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國史館「臺灣佛教人物口述訪問」系列之一。訪談對象昭慧法師,深入研究佛學暨倫理學,學術成效卓著;以僧人身分參與社會運動,且有突出貢獻。曾被譽以「橫跨三界」(宗教界、學術界與社運界),因此作者以法師為訪談對象,請其暢述半生歷史。
臺灣佛教人物訪談錄十七冊。本書是頁數最厚重的一部,分上、下冊,內文990頁,併同序文與導讀30頁,共計1020頁,五十萬字,內含珍貴照片800禎。昭慧法師自述生平經歷,為當代台灣佛教發展,留下許多寶貴的資料。"
作者簡介:
"昭慧法師•1958年生於緬甸仰光,祖籍廣東梅縣,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系畢業
•現任玄奘大學宗教與文化學系教授、台灣佛教研究中心主任,曾任該系主任與社會科學院院長
•創立關懷生命協會,推動動物福利
•創辦佛教弘誓學院,推動佛法教育
•至2022年6月,已出版專書32冊,期刊論文近80篇
•2007年起,榮任國際入世佛教協會INEB精神導師
•2007年,獲頒「中國文藝獎章」,獎項是「文化論述獎」
•2021年,榮獲有「宗教諾貝爾」盛譽之日本庭野和平獎(Niwano Peace Prize)"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參與社會運動的女性出家人
——《浩蕩赴前程:昭慧法師訪談錄》序
吳密察(國史館館長)
昭慧法師,好像很熟,但是卻也不熟。那是因為我個人沒有太深的宗教心,大學時代住在基督教的教會宿舍,雖然也偶而跟著室友們去參加團契,也跟著讀聖經,但就是無法登堂入室親近上帝。從小的生活環境也多少可以接觸到佛教,但也沒有佛緣,都只止於進寺禮佛的程度而已,對於佛教之內容知之甚少,可以說只停留在膚淺的「遠觀」程度。所以,我之所以說跟昭慧法師好像很熟,並不是因為宗教,而是因為有一段時期總是在社會運動的場合中看到她。雖然那一段期間裡(應該是1990~2010年代吧),社會運動的場合中經常可以看到昭慧法師,但是一個「年輕而且積極參與社會運動的女性出家人」,對我來說總還是有一種「不好(便)親近」的心理障礙。
像我這種俗世凡人,總認為宗教是神聖的,專業的宗教神職人員(包括神父、修女、牧師,還有比丘、比丘尼)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其中,國內之西洋宗教的神職人員或許因為與社會相對地有較多互動,教堂也多「結廬在人境」,所以還不認為他們「遺世而獨立」;但對於佛教僧侶的印象,卻總是認為他們是「了結塵緣」、「看破紅塵」的人,而多「遠離塵囂」在山上聖境修行,因此更有一層只敢帶著崇敬的心情,遠遠地肅靜不敢打擾的自制。所以,雖然在那一段參與社會運動的期間經常看到昭慧法師的身影,但幾乎不敢打招呼,遑論攀談。所以,就這樣「好像很熟,卻也不熟」。不過,既然都會在社會運動的場合碰到,當然可以知道彼此之間在某些價值觀上是相同的。
如今,透過通讀這篇訪談錄終於可以知道原來昭慧法師的人生是如何一路走過來的,對她的身世背景、成長經歷,更重要的是她的佛法造詣、社會實踐,也有了相對全面的瞭解。原來她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後,才從中國廣東梅縣舉家移民緬甸,又從緬甸來到台灣的「華僑」;原來她在大學以前的時代,還是個「忠黨愛國」的女青年,只是後來與佛有緣而出家為尼,終於在佛法的理解上有了新的思想展開,甚至進而起身行動。我以前所知道的,就只是她起身行動的最表層現象罷了。
昭慧法師的這部訪談錄,原來是多年前與國史舘簽訂的一項合作計畫。但是一方面是它的時程拖延不少,已經時過境遷;另一方面,這種訪談錄由政府機關來出版,流通自然相對不廣,不如由可以更廣泛地流通推廣的出版社來出版。於是,兩方同意改由民間出版社來出版。相信,昭慧法師的這部訪談錄的出版,將可以讓更多的人瞭解昭慧法師個人的佛法與經歷,同時也可以讓廣泛的讀者瞭解目前台灣社會裡蓬勃興旺的佛教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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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推薦:"參與社會運動的女性出家人
——《浩蕩赴前程:昭慧法師訪談錄》序
吳密察(國史館館長)
昭慧法師,好像很熟,但是卻也不熟。那是因為我個人沒有太深的宗教心,大學時代住在基督教的教會宿舍,雖然也偶而跟著室友們去參加團契,也跟著讀聖經,但就是無法登堂入室親近上帝。從小的生活環境也多少可以接觸到佛教,但也沒有佛緣,都只止於進寺禮佛的程度而已,對於佛教之內容知之甚少,可以說只停留在膚淺的「遠觀」程度。所以,我之所以說跟昭慧法師好像很熟,並不是因為宗教,而是因為有一段時期總是在社會運動的場合中看到...
章節試閱
"第一章 青蔥歲月如梭如歌
一、 父輩生長的土地
(一)離鄉背井求生存
我的父親盧開勤先生,字晃明,是廣東省梅縣長沙墟大密村人,母親是隔鄰黃洞村人,母親本名梁壬雲(大姨名凌雲,三姨名蘭雲),到緬甸之後,父親改用字號──晃明,母親改名為慧英。梅縣算是個大縣,但山區的經濟狀況不太好,很多鄉民離鄉背井,外出發展,所以梅縣是海內外首屈一指的「僑鄉」。中共統治後,改名「梅州市」,將「梅縣」範圍改劃定在市區以外的郊區。長沙墟如今已改名「長沙鎮」。
父親是忠貞的國民黨員,不清楚他是什麼時候入黨的。他曾到非洲模里西斯經商,民國三十八(1949)年年國共戰爭期間回到家鄉。國民黨敗退時,父親因為有黨員的背景,自知一定逃不過被鬥爭的命運,那時見到許多華僑在緬甸發展得不錯,於是他也只得離開家鄉到緬甸謀生。
那時候到緬甸,陸路須走滇緬公路,坐卡車一路顛簸,非常驚險。父親曾經親眼目睹前面那輛卡車翻落到懸崖下面,體會到「生死只在一線之間」。到了仰光之後,定居下來做生意,做得很不錯,算是緬甸僑領。父親離開家鄉後,留下來的母親經歷了殘酷的階級鬥爭。
我的大伯盧開獻先生,共產黨統治之後,因為被列屬「富農」,三不五時抓出去批鬥,家產清算殆盡。聽母親敘述,那些人才來家裡搜刮殆盡,過不幾天又來,就只是要錢,家當都被搜得精光,弄到家徒四壁。母親很有義氣,面對夫家災劫,不僅變賣了自己的結婚戒指,又跑回娘家請外婆支援,外婆也掏出了首飾給母親拿去變賣換錢,所以暫時得到平安。但是大伯一再被抓去鬥爭,到後來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存意志,上吊自殺。死時連棺材都買不起,只能以薄板下葬。盧家在村裡的田地不少,在那時也只好被迫分家。民國八十七(1998)年,我帶著母親回鄉探親時,她指著盧屋前的那爿田地告訴我,這就是她當時被分到並辛苦耕作的田地。
相較於大伯的悲慘,我的外婆蕭讓英女士沒被鬥爭,到高齡八十幾歲才過世。事實上外婆他們梁家的田地也很不少,可是子姪輩卻都對她孝順有加。在那劈天蓋地的階級鬥爭風潮中,外婆竟可以逃過這般深重的共業,這是因為,她平素樂善好施,時常扶助鄉里的老弱鰥寡孤獨,很受大家尊敬,所以逃過浩劫。
母親是黃洞村人,黃洞村就在大密村的隔鄰。早年客家人重男輕女,母親憶述,外公聽到外婆生產了娃兒,原本興緻勃勃想趨前抱起,一聽是女嬰,立刻掉頭離去。母親深受性別歧視之害,在家沒能讀書,負責照顧小舅舅。嫁到盧家之後,農田都是母親與妯娌耕作。大伯母當家,負責煮食,男性們閒閒沒事,成天在家裡打麻將。儘管女性的作務繁重,但家族裡男性吃飯,女性卻得喝粥。因此小時候母親時常耳提面命:
「絕對不可以嫁給客家人。」
我的性別意識應是從那時就已萌芽了。也因為這些不是很愉快的記憶,使得她對家鄉印象不好。那時日子過得非常辛苦,在模里西斯的父親時不時會郵寄一些食品與藥品回來。
民國八十一(1992)年九月間,我首度前往大陸,至天津參加弘一大師研討會,趁便於十月初返鄉探親。眼前的家鄉是一個依山而建的鄉村,盧家前面有條小路,小路對面就是農田。共產黨統治後土改重劃,母親分到並耕種的田地,是盧屋正前方的那塊。後來族親盧國新先生編列盧氏族譜,把我也編入了族譜之內。一般族譜中不列女性(這是對女性身份的一種歧視,她們的身份是從結婚生子後,在夫家方能取得的),但是族親盧國新先生非常開明,把盧家女兒都列入了族譜。他是大密村以及梅州市盧氏家族的重要領袖。目前我們這一脈還留在盧家老宅的,是我的堂哥盧海生先生,他是大伯父開獻公的長子。
母親在民國四十四(1955)年離開大陸,那時中共已逐漸採取鎖國政策,出入非常困難,父親為她申請了很久,才獲准出境。她從梅縣到廣州,再搭車經滇緬公路到緬甸。
父親離開家鄉以後,母親生下大姐慧昭,在家鄉小名阿順。母親出境時,無法帶著大姐離開,只好先將大姐留在娘家,但實在很放心不下。大約一年後,父親交代我的堂哥盧槐生帶著大姐,兩人一路沿滇緬公路到達緬甸,堂哥後來就在緬甸定居了下來。
我的大姐慧昭非常傑出,在緬就讀中正中學,成績優異。後來緬甸政府勒令所有華文學校停辦,好讓在緬華人逐漸緬化。大姐非常熱愛中華文化,遂在家中自修華文,並且教妹妹們學習華文。大姐回國後,就讀華僑中學,高中三年的學業成績都是第一名,後來以第一志願考上了師大國文系。大學期間曾在救國團擔任暑期營隊輔導員,也曾到革命實踐研究院受訓,並蒙先總統蔣公接見,算是忠貞的國民黨員。在那黨國不分的時代裡,對國家民族的熱情,往往澆灌到執政黨,因此我家父女兩代,都曾是忠貞的國民黨員。
(二)初探桑梓話親情
民國八十一(1992)年九月底,我受邀至天津參加「李叔同圓寂五十週年研討會」,順便回家鄉探望族親。那時我想,父親已經過世了,萬一有一天母親也走了,我不就永遠不知道家鄉在哪裡了嗎?所以,出發前我問母親,老家到底在哪裡?母親告訴我,是梅縣的黃洞村。我問地址在哪兒?她說是「梁屋」。因為她姓梁,父親家則是「大密村盧屋」。我問門牌號碼呢?她說沒有門牌號碼,黃洞橋過去就是黃洞。我聽了傻眼,因此只知道大概的地點。
先前在民國七十八(1989)年,台灣發生「馬曉濱事件」, 馬曉濱的妹妹馬小琴特地來台灣請求人權團體的援助,跟我們有過接觸,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得到佛法的安慰,因此在離台之前皈依三寶。她住在珠海,先生名袁忠志,在銀行工作,知道我去到天津,特別飛到天津來跟我會面。
研討會後,小琴陪同我們到北京參訪名勝古蹟與各處寺院,那時正好碰到中共「十一」國慶。我們從北京搭飛機到廣州,她父親馬彔庭先生,特別從湛江坐十幾個小時公車前來接機。我因為訂不到從廣州到梅縣的機票,而且回程在香港還有演講不能耽誤,所以只好搭公車去梅縣了。馬小琴與其令尊就陪同我與性廣法師,一路坐巴士去到梅縣。彔庭老先生的古道熱腸,我至今猶銘念在心。那時廣州到梅州的快速道路還沒建好,路上非常顛簸。我們大約下午五點多出發,隔天早上將近六點才到達終點站,過程很是辛苦。
巴士由兩位司機輪流開車,印象深刻的是,開到一半,司機停車說:「小便!」我們在車上往下一看,傻眼!原來沒有廁所,大家就四處方便。我們當然不敢這麼做,只好待在車上憋尿。到了河源站,已經是半夜了,司機叫大家通通下車,他們鎖上車門,自己到店裡吃點心去了。河源的餐館也沒有廁所,馬小琴就帶我們從餐館廣場右側圍牆繞到牆後方便。沒別的辦法,也只好接受,出來一看,牆上竟然寫著:「此處不准隨地大小便」!
這是我第一次回家鄉,先在城裡的旅館「公路大厦」住下。彔庭先生有一位在梅縣軍中的朋友,他用吉普車載著我們下鄉。一出車門,右邊坡上的正是「梁屋」。我的大阿姨梁凌雲女士見我到來,恍如隔世。驚喜之餘,趕緊將其他家屬叫回老家與我認親。當晚在梁屋用餐,大家真有道不完的鄉情與親情。第二天,阿姨帶我返回大密盧屋,與堂兄盧海生、堂嫂吳運香及兩位姪子慶方、仁方,還有族親盧國新先生相會。他們指著盧屋進門左側的一間房間告知,這就是當年父母親的房間,房裡的一張木床,還是我母親使用的。我於是在那張床上坐著,照了一張相片回來。
鄉親對我都很熱情。沙田柚是梅縣特產,表哥特地將他親種的柚子送我,另一位阿姨又送我一桶純花生油。我不知如何是好,但盛情難卻,只好帶著步上歸程。中途在巴士上,桶裡頭的油溢了出來,我的長衫半邊都是油漬,十分狼狽。
那時候中國大陸剛剛改革開放,難免有些較貧窮的親戚,會跟我們談到他們的困境,只要能力範圍內做得到的,我非常樂意幫忙。畢竟大乘佛法講「布施度」,對眾生都要布施了,若對親人吝嗇,不是很奇怪嗎?有些親戚很是大方,像我的表兄姐們,都會帶很多自家種的,店裡賣的物品,一定要給我帶回台灣,這就是他們無價的親情。
這是第一次返鄉,沒看到佛教道場,就是見見鄉親。鄉親們說我的客家話還蠻標準的(比較接近台灣苗栗的客家腔調),這是因為父母親,尤其是母親,一再要求女兒在家以客語交談,母親並且向我們強調:
「客家人不懂客家話,把祖宗都賣掉了。」
所以,姐妹之間雖然習慣講國語,可是跟父母就一定要講客家話。這是一種良好的母語訓練。
這就是我對家鄉的印象,回程在巴士上,竟還聽到司機播放台灣的流行歌曲,一首接一首,很是有趣。
客家人對佛教還是有一份感情。我第一次回梅縣時,還沒有看到出家人,後來才知道,有位明慧法師在梅縣復興佛教,修復了古蹟千佛塔寺,做得很有成績,在家鄉頗有聲望。她後來擔任廣東省佛教協會副會長,以及梅州市佛教協會會長。千佛塔是千年古蹟,南漢時期所建,當時只剩下殘斷碑文。明慧法師重新復興千佛塔寺,度了不少弟子出家。她知道我是家鄉人,後來寫信給我,希望我得空能回家鄉弘法。
到後來又聽三姨丈說,姨丈有一位女性長輩出家,法號廣英,常住在千佛塔寺下方的普同塔院。普同塔院比千佛塔寺的歷史更早。我後來再回鄉時曾去拜望她。這位老法師很值得尊敬,她告訴我,她原本是齋嫲,當年有因緣聽到正法,覺得齋嫲不是正統佛教,所以就勇敢地轉型出家。改革開放之前,梅縣完全沒有比丘尼,她的出家在當時是很讓人注目的一件大事。
記得八十七(1998)年第一次去千佛塔寺講學時,家鄉親人帶我去陰那山覽勝,那次是我第三次回鄉,還順便帶我母親知光師公與妹妹紹容師父回鄉省親。在攀登陰那山時,兩旁攤販的大陸居民,眼睛瞪得像銅鈴般大地盯著我們。而之前幾年去天津,那些居民更誇張,直接走到我前面,一直瞪著我看。
第二次回鄉是因為,在廣州的舅舅過世。舅舅名為梁學庭(原名梁鑄章),當過老師。我第一次返鄉時特別到廣州去見他,舅舅過世後,我二度到廣州,陪同舅媽護送他的遺骨返回梅縣,下葬祖墳。這時快速道路已經建好,道路平整,車行快速,中途用餐的飯店也有廁所可使用了,覺得大陸進步很大。由於收到明慧法師邀我回鄉弘法的來函,因此這回我順道參訪千佛塔寺,明慧法師立即請我向尼眾們隨機開示,並且約我有因緣再回去講課。爾後,我兩度(民國八十九(2000)年九月、九十(2001)年十月)在夏安居期間到千佛塔寺講課,順便返鄉探親。
老家的祠堂毀於文化大革命,那幾年重行修復。我回鄉時發現,珠海、中山一帶的民宅祠堂,觀音菩薩是供在祖先牌位的正上方,人們可以從佛龕背後爬梯子上去添香倒水。但在我的家鄉,觀音菩薩是供在祖先牌位的右側上方。我想,可能是覺得擺在前面的供品都是葷食,對菩薩不禮貌,所以就避開正上方的位置吧!
祠堂重建以後,我到千佛塔寺弘法時,還特別請寺裡的比丘尼們帶我去街上,選購了一尊莊嚴的觀音菩薩瓷像,送給家鄉祠堂。族親國新先生是發起祠堂修建的幕後功臣,請我帶領千佛塔寺的尼眾前往主持開光典禮,這尊觀音就高高地供在老家祠堂右上方,以迄於今。
二、 客居緬甸
(一)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我於民國四十六(1957)年在緬甸仰光出生,排行第二,生肖屬雞。正確的生日是民國四十六年五月二十八日,跟身分證上的日期(四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有點落差,因為父親登記時寫的是農曆,而且把我填小了一歲。
母親還沒到緬甸之前,葉德雲阿姨在父親店裡擔任幫手,她後來跟父親生下了三個姐姐、一個弟弟。德雲阿姨是一位很堅毅的長輩,她是小密村人。母親來緬甸之後,生下了我,又連生了三個妹妹。我們跟德雲阿姨沒住在一起,父親另開了一家餅店給阿姨經營。
我母親總共生五個姊妹。老大慧昭,我是老二,名為瓊昭;老三玉昭,老四鳳昭,老五芷昭。老四鳳昭生下來不久,一位有錢的廣東寡婦想要小孩,不曉得什麼原因,父親竟然答應把老四過繼給她。據說她的養母非常疼愛她。那時我們住在仰光,我每天都會逗妹妹玩,結果有一天發現妹妹竟然不見了,我不禁大哭,哭到聲嘶力竭,硬要母親把妹妹找回來,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骨肉分離的無奈與悲悽。
民國五十四(1965)年八月二十一日,我們從撣堆(Dan-Due)飛至仰光,未久即從仰光返回台灣。我大姊竟然保留一張鳳昭的照片,背面是爸爸的筆跡:「鳳妹,五十四年映於緬甸」,相館的戳記是「22 AUG 1965」,或許是父親臨去台灣前,特地去見她一面,又或許是她養母特地為她照相,送給我們紀念。總之,從那以後,鳳昭妹妹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如今也已不知去向。
直到我應帕奧禪師之邀,於民國八十七(1998)年返回緬甸,參加仰光帕奧禪修中心落成典禮,當時曾經思念起她,可是不知那位寡婦的姓名,所以也無從找起。我想,三妹應該是過得蠻幸福的,因為那位寡婦比我家還更為富裕,而且膝下空虛,十分疼愛鳳昭。
父親在仰光開酒店,母親說,父親十分鍾愛我,喜歡攜著我的小手帶進帶出。這一段生活,因為我年紀太小,已經沒什麼記憶,唯有妹妹送人這件事,我的印象很深。
另一樁記憶是,父母親會帶我們去一貫道的「道基壇」參拜。那時父母親在呂基祥伯伯引介之下,加入了一貫道,家裡敬拜觀音,道親稱觀音菩薩為「南海古佛」,拜得很虔誠。我小時很喜歡去道基壇,因為有好多美味素菜可吃,大家在拜什麼我全不知道,就在圓桌邊等著吃飯,吃得很開心。我對佛道就留下這個「口腔期」的好印象。
基祥伯慈眉善目,後來也回到台灣,一度還與我們在板橋租屋共住。他的幾個兒子都很好,但由於各有生活天地,我們逐漸失聯。近十餘年來,我與一貫道秘書長蕭家振先生(已於民國一百(2011)年三月一日辭世,享年六十九歲)有很深的跨教情誼。有一回問他知不知道仰光有個道基壇?他說他知道,並且告訴我:道基壇已經存在很久了,到現在都還在運作。
後來我們搬到一個叫「撣堆」(Dan-Due)的海邊小鎮,家裡開冰棒工廠,生意很好,阿姨家則開餅店。父親重視家庭生活,假日如果天氣好,他都會帶我們去山上或海邊遊玩。到了山上,有時候會從僧院聽到僧侶吟哦經典的聲音。對我而言,對佛教的印象就是這些童年溫馨的片段記憶──家裡供奉觀世音菩薩(一貫道稱「南海古佛」),父母親天天禮拜,逢年節還會排滿供品,一家人不斷叩首。至於南傳佛教,我的印象就僅止於山間寺宇的梵音與鐘響了。
直到我們離開撣堆,父親跟母親在飛機上聊天時才透露,那個冰棒工廠的位置以前其實是墳地,為恐家人害怕,父親一直不講。曾經在半夜裡,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身上,但是畢竟廳堂裡有供奉觀音,因此他不會感覺恐懼。可見觀音信仰對他們是一個很大的心靈依靠。母親虔信道法,並且誦念《王氏女真經》,已可流利背誦,我從小就聽她時常引經文來勸誡我們。例如:「父係天來母係地,忤逆父母燒什香。」
回到台灣,家裡依然供奉觀音,每逢除夕及大年初一,家中都會用一貫道的儀式要我們向諸天神佛「一叩、再叩、三叩首」,最後還向彌勒菩薩千叩首。我們小孩子對叩首沒啥興趣,就只是高高興興地等著吃那些供品。我們一家大小對觀音菩薩都有一份很深的感情。回台灣以後,由於一貫道被禁,除了呂基祥伯伯之外,父母親沒再接觸一貫道親,但那些「叩首」儀式則從未間斷。直到我出家以後,影響母親皈依佛教,對母親而言,似乎沒什麼「改教」的感覺,信仰的銜接與轉換都很自然。
我蠻喜歡在緬甸的童年生活,沒有戰爭的陰影,有家庭的天倫之樂。在撣堆,父親曾安排我讀小學,第一天上學,老師教緬甸字母,我就提不起興趣,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膽大包天,逃學回家了事。以後父母也就不再勉強我去上學了。
我姐姐名叫慧昭,在仰光時讀過中正中學,她的成績一向傑出,還會講一點緬甸話。到後來緬甸政府希望華人歸化,因此停辦中文學校,姐姐也就失學了,但是她很重視中文教育,因此發心承擔起華語教學,教導幾個妹妹認識漢字,背誦唐詩。
(二)重返緬甸難尋舊時記憶
佛教弘誓學院院長性廣法師,是我的傑出學生,也是追隨我最久的菩薩道友,民國八十六(1997)年到緬甸毛淡棉Pa-Auk(帕奧)道場,向帕奧禪師修學禪法。原來禪師在Pa-Auk村建設了禪修中心,緬甸人禮稱禪師為Pa-Auk Sayadaw,禪師因居所而得名,就像中國的禪宗祖師一樣,經常以地名敬稱祖師。第二年春天,弘誓便與新竹壹同寺聯合邀請帕奧禪師來台,在壹同寺舉辦第一屆帕奧禪修營。 禪修營結束之後,八十八(1999)年六月二十八日,仰光的帕奧禪修中心開幕,禪師邀請我們前往參加開幕式。我離開緬甸三十四年後,首度回到了仰光。在帕奧禪修中心,禪師介紹我給大家認識時,總是會強調說:「She is a Burmese.(她是緬甸人。)」真的是「人不親,土親」,只因我在緬甸住過,他對我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那年去到仰光,有一種繁華落盡的破落感,可我已經不知道以前的家是在哪條路上了。緬甸軍政府的政績不算很好,感覺社會還是相當落後,但是佛塔相當多,也非常莊嚴。由於緬甸政府要求華人歸化,所以在那裡遇到的一些華人,大都已不會講華語。記得小時住在撣堆,家附近的電影院散場時,總會播放幾首很好聽的緬甸歌謠,歌詞的內容雖然記不得,但我至今都還完整記得它的旋律。那次我很想找幾曲小時聽過的緬甸老歌,可是也不知從何處找起。友人試著買了兩捲錄音帶給我,但都類似台灣的流行歌曲,不是那種伴隨傳統小鼓節奏而有緬甸民風的歌謠。
三、 投奔自由中國
(一)一貧如洗地來到台灣
1962年尼溫掌權,緬甸成為社會主義國家,逐漸展開排華運動,不少華人因此離開緬甸,或是回大陸,或是到台灣。父親是忠貞的國民黨員,不惜放棄在緬甸的事業與錢財,選擇回到台灣(那時都名之為「自由祖國」)。
印象很深刻的是,父親帶著一家人先從撣堆搭飛機到仰光,途中碰上亂流,飛機時常要急速下墜,然後再慢慢攀升。只要一下墜,心臟就快停下來了,小妹哇地大哭起來,每墜一次就大哭一次,所以我首次坐飛機的印象實在很深刻,很嚇人。
到了仰光,我們借住在盧氏家族會館,等待飛機班次回台灣。在會館暫住期間,我以有限的華文能力,似懂非懂地讀著武俠小說《倚天屠龍記》(可能是會館藏書)。民國五十四(1965)年,我八歲,八月二十一日,我們歷經一番折騰,終於飛離仰光,到泰國曼谷轉機,在香港過境一晚。八月二十二日抵達台北松山機場。那時緬甸實施嚴格的外匯管制,臨出發前,父親給每人打了一個金戒指,但是在仰光機場還是被海關沒收了,我們幾乎一貧如洗地來到台灣。
父親先把我們帶回台灣,隔一年再把德雲阿姨一家也接了過來。那時華僑回歸台灣,都說是「投奔自由祖國」,老蔣總統確實是很照顧華僑的,像我們這樣落難回來的華僑,還是透過谷正綱先生所領導的「中國大陸災胞救濟總會」而受到照顧。
父親在緬甸也算是僑領,有一位同宗的盧偉林先生跟父親是莫逆之交,我都叫他偉林叔。他也是忠貞黨員,當過緬甸僑校校長、仰光自由日報社主編。他比我們晚來台灣,之後曾任職《聯合報》駐越南特派員,一直到退休都還時常筆耕, 退休後好長一段時間,他還擔任在台「廣東同鄉會」秘書長。
我們做兒女的,各有自己的求學、工作與生活圈,與父執輩幾乎斷線。因此父親過世時,兒女無從通知緬甸華僑長輩,但偉林叔竟不知從哪裡得知此一消息,特別前來參加公祭,並且在父親靈前默然垂淚。到了老年,他很珍惜與家父的這份情誼,我住永和中興街時,偉林叔恰好也住在附近的竹林路,時常與我聯繫,後來他因車禍過世。他在世時對佛教較有好感,可是女兒是基督徒,當他在加護病房不省人事時,女兒就做主幫他受洗了。在台灣,他是與父親聯繫較多而較為親近的長輩。也有其他幾位緬甸華僑,跟父親常有往來,大都住在中和南勢角,後來那一帶形成「緬甸街」。我們小孩子都在忙於學業,又有自己的生活圈。後來我一出家,父親又過世,就再也沒因緣認識這些父執長輩了。
父親很重視孩子們的教育,不像很多緬甸華僑重男輕女,女兒年紀小小就送去當女工。我母親這邊有四個女兒,阿姨那邊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父親再怎麼辛苦,都想盡辦法讓孩子能夠讀書,母親也有這個共識。在當時的緬甸歸國僑胞裡面,我們這家人的孩子算是書讀得最好的。
回台灣後,先暫住在台北市克難街,過不久,我們移住板橋。姐姐就讀附近的華僑中學,成績都是第一名。民國六十(1971)年,她以第一志願考上師大國文系,是我家第一個考上師大國文系的人,可說是領風氣之先。爾後蘭昭、蓮昭(即紹嚴法師)與我,通通都以師大國文系為第一志願。姐姐現在已經退休,與兩個兒子住在加拿大溫哥華,但長時回到佛教弘誓學院發心擔任志工,請領職事,弘誓有很多出版品都有她協同校對。近幾年更是照顧九十多歲高齡的老母親(知光師公)以及罹患精神疾病的妹妹(紹容師父),讓我減除了很大的後顧之憂,可以為公務與法務而全力衝刺。
從小她就對我有教育、督導之恩,至今猶有孝養尊親而助成志業之義。師父為我取法名昭慧,恰好是她的名字倒過來,但她很客氣,在這裡都用她的皈依法號(德風),避免跟我的名字太過雷同。
(二)啟蒙之恩點滴難忘
我們剛回台灣時,住在臺北市克難街,那裡是低收入戶群居之處,大都來自外地。那還是父親在緬甸認識的朋友介紹的,這家開設蚊帳臥具行,我們一同自緬返國的三家人,就分租地下室而擠住在一起。
有一天,忘記是父親還是母親給了我一塊錢,我好高興,於是到離家大約十分鐘腳程的街頭麵包店購買麵包。到了麵包店前,竟然看到小妹芷昭,在店門外空地上站著哭泣,我嚇了一跳,問她怎麼了?她說,鄰居小朋友要去買麵包,她也高高興興跟著去,結果小朋友買完麵包走了,她沒有錢,又不認得路,只好在那裡啼哭。我看了好心疼,進店裡買了個麵包遞給她吃,然後牽著她的小手回家。那時我竟然沒有一絲「吃不到麵包」的遺憾,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心裡滿是歡喜。
這件事我印象很深,因為小妹那時大概只有二、三歲。如果當時我沒有得到一塊錢,就不會去買麵包;沒買麵包,就不可能走十分鐘的路程去到麵包店;沒去到那兒,就不會看到她,也不可能會有人帶她回來。這樣想下去,不禁毛骨悚然,因為我真不知道那將會發生什麼事,難保不會又有一個妹妹失蹤在天涯海角。小妹名叫盧芷昭,畢業於文化大學法文系,她與中山大學英文系畢業的溫益鑫是桃園高中同學,畢業若干年後結婚,育有二女(致宜、珮嫺),致宜曾讀音樂班,鋼琴彈得非常好,後就讀輔大心理系,現已畢業就職;珮嫺長得很可愛,但是患有自閉症,讓父母與姊姊為了照顧好她,倍嘗艱苦,但也因珮嫺亟需家人守護,而凝聚了妹妹一家人深厚的親情。妹夫是國中英文教師,他的父母是小學校長與訓導主任,愛兒心切,以退休金為妹夫一家在桃園購買了房屋,這使得妹妹可以無後顧之憂,辭職在家專心照顧小孩。一家人都是虔誠佛弟子,時常回學院來擔任志工。
為了家中經濟,父親想辦法做點生意,後來在板橋浮洲里南興橋頭的大觀路邊,租了個店面,經營早餐店,我們全家就從克難街搬了過去。民國五十四(1965)年十月,我插班就讀板橋實驗國小三年級, 姐姐就讀華橋中學,學校都在家附近,上學很方便。但是早餐店經營得很辛苦,因為不太能掌握台灣民眾的飲食習慣,父親於是把早餐店收了起來。之後又一度跟幾位朋友合作,在某間學校投資福利社販賣食品,幾乎處於半退休狀態。母親於是在館前路新陶芳餐廳幫忙,以辛苦洗碗的血汗錢,把我們撫養長大。
我是板橋實小第五十八級(第十一屆)學生,讀五、六年級時,剛從師範學校畢業的劉武清老師來校任教,從此,他擔任我們的班導師,直到我們畢業。由於劉老師溫厚、謙和、真誠,對同學尊重、疼惜,在那個打罵教育的威權時代,幾乎不用體罰,只是諄諄教誨,因此甚受學生的愛戴。
有一次劉老師與學生到樹林海明寺爬山,沿途見有芭樂果園,有學生摘數顆芭樂解饞,劉老師也不忍責備,以免他們掃興,於是在果樹上綁了一些錢,留言向園主表示:「這是購買之資。」他是這樣的寓身教於生活之中,陶冶學生的善良心性。
劉老師心裡存念著每個學生,每個學生都是他的心肝寶貝。一些當時班上最後幾名的同學,今日來看都是「放牛班」,但在他的調教與鼓勵之下,找到了人生方向,而且學業、事業卓然有成。其中一位每次都拿最後一名的男同學,名為楊金池,竟然在美國留學,還成為知名的台灣旅美藝術家。劉老師的身教、言教讓我學到:不論學生的資質與成績如何,永遠不要放棄他們。我們畢業後,劉老師仍非常關切我們的前途、出路,並儘可能為學生介紹職業,指點迷津。
民國九十二(2003)年,大家在劉老師擔任校長的樹林綜合高中舉辦同學會,同學們出席極為踴躍,約二十餘人參加,可見大家對劉老師的懷念與感恩之情。那時劉老師任職樹林高中校長,由於辦學績優、領導卓越而經常獲獎,特別是榮獲教育界最高榮譽的「師鐸獎」。九十四(2005)年七月,劉校長榮退,我特別趕到樹林高中參加「歡送劉武清校長榮退感恩茶會」,代表同班校友致詞,向老師獻上無限的感恩與祝福!
劉老師退休後,曾經榮任台北縣(升級為院轄市後,已改名新北市)客家事務局局長,小學的老同學相約到縣府祝賀他就任,老師還在台北縣政府餐廳請我們用餐呢。"
"第一章 青蔥歲月如梭如歌
一、 父輩生長的土地
(一)離鄉背井求生存
我的父親盧開勤先生,字晃明,是廣東省梅縣長沙墟大密村人,母親是隔鄰黃洞村人,母親本名梁壬雲(大姨名凌雲,三姨名蘭雲),到緬甸之後,父親改用字號──晃明,母親改名為慧英。梅縣算是個大縣,但山區的經濟狀況不太好,很多鄉民離鄉背井,外出發展,所以梅縣是海內外首屈一指的「僑鄉」。中共統治後,改名「梅州市」,將「梅縣」範圍改劃定在市區以外的郊區。長沙墟如今已改名「長沙鎮」。
父親是忠貞的國民黨員,不清楚他是什麼時候入黨的。他曾到非洲模里...
推薦序
"我所認識的昭慧法師
——《浩蕩赴前程:昭慧法師訪談錄》導讀
侯坤宏(前國史館纂修)
一、前言
我和昭慧法師認識,是透過學術活動,之後也一直是以「學者」身分和法師交往。猶記得2007年5月,拙著《真實與方便:印順思想研究》由法界出版社出版,昭慧法師在百忙中為此書寫了一篇序文,肯定筆者對「印順思想」研究的努力。所以也可以說,因為我和法師同樣都「對印順導師著作的認同」,才有過去以來的「學術連結與交情」。
昭慧法師大學還沒畢業,就在一位很傳統的法師座下出家,但一直都沒有找到思想上的出路,直到接觸印順導師的著作,受到啟發,才讓她知道怎樣掌握比較完整的佛法體系,接著再透過嚴格的自我訓練,培養出對社會以及對佛教本身所展開的一連串批判行(活)動。在當代台灣佛教界中,昭慧法師是一個異數,她除了是一位佛門中的宗教師,也是一位擁有卓越研究能力的佛教學者,更是一位非常具有活動力的社運專家。昭慧法師在戰後台灣佛教發展過程中所扮演的各種角色,可以溯自台灣解嚴前後。
台灣佛教的發展,自解除戒嚴以後,逐漸興盛,是一段值得我們重視的歷史。作為關心這段歷史的研究者,除了可以利用檔案及一般報刊資料外,口述史料也不容忽視。過去筆者與國史館同仁卓遵宏、高明芳、賴淑卿等人,自2002年3月起,開始進行「台灣佛教人士口述訪問計畫」,計畫展開之前,我們曾請昭慧法師幫忙推薦「比丘尼訪問名單」,再根據她所建議的人選,逐一展開訪問,其後也將訪問對象擴及比丘與男、女居士。昭慧法師本人,當然也是我們訪問的對象,訪問完成之後,經多年努力,彙整成本書稿,當筆者閱讀這份訪問稿時,發現其內容之豐富,是過去我們訪問個案所未見。
在此之前,我所認識的昭慧法師,是透過閱讀她寫的文章以及業已出版的著作,更進一步、更全面地了解昭慧法師,則是透過這次的「深度訪談」所展現出來的成果。如今本訪談內容要正式出版,為方便讀者了解法師,擬從以下幾個方面,談談「我所認識的昭慧法師」:一、作為宗教師的昭慧法師,二、作為佛教學者的釋昭慧教授,三、作為社會運動者昭慧法師。
二、作為宗教師的昭慧法師
昭慧法師本名盧瓊昭,1978年即在她21歲,還在讀師範大學國文系三年級時的暑假出家,1979年大學畢業,1980年受具足戒於高雄龍泉寺。從此她由一位世俗女子變成為佛門中的專業宗教師。1989年,昭慧法師與性廣法師共同創立佛教弘誓學院;1998年初,於桃園觀音成立「弘誓文教基金會」,積極推動僧教育。該基金會並從1999年至2017年,連續舉辦15屆的「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學術研討會,弘揚「印順思想」,不遺餘力。
佛教弘誓學院是昭慧法師的弘法基地,在台灣佛教四大教團及眾多中、小型寺院中,如何走出自家特色,維持道場正常運作,弘揚正法,並不容易。佛教弘誓學院和其他道場比較,具有什麼特色?
昭慧法師非常重視「平等」觀念,她說:「不分僧信二眾、不分性別、不分貧富貴賤、不分道場貢獻度,入此門中,一律平等!」在弘誓學院,我們看不到許多道場強調的「男尊女卑」、「僧尊俗卑」現象,這是平等精神的體現。而更重要的是,弘誓學院不像許多道場重視「歸屬感」,「用情感套牢的方法來聚眾」,藉以鞏固對教團的「向心力」,雖然沒有護法會,信眾也不太多,卻能吸引不少「為法而來」的人。昭慧法師說,她和性廣法師都不收徒弟,來弘誓共住的都是「為法而來」的學生。教團最怕的是,以「情」相攝,乃至於以「利」、以「權」相攝。在弘誓學院,因是以「師生關係」來維繫成員,可以避免過去傳統寺院「家長式」或「宗族式」所產生的種種弊端。之所以採取這種作法,是受到印順導師思想影響,印順導師沒有「徒弟是自己人,其他是外人」的觀念。
佛教弘誓學院也留意記錄自己的歷史,早期的《弘誓通訊》,從1993年2月創刊,兩個月發行一期;其後改名為《弘誓》雙月刊,迄創刊至今(2017年5月)已逾24年,持續發行146期。由於昭慧法師所接觸的社會層面(如相關之弘法活動、學術與校務活動,以及社會運動等)非常廣,接觸的人也多,所以也使得《弘誓》稿源不斷,而且都能形成「專輯主題」,每一期內容能及時反應佛教界或社會上的大事,如:觀音不要走、中台剃度事件、佛誕放假運動、廢除八敬法運動、消慈風波等;社會議題如:環境倫理、生命倫理、動物權、反核電、器官移植、幹細胞研究、政教關係、社會企業等,都曾做過專輯。除《弘誓》雙月刊,另發刊具有學術性的《法印學報》,蒐錄印順導師思想研討會發表的專題講辭、學術論文,冀以發揮研究(弘揚)「印順學」暨「人間佛教」之效益;取名「法印」,是以契應真理(三法印或一實相印)作為創刊目標,並藉以紀念印順導師。
法界出版社也是佛教弘誓學院弘法事業的一環,主要出版昭慧、性廣及悟殷等法師著作,也包含講經弘法的錄音、錄影帶。
三、作為佛教學者的釋昭慧教授
昭慧法師是佛門的宗教師,也是一位研究佛教的學者,和一般學者不同的是,法師最高學歷是大學畢業,她是經由著作升等取得講師、副教授、教授等資格。(其升等著作分別是:1994年《佛教倫理學》、2002年《律學今詮》、2005年《佛教規範倫理學)截至2017年為止,法師已出版:《如是我思》、《佛教倫理學》、《悲情觀音》、《人間佛教播種者──印順導師》、《敢向高樓撞晚鐘》、《人間佛教試煉場》、《律學今詮》、《初期唯識思想》、《千載沉吟》、《世紀新聲》、《佛教規範倫理學》、《人菩薩行的歷史足履》、《佛教後設倫理學》、《法與律之深層探索》、《你信什麼?——基督宗教與佛教的生命對話》(與德國古倫神父Anselm Gruen合著)等專書28冊、期刊論文65餘篇、會議論文103篇、專書論文19篇。
昭慧法師之所以走上學術之路,源自1994年輔仁大學宗教系主任陸達誠神父邀請她到輔大宗教系佛教組擔任「佛教概論」課程,她說:「陸神父可以說是改變我一生的貴人,也是我生命轉捩點的恩人,沒有他,我就沒有機會到輔大授課,也不會開始研究佛教倫理學,更不可能一路升等成為教授。」這也使得「作為宗教師的昭慧法師」,成為兼具「佛教學者身分的釋昭慧教授」。
昭慧法師「沒有經過嚴謹的學術訓練,完全是以自學的方式做學術發表」,就此而言,有如印順導師「同樣不是學術科班出身」,也能寫出具有學術價值的著作一樣。昭慧法師說:「我不太像學者,比較像思想家,思想家講的是自己的思想」,「我教學的長處不在於資料多,而在於就這些典籍原文,解析並闡述箇中道理與脈絡關係」。昭慧法師先是教《妙雲集》,再把重點放在唯識學,其後又轉移到倫理學,其學術論述有許多是以倫理學為題。她在玄奘大學宗教研究所任課,「從自己研究的主軸:宗教倫理學、唯識學開始,逐步拓展到原始佛教、部派佛教、中觀、如來藏、天台學、華嚴學等」,涉及範圍非常廣。此外,法師也教過《楞嚴經》、《大乘起信論》。近年來,她又應邀講《阿含經》,因為經文內容平易近人,且跟個人身心狀態之觀察與改善有密切關係,在實際生活中用得上。在法師看來,《阿含經》是一門「深者見深,淺者見淺的寶典」,「重讀《阿含》時,由於已有佛法的深切體悟,讀起來感覺特別相應」。
法師認為:中觀的「緣起、性空、中道」,立破無礙,脈絡非常簡潔,所以中觀論典裡大部分的內容,都是在跟時代對話,立本於中觀見地的印順導師亦復如是。如果治中觀學有什麼困難,不是中觀本身的義理困難,而是在缺少異部思想的訓練,無從理解龍樹、提婆或月稱為何或如何批判其他學派。她這樣的提示,對於有心學習中觀者,極為重要。但「中觀的義理雖然超絕,初學者一下手若只研究中觀,將來一定會產生瓶頸」,「要深入了解古印度的中觀學,不可能越過唯識學,也不可能越過部派佛教」,「而要理解部派,唯識學反倒是一個很好的橋樑。為什麼如此呢?因為唯識學的創說者──無著與世親,都曾在說一切有部出家,受過精嚴的阿毗曇訓練,他們跟龍樹一樣,非常清楚當時佛教學界的爭議,也很清楚阿毗達磨的整個論議系統,因此在架構唯識學時,幾乎是地毯式的搜羅經典與異部爭論,經分析、抉擇後,填建到唯識學的架構裡去。」這裡更指出,中觀、唯識與部派佛教三者間的關聯性,由此進路,方能了解整體佛法的輪廓和體系。
昭慧法師在佛教倫理學的研究,用力最勤,前後出版了《佛教倫理學》、《佛教規範倫理學》、《佛教後設倫理學》三本著作,可以說是她研究佛教倫理學的三部曲。倫理學有兩類,一是規範倫理學,一是後設倫理學。規範倫理學是在論述規範的原理,而不祇是闡明規範的內容;後設倫理學,則是進一步推敲這些原理的正當性、邏輯性,並作語彙或形上分析。有了後兩本書的出版,使得昭慧法師在佛教倫理學的研究更為完整,更見系統。
由於佛教在「慈悲」講得多,「正義」講得少,所以昭慧法師特別在《佛教規範倫理學》一書,用專章來討論,看看佛教經律論中是如何看待「正義」問題,以及在實際操作上是如何實踐「正義」的。重視「正義」問題,其實和她從事社會運動息息相關,如「廢除八敬法」與「同志爭取婚姻平權」,同屬「性別正義」課題。
由於剛出家的不愉快經驗,促使昭慧法師投入戒律學研究,她研讀戒律學,深受印順導師啟發,印順導師雖然沒有接受嚴格的法學訓練,但非常熟悉歷史研究法,導師從律典中看到,佛陀制戒不是隨興之所至,愛怎麼制就怎麼制,而是依於基本原理,隨著事緣而建立。昭慧法師在律學方面的研究,先有《四分比丘尼戒經彙編》,其後有《律學今詮》、《法與律之深層探索》兩本專書。前書探討「律學基本原理」外,亦剖論有關「攝僧界」的規範、滅除諍事的程序法、佛門女性的地位等三個重要議題;後書「所呈現的多種論述,其基底有著一致性的主動脈,這是一種哲學式的深層檢視,並且以此作為理論基礎,而在各種議題上,提供佛法觀點的倫理視野」,此與昭慧法師在佛教倫理學中所建構的系統理論──「緣起、護生、中道」互相呼應,就此而言,本書也可說是屬於「佛教倫理學」方面的著作。
四、作為社會運動者的昭慧法師
如果在私底下和昭慧法師談話,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她「慈悲溫柔」(隨和)的一面,但這不是她個性的全部;作為社會運動者的昭慧法師,有其「銳利,不予妥協」(不隨便苟同)的一面,尤其是關於「佛門的性別歧視」和「比丘尼正名運動」。昭慧法師不喜歡人家稱「尼姑」(應該稱「比丘尼」),對「佛門中的男性沙文主義」,批判絕不留情。此外,她也重視「動物福利問題」,對這些問題所進行的「抗爭行動」,構成她推動社會運動者的主軸。昭慧法師參與過的社會運動,略可以分為:護教、護生、性別平等、反賭博合法化等四類。
在護教運動方面:昭慧法師曾主導多次社會運動,如1987年《國文天地》事件、1988年底的「思凡」事件、1994年3月間的「觀音像事件」及1999年的「佛誕放假運動」。昭慧法師在接受我們訪談時說,「思凡」事件對她「人生的深遠影響,不祇是事件本身,而是在事件之中,相遇相知的人脈,以及爾後由此開展出來的社運路線。這是我爾後參與乃至主導社會運動的關鍵和轉捩點。」昭慧法師之所以涉入「觀音像事件」,是因為「異教徒一再對佛教施加迫害」,在台灣解嚴前後,地下電臺旺盛的年代,她「先從地下電臺突圍,再說服主流媒體,最後才扭轉局勢」,通過這次交手的經驗,讓她了解政治對宗教的影響力,這次運動她的體會是:「佛教徒的政治關懷嚴重不足,難怪佛教力量在政壇,屈居少數」。
在護生運動:1993年至1999年,擔任「中華民國關懷生命協會」創會理事長,推動動物福利立法,防阻動物受虐,以此發揚佛法中的護生精神。任內結合社會力量,促使立法院通過「野生動物保育法」與「動物保護法」。2003年7月至8月間,前後三度撰文,反對原住民部落大學「殺豬觀摩教學」,並勸阻陳水扁總統以「總統神豬」參加客家義民祭。2004年底,召開記者會並為文強烈批判南投丹大林場開放狩獵政策。關懷生命協會歷屆理事長分別是:第一、二屆(昭慧法師),第三、四屆(性廣法師),第五、六屆(傳道法師),第七、八屆(見岸法師);關懷生命協會曾出版首部台灣經濟動物紀錄片《生命的吶喊》、台灣動物記實影片《卑微的沈默》,以及出版動物權經典著作《動物解放》、素食理論整合著作《深層素食主義》等書。
在性別平等運動上:2001年3月30日,公開籲請翌日即將來台弘法之達賴喇嘛加油,恢復藏傳比丘尼制度;31日,於印順導師九六嵩壽之「人間佛教薪火相傳」學術研討會開幕式中,公布「廢除八敬法宣言」,並請四眾弟子八人上台撕下八敬法條文,表示「八敬法非佛說」,今後有心奉行佛陀「平等」教誡者,不宜再依循此種強烈歧視女性的不平等條約。據法師口述,在達賴喇嘛訪台的時機,拋出「廢除八敬法」,不是針對達賴喇嘛,主要是覺得「這個議題一定要從社會攻回到佛教,讓佛教感受到輿論的壓力,最起碼讓那些男性沙文比丘在心理上受到震撼及重挫,不能再假裝沒事。」
在反賭博合法化運動:自1994年起,昭慧法師即在台灣主導反賭馬運動,並推動於動物保護法中明訂「反賭馬條款」,使台灣成為世界唯一透過民主立法程序制止賭馬的國家。爾後與社會友人共同發起反賭博合法化運動,10餘年間制止了立法院提案通過賭博條款。2009年3月15日,擔任「反賭場倒退嚕大遊行」總召集人,抗議政府做莊,全民開賭,要求開放與否應經公開辯論後,訴諸公投。2009年9月26日,於澎湖所舉行的「博弈公投」大獲全勝,為台灣社會運動立下「訴諸直接民主」新典範。反賭運動有一特色,即是「跨宗教合作」,如:天主教洪山川總主教,就曾派令神父與修女大力支援;長老教會盧俊義牧師,也是反賭博合法化聯盟推手。在澎湖,反賭運動更是展開了佛教妙雲講堂、馬公天主教堂、馬公長老教會等宗教界的大串連。
此外,昭慧法師也常對環境保護、生態保育、維護人權、反賭博合法化或政教關係等相關議題,於電視、電台或報刊,發表依「佛法觀點」的言論(或文章),開佛教界主導(或參與)社會運動的風氣之先聲。昭慧法師參與社會運動,適逢台灣解嚴前後社會力爆發階段,據她說:「我正好處在一個佛教由弱轉強的時代,佛教太弱的時候,沒有足以發出抗議聲浪的體質,只有噤聲挨打的份;只有在由弱轉強的時候,一方面還處於弱勢,對於惡意的嘲弄戲謔、形象扭曲非常不舒服,一定要提出辯白。」
社會運動不可能不觸及政治,昭慧法師在參與過程中,先後認識了施明德、謝長廷、陳菊、葉菊蘭、林義雄、李逸洋、蘇嘉全、盧修一、蘇貞昌、邱垂貞、郭榮宗、林正杰、謝啟大、郭建盟等人,她說:「在政治過熱的那些年頭,與政治人物的互動是如此微妙,我是非常小心拿捏互動分寸的」,這也是1999年3月南投縣長彭百顯敦請她出任副縣長,加以婉拒的原因。
從事社會運動,或在佛教與社會的輿論平台發表論議,難免會得罪一些人,最直接的影響是,「每一次申請升等,都飽受精神折騰」;因發表議論,「常不免招來罵辱,所以也養成了面對罵辱而無動於衷的能耐」,這種在運動中鍛鍊出的人格特質,讓她體會到:「心性的力量是這麼強大,而且有這麼快節奏的心性訓練,還真是好事一樁」。由於她推行廢除八敬法運動,有些比丘走到哪裡就把她罵到哪裡,甚至在國台辦檢舉她為「台獨」。(這讓我們聯想到黃安舉發周子瑜是台獨的荒唐事件)
前面說到從事社會運動的策略,昭慧法師以佛法的「無我」原則來決定運動策略,她認為:無論從事那一種運動,都必須依「無我」精神,不能把自己的利害放進去,每一個起心動念都不能只想到自己,需考量對該項運動本身有沒有益處。思考策略的過程中,只能關注運動本身,這項運動要如何才能成功?要如何爭取更多人認同我方立場?要怎樣為佛教(或眾生)而力挽狂瀾扳回劣勢?而且運動一定是基於「不忍聖教衰,不忍眾生苦」這兩大綱領,捨此別無他途。
五、弘揚、捍衛印順導師思想
以上分別從宗教師、佛教學者、社會運動者三個角色,說明昭慧法師出家以來的種種活動活動,但這還不足以說明昭慧法師到底是怎樣的一位法師,我們還得了解她在「弘揚、捍衛印順導師思想」這方面的努力,才夠完整。
昭慧法師說,「印順導師改變我的一生」,這不光指在「思想的啟發與影響」上,對於昭慧法師的生活安排,印順導師也非常留意。當昭慧法師轉到興隆寺不久,印順導師便推薦她去福嚴佛學院教國文。在思想啟發上,昭慧法師第一次讀印順導師的書,是最厚的《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閱讀時很受衝擊,可是又覺得這樣的生命智慧非常豐富,很多迷團被打破了,愈讀愈歡喜」。剛出家時,在面對「僧團的生活、師徒的關係」時產生的困惑,也在讀了印順導師關於戒律的解說,才得以解除困惑。印順導師的著作,不只是純粹談學問而已,更是生命裡的深刻體驗;導師的著作之所以對昭慧法師產生深遠影響,是因為在他著作中給了「解答的方向」。
在對佛法的理解方式上,昭慧法師自述云:「印順導師思想與著作,讓我掌握了完整的佛法系統,骨架都撐開以後,其他器官與組織很容易各就各位。」「讀了導師的著作,才知道原來教典有前後結集的淵源,也才知道每一部教典要宣告的重點,整個佛法的體系就清晰呈現出來了。了解整個佛法的系統理論,再回過頭來讀經,就知道閱藏該從哪裡下手,無論是讀《阿含》或律典,乃至各種大乘經典,都不會雜亂無章地漫讀,而且發現到處都是珍貴的生命智慧與研究素材。」「他的教導,讓我進行嚴謹的自我訓練,具足問題意識與批判精神。」
1998年初,「弘誓文教基金會」成立,從1999年至2017年,舉辦了15屆的「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學術研討會。為什麼紀念導師的研討會,每年都吸引許多教界、學界的人來參加?主要是「印順導師的思想博大精深,讓人生起法喜,得大受用,因此大家願意共襄盛舉。」這對弘揚印順導師思想,起了積極作用。研討會的召開,提供一個可以公開討論的學術平台,除台灣本地學者,也邀請許多中國大陸知名的學者,如楊曾文、張新鷹、王雷泉、黃夏年、宣方、鄧子美、龔雋等教授,「這樣的互動,對於中國大陸教界或學界,接納或理解印順導師的思想,會是很大的善緣。」
昭慧法師說,由於「印順導師的思想博大精深,很多學者難以深入,有些人抓著一點來批評,聽來好像言之成理,其他學者即使對導師沒有惡意,也會被誤導的。這時我們一定要予以辯駁,讓他們來分辨對錯。」有些學者,也許是因為與一些寺院的友好關係,往往順著該寺院或宗派的立場來攻擊導師,於是出現了一個刻板印象:「印老不講求修行」,或者「人間佛教等同於庸俗化與世俗化」,「在中國大陸佛教界,有很多人是相當敵視導師,甚至徹底否定他的成就」。2016年10月29、30日,由周貴華主導,在無錫惠山寺舉辦的「印順法師佛學思想:反思與探討」大會,就是其中一個惡例。(對這次會議的批判回應,請參2017年2月出版之《弘誓》雙月刊第145期〈「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批印』風潮」專輯各文)
在台灣佛教界中,真正認同印順導師思想的,還是占少數。據昭慧法師觀察:「雖然印順導師被教界公認為義學大師,平時見面打招呼,頂禮問候,也都是老法師長,老法師短,行禮如儀,相安無事,但是我感覺教界一些長老法師,私底下對他確乎有所疑慮,似乎在傳統佛教圈子裡,他的思想受到很大的敵意。」在傳統佛教信仰者的觀念裡,大乘經中的每一句話,以及佛陀的本生故事,都是佛陀所親口宣說的。這些信仰依據,竟然讓印順導師解釋成印度民間故事,甚至還有希臘、波斯的成分?難怪他們認為導師簡直是『破壞信仰』!」這可以說明,為甚麼昭慧法師的剃度師父,要把印順導師的著作鎖在書櫃,不鼓勵徒弟研讀的原因。因為傳統佛教環境中成長的僧人,他們會認為「印順導師的思想會帶給佛教負面的影響與傷害」。(這也可以用來解釋周貴華等人為甚麼要「批印」)
作為「人間佛教踐履者」的昭慧法師說:「對我而言,弘揚導師思想是我的本份」。昭慧法師弘揚印順導師思想,深知「捍衛印順導師思想」的重要,她認為,如果教界或學界都不講話,「難道都默認別人的批評理所當然嗎?要知道,有些人的言論,講久了就會成為定論的,一定要在一開始就點出他的盲點,讓學界去判斷他觀點的漏洞,才不會錯誤跟從。」這正是昭慧法師為甚麼要連續舉辦「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學術研討會,積極弘揚印順導師思想的主要原因。
六、結語
如何了解昭慧法師?本文從宗教師、佛教學者、社會運動者三個角度觀察,三個角度分別代表法師度眾生的三種關懷:教運關懷、學術關懷與社會關懷,三種關懷環環相扣,相互聯結。而貫串這三種關懷的,是昭慧法師所重視的「印順導師思想」。弘揚印順導師思想,並加以實踐,是昭慧法師整個生命的重心。
昭慧法師自己在比較以上三種角色(護教、治學與護生)時表示:「不能不說,治學還是最容易的。因為:只要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則咀嚼法義,消化資料而筆之於書,畢竟是個人作業,不牽涉到太多人為因素。而護教與護生,則每每引生爭議,牽扯到的人事因緣也大為複雜,所以困難與挫折也就巨大而繁多。」昭慧法師沒有只選擇最容易的「治學」,而是更全面地放在「護教、治學與護生」三方面上,也因為這樣,她才會說,她在學術研究上最大的侷限是時間不夠。(如果時間不被分散,在學術研究方面的成績會更出色)
儘管如此,昭慧法師還是體會到:「教理的研究與實踐,是精神力量的源頭活水;尤其是佛法的深刻體會,使我無怨無悔於斯途。」傳道法師說:「昭慧法師用功之勤,用心之深,尤其思辨縝密,教法善巧:演繹歸納互用,重於觀念的啟發、腦力的激盪,並對於崇尚權威及僧團思考模式,提出強烈的批評與反省!」 這是知音之言。
昭慧法師認識的人多,交往的人脈很廣,她與台灣幾個大道場,都有過交往(如星雲大師、證嚴上人、聖嚴法師),和中國佛教會(淨良、淨心、了中長老),及日慧、開證、法智、會本等長老;和花蓮慈善寺達瑩長老尼、台中慎齋堂普暉長老尼、香港法雲蘭若慧瑩長老尼、嘉義妙雲蘭若慧理法師、明善寺住持德松法師、法源講寺現任住持真理法師、嘉義香光寺悟因法師,中華佛寺協會秘書長林蓉芝,現代禪李元松等,都有一定的交情。佛教界以外,如基督長老教會台北東門教會主任牧師盧俊義牧師、輔仁大學洪山川總主教、德國古倫神父等也相知甚深。閱讀本訪談錄,可以知道更多與她相關人物的互動與交情。
總之,昭慧法師的這部訪談錄,非常具有史料(與史學)價值,書中內容不只敘述法師個人生命的歷程,也談及她所理解的佛教義理,以及當代佛教相關諸多問題,值得我們好好來細讀。
侯坤宏謹誌於新北市新店自宅
2017年4月22日"
"我所認識的昭慧法師
——《浩蕩赴前程:昭慧法師訪談錄》導讀
侯坤宏(前國史館纂修)
一、前言
我和昭慧法師認識,是透過學術活動,之後也一直是以「學者」身分和法師交往。猶記得2007年5月,拙著《真實與方便:印順思想研究》由法界出版社出版,昭慧法師在百忙中為此書寫了一篇序文,肯定筆者對「印順思想」研究的努力。所以也可以說,因為我和法師同樣都「對印順導師著作的認同」,才有過去以來的「學術連結與交情」。
昭慧法師大學還沒畢業,就在一位很傳統的法師座下出家,但一直都沒有找到思想上的出路,直到接觸印順導師的...
作者序
"如一眾生未成佛,終不於此取泥洹
——《浩蕩赴前程:昭慧法師訪談錄》自序
釋昭慧
去(一○五,2016)年八月三十日晚,正當扶案修潤國史館《口述歷史訪談錄》文稿之時,忽見臉書跳出一張歷史照片,那是國史館張炎憲館長與筆者合影的相片。原來,一○三(2014)年九月二十九日,乍聞張前館長病危,筆者於臉書寫下感懷並刊登這張照片,其後未久,張前館長與世長辭。沒想到兩年後,臉書竟然自動跳出這篇圖文,供筆者「復習舊作」。
自民國九十五(2006)年起,國史館為筆者進行了口述歷史訪談,那正是張館長任內全力支持,而由館內纂修侯坤宏與卓遵宏兩位教授共同主持的一項計畫。為此,張館長還特別於當年五月一日,兩位教授前來佛教弘誓學院進行訪談之際,翩然蒞臨,與我們留下了這張珍貴的歷史畫面。
當晚,這張歷史畫面,迫使筆者回顧著長達十年的「『口述歷史』之歷史」,甚感「愧對故人」,於是提筆草為序文,記下些許雜感。五月二十七日,這部《口述歷史訪談錄》即將於第十五屆印順導師紀念研討會上,舉行新書發表會。際此新書發行前夕,爰將該份序文草稿點出,增補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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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國史館纂修卓遵宏與侯坤宏教授蒞臨佛教弘誓學院,展開口述歷史訪談。其後因國史館人事變遷,暫時擱置了六年之久。
五年前,呂芳上館長任內,重行啟動本項計畫。兩位教授與筆者,終於完成了最後一次口述歷史訪談。
十一年間,歷經扁、馬、蔡三朝政權;五年之間,國史館三番重編預算。當年通過本計畫案的張前館長業已作古,呂館長已隨政權轉移而卸任,兩位纂修業已退休。
世事直如白雲蒼狗。本項口述歷史計畫,原是讓筆者以個人省察的角度來回顧歷史,環察現狀,然而就在時斷時續的潤稿期間,計畫推動者竟然共同見證了三番政黨轉移,多次社運盛事。加上筆者在法務、公務、社運、學術、教育等諸領域,腳步從未停歇,這就使得本書的編輯工作,顯得十分吃重。問題在於,這十一年來,筆者的生命史依然是「現在進行式」,那麼在口述、筆錄之後,倘若不把它們的內容納入,容有缺陷。於是,訪談雖已告一段落,本書主編傳法法師,依然從各種當期報刊雜誌、弘誓學院的學團日誌與筆者個人的臉書隨筆,前前後後擷取相關資訊與報導,使得本書的篇幅持續擴增。
這些年可說是「高教寒冬」,大學運作十分不易,將玄奘大學的運轉視為「如來家業」的筆者,面對大學困境,實不忍轉身脫逃。筆者雖然希望擔任專司教學、研究的「陽春教授」,但是,「將軍沒有選擇戰場的權力」,筆者自應銜校長命,扛起院、系主管之職。這樣一來,院系業務,加上校務計畫、教卓計畫、研究計畫、系所評鑑,以及配合各處室的行政作業,使得各級會議頻繁,公務總是如潮水般不斷湧來。稍一不慎,積累的工作就足以讓自己「滅頂」。這使得筆者手裡的潤稿工作拖拖沓沓,完書似乎遙遙無期。對性格急切的筆者而言,這是相當可怕的心理折磨。拖到第四年,大概對這部書在翌年的出版,已經沒有了太大的信心,國史館終於停編預算。每當與計畫主持人侯教授碰面,筆者總感覺「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也因此,待到去年五月間,為了專心趕潤書稿,筆者向劉得任校長懇辭「社科院院長」與「宗教系主任」一職。最後校長雖勉為同意筆者卸下院長職務,但還是要求筆者續扛宗教系主管職。八月卸任以後,心情頓感輕鬆。因為這樣一來,省卻了大約三分之二的公務時間,潤稿工作也就明顯可以推快進度。於是與侯教授商量,預訂在今年五月底出書,並於五月廿七日的第十五屆印順導師紀念研討會上,正式發表新書。如此大膽地排定出書期程,並且明列於當期研討會公告之中,這無非是要強迫自己破釜沉舟,拼命向前;並且提醒自己:千切不可一時心軟,攬下其他公務,或是出國弘法之類行程。
待到全書初潤已畢,去年十一月廿八日,筆者帶著十分歉疚的心情,透過館長秘書吳梅瑛女士的安排,前往國史館拜會吳密察館長,一方面敬表謝忱,同時也與他商洽後續出版事宜。感謝吳館長,他十分慎重地請何智霖副館長、修纂處許瑞浩處長到館長室,與筆者共商出版方案。最後決定:(國史館與口述者)兩造著作權人,共同將這份書稿交由民間出版社印行。吳館長並惠允撥冗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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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口語聽打與書寫文字在風格上有很大的落差,必須讓文字更為精準,讀來更加流暢。聽打稿要轉化為書寫稿,往往比自己獨力完成論文,還要來得困難。即使耀行、傳法法師已經初步潤稿(二修),到了筆者手裡,往往還是改得「滿目創痍」。而以極其零碎的時間,斷斷續續潤稿,也極為影響思路的連貫性,這使得潤稿進度倍加緩慢。往往一忙就擱下月餘,再點出檔案時,連自己都感覺無比陌生。好似鍋冷灶冷之後,重行加溫一般,讓潤稿工作更形吃力。
再潤(即三修稿)完成之後,傳法、耀行法師為謹慎起見,又再進行四修,於是自今年元月起,筆者依於四修稿,進行第五修的工程。這一次重點已不在文句修潤,而是審視有哪些可以刪減的內容,予以斟酌刪減。
原來,在訪談過程中,筆者自是「有問必答」,而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待到全面回顧書稿,卻發現有些當時剛發生的事情,細節還記得很清楚,不免在問答間,陳述得過分詳盡;若不適度作一刪節,各種事緣的份量輕重與文字多寡將會不成比例。
其次,即便「往事並不如煙」,但筆者絕不希望運用口述歷史的發言權,大談「個人恩怨」。因此,除非涉及理念的論述而無法省卻情節,否則本書絕口不提自己曾經受到誰的明槍,誰的暗箭,誰的羞辱或誹謗中傷之類情節。畢竟筆者重視的是「制度或結構的反思」,以及「思想觀念的倫理判斷」,絕對不可趁機「報老鼠冤」,對當事人施以「精神懲罰」。
因此在五修稿中,筆者使用「減法」,刪卻了許多相關人物的情節段落。有些時候斟酌再三,依然無法省卻某些情節,否則會影響前述初衷──「制度或結構的反思」,以及「思想觀念的倫理判斷」,這時為了避免當事人受到精神衝擊,筆者酌予運用代號而隱其大名。
筆者生性好打抱不平,這是性格基調。因此早在二十八年前,性廣法師為筆者的散文集作序之時,就幽默地對筆者作了如是素描:
雖淡泊簡靜是氣質天成,遊心法海為平生所好,然一遇狀況,恐亦不免於發作。
四十歲那年,在書寫新書序文之時,作了如下的自剖:
三十歲以後,漸漸在因緣的促合下邁向菩薩行,也在菩薩行中體會到:悲心可以增強個人的耐力,可以結合同修的共願;耐力與共願不但轉去許多個人的障緣與群體的共業,也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與智慧,去辨明哪些人是真正臨事「義無反顧」的,哪些人是臨事不免「色厲內荏」的。要如何對這後者的「可惡」之人產生毫無遲疑的悲憫之心?這該是對將邁入四十之年的我一個很大的考驗吧!
一轉眼又過了二十載,如今已越來越能體會孔子自述「六十而耳順」的原理,對於倫理標準下的「可惡之人」,筆者業已越來越能生起悲憫之心。
然而,凡諸影響大局的個人言行與組織作為(如:影響佛教的正常發展與社會觀瞻,強化佛門的性別歧視,影響公眾福祉與弱勢眾生),這些無關個人恩怨,涉及大是大非,筆者當然礙難鄉愿,而且在受訪時,語氣還顯得十分峻厲。潤稿之時,火力依然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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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十一年口述歷史計畫進程,對於以下大德、法師、居士,內心無任銘感,爰殷切申謝如下:
首先,十分感謝國史館張炎憲前館長,以及該項計畫的主持人卓遵宏暨侯坤宏教授。倘若沒有張館長大力支持兩位教授推出該項計畫,倘若沒有兩位教授一次又一次向筆者進行訪談,坦白說,此生不可能完成這項任務。而且年紀越大,記憶越差,有的前塵影事,近年已經忘得一乾二淨,尚幸這些訪談稿,留下了些許人生道途的雪泥鴻爪。
其次感謝呂芳上前館長暨現任吳密察館長。呂前館長使得本項計畫不致中輟,任內還為本書出版,而連續編了三年預算。吳館長對筆者的公忙處境深切諒察,妥為善後並親自作序,使得這項計畫得以畫下句點,圓滿落幕。
再來要感謝執行本項計畫的工作團隊。本部口述歷史,先由陳悅萱、潘鳴珮、江曉音完成聽打、整理初稿,接著由傳法、耀行法師協力完成初潤稿,草擬章節標題,選輯各種照片,並撰寫照片說明文字。近期復有心皓、傳聞、法融、智永、鳴珮、志華等學眾與志工,投入校對工作。
感謝龍岡數位印刷公司趙鈞震董事長。在新書完稿的最後階段,明一法師原本只是爰例向他商洽後續的印刷事宜,未料趙董事長發心殷重,竟然義務承擔起本書的封面設計、美編與排版工程。此外,他還熱心規畫了後續在出版界推出本書的妥善方案。
感謝大力支持本書印刷暨四事資具的李芳枝、楊呂幸、高銓德、林秋遠居士,以及林義男、高慶珍、楊美蘭、徐秋鴦、徐桂蘭、范揚鑑、涂晏婷、胡毓苓等率領下的志工團隊,他們長年默默守護學團,讓筆者得以無後顧之憂,並且順利完成本書,讓它及時面世。
而弘誓學團的工作團隊,在住持性廣法師全心支持、監院明一法師「速效」率領之下,早年即已投入訪談期間的行政庶務,近期更忙碌於新書出版的編、排、校對,研討會暨新書發表會的籌備工程。這些默然無私奉獻的佛門法眷,大名如下:印純、傳法、心謙、心宇、心皓、耀行、光持、傳聞、紹玄、心慈、印悅、智音、智淳、耀仁、紹容、如慧、德平、德安、德定、宏量、演定、佛香等諸位比丘尼,暨莉筠、悅萱、德發、德風、秀娥、彩虹、致宜、湘雲、阿畫、雅惠、淑娟等諸位居士。
最後,要向所有與筆者善緣深厚的長輩、師友、同道與護持大德,敬謹致謝。倘若沒有諸位的提攜與護念,就不會有這部書的面世,也不會有書中主角的種種事行。因此在書序之末,謹向諸位師友大德,獻上無限感恩與深切祝福!"
"如一眾生未成佛,終不於此取泥洹
——《浩蕩赴前程:昭慧法師訪談錄》自序
釋昭慧
去(一○五,2016)年八月三十日晚,正當扶案修潤國史館《口述歷史訪談錄》文稿之時,忽見臉書跳出一張歷史照片,那是國史館張炎憲館長與筆者合影的相片。原來,一○三(2014)年九月二十九日,乍聞張前館長病危,筆者於臉書寫下感懷並刊登這張照片,其後未久,張前館長與世長辭。沒想到兩年後,臉書竟然自動跳出這篇圖文,供筆者「復習舊作」。
自民國九十五(2006)年起,國史館為筆者進行了口述歷史訪談,那正是張館長任內全力支持,而由館...
目錄
"吳序
侯序
自序
導讀
第一章 青蔥歲月如梭如歌
一、 父輩生長的土地
二、 客居緬甸
三、 投奔自由中國
第二章 將此身心奉塵刹
一、 初入佛門與幾位長老的法緣
二、 圓領方袍僧相現
三、 早期的出家生活
四、 威權師父與「問題」徒弟
五、 父親過世
六、 顛沛造次的歲月
第三章 菩提大道引路人
一、 法乳深恩永難忘
二、 思想啟蒙者
三、 「臨終法語」公案
第四章 福嚴三年山居歲月
一、辦學概況
二、佛學院管理方式
三、生活作息
四、課程設計
五、教學感想
六、擔任高級部主任期間的風風雨雨
七、離開福嚴精舍
八、懷念的法師
第五章 「為眾生」樹正法幢
一、安危他日終須仗
二、舉辦「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學術研討會
三、前總統陳水扁與印順導師的因緣
第六章 護教事業
一、 護教組的成立
二、 與了中老法師的法緣
三、 杯葛「思凡」
四、 馬曉濱事件
五、 觀音像事件
六、 佛誕放假運動
七、 廢除佛門「八敬法」運動
八、 護教心得
第七章 與教界的因緣
一、 佛光山
二、 慈濟
三、 法鼓山
四、 中國佛教會
五、 中華佛寺協會
六、 與其他法師、寺院的法緣
七、 與南傳佛教的互動
八、 與國際佛教的互動
九、 與現代禪的法緣
第八章 與其他宗教的友情與互動
一、與民俗信仰的互動──石觀音文化節
二、與基督宗教的交流
三、與一貫道蕭家振居士的善緣
第九章 兩岸佛教的參與觀察
一、 台灣佛教
二、 大陸佛教
三、 兩岸佛教的交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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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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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蔥歲月如梭如歌
一、 父輩生長的土地
二、 客居緬甸
三、 投奔自由中國
第二章 將此身心奉塵刹
一、 初入佛門與幾位長老的法緣
二、 圓領方袍僧相現
三、 早期的出家生活
四、 威權師父與「問題」徒弟
五、 父親過世
六、 顛沛造次的歲月
第三章 菩提大道引路人
一、 法乳深恩永難忘
二、 思想啟蒙者
三、 「臨終法語」公案
第四章 福嚴三年山居歲月
一、辦學概況
二、佛學院管理方式
三、生活作息
四、課程設計
五、教學感想
六、擔任高級部主任期間的風風雨雨
七、離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