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普拉欣

 

 

　　初看《瓶中船》這本書可能以為它只是一則有趣的冒險童話，細讀後才覺得它像是關於難民或移民的寓言，也可以說是關於所有「夢想要過更好的生活」的人。什麼是更好的生活？沒有標準答案。對這個故事裡的小老鼠而言，則是基本的――免於恐懼的生存自由。因此這場冒險並非出於興趣或好奇，而有不得不然的必要性。

 

　　追尋夢想的旅程自然不會一帆風順， 無論是天外飛來的強盜，或表面友善實則存心剝削的自私偽善者 (明明有遼闊肥沃的草地卻不願分享)，或惡劣的天氣海象，都無法預料。作者用了好幾次「可是」，表示人生際遇難測；也用了好幾次「終於」，表示苦難終會過去。

 

　　精準的遣詞用字蘊藏豐富的涵意，故事情節對於時間和地點的安排也別有深意。為什麼是在「天快亮的時候」？因為曙光象徵一線生機。為什麼旅途的終點在大城市？因為如同在現實世界，難民經常投奔落腳於包容性強、生存機率高的大城市。情節推展亦有層次，主角先「向外眺望」，才得以看見機會；但僅僅看見是不夠的，還要自己動手奮力一搏，不再像之前那樣隨波漂流。

 

　　花栗鼠出現時的轉折，展現作者高明的文學手法，除了製造戲劇性的懸疑張力，也有除舊換新的意義 (沒有薑汁餅乾了，也沒有只想吃餅乾的「朋友」)。過去的舊經驗在新的國度被推翻了，主角要建立新的人際關係和不同的人性觀點，例如世界上有不友善的海鷗，也有友善的海鷗，睿智的避免刻板化。接下來簡要的呈現真朋友的兩個特點――互相幫助和擴展視野，同時也確立老鼠的尊嚴，她不是只能依靠他人和被救助，她也有自主性和幫助他人的能力。故事最後以首尾呼應的兩件事情―在船上玩和曬太陽，對比從前的恐懼和現在的安心，宣告主角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然而，為什麼最後的場景不是在新的老鼠窩，而是戶外空地？我想，在毫無屏障的空間能無憂無慮的閉目休息，不僅表示此處絕對安全，也說明「家」不僅有地理的意義，也是一種精神性的存在狀態――身體的安全和心理的安全都被照顧到了。無論如何，暴風雨終會過去。對於歷經苦難的生命而言，溫暖的陽光是安慰，也是美好的盼望。

 

　　這本圖畫書處處玄機，諸多巧妙安排的細節，或許快速閱讀時不易察覺，卻是使故事輕鬆好讀又深刻豐富的要素。

 

　　「瓶中船」做為書名和素材就充滿象徵意義。許多人初見船在瓶子裡時很驚奇，這麼大的船怎麼可能通過窄小的瓶口？真是不可思議啊！就像一隻孤單弱小的老鼠，怎麼可能通過接二連三巨大可怕的天災人禍而獲得自由新生？不過，瞭解內情的人知道，只要有精巧的工藝技術，瓶中船是可能的。作者顯然認為，人生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