時處理患者任何狀況）。他穿過馬路，用瘋狂的姿態衝往急診室。午夜的風微涼，蓬鬆的長髮甩在身後，在路燈的照射之下就像一把風火。
衝進急診室，和往常一樣，呻吟、哀嚎的病人，從大門口的檢傷分類一路擠到走廊，有一個喝醉酒摔破頭的男人手上沾著血，拉住他的白袍：「醫師，救我……」
他跌跌撞撞，終於看見那個女孩。那個女孩─那朝思暮想，在無數孤寂的夜晚閉上眼就會出現的女孩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外科急診室的角落，空氣中瀰漫一股焦臭味，總醫師和兩位護士小姐卻杵在那兒，沒有做任何動作。
「按照九分法（rule of nine），燒傷面積大約多少？」李凌嘉急促的問。
「目前……很難估計，病人衣服的材料是人造纖維，燃燒後黏在皮膚上。」總醫師回答。
「燒燙傷病人，為什麼不馬上將衣服剪開呢？」他大吼。
「這位小姐不讓我們碰啊！一接近，她就尖叫。」總醫師手上還戴著沾有血跡的乳膠手套。
「她說，她的身體只讓李醫師……你一個人碰。」一位胖胖的護士小姐說，臉上充滿無奈的神情。
他仔細看著女孩，那一瞬間就像過了一千年，再也沒有辦法將目光離開，依舊是清秀的臉龐，白皙的肌膚卻鋪上黑色的炭灰，眉毛又粗又濃，帶著一些叛逆，眉頭卻深深緊鎖，很顯然的在承受巨大的痛楚。剛打過止痛針，雙眼微閉著，長長的睫毛卻不住的顫抖。忽然，女孩睜開眼，眼神空洞卻堅定地看著他。
「李凌嘉，救我！」
李凌嘉就像被電擊一樣，從錯愕和迷惘中驚醒。鄭宜敏，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現在真實地出現在他面前，卻躺在醫院的急診室病床上。非常擁擠的急診室，左右都是人，右邊病床年輕的男孩子顯然是開放性骨折，大腿骨頭穿刺出來，小腿以怪異的姿勢垂在身旁，男孩一邊喊痛、一邊哭叫著。
「刷！」李凌嘉將急診室的窗簾拉上，小小的空間只剩下他和女孩以及一位護士。
「會有一點痛喔！你要忍耐一下。」李凌嘉從護士小姐手中接過剪刀，仔細的幫女孩把衣服除去：上半身穿著鵝黃色套頭毛衣，下半身是牛仔褲，右半邊的衣服部分燒成焦炭，左半邊的衣服雖然完好，但也沾了油漬，看起來還好火撲滅得快，否則不堪設想。
混紡的毛衣經過火炙纖維糾纏沾黏，和皮膚緊緊黏在一起，只要輕輕一撕，皮膚就隨之扯落。
「好痛！好痛……」女孩忍不住尖叫。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下來，李凌嘉手竟然發抖，這一位年紀輕輕，卻以精湛刀法在整型外科界被譽為明日之星，處理過多少複雜的外傷，也經歷過多少複雜而漫長的重建手術，而這一刻，只是為一個年輕的女病人去除身上燒焦的衣物，竟然讓他驚慌失措。
「李醫師，要不要讓我來？」總醫師問。
「不！」女孩和李醫師竟然同時大喊！燒壞的毛衣黏著皮膚已經清除乾淨，表皮撕裂，露出血跡班班的真皮層，血水就像一顆一顆的露珠，滲出之後滴在床單之上。接著是內衣，那是一件剪裁簡單，卻質料精美的淡藍色胸罩，李凌嘉將它從中間剪開，動作非常輕微，就像揭開一件精緻的瓷器。
那一對乳房，因為胸罩的保護而保持肌膚完整美好，鑲嵌在女孩布滿水泡變形的身軀，似乎在對李凌嘉做出最輕狂的嘲弄。在左側乳房的上方還有內緣，有著無數淡淡的疤痕，那是他之前用六個零尼龍線（比頭髮還要細）的縫線一針一針縫補出來的。
他靠近女孩，極力的調整呼吸。
「李凌嘉，你看，我很乖，你的傑作，我沒有破壞掉……」女孩眼中原本充盈著淚水，這一剎那竟然閃耀著一抹興奮。聲音又軟又甜膩，像是小女孩向心愛的人邀功，期待著讚許。
「唉！」李凌嘉咬咬牙。這時女孩上半身已經赤裸，他接著處理燒得焦亮的牛仔褲，一扯，又是一塊皮膚隨著燒焦的纖維撕裂下來。
「啊─！」雖然打了止痛針，皮膚撕裂的瞬間讓女孩緊咬的唇流出血來。
「匡啷！」白晃晃的剪刀摔在地下。
李凌嘉似乎虛脫了，他扶住床緣，雙腿幾近癱軟。他呆呆地看著牆，不再看女孩的身體，不再和任何人的眼光接觸。
總醫師一聲不響地把剪刀從地上撿起來。
「李醫師，要繼續嗎？」總醫師問。
「不，通知開刀房，急診刀。」李凌嘉虛弱的說。
「好的，我馬上聯絡開刀房。開刀排程，對了，NPO的時間是？」
「總醫師總醫師！D07床的病人心跳停止了，要趕快CPR……」話還沒說完，一位護理師匆匆忙忙地衝進布簾。
「好的！我馬上去！」總醫師轉身，用抱歉的眼神看著李凌嘉。
「總醫師，這邊沒問題的，交給我，你趕快去忙！」
總醫師欲言又止，想要說什麼，搖搖頭，一轉身離開了。
簾子裡只剩下女孩，李凌嘉和一位護理師，護理師熟練地將傷口做初步處理以及手術前的準備。
「咦？」護理師像是對李醫師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奇怪，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疤？還有補皮的痕跡？是誰縫的？好漂亮！」
「李凌嘉，等會兒要進開刀房了，是嗎？」女孩虛弱的問。
「是的，你別怕，等一下上了麻醉就不會痛。」
「你能夠握住我的手嗎？」女孩將沒有被火燒傷的那隻手伸出來，手指雪白纖細，像是一塊白玉。
李凌嘉毫不遲疑的伸出手，和女孩相握─護理師在旁邊驚訝張著嘴。男人粗獷的大手和女孩的小手像有強大的磁力，一握住，再也分不開。女孩就像即將掉下懸崖的人，用全身僅有的力量抓住李凌嘉。
「李凌嘉，對不起，我原本想死的……可是，現在看到你，又想活下去……你要答應我，親自幫我操刀！」女孩說。
「好，我答應。」他堅定的說。
「我不要任何人，尤其是男人，碰我的身體……除了你……」
「好。」李凌嘉再次點頭，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真是個孩子，開刀時，總要有助手啊……不過，這時候不和她爭。
「李凌嘉，這次我會不會死？」
「不會的不會的！」他再也不能冷靜，忽然用吼的音量，急急切切地說：「鄭宜敏，不要這麼說，有我在，妳不會死！」
「喔伊─喔伊─」尖銳的救護車警笛聲由遠而近，嘈雜的人聲、凌亂的腳步聲……看來又有重大傷患了。李凌嘉閉上眼睛。這就是醫學中心急診室凌晨一點的日常。不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不知道總醫師CPR的那床病人救回來了沒有？


第一章　似曾相識的美麗與溫柔
一年前

「嗶嗶─」下午六點，一般人都在趕回家的路上，著名的醫學中心整形外科資深住院醫師─李凌嘉，卻背著包包走進一個充滿嗶嗶聲響的空間。
這是燒燙傷加護病房，迎接他的是護理站整排色彩絢麗的螢幕。那螢幕上演著悲歡離合，畫面卻極為簡單─紅色，綠色，藍色各種顏色的線條，標示著血壓，心跳，血含氧量。那此起彼落，單調而規律的嗶嗶聲，是病人的心率。
那嗶嗶聲如果突然地加速，代表痛苦與掙扎。如果聲音混亂甚至拉出長音，則表示生命可能即將結束。
「李醫師，來值班啦。」迎面而來的護士小姐向他打招呼。
或許看出李凌嘉已經相當疲累，那位小姐刻意露出甜美的微笑。
他手上拿著涼掉的便當，走進值班室，將裝著發出酸味換洗衣服的包包丟在床上。
幾天沒有回家了？開刀、值班、開刀、看門診、值班……，外科住院醫師的生活日常，根本沒有辦法回去，就把女朋友一個人丟在家。
姿倩會不會生氣？她現在在做什麼？原本因為疲累幾乎僵掉的腦海，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想到姿倩，心頭忽然像被一顆大石狠狠撞了一下，又悶、又痛。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胸口會有沈重感？
姿倩是他大學同班同學，從中部來的女孩，以外型來看，在醫學生當中算是非常出色。高挑勻襯的身材，喜歡梳公主頭，那高雅的氣質讓她在功課優秀的醫科女生當中顯得出眾。
從大二開始兩人就在一起，畢業後，進入同一家醫學中心接受住院醫師訓練，很自然地，兩人在醫院附近租一間房子住在一起，上班方便，彼此也可照顧。雖然沒有明說，雙方都有默契，等李凌嘉拿到整形外科專科醫師就結婚。
要拿到整形外科專科醫師的執照，需要六年的訓練。
六年，好長的歲月啊！是國內訓練時間最長的專科了，李凌嘉還是資深住院醫師，而他的女朋友走復健科，已經是主治醫師了。
三天沒回家，姿倩不會生氣吧？她應該習慣了，她知道外科住院醫師的生涯，幾乎以醫院為家！雖然姿倩自從升上主治醫師後，空閒的時間多了很多，難免生活步調相距越來越遠。
但是姿倩是愛自己自己的！李凌嘉堅定的告訴自己。半個小時前，她才傳Line訊息：
「嘉，要記得吃晚餐喔！還有晚上別喝咖啡了，小心睡不著。」
李凌嘉拿出手機，看著Line螢幕上綠色的文字，細讀一遍又一遍。
當他讀簡短卻溫暖的問候第五遍時，全身的疲累好像緩和了許多。
脫下白色醫師袍，在值班室空間狹小的廁所洗了把臉。抬起頭看見自己鏡子中的自己：三十歲的男人，有些憔悴、蒼白，幾天沒有刮鬍子了，那鬍渣從鬢角、下巴延伸到上唇，亂的像雜草，濃厚的眉毛和大眼卻讓李凌嘉的臉輪廓鮮明得就像石膏塑像。
工作了超過三十六個小時，昨天的手術是口腔癌的切除和重建，將潰爛發臭的口腔惡性腫瘤從病人的臉上切除下來。雖然是專精於整形重建的醫師，但是在開刀房猛然看到─那幾乎切掉一半的臉，仍然會感覺到詭異。
病人是六十多歲的男人，長年嚼檳榔加上抽菸，讓他整口牙齒都變得又紅又黑，就像象棋的棋子一樣。對健康毫不在意，口腔裡破了個洞也不管，直到那潰瘍發出的臭味讓自己都受不了，才來看醫生。
這時局部淋巴結都轉移了，除了口腔癌病灶切除，還要將腫瘤旁的組織，以及頭頸部淋巴結一併切除。那幾乎切掉一半的臉，牙齒都裸露出來，任誰看都會嚇一跳。
手術完成已經是凌晨，極度困倦，沒有辦法再移動身子回到家中，另一方面也擔心吵醒姿倩，就在開刀房的沙發上睡了幾個小時。反正天很快就亮了，早上七點晨會。接下來又是全天開刀。
開了一整天刀，透過醫院玻璃窗望出去，天色已經全暗。正是回家享受晚餐的時刻，李凌嘉卻出現在燒燙傷中心，準備值班到明天上午八點，然後繼續進手術房。
這就是外科醫師的生活。
還好吧！在加護病房值班，也算一種休息呀，希望不要碰到太多CPR就好。李凌嘉安慰自己，努力讓腦海出現一絲幸福感。
打開便當盒，已經非常餓了，中午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因此便當裡的雞腿雖然烤得焦黑，他還是大口的咬下去。痛，李凌嘉的胸口忽然又是一記重搥，咬下的雞肉讓他滿口油膩，卻完全吞不下去。
究竟怎麼了，這種不安感覺，似乎和連日的手術沒有關聯。他不得不閉上眼睛，認真的面對自己。
三天前晚上，李凌嘉帶著幾位實習醫師到醫院附近的義大利餐廳用餐。這家餐廳烤雞特別有名，正當一口咬下的時候，看見一對男女有說有笑地從他面前經過。
李凌嘉張大了嘴，食物差一點卡在喉嚨。
那位男士是耳鼻喉科醫師，比自己大一屆的學長姚正德，外型高大挺拔，醫界富二代，父親是某醫院院長，最近才辭掉醫學中心的工作，在醫院附近開了一家設備新穎，門面光鮮亮麗的耳鼻喉科診所，沒有多久就門庭若市。
可是……可是他身邊的那個女孩，長髮披肩，穿著一襲連身藍色洋裝，風姿綽約，雖然沒有看到正面，但是那身影，似乎就是……
想看清楚一點，不過兩人很快就離開餐廳，消失在他的視線。
不可能的，雖然姿倩也認識這位學長，但她怎麼可能和姚正德單獨吃飯？一定是看錯了！不過這幾天，往往會有突如其來的窒息感，會不會和這一件事有關？
或許因為連日超時的工作加上低血糖，他呆呆地面對便當盒，有一兩分鐘的恍惚。
「茲─」放在桌上的手機一邊震動，一邊用誇張的鈴聲叫喚他。看看來電號碼，竟然是急診。
「李醫師，急診室有燙傷病人，請您評估，是否要收到燒傷中心。」
「為什麼不找一線值班醫師呢？」李凌嘉問。
「剛剛問過總醫師了，他說全部住院醫師都還在上刀，想請你先過來看一下。」
總是這樣，外科醫師人力不足，一個人當兩個用，人力再不夠，那就，當三個用。血汗中的血汗。外科醫師，當之無愧。
近年來醫學系畢業生總是優先選輕鬆、好賺錢的科系，像外科這種辛苦、壓力大、工時長、健保給付低的科系根本沒有人要走。人力越缺乏，住院醫師就越累，越累，越不敢有學弟學妹加入，成了惡性循環。
總醫師既然找上自己，代表真的沒人了。他看看手錶，還不到晚上七點，今天有不少重建的大手術，大概刀還繼續開，住院醫師沒人敢下table，包括值班的醫師也一樣。
急診，去看看吧。
急診室擠滿了痛苦、哀嚎的人，有些渾身是血躺在擔架，從檢傷中心一直排到大門口。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花白的男人一手拿著鹿茸酒酒瓶，一邊對著天空破口大罵。
李凌嘉走進外科急診治療室，好幾個醫師和護理師圍著檢查床，女孩尖銳的叫聲卻穿出人牆。
「媽，好痛！好痛！媽媽救我，妳叫他們不要碰我！」
看來很難纏。李醫師心裡想。他遠遠看見一個長髮女孩，長相非常秀氣美麗，皮膚白皙，眼睛充滿淚水，有人一靠近，就緊抓媽媽的手大聲尖叫。一旁站著的母親卻是衣著相當華麗的中年婦女，緊緊被女兒握住的手已經漲紅。她彎下腰，在女兒耳邊小聲叮嚀，似乎在極力安撫她的情緒，不過看來效果有限。
女孩穿著白色T恤，米色的短褲，露在衣服外的皮膚有大片的紅腫和水泡。
「狀況怎樣？」李凌嘉問。「患者十七歲，熱水燙傷。」
急診室的住院醫師是學弟，恭敬客氣地回答：
「大部分是二度燙傷，不過還不確定是否有深度的燙傷。」
「依照the rule of nines，燙傷面積大約多少？」
「這個嘛，」住院醫師有些尷尬。「學長你看，病人情緒這麼激動，根本沒辦法檢查。」
李凌嘉搖搖頭，他走近女孩。
「小妹妹，不要害怕，我檢查一下傷口，會很小心，不會讓妳痛的。」他用最溫柔的語氣向她說。
在那一瞬間，時間靜止了。
女孩忽然停止尖叫，停止哭泣，四周的空氣就像飄下的雪融化在地上，寧靜、無形。
女孩滿是淚水的大眼睛看著李凌嘉，李凌嘉也看著她，就是那一瞬間，好像過了好幾生、好幾世，因為女孩看著這個滿是鬍渣、有著堅毅神情的男人，有一種感覺，她已經看見生命中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李凌嘉呢？他看著女孩，也呆住了，因為在女孩凝結了痛苦，驚懼，溫柔，期盼，與絕望的雙眼當中，看見了非常熟悉的感覺，那是似曾相識，非常熟悉，又遙遠的美麗與溫柔。

序章　美麗的倩影

他習慣在接近午夜的夜晚，獨自站在窗前，室內模糊的光影櫬著玻璃外喧鬧的燈火，彷彿處在不同的世界。
閉上雙眼，卻出現另外一幅畫面─那是一個青澀、卻極為美麗的少女胴體，雪白的肌膚猶如抹上一層嫩白的乳霜，似纖毛未退，白裡透紅的水蜜桃。仔細一看，那細嫩的胸部、手臂，以及大腿的肌膚，竟然有坑坑巴巴、修補過的疤痕。
猛地睜開眼，回到現實世界─從落地窗看見模糊的自己，三十多歲，年輕整形外科醫師，仍然保持少年瘦削的身材，頭髮蓬鬆散亂。他的手術刀能做最精密的切割，對刮鬍刀卻覺得麻煩，所以青稜稜的...

序章　美麗的倩影
第一章　似曾相識的美麗與溫柔
第二章　「失敗組」與「勝利組」
第三章　貓女與北極星
第四章　世界最美的地方
第五章　〈彩虹之上〉（Over the Rainbow）
第六章　愛與病的距離
終章　皮膚之島與重生

後記

序章　美麗的倩影
第一章　似曾相識的美麗與溫柔
第二章　「失敗組」與「勝利組」
第三章　貓女與北極星
第四章　世界最美的地方
第五章　〈彩虹之上〉（Over the Rainbow）
第六章　愛與病的距離
終章　皮膚之島與重生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