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吳老擇
佛教傳入中國,不管教理之推展及道行之修持,無不是以梵僧為主導。晉釋道安始,出家漢僧即漸漸隆盛,教學及實踐之解行並重而發展,為唐代佛教的黃金時代。五代及南宋,由於社會之變革,漸漸重行而教學日漸昏瞶不曉,而心傳之學亦歸於沒落。元代敬重八思巴大寶法王,明代重民間俗信而滿清乃至現在,「即心即佛」之佛心禪思,似亦消聲匿跡,唯秘密雙修之藏密及彌陀淨土獨為興隆。幸數十年來,台灣民主化,市場經濟相當發展。有史以來,皆未見梵僧光臨台灣。十餘年來,上座部乃至原始佛教之道場林立全台。緬甸、泰國、斯裡蘭卡之禪師亦接踵光臨教導實踐禪法。更有國際馳譽學者辛島靜志等,於公私立大學研究所,以語言學宣導佛經的研究方法。所以台灣雖立在太平洋的孤島,於世界上,確實不愧為「寶島」之稱。
宋雲鳳同學,十多年前在法光佛教文化研究所,一起學習《俱舍論》,及在元亨佛學研究所讀《大毘婆沙論》,現在在研讀《南傳相應部》,早就喜歡解行並重、雙管齊下,始能除去錯綜複雜的妄想雜念。故一面學教,一面去參加南傳梵僧權威禪師修禪中心參禪,已七、八年了,相當有成就,實若法融禪師說:「慧發亂蹤,定開心府。」對世間的是非、好壞、得失,皆能置之度外,空無所有,當不用說;就是日常行動、生氣勃勃,而奉行迦諦喇禪師所開示:「快樂和痛苦,都是現象而已,要同等以待。由苦、無常而了悟無我。」喜怒哀樂要修練到無住著之無我,使現象之苦受、樂受的身、心,立刻化為無苦、無樂受。這中國傳統禪法,稱謂「無生法忍」。
在《阿毘達摩論》言,「忍」的剎那間,即可進入「世第一法」,即離凡夫性,證入聖者位。同學們一直鼓勵雲鳳,從身心浸入禪林參學之經驗,不計著禪法緊密傳授及印證,集記成文字,共用初修或將修學者的參考。已將出書,以祝學行成就,功德無量。
於瀚邦佛學研究中心
2015 年10 月10 日
序二/徐一智
佛教要求解行並重,當中最可讓人獲益,進至解脫者,莫過於修行止觀法門。止觀便是指禪修,其重要性,經典裏,多有明示,如《小止觀》說:「止乃伏結之初門,觀是斷惑之正要;止則愛養心識之善資,觀則策發神解之妙術。」所謂「止」實指心緒不動、不飛亂,而「觀」則在令心念清明,得到慧解,所以《圓覺經》便說:「無礙清淨慧,皆依禪定生。」由此可知,止觀對一個佛教徒在修行上之重要性,其的確能助益行者超凡入聖,轉識成智,化迷為悟。此外,禪修能令人身心靈獲得轉化,對治煩惱與不好情緒的產生,使生活獲得調適,進而臻至自我超越之功用,則甚獲當今社會的重視。
例如「正念禪修」已成為許多大學通識教育的課程,希望藉之,培養學生釋放身心壓力,學會自我療癒的能力,以便創造出更好的學習狀況及人生觀。國內像中山、南華、法鼓等大學已陸續開設正念禪修的課程,使禪修逐漸形成一股風潮。雲鳳學長為正信、正念的佛教徒,一生行持,皆在佛陀開示的禪修之道上,不斷精進,而且甚有領悟,與上述當今潮流,乃不謀而合。
於法光佛教文化研究所就讀期間,即與雲鳳學長結識,常和她論學,所以對其學行也有所瞭解。在接觸佛教之後,雲鳳學長隨之採取解行雙運的方式,當作修行方法,來對治妄想雜念的升起。因此,除了進到佛學研究所,修習《俱舍論》、《大毘婆沙論》和《南傳相應部》等課程外,亦到華梵大學就讀,完成以世第一法為題的碩士論文,並深獲好評。另外,關於禪修行門的實踐,從踏進學佛之路開始,就不曾間斷,不管定禪或觀禪之馬哈希禪法,全能熟練持行,經過數十寒暑的鍛鍊,對世間是非、成敗、好壞、得失等情緒,心早已至不黏著的境界。由於學長生性慈悲,自始至終,都不祕藏修行心得,故有到南傳梵僧修禪中心、臺北科技大學、臺灣大學、朋友的《易經》班,擔任法工與教授禪修方法。現在更深念人們修禪之際,遇到困難,無法解決,則把歷年來自己禪修的心得,彙集成冊出版,好讓修行者有所借鑒,這份古道熱腸,實屬難得。
綜觀現在出版禪修之書,大都只教人修持止觀的步驟及方法,多無談及禪境裏,會遇到的問題、景況與對治方式,雲鳳學長不秘藏禪機作法,集寫文字供人參考,便為這本書的重大特色。書已將出版,相信一定可引領許多初修或將修學者,踏上這條佛陀指引的古仙人道。在此,預祝出版圓滿,功德無量。
中央大學明清研究中心研究員
2015 年11 月20 日於宜蘭寓所
作者序
雲行自在
我信仰佛教的啟蒙老師,算來應是大三時的食品化學老師──李益榮老師,他是位道教的修行者,每當假日回去察看實驗成果時,常會遇見他在實驗室一隅打坐的身影;平日上課,老師也從不諱言分享自己打坐的心境體驗;我因曾經在老師辦公室的書架上借了一本介紹佛陀的書,從此進入學佛的信仰生活。當時的我,在家庭宗教的強勢之中,歷經過各種內心的掙紮和苦悶,終於成長至具有為自己選擇宗教的力量和自由了,走到這一段路程,足足用去二十年的光陰。這一番改變,生命如翻過一張泛黃書頁,進入色彩亮麗精美印刷,內蘊豐富的華麗世界,立時從伴著我長大的基督教,自然無痕的便改換成了佛教信仰,如與曾經遺失的千古因緣,再次相逢。
然而學習佛教歷史和原始教法,卻又是另一番生死翻轉的重生,吳老擇老師是我在佛學上的啟蒙老師。因著老師的指導,教派雜遝的混亂,一點一滴分別學習分辨能力,佛教從原始到部派及之後的大乘、密乘,哪一個派別思想如何衍生流傳至變化,雖然歷經數千年,思想內容龐雜無序,但在老師抽絲剝繭、提綱挈領的殷殷教導之下,也大致有了不受愚弄的自我學習能力。
認識馬哈希禪法,是因為在學習巴厘文時,由溫宗堃老師所介紹,當時立即下定決心,作深入學習和探討,一方面是因為對溫老師的信任,更重要的,還是由於往日培養多年的佛學教史和經論的能力,在重新選擇修行方法之時,心中自有的判斷和抉擇的展現。
學習禪修的前半年,邊利用每日晨間和上下班通車等零碎時間,邊請教溫老師,慢慢熟悉禪法的操作方法;續著是參加大策師帶領的初級禪修班,一週一次兩個小時,共十週;接下來的五年,便開始參加密集禪修營,最主要的指導禪師是大越法師,他是位經驗豐富、有修有證、親切細心的禪師,熟知初學禪者的各式難關、問題和心態,每每在法師精心準確的指導之下,總能再再的感受到令自己滿意的進步;第六年之後,才開始陸續接觸和麵對緬甸禪師的教導,緬甸禪師的教法,相對於大越師父那老婆心切的態度,風格上可說是極為精簡,小參時,如果你的方法對了,通常只得到「繼續修行」一句話,習慣了大越師父諄諄教誨的行者,初時,還是須要調整一下的,行者在有一定的修行基礎之下,再接受緬甸禪師的教導,往往能得到長足的進展。
推廣馬哈希禪法的主辦團體雖然不算多,但其每次舉辦密集禪修營,無不力邀緬甸大師級禪師來台教授禪法,細數自己受教過的禪師們,依指導先後,有:沙沙那禪師(SāsanaSayādaw, 1935-)、恰宓禪師(Chanmyay Sayādaw,U Janaka , 1928 - ) 、般若諦帕禪師( Pañññādīpa Sayādaw 或稱 Beelin Sayādaw, 1933-)、迦諦喇禪師( Sayādaw U Zatila , 1965 - ) 、哆‧ 崴瑪拉禪師尼(Sayalay Daw Vimalanani,1972-)等等,內心萬分感恩叩謝所有遠道而來,熱忱傳法、為教獻身的眾位禪師,以及勞心勞力、辛勤懇切的主辦單位及法工們,在禪修的路途上,因為諸尊貴眾聖的明燈指引,行者行於佛陀教示的古仙人道上,得以坦盪無懼,因緣著實殊勝非凡。
衷心感謝所有曾經教導我佛法及禪修的指導者、相關團體,以及所有法工們;感謝我的先生──莊德明,謝謝他對我所有異想天開的任何怪異舉止和念想,給予無限的包容,並在教法上互為提勉及砥礪;感謝我的兒子莊心源,一向以來,都是如此的乖巧懂事、獨立自主、積極進取,讓我毫無所憂的作自己想作的事;感謝幫助我禪修以及促成本書完成,直接或間接所有相關的人,謝謝您們!
在學習馬哈希禪法之初,感覺迥異於往年自學打坐的經驗,其中以「貼標簽」(標記)最不相同。這個法門的操作,乃以腹部的覺受為根本所緣,而腹部的覺受則來自於呼吸的連動,相信熟悉腹式呼吸的人,能專注於覺知腹部的感受,便能輕易的入門;入息時,腹部上脹,依個人覺受,或標記為「上、脹、鬆、張力、硬……」,出息時,腹部則會內縮,感知後,或標記為「下、緊、硬、軟……」。這套禪法的操作技巧,雖然個人覺得不算太複雜,但相較於其他修法而言,諸多所緣的取捨,以及觀照態度的進退,甚至應該要精進或放鬆的時機掌握,無不處處玄機,充滿了彈性、不確定和自我考驗,修習期間須要密切配合禪師的指導,方不致失之毫釐而繆之千裡。
學習馬哈希禪法的行者們,或許都知道,其修習內涵的次第,是以《清淨道論》為參考標準,論中分禪修階段為十六個觀智,是為一次突破點,從初果至阿羅漢,共有四個突破關卡,最終以阿羅漢果為正斷所有貪瞋癡之煩惱,得到解脫,不再受後有輪迴之苦,以完成佛陀教示的解脫之道;而修習方法上,則以四念處為觀照所緣目標:身、受、心、法四大範圍,側重觀照、別別觀照,或一時總觀,相信都有人採用;此禪法最吸引我的部分,是其觀照能力的培養,不斷的提高心的銳利度,以斷除煩惱為主要任務,此外亦還能為生活帶來超然物外的立場,拉開心與外境的距離,尤其在身苦而心不苦的表現上,總能在遭受病痛折磨時,抽離於外,心平靜安穩不隨身體的病痛而感覺艱辛。以修行來導正輔助人生,同時從人生反饋驗證修行,兩者由水火不容,漸交互相雜,最後合一無別,修行即生活,生活即修行,原是須要一步步去實踐的理想,便是這些由每一個正念和精進的觀照中,分分秒秒積累建構而來,一切都須要我們全心全意,投入所有的力量來成就。
我在初學佛時期,即十分著迷於禪坐,雖然參加了學校的佛學社,但當時個人性格孤僻,獨學無友,也沒有得到教界禪修教導的相關資訊參考或依靠,雖然翻遍了書局裡所有和禪修相關的書冊,所得仍是粗淺的皮毛,自己如此的摸索著前進,其後更每天半小時,持續了半年無有間斷的打坐修習,如今想起來,那股不放棄的傻勁,雖足堪稱許,但其實險象環生;印象裡最後一次的坐禪,從入坐到下坐,經過半個小時,但感覺就像一次的張眼和閉眼之間,只經過一秒鐘似的,下坐後,感到時間、空間的粉碎和不存在,時間變得沒有意義了,由此內心受到極大的衝擊,在沒有禪師的指導和依靠之下,疑慮叢生,於是毅然的放棄坐禪,轉而以閱讀佛教和禪宗相關語錄或書籍為主,期望得到更多學理的支持,以安空洞盲修的恐慌。
還記得在書局中索讀禪修新知時,曾經看過一本《阿婆禪》,那是一位婆婆的坐禪日記,書中的每一個頁面,都是她如實寫下每一坐次的個人經歷,極為真實,讓人感受到有了禪修同伴的溫暖。唯經過拜讀,總覺得如此的禪修體驗,內容平凡無奇,時有無聊沒有成就感的枯坐記錄,並無法從中得到更多的學習技巧或啟發;但是僅管如此,那個禪修體驗記錄的印象,即一直深植心中;於是,二十年後,當自己有機會正式經過禪師的指導,再次學習禪法之初,立時便想到仿效阿婆,也真切的寫下自己坐禪的實修內容,將來或做個紀念,或亦可結集出版,不敢言及參考或啟發,也許會有人也像當年初學禪法的我一般,從中得到一點點同修相伴的溫馨,也便是為教法略盡棉薄之力及衷心所望了。
雖然一直以來從未放棄過這個念想,但,由於生性疏懶,總提不起動筆整理的那股勁來,以致八年來各禪修營的實修記錄,一本本束諸高閣,滿布塵土;直至今年年初結束四十日禪修營之後,終於下定決心,只要得空,一定要動筆整理了;但幾個月過去,因為分心於各項受託之事,還是沒有得到梳理的空檔,一晃眼便又來到了八月,最後觸發啟動的因緣,乃因為友徐一智博士一通邀約一同出書計劃的來電,沒有第二個念想的,一口便應允了下來;一來因為徐老師精通教法、博學多聞、才能出眾,出版經驗非常豐富,可以請教他諸多寫作及相關問題,亦是取個巧的搭上順風車;二來,當可依緣了了這個多年來的心願,因緣成熟矣!
書名的取名因緣,雲字,乃是源於自己的名字──雲鳳,以及法名──福雲的雲。福雲,是我在初皈依佛門時的法名,當時中國佛教會皈依輩份排行是為福字輩,再加上師父要我自選己名之一字,我喜歡自己的雲字,便此以為法名,福雲,音同浮雲,頗合於個人年輕時孤獨飄泊的性格。因此,本書是福雲行者精勤禪修的修行記錄,故而名為雲行錄。
而寫作內容方面,此為個人學習馬哈希禪法自始至今的實修記錄。第一個篇章,記錄了溫老師甫介紹於我以學習禪法的啟蒙時期;半年後,接著參加大策法師首於臺北道場開設為期十週,每週五晚上七時到九時的初級禪修班,因為當時正值前往華梵東方人文思想研究所就讀期間,課業繁忙,以致寫作記錄中斷,僅留有前三次筆記,因不足以完成第二篇章,只好寫成一篇文章,併入第一章之末;而往後七年期間,每一年各參加二至三場的十日、二十日,甚或三十、四十日不等的密集禪修營隊,每一回均筆記隨身記錄禪修實況,一來方便整理小參報告,二則留下記錄,作日後結集之用;七年以來,總共參加過十六次密集禪修營,其中有一次七日禪,七次十日禪,一次十三日禪,四次二十日禪,二次三十日禪,一次四十日禪;其中的十三日禪是慈心禪,最近的一次二十日禪,乃是專程為了學習觀入出息念的帕奧禪法。本書禪修記錄的收集,以馬哈希禪法及慈心禪為主,因為對帕奧禪法的學習尚淺,有待日後多加努力,故而沒有收錄,將來若有機會再繼續深入學習的話,或許也可寫作一份帕奧禪法的禪修記錄。
寫作格式,依著在禪修當下筆記的記錄型式而稍有不同,或者依時間、日期,或者依小參報告日為段落基準;內文描述,或者精確記錄,或者簡要概說,並沒有統一的固定格式。
記錄內容上,無論向禪師作過報告與否,都是完全真實體驗的精華;譬如:見到煩惱在眼前生起滅去,如綿絮飛揚轉瞬而過;用餐時,咀嚼著的同時,瞬間進入內在觀照,覺知色身的崩壞;亦或休息時,心碎裂開來,見到成片蛆蛆蠕動的驚恐;放大所緣至進入極清澈情境,一百分等級的超級銳利觀照;身在苦痛中,而心卻可以解離自在的感覺;定境太強或太弱,所有受到煩惱不斷侵擾的努力精進及決心;心以圓幅放射狀由一小點而舒展開來……。這種種不勝枚舉的精彩體驗,莫不是由第一場密集禪修的青澀苦況,經過一次次去除雜質,水裡來火裡去的淬鍊,一步一腳印的行至今日;本書由始至末為您作一回真人實境的實況展演,請跟著我的腳步,讓我們一同來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