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克萊斯

　　那棟房子是由紅磚與灰色水泥砌成的獨棟公寓建築，就是那種在紐約或是舊金山會看到的舊式建築。三樓的磚牆上有兩塊用水泥糊成的長方塊，上面各鑲著一片生鏽的東西，類似家徽之類。防火通道就在寬廣的正門上方成鋸齒狀向上攀升，不偏不倚就在整棟建築物的正中間。奈特知道洛杉磯有很多類似這樣的建築物，而事實上，他上班的地方正好就是這樣。這棟建築物的地基打的很高，而且還蓋斜坡上，要到達入口處還得通過兩道階梯，奈特馬上想到之後搬家要把傢具扛上樓會有多麻煩。階梯的左右兩側各有一棵樹，這樣跟公寓前方好有個區隔。這兩棵樹看起來像是一開始就在這裡的，其中一棵樹還粗枝大葉地在入口的加工鐵門上延展開來。

　　門裡面站著一位身材嬌小的亞裔女人，腋下還夾著一台iPad。她對他揮揮手，「奈特？」

　　他點點頭，「東妮嗎？」

　　「就是我，很高興認識你。」她將大門打開並跟他握手。

　　東妮就是那種很難只靠外表就猜出她年紀的人，十八到三十五歲都有可能。她的裙襬下露出的大腿讓他覺得她應該更年輕一點，而她的舉止談吐讓奈特覺得她應該比想像中更成熟一些。

　　當她領著他走上階梯時，她笑了一下，這笑容真的太美了，如果說她是在敷衍我，那她肯定天天都在練習這個笑容。「這棟公寓真的很棒，」她邊說邊溫柔地輕輕拍了一下門邊其中一根柱子，「超過一百年了，洛杉磯這一帶最老的建築物之一。」就在寬廣的門上頭，卡瓦荷清晰地用粗體字刻在門楣上，奈特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一個詞還是個名字，「看起來很棒。」

　　「他們當初興建的時候就認為這棟公寓會一直保存下去，蓋房子的人不都這樣想嗎？」她拉開那道不銹鋼保全門，後面的大門已經打開了。「請進，我帶你參觀一下。」

　　眼前的小型大廳看起來就跟許多黑色電影裡面出現的一樣。一號房與二號房就在前門兩側，還有一道樓梯蜿蜒通往二樓，樓梯上的扶手看起來已經很舊了。樓梯下方有兩排信箱，信箱下高高堆著好幾疊電話簿，感覺已經堆在那裡很久了。「別管那邊了，」她說，「通常這裡公寓管理員奧斯卡，都會把這裡整理的很整齊。」

　　「我沒放在心上。」他對她說。她又笑了一下，勾得奈特現在心花怒放。她一定有練過，沒有人可以自然地把嘴角與牙齒笑成這種幅度。

「上樓看看吧，」她邊說邊看著手上的iPad，「我們可能要繞一下。」

　　她帶著他從蜿蜒的樓梯走上二樓，然後直直走向走廊的後方。這裡四處都漆成深棕色或象牙白。他們經過一道窄小的玻璃門，奈特腦海聯想到舊式的電話亭。東妮回過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是電梯，」她這麼解釋，「故障中，不過等你搬進來的時候應該就修好了。這座電梯很小，傢俱可能還是要從樓梯搬上來。」

　　「幸好我的家當不多，」他說。他瞥向走廊的另一邊並看到那道標記著「十四」的門上吊著好幾組掛鎖在上頭。不過東妮的解說導覽早就經過那裡了，他轉頭想要看看那扇門，但是粗厚的門框擋住了他的視線。「總共二十二間房間，」她邊說邊戴著奈特往後面走去，「八、六、八。」他們穿過一道防火門然後走進一個寬廣的房間，左右都延伸到整棟公寓的牆面這麼寬。這裡有三張沙發還有兩張相同的椅子，靠南的那面牆上有一台大尺寸的平面電視，看起來至少有四十吋。「交誼廳開放給所有人使用，」她說，「要打電玩或是藍光什麼的都有。如果你要找人開趴的話，就先留個字條知會大家就好了。」

　　交誼廳後面接著整棟公寓後方的樓梯。比起前門的樓梯，這座樓梯看起來比較像是工業用樓梯，是由比較短的幅度交錯來回一層接著一層砌成的。東妮繼續向上走去，三樓的走廊看起來跟下面兩層一模一樣，走廊的兩側各有一道咖啡色的門，上面標記著二十七與二十八。東妮掏出一隻鑰匙，上面寫著二十八。

　　這間套房並不是非常大，但是也不小了。奈特幻想著好多個自己躺在這套房裡的實木地板上丈量房間的大小，大概是20乘20平方呎，可能會再長一點。套房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有台電風扇，上面繫著兩條繩索垂吊而下。門對面的磚牆上有兩扇很大的窗戶，大到他整個人站在窗台上都沒有問題。這兩扇窗戶都是那種舊式的豎框窗棱，窗框裡面都藏有繩子與平衡錘。從窗戶向外看就可以一覽洛杉磯市容。這棟建築下的山坡地勢加上較高的地基讓他現在的高度幾乎有五層樓這麼高了，窗戶外面可以看到隔壁棟公寓的頂樓，奈特還可以看到101號公路就在北方不遠處，而就在遠處那道斜坡的上方，他看到了洛杉磯格里菲斯天文台。「風景是不是很美？」東妮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喀踏喀踏響著。「太美了。」他將臉湊近窗戶，就在視野的左邊他可以看到好萊塢那白色字母高高聳立著。

　　東妮穿過房門走進左邊的廚房裡。廚房的檯面是用白色與藍色的磁磚拼貼而成，就像是一張棋盤，而地上鋪的油布地板跟檯面非常相似。「這間套房備有冰箱與四腳浴缸，」她說，「洗衣間設在地下室，屋頂上有陽台可做日光浴。我們一開始簽約半年，之後每個月繳房租；一旦你通過信用評鑑我們就要跟你收第一個月與最後一個月的房租。」他跟著走進廚房並試著保持鎮定。他隨意地打開幾個抽屜然後專注地看著廚房工作檯，他可不想冒險挑戰她的笑容。「那房租是多少？」他問，「告訴我的那個人有說租金滿便宜的。」

　　「嗯，不好意思我們才剛調漲了一些，」她說，「所以現在房租沒有以前那麼低了。」奈特回頭看看這間套房並想像自己的傢俱貼著牆面依序排好的樣子。「合情合理，」他說，「所以現在房租是多少？」

　　「五六五，」她說，「其他費用全包。」

　　他試著面對那張笑臉，「五百六十五美金，全部？」

　　「是的，」她說，「你還有興趣嗎？」

　　「靠！有，」他說，「抱歉措詞不當。」

　　東妮臉上的笑容有些動搖，然後他發覺那是她埋藏在那熟練笑容下的真實笑容。「沒關係，不要在意，」她說，「大家也都說我髒話飆得跟老水手一樣流利。」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與一支筆，然後用iPad的背面當作墊板並在名片上寫了起來。「去找洛克管理公司的網頁然後用這個密碼登入，」她說。「所有申請流程都在網頁上。你要是今天晚上完成的話，我們星期一就可以處理你的信用評鑑。然後下星期的這個時候，這裡就是你家了。」

　　「太好了，」他說，「信用評鑑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太棒了，」她說，「下星期我會打電話給你，然後──」她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然後她向後走並及時抓到那個東西。工作檯上出現一隻蟑螂，不是那種奈特平常夜裡在外走路時會看到的那種大型蟑螂，不過這隻也挺大的──大概有他的姆指一半大。這隻蟑螂在工作檯上呈Ｚ字狀地爬動著，頭上的觸鬚也就這樣左右擺動著。「真抱歉，」東妮說，她又低頭看了一下手上的iPad。「我們每隔兩個月都會請除蟲公司來處理，但是真的沒有辦法完全消滅牠們，我想你也懂吧？」這隻昆蟲在一道陽光下停下腳步並看了他們一眼，奈特也好好地看了牠一眼，然後牠就擠身消失在排水孔蓋裡了。「那隻蟑螂是青綠色的嗎？」東妮聳聳肩並繼續露出那張笑臉。「好像是吧？這是棟老建築了，難免有些奇怪的地方，不是嗎？」

　　那棟房子是由紅磚與灰色水泥砌成的獨棟公寓建築，就是那種在紐約或是舊金山會看到的舊式建築。三樓的磚牆上有兩塊用水泥糊成的長方塊，上面各鑲著一片生鏽的東西，類似家徽之類。防火通道就在寬廣的正門上方成鋸齒狀向上攀升，不偏不倚就在整棟建築物的正中間。奈特知道洛杉磯有很多類似這樣的建築物，而事實上，他上班的地方正好就是這樣。這棟建築物的地基打的很高，而且還蓋斜坡上，要到達入口處還得通過兩道階梯，奈特馬上想到之後搬家要把傢具扛上樓會有多麻煩。階梯的左右兩側各有一棵樹，這樣跟公寓前方好有個區隔。這兩棵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