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明托

第一章　笛福的青年時期與早年的追求

文人的一生並不總是豐富多彩。一些文人在精神體驗方面感想豐富，卻在現實生活中唯唯諾諾，裹足不前。他的傳記作家卻竭力傳遞給想了解傳主故事的人們，他的創作習慣是什麼？他是怎樣說話的？他是如何履行對家人、鄰居及其本人的職責的？他在關於人類命運這些重大問題上的看法是什麼？我們想要知道他說過什麼話，寫過哪些文章，而非想去了解他在書房、家庭或社會層面以外的其他事情。關於笛福這一生中對社會有影響的行為裡，最直觀的外在表現就是他出版的那些著作。

丹尼爾．笛福可能是名人當中的特例：他不僅是一位文人，而且還是一位在現實生活中積極投身社會運動的社會運動家。讓他在文學歷史上獲得不朽名聲的作品，對他來說只能算是他人生中一個無心插柳的結果。對笛福來說，文學創作只是他旺盛生命力在諸多領域內的一種局部綻放而已。當他創作《魯賓遜漂流記》一書的時候，已年近六十。在那之前，他曾當過革命者、商人、製造商、流行諷刺文章的作家以及破產者。他曾擔任過公共委員會的祕書，在連續五屆政府裡肩負著收集祕密情報的工作。除此之外，他還寫過難以計數的宣傳冊，擔任過不止一家報紙的編輯。事實上，笛福就像他所崇拜的那些英雄一樣，過著冒險又豐富多彩的生活。他總是能夠以冷靜與豐富的智慧去解決諸多的人生難題。

我們必須要感謝笛福將自己人生中所遭遇的眾多事情記錄下來。他身上有一種充滿生命力的冒險精神與氣質，喜歡講述自己人生中的冒險故事。在他的眾多作品裡，我們可以找到一些零散的資訊，並且根據這些資訊去逐步勾勒出他相對完整的人生輪廓，並付諸文字形成傳記。對於每一個嘗試去記錄笛福人生的傳記作家來說，這都是一大優勢。不過，我們會對他留下的這些文章的真實性抱持一種懷疑的態度。從多個角度來看，笛福都是一位非常擅長講故事的人。如果這些文章只是存在於他個人留下的紀錄的話，我們很難完全採信他的紀錄，畢竟每個人都會習慣性地美化自己。

1661年，笛福生於英格蘭倫敦。有趣的是，現在世人所熟悉的笛福（Defoe）這個名字，其實並不是他的本名，因為這個名字是他後來幫自己取的。他的父親是克里波門聖吉爾斯地區教區的一名屠夫，他的姓氏是福（Foe）。他的祖父是北安普頓郡的一名自耕農。在他的《道地英國人》一書裡，笛福就用輕蔑的口吻談論著他這個宣稱具有「諾曼貴族血統」的家族，對他們的祖先是鼓手或是陸軍上校的說法進行駁斥。不過，笛福顯然是出於個人的虛榮心，希望世人認為他是一個具有法國諾曼血統的貴族後裔。但是，對於笛福這樣一個精力充沛又追求完美的人來說，他絕對不會容忍自己原先的名字跟隨自己終生。大約在他四十歲的時候，他就將自己的簽名從「D.福」，改為了「笛福」。但是，威廉．李這位具有耐心的傳記作家卻發現，笛福在這之後的許多文章裡，都是以「D.福」或是「D.F.」等簽名來代表自己，有時甚至會使用「丹尼爾．笛．福」或是「丹尼爾．笛福」。後來，「丹尼爾．笛福」就成為笛福在文學領域內廣為人知的一個代號了。

當笛福中年的時候，經常有人會嘲笑他缺乏學識。每當遇到這種情況，笛福總是會幽默地表示，如果他真的是一個笨蛋，也不能怪他，只能怪在他父親的頭上，因為他的父親「從來都不願意在讓他接受教育方面花一分錢，正因為如此，他才無法成為布朗那樣學識淵博的人。」笛福的父親是一位非國教徒，是安斯利牧師所在教會的成員。笛福原本想要成為一名非國教牧師，「但是，這對我來說是一場災難。因為我後來發現，自己對成為牧師一點都不感興趣。」笛福年輕的時候，曾在一所神學院裡接受過成為牧師的訓練，當時的他大約只有十四歲，並且要在那裡接受五年的教育。在訓練結束之後，笛福也解釋了他沒有成為站在講臺上發表布道演說的牧師，而是改變了自己的人生目標，下定決心要投身商業，成為一名長襪商人的原因。關於這方面，笛福做出了很多解釋，但整體來說，還是因為在他看來，牧師這個職業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既不是一份光榮的職業，也不是一份有趣的職業，更不是一份可以賺大錢的職業。笛福認為，因為有太多資質很差的人成為牧師，導致整個牧師團隊的水準已經很低了。很多牧師都是單純因為獲得了教會頒發的證書而當上牧師的，他們根本就缺乏身為基督徒所應擁有的學識。因此，這些牧師根本沒有能力真正地集結教眾聚會，或是得到較多教眾的捐助。除此之外，普通教眾對一般牧師的看法，都是持反感態度的，流露出一種非基督徒應有的精神。最後，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都不會選擇去做牧師，而是另謀高就。再加上倫敦地區的牧師職位，通常都會被那些來自其他地方的人所占據。「來自英格蘭各地的牧師都會聚集在這裡。」其中一些牧師來自蘇格蘭，他們在取得任何正式任命之前，就已經先來到這裡了。因此，想要在倫敦這座大城市裡擔任牧師，競爭是相當激烈的。

雖然，笛福將他在紐因頓．格林地區莫頓先生創辦的學校中所接受的教育，稱作「無所事事地消磨時間」，並稱當時學校的教育方式只能激發他內心的鄙視之情，但他還是對莫頓老師的優秀能力表達了敬意。除笛福之外，莫頓所教育的其他幾位學生，也都表達過類似的看法。從某個層面來看，莫頓的教育方法的確要比當時其他學校的教育方式更好。莫頓要求學生的所有論文都必須要以英文書寫，在進行辯論時，也必須使用英文。因此，正如笛福所說，雖然莫頓的很多學生「在語言學習方面做得不是很好」，但是「他們在英文的掌握方面都做得非常不錯，並且比當時任何學校做得還要好」。至於笛福是否在紐因頓的這間學校裡掌握了基本的寫作技能，我們如今已無從知曉。但是，對於笛福日後所展現出來的文學才華，我們的確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學習到的。不過，很多接受過大學教育的人經常都會嘲笑他，將他貶低為「一個沒有文化的傢伙，不是真正的學者」。對於這樣的嘲諷，笛福非常反感。正因為如此，笛福也曾創作過一些文章，專門對此進行反駁。1705年，笛福難以壓抑內心的怒火，向約翰．圖欽發起挑戰：「與他一起對任何拉丁文、法文或是義大利文的作品進行翻譯對比，然後再進行橫向的交叉對比。每一本書的賭注是二十英鎊。」笛福還曾對以輕蔑口吻嘲笑他為「一個沒有文化的傢伙，一個沒人知道名字的文盲」的斯威夫特，說：「他已經利用閒暇時間掌握了五門語言，並且一直保持著對這些語言的了解程度。雖然他無法撰寫任何法案放在他家門口，也無法在《評論》（Review）文章中使用拉丁文引言。」總而言之，笛福始終無法忘懷別人嘲笑他缺乏學識的行為。在威廉．李認定是笛福所創作的一篇文章（這篇文章刊登在《蘋果峰期刊》上），笛福談論了他對於「學識」的理解。下面，我將引用笛福在這篇文章裡所提到的部分內容：

「我還記得，幾年前，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經常被斥責為缺乏文化的無知之人，很多人都嘲笑他是『沒有文化的人』，在這些人當中，就包括了在過去那個時代裡，被認為是身處上流社會的那些人物……」

「一次，我碰巧來到了這個人的書房，發現他正忙著翻譯關於描述第聶伯河流域的文字，地圖上關於這條河流的文字都是用西班牙文寫成的。還有一次，我發現他正在翻譯一些講述天體運行規律的拉丁文字。身為一名天文愛好者，我想要看看他翻譯的是否準確。最後，我發現他非常精通拉丁文，並且能夠充分理解原作者想要表達出來的深奧含義。簡而言之，我發現他非常精通拉丁文、西班牙文與義大利語，並且還能讀懂希臘文。之前，我從未見過一個外國人能夠如此流利地說法語——但是，這個人並不是學者！」

「在另一個場合，我聽到他談論關於科學方面的話題（他竟然還會談論這方面的事情，這實在讓我感到非常驚訝），是關於宇宙天體的運行、距離、體積、運轉週期以及行星之間相互影響的關係，還包括彗星運行的過程，以及全新宇宙哲學思想的演變歷程。但是，這個人並不是學者！」

「除此之外，他對地理與歷史也是瞭若指掌的。即便他是在談論世界上那些最為遙遠的國家，也都能夠如數家珍，以非常精確的資料將這個國家的情況介紹出來，並且還能將其他國家與地方一一闡釋清楚。他能夠說出每個國家所信仰的不同宗教以及當地的風土民情。他說得非常真實，彷彿他是那個地方土生土長的一樣。他不僅知道其他地方所發生的事情，還知道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正在做著什麼事情。我的意思是，他似乎知道在這個世界的其他角落裡，到底在進行著怎樣的商業活動，從事著什麼類別的工業製造，或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件。他的腦海裡似乎裝著人類各國的發展歷史與現狀。但是，這個人並不是學者！」

「因此，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在不斷地思考，世人所談論的這種學識，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東西呢？所謂的學者又是由什麼東西構成的呢？在此，我要說，一個人能夠掌握五門不同的語言，並且還能讀懂第六門語言，還掌握著與天文學、地理學、歷史學以及其他學科相關的知識（我不好意思直接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因為我是一個謙虛的人），但即便如此，世人仍然在說，這個人並不是學者！」

第一章　笛福的青年時期與早年的追求

文人的一生並不總是豐富多彩。一些文人在精神體驗方面感想豐富，卻在現實生活中唯唯諾諾，裹足不前。他的傳記作家卻竭力傳遞給想了解傳主故事的人們，他的創作習慣是什麼？他是怎樣說話的？他是如何履行對家人、鄰居及其本人的職責的？他在關於人類命運這些重大問題上的看法是什麼？我們想要知道他說過什麼話，寫過哪些文章，而非想去了解他在書房、家庭或社會層面以外的其他事情。關於笛福這一生中對社會有影響的行為裡，最直觀的外在表現就是他出版的那些著作。

丹尼爾．笛福可能是名人當中的...

前言

　　關於笛福的傳記，市面上已出版諸多版本。第一本笛福傳記是喬治．查爾默斯在1786年出版的，第二本笛福傳記是沃爾特．威爾森在1830年出版的，第三本笛福傳記是威廉．李在1869年出版的。三個版本的笛福傳記皆為三位作者耗盡心力與大量時間，進行獨立研究與發現之後創作而成。據考證，笛福生前創作了約250本書和宣傳冊，但署名的作品卻鳳毛麟角，因此若想對其作品進行全面細緻的研究，則需耗費大量心血。即使全部完成，也會發現這些笛福創作的作品，仍然存在許多爭議。也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兩個人能夠真正讀完他那些匿名或用筆名出版的作品，整體來說，這是關於笛福全部作品方面達成的共識。不過，幸運的是，對於那些對笛福的人生與品格有著清楚認知的人們而言，這樣的認同絕對不是按照一些內部證據去進行猜測而得出的結論。笛福有時會將自己的名字或是名字大寫字母縮寫，署名於自己的某些作品上，然後將其他作品的作者身分當作一個公開的祕密。不過，在已確定的笛福作品中，我們也可以對其人生觀與行為準則有一個較為全面的了解。遺憾的是，已出版的眾多笛福傳記版本中，作者竭盡全力的研究往往集中在細枝末節之處，因此對笛福的人生核心思想並未形成清楚的認知，對他在宗教、政治以及英雄崇拜等方面的偏見缺乏必要的闡述。在創作本書時，我將威廉．李寫的笛福傳記作為我在編撰笛福生平時間順序方面的參考與指引。我在大英圖書館閱讀了所有已被確定的笛福作品，掩卷沉思，我更加篤定，迄今為止我們仍無法收集笛福的全部作品。我們只能在現有的基礎上，努力探究那個歷史背景下發生的與笛福傳奇人生相關的許多蛛絲馬跡吧。

威廉．明托
1879年1月

前言

　　關於笛福的傳記，市面上已出版諸多版本。第一本笛福傳記是喬治．查爾默斯在1786年出版的，第二本笛福傳記是沃爾特．威爾森在1830年出版的，第三本笛福傳記是威廉．李在1869年出版的。三個版本的笛福傳記皆為三位作者耗盡心力與大量時間，進行獨立研究與發現之後創作而成。據考證，笛福生前創作了約250本書和宣傳冊，但署名的作品卻鳳毛麟角，因此若想對其作品進行全面細緻的研究，則需耗費大量心血。即使全部完成，也會發現這些笛福創作的作品，仍然存在許多爭議。也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兩個人能夠真正讀完他那些匿名或用...

前言
第一章　笛福的青年時期與早年的追求
第二章　威廉三世的副官
第三章　不信奉國教的殉道者？
第四章　關於法國事務的評論
第五章　和平與聯合的宣導者
第六章　薩謝弗雷爾先生與政府的變革
第七章　動盪時期的困難之處
第八章　後期的新聞評論工作
第九章　笛福的小說創作在他人生中的位置
第十章　笛福的神祕死亡
附錄1　維吉尼亞．吳爾芙評笛福
附錄2　維吉尼亞．吳爾芙評《魯賓遜漂流記》

前言
第一章　笛福的青年時期與早年的追求
第二章　威廉三世的副官
第三章　不信奉國教的殉道者？
第四章　關於法國事務的評論
第五章　和平與聯合的宣導者
第六章　薩謝弗雷爾先生與政府的變革
第七章　動盪時期的困難之處
第八章　後期的新聞評論工作
第九章　笛福的小說創作在他人生中的位置
第十章　笛福的神祕死亡
附錄1　維吉尼亞．吳爾芙評笛福
附錄2　維吉尼亞．吳爾芙評《魯賓遜漂流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