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後面
2005年至東京時,撥了通電話給前男友。他說每次手機若是顯示無號碼,猜想應該是我打的,然後開始不知所措,但最後還是接了。我在JR新宿站東口等了一個多小時,結果他沒有出現,用車站的公共電話打給他,響了許久後轉到語音信箱,我大概知道答案。其實沒有要復合的意思,只是好久不見,想看看他好不好而已(是有一點點想上床啦…)。
事後回想自己老愛幹這種無意義的事,畢竟連朋友都不是,見了面又能如何?分手之後的幾次聯絡,他曾說:「I AM GLAD YOU'RE STILL IN MY LIFE.」當時聽起來還蠻感動的,不過後來的漸行漸遠到突然消失,我想他大概已經有新的人生。
前些日子,一個朋友告訴我,健身房有個猛男找他搭訕:「他先是一直看我,後來跑來哈啦,教我做重量訓練。我其實一眼就認出,他是去年聖誕趴,那個把大屌塞進我嘴巴裡的人,居然不記得老娘是誰!」聽到這件事,我笑了。去年聖誕,隔了那麼久的時間,誰還會記得在趴場上幫你口交的人?通常是含過的巨根比較令人印象深刻吧!我的朋友去年底交往一個對象,不出來玩了。「我要開始新的人生!」他說,現在這樣跟B一起運動,一同生活的感覺很好,縱然在健身房、在路上遇到過去趴場的戰友難免心癢癢,但他已經在一個很幸福的狀態,就算那些人擦肩而過裝作不認識,他依舊可以露出那種「我有人了」,自以為是的得意微笑。
新的人生。
曾在電影裡看過許多類似的情節:如果你想開始一個新的人生,就必須跟過去一一道別。作法是去見以前曾傷害過你、被你傷害,或是你覺得必須再見一次面的人。老實說我一直很想幹這件事。幻想自己開著名貴跑車,打扮地帥氣沉穩,請對方到一家非常fancy的餐廳用餐,就著燈光美氣氛佳,然後悠悠地說:「你最近過得好嗎?」感覺上似乎只是想讓對方知道,其實我過得比他好罷了。因為自己實在太愛面子,也總認為現況還不夠理想,這個計畫尚未執行過,想想要是真的認真實行,一天兩個男人,中餐晚餐偶爾加個下午茶,至少得一年才能排完……
要開始一個新的人生,事實上不難。交一個B、換新工作、搬出來住、把現任男友甩掉、出一本回憶錄……千百萬種方法,只要你願意。
過了今年夏天,我出道的時間,就屆滿十四年了。我也要開始新的人生,一段新的同志人生。遙想那個為了一睹瑪丹娜進口全裸寫真集,而被中年男子騙回家,然後差點失身的年代;那位初戀男友去當兵,第一次一定要選在十八歲生日時破童貞的小男孩,可惜還未成年就被甩了……
那個人,真的是我嗎?
是我,的確是我,而且還把過去同志生涯,以及所觀察到的同志生活,寫成了一本書,做為一種告別,一個新的出發。
四篇短篇小說,有搖頭、轟趴、性交易、異國戀,還有一個男同志青春期的情慾故事……你找到你的影子了嗎?我們是否有過相似的同志人生?這四篇小說我寫了又修,修過再寫,有的地方還重新來過,為的,不只是滿足我自身、服務自己、實踐寫作的意圖而已,也希望能夠藉由你的閱讀,跟我產生對話的可能。期盼你可以看到這四則故事所要表達的生活層面與社會意義,也許那不一定是你能認知或認可的世界,但期待可以帶給你更多不同的思考面向與感受。
這四篇小說大多是在2005與2006年的交界所完成,那時的我其實已算半退隱狀態,所謂的半退隱,差不多就是指去公園、酒吧、三溫暖、轟趴等同志場所的次數,用五隻手指頭都數得出來。那時狀態跟過往已經不同,知道自己走入另一個階段,大概是感受歲月無常地流逝,我的青春在如是的流轉中像是快要熄滅的火種,內心常常自問,有什麼可以留下來?過去的回憶紀錄若保存下來,是不是在未來那些字句就可以化成一個超連結,在我點擊之後瞬間於腦海中開展?試著抓住過去的記憶,在時間的沙漏裡,篩落我自以為是的珍藏,在擁有現在知足的時刻,我同時也擁有了過去的歡愉,想到這裡著實心安了起來。
小說的完成,可以說是我同志輝煌十年的交代;如今付梓,也算一圓我出書的心願。要感恩的人很多,族繁不及備載。在這裡向我生命中的眾男生相致上最大的敬意,也由衷感謝翻閱這本書的你。結束這段回顧與創作旅程,我也展開新的人生。從現在起,開始蒐集新品種的男人,編織更多的故事,希望可以與你一同成長,期待下一本書再見!
2008年春
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