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黑夜再度向溪谷襲來,掩蓋過溪水,掩蓋過我們,就像一張黑色的裹屍布。然而,我仍未下定決心,沒有,毫無頭緒,毫無進展。北斗星又依序出現在原來的位置,只不過轉了個角度,不過繞著北極星轉了個角度,就完全不同了。從來也不曾一樣,這些星星從不曾一樣。甚至,當這些星星殞落,聚合,分離。閉上雙眼,那是內在的氛圍,那是內在的流動,如同一尾盲目的魚痛苦地穿梭著,永遠不停歇。殘存就是生還。這樣周而復始,愛戀與痛苦不斷重新來過。愛是一道河床,而注入的是痛苦,淚水日日夜夜傾瀉著。
我們一路同行
如今你將成為道路
我會走下去
走下去
走過你的道路
一封末日後的夢幻情書,寫給大大小小的美麗人事物。
—《控制》(Gone Girl)作者,吉莉安.弗琳(Gillian Flynn)
★首刷精裝版本,溫暖上市!
★亞馬遜書店單月暢銷榜首、紐約時報暢銷書
★iBookstore、英國衛報、出版人週刊、大西洋月刊等媒體年度小說,歐普拉讀書俱樂部選書
★美國國家圖書館期刊、歐普拉網站、書單、出版人週刊、紐約書刊、紐約客等國際各界媒體一致好評!
寂地 The Dog Stars
我的狗叫做賈斯柏╱沒有小孩,我太太是在懷孕時過世的╱我最喜歡的書是──《原野奇俠》(Shane)與《無限戲謔》(Infinite Jest)╱我會煮飯,以男人來說算很會煮了╱職業──承包商,我不喜歡這工作,痛恨這工作。我應該去當高中英文老師之類的,或是寵物美容師╱我沒有病,據我所知,我很健康,我每個月會去山上拜訪一個家族兩次,他們患有血液疾病╱我最喜歡的詩是李商隱寫的,他是西元九世紀的詩人。那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不是我最喜歡的詩,不過現在確實是╱我已經很習慣失落的感覺了,我想╱今年的耕作豐收╱我可以喝點水嗎?
當一波致命流感奪取多數人的性命後,席格得以倖免。他的妻子已經走了,朋友們也都死了,如今只剩他獨自生活在一座廢棄機場的機棚裡,陪伴自己的是他的狗—賈斯伯。某天,不明音訊從他那架塞斯納小飛機的無線通訊中傳來,在他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以為在這嚴格控管的地帶之外仍存在著更好的生活型態。他義無反顧地架著飛機離開原處,依循斷斷續續的線索飛行著;而等在那裡的,卻是他始料未及的,不能說更好,亦不能說更壞。
這是一個美麗而令人動容的故事,荒蕪的末日光景,在極富詩意的文字與非傳統的敘事節奏下,成為華麗的精雕背景,死生界線在角色觀念對峙下,顯得曖昧模糊,唯一得以流竄其間的,是夢,與愛。作者以毀滅性的全球流感作為隱喻,故事兼備了溫柔與殘酷、寧謐與哀愁的複雜心理層次,一名末日殘存者,帶著一隻狗以及對亡妻的記憶,在孤立的寂靜宇宙中,重新建構與世界的親密關係。時間如常,天地萬物在持續的飛行裡展示力量,明天的一切無法得知,而此刻生命正隱隱約約發出召喚的聲響。
作者簡介:
彼德.海勒Peter Heller
詩人、小說家,冒險家。出身並成長於紐約,畢業於新罕布夏州的達特茅斯學院並養成熱愛戶外運動之嗜好,旅遊世界各地,撰寫挑戰帕米爾高原、天山、高加索、中美洲與秘魯的冒險故事,在歷險小說領域獲獎無數。擁有愛荷華作家工作坊(Iowa Writers' Workshop)的小說與詩詞藝術創作碩士學位(MFA in fiction and poetry)並以史詩創作《瑪爾雯讚美詩》(The Psalms of Malvine)榮獲密琪納獎學金。
海勒曾從事建築工、伐木工、近海漁夫、獨木舟教練、河川嚮導與披薩外送員,亦是《戶外探索》(Outside)雜誌、《男仕月刊》(Men's Journal)與《國家地理歷險頻道》(National Geographic Adventure)的特約作者,更為《彭博商業週刊》(Bloomberg Businessweek)的專欄作家。曾出版眾多非小說類書籍,包括《庫克》(Kook)、《護鯨戰士》(The Whale Warriors)、《義無反顧:勇渡雅魯藏布江》(Hell or High Water: Surving Tibet's Tsangpo River)。目前定居克羅拉多州丹佛市。
譯者簡介:
李昕彥
荷蘭鹿特丹大學藝術行銷碩士(英語組)、交通大學管理科學系暨外文系雙學士。一九九七年起開始從事口筆譯及英語教學工作,現旅居德國,專職中英德口筆譯工作。譯作:《14號門》、《戀夏進行式》、《史朵莉的心靈旅程》、《定稿:開膛手傑克的獨白》、《繼承人生》、《風靡全球!原始飲食法》等。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清新……寧靜,沉思……我們往往不會期待這樣的人來改變一切,以為這些日常生活不需要任何證明;即使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只顧著自己時,總會出現這樣的人來證明你是錯的──用那種最讓人驚奇的方式。—歐普拉網站
帶著幾分詩意,海勒的首部小說刻畫一則感人的故事,其中摻雜著幽默與心碎,表現一個男人拒絕被悲劇擊敗的人生。—iBookstore 2012年度最佳小說
海勒的首部作太驚人了,透過如此富有詩意的散文,描寫劫後餘生的生命如何征服心碎、悲劇與難以克服的困境,怎能不讀此書?—《美國國家圖書館期刊》
扣人心弦……海勒這部小說綜合了驚嘆、懸疑、浪漫與社會觀點及人性,創造出一種巧妙的認知失調,緊扣著席格這個角色……這本小說,真的,精采絕倫,絕對會引起共鳴。—《書單》
書中對於狩獵、釣魚與飛行的描述歷歷在目,大概是全世界最具詩意的野外生存守則了。—《出版人週刊》
太美的一本書了,初試啼聲小說家無懈可擊的作品,結合精彩的散文與真實雋永的角色。—《紐約書刊》
粗暴、痛苦又發人省思,彼德‧海勒就有這種神奇的魔力透過這本小說讓讀者歡笑、畏懼又感到極度脆弱。近年來最值得閱讀的小說之一。—《花花公子》
無懈可擊,讓人徜徉文學之境。—《華爾街日報》
令人心碎!—《西雅圖日報》
精彩的上乘小說。—《紐約客》
以及《大西洋月刊》《舊金山紀事報》《密蘇里人報》《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台》《波士頓環球報》《哥倫布電訊報》《亞斯本日報》《達拉斯晨間日報》《奧克拉荷馬民眾日報》《鹽湖城週報》《明尼蘇達明星論壇報》《費城雜誌》等等國際各界媒體一致盛讚!
媒體推薦:清新……寧靜,沉思……我們往往不會期待這樣的人來改變一切,以為這些日常生活不需要任何證明;即使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只顧著自己時,總會出現這樣的人來證明你是錯的──用那種最讓人驚奇的方式。—歐普拉網站
帶著幾分詩意,海勒的首部小說刻畫一則感人的故事,其中摻雜著幽默與心碎,表現一個男人拒絕被悲劇擊敗的人生。—iBookstore 2012年度最佳小說
海勒的首部作太驚人了,透過如此富有詩意的散文,描寫劫後餘生的生命如何征服心碎、悲劇與難以克服的困境,怎能不讀此書?—《美國國家圖書館期刊》
扣人心弦……海勒這部...
章節試閱
我架著大鳥翱翔著,100LL低鉛汽油性能良好,我巡邏天際,防患於未然。雖然我還算年輕,卻不是懵懂無知。我以往對於溪釣鱒魚的熱情幾乎勝於一切。
我的名字叫席格(Hig),就這麼簡單。如果你需要知道任何綽號,那叫我老席也行。
假使我今天從睡夢中痛哭著醒來,那肯定是因為所有鱒魚都消失了;斑點溪鱒、虹鱒、褐鱒、切喉鱒、黑斑鱒,全都消失了。
那頭老虎走了,那頭大象、那群人猿、那頭狒狒、那頭獵豹;灰冠山雀、軍艦鳥、鵜鶘(灰色)、海燕(灰色)、灰斑鳩,都走了。一切想來固然悲傷,不過直到親眼目睹最後一尾鱒魚奮力想要逆流探索更冷的水域時,我才開始哭泣。
梅麗莎(Melissa),我的妻子,曾是個老嬉皮。其實不是那麼老,她看起來很美。她在這篇故事中或許曾經扮演著夏娃的角色,但我卻不是亞當。我應該比較像是該隱,他們也沒有像我這樣的手足。
你讀過聖經嗎?我是說好好坐著並拿起聖經當作一本書來閱讀,你有嗎?翻一翻《耶利米哀歌》(Lamentations)吧,那正是我們現在的處境,幾乎就是如此,幾乎就是首哀歌,幾乎就如流水般傾吐著我們內心的苦衷。
據說末日氣候必先經歷一番熾熱再轉為寒冬,異常冷峻的寒冬,而我正在等待。這古老的地球本身就是個驚奇,打從在她與行影不離的月球分離之前──就像盤旋在遭逢獵殺野雁旁的忠實伴侶──她本身就讓人不斷地感到詫異。
野雁消失了,僅存的那些亦然。去年十月某日,薄暮之際我聽到一陣騷動聲後就看見牠們──五隻野雁襯著血染過的冰冷天空飛過山脊。最後,我想那五隻終究全數落下了,隔年四月完全不現蹤影。
我在拂曉前從舊機場的油槽抽出100LL型低鉛航空汽油,另外我還有一輛卡車做為燃料運輸的工具。倘若我單機出擊的幅員總是維持在當地區域的話,那麼這些汽油絕對足夠讓這隻大鳥陪我飛完餘生,而我也是這樣計劃的,我必須這樣才行。她是架小型飛機,一九五六年出廠的塞斯納182型天鷹號,真的好美,乳白色與藍色相間。我想自己將會比大鳥早一步離開這個世界。我會準備好我的墓地,那是位在鄉間的一片八畝河邊低地,上面種植著麥穗,冰涼的溪水不斷地從那片紫色山脈中涓涓而下,山裡頭盡是溪流與小徑。
在那之前我會先履行所有的飛行計畫,出去再回來。
※
我有個鄰居,一個人,我們兩個一起住在鄉下靠山不遠的小型機場裡。這兒有座小型飛行訓練場,上面蓋了幾棟房子來因應那些沒看到小飛機就睡不著的主人們,就像因為熱愛高爾夫而移居到高爾夫球場的人一樣。他有輛舊卡車,車牌上掛著班格利(Bangley)三個字,不過他已經不開那輛卡車了。他的全名叫布魯斯‧班格利,那是我在卡車上的置物箱翻找胎壓計時發現的──我想在大鳥上放一台胎壓計,而行照登記是在科羅拉多州麥嶺市。然而我不那樣稱呼他,沒有意義,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方圓八英里內只有我們兩個人,這代表著從這片開闊原野到山腳下的杜松樹的距離之間,只有我們兩個人。我通常只會說,嘿。杜松之上可見平野橡樹叢,再過去則是一片黑色林地,或是說,褐色。一隻隻死亡乾竭的甲蟲,或多呈站姿而亡,如今好似上千副骸骨在風中擺盪,又似上千孤魂的聲聲嘆息。然而不盡如此,此處仍有片片綠林,而我則是最忠實的仰慕者。我在空中為綠林鼓舞打氣著──加油啊、加油啊、加油啊,生長吧,生長吧,生長吧!這是我們並肩作戰的曲調。當我低空越過時,我高聲向窗外吶喊。這片片綠林持續生長,年復一年。只消一番激勵,生命亦可如此不屈不撓。我發誓她們聽得見我的啊,她們對著我不停地搖曳著,前前後後,俯腰屈身揮動著扶疏枝葉,讓我憶起身著和服的女人,碎步抑或停佇,衣袖在側搖曳生姿。
我盡所能步行而上,只為尋訪更青蔥的綠地。說來可笑,我並非要撥冗才能前來。我登高呼吸,只為不同氣息。這是如此危險,這是情非得已的腎上腺素激發。我看見麋鹿的蹤跡,足下印記猶新。假使麋鹿尚存,班格利說這不可能,我說可能,只是尚未親眼見過罷了。我已撞見不少野鹿,我帶著點三洞八步槍殺了隻母鹿,拖著屍體放在獨木舟的船身中,我已經鋸掉上方的座艙蓋,現狀看似一艘雪橇,我專屬的綠色雪橇。鹿群會像野兔與地鼠般繼續存活,而絹雀麥依舊生生不息,而這也就足夠了,我想。
登高之前我先飛了兩次。某天夜裡,我戴上夜視鏡飛行。地上樹木若非過分繁茂,夜視鏡便可輕易穿透枝葉,一覽地表究竟。青綠色的幢幢人影,沉睡中亦然,巡查之際聊勝於無。稍後我向東南方翻圈飛行,修正航道朝向西北,接著離岸飛行三十哩,這是旅行者的日常基本里程。那廣闊無邊的天際與原野,鼠尾草叢與牧草地,金花灌木與廢棄牧場。一圈圈的棕色野地,好似拐杖落在草原上的痕跡;灌木圍籬與風障,斷樹殘枝,幾許青綠延著細流殘存著,我隨即通知班格利。
我在兩小時內拖著空蕩蕩的雪橇走了八英哩,接下來有人掩護我了,我仍然可以繼續往前走,不過拖著一隻野鹿走這段路其實並不輕鬆。眼前這片空曠的鄉間平野,接下來這一半路程有班格利掩護我。我們仍然使用對講機,而且對講機都可使用太陽能充電。日本製造,好東西。班格利在他自己加蓋的平台上架著一把口徑點四零八的捷達克狙擊步槍,搭配測距儀以利狙擊。我真好運,碰到一個武器狂,真正無情又冷血的武器狂。他宣稱自己可以狙殺一英哩外任何人,他也真的辦到了,我曾親眼目睹過幾回。去年夏天他就這樣殺了一個女孩。當時她正從我身後的原野追了上來,很年輕的女孩,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的傀儡。槍聲響起時,我停住腳步,拋下雪橇往回走。她向後摔在一顆岩石上,腹部被子彈貫穿,身體幾乎要斷成兩截;她的胸口不斷上下起伏,呼吸逐漸困難,她的頭側向一邊,一隻黑色眼珠正對著我閃爍著,那不是恐懼,那只是種疑惑,正在燃燒著,就好像眾目睽睽下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就是這樣,就像是在他媽的說──為什麼?
我也這樣問班格利(Bangley),他媽的為什麼。
她很可能會把你撲倒。
又怎樣?我有槍,她手上只有一把短刀,那也不過就是防身用的而已,她要的可能只是食物而已。
我盯著他看著,他早已心不在焉,在這午夜時分,我與她,天啊,我唯一的鄰居。我能向班格利說什麼?他已解救我不下數回,留我這條活口是他的責任;我有那架飛機,我就擁有眼睛,而他有武器,他就擁有力量。他心裡清楚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沒有辦法飛翔,而我沒有殺戮的脾胃,我們唇齒相依,唇亡齒寒。
我還有賈斯伯(Jasper),黛希(Daisy)的兒子,他是我們警報範圍的最後一道防線。
所以當我們吃膩野兔與池塘裡的太陽魚時,我就會出門獵隻野鹿帶回來,然而多數時候只是因為我想要去山裡走走看看。那兒有種置身教堂的感覺,聖潔又清幽。枯死的森林在搖晃低鳴,而綠林之中盡是輕聲嘆息,麝香木旁枕著野鹿的氣息,我總在溪畔殷殷期盼著鱒魚在現蹤跡。一隻幼小的魚苗,一隻年長的倖存者,其綠色身影與一旁石頭的綠色陰影正在波光水影中交疊。
平野向山邊延伸而去的這八哩路,直到山腳下出現樹群的邊緣,這就是我們的周邊陣地,我們的安全地帶,我的職責所在。
他可以將火力專注在西邊,班格利這麼說。因為西邊望去三十哩,四面八方盡是高地環繞,步行至少也得花上一天,然而不消幾小時就可抵達最近那片樹林。南方十英哩那家族對我們不至於構成威脅,我們是這麼稱呼他們的。他們有點類似門諾信徒,流感肆虐後就染上一種血液疾病,我想大概有點像是愛滋病吧,傳染性可能更高,那些孩子們一出生就染病,每個孩子的身體都很虛弱,每年總要死掉幾個。
這就是我們的周邊陣地。不過假使有人躲藏其中,農莊周圍的鼠尾草叢裡,垂掛溪邊的柳樹裡,河床崎嶇的旱谷裡,他曾經這樣問我──我要怎麼知道?我如何知道是否有人躲藏在我倆的周邊陣地中?這空曠的鄉間平野,躲藏著,伺機攻擊?然而我的視野廣闊,雖非瞭若指掌,卻也簡單不過。就像一本不斷反覆閱讀的書籍,或許就像某些長輩們的聖經一般,我就是知道,這句話來自那個章節,哪一段話,從頭到尾,我就是知道。
我知道,我想──如果我將要死亡──並非如果──那應該會發生在通往山區的那些路徑上,我正拖著滿載的雪橇橫越過平原,死於背後射來的那支弓箭。
班格利很久以前給我一件防彈衣,那是他軍火庫所收藏的背心之一,他什麼狗屁東西都有,他說那可以擋子彈,可以擋箭,不過獵槍子彈就不一定了,我最好走點狗運。這點我不是沒有想過,除了山裡那個家族外,我們應該是這幾百平方英哩中最後的生還者,我最好沒有走狗運。我會站在月台上等待已經誤點數月的那班列車嗎?或許會吧,現在的處境有時候就像是這種感覺。
※
一開始是恐懼,那時候流感並不嚴重,那時我還能走,還能說話,話雖不多,但身體健康──心智建全,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接連發燒兩周,其中三天高燒三十九至四十度,我知道自己的腦袋正滾燙著,腦炎之類的。高燒,那些曾有過的念頭,那些曾在家互相依偎的感覺,就此紛擾,猶疑,沮喪,如同那些被俄國學者移往西伯利亞極區的北歐長毛小馬。我讀過的一篇報導裡,他試圖重製冰河時期,遍地綠草與動物,還有少數人群。假如他預先知道結果的話,他應該會重新選擇別的嗜好。半數的小馬都死了,我想是因為思念北歐森林的關係,另外一半圈養在實驗站吃飼料,也終究是死了。這就是我現在偶爾會有的念頭。當我感到壓抑時,當心思混亂又無法解脫時。牠們其實很好,我說牠們在那可以正常生活,然而許多時候牠們覺得迷網,有些悲傷,有時候想不透自己怎麼不是在千里之外的那個地方,那片百萬平方英哩的森林,四處長滿常綠雲杉樹。有些時候我太不信任自己心中別去惹事生非的想法,這或許不是因為大腦的關係,這或許是因為我們所處環境所致。
我不想因此感到困惑──事隔九年了。那場流感幾乎趕盡殺絕,其後的血液疾病更是兇殘,倖存者幾乎都不是好人,所以我們居住在平原上,所以我每天都得四處巡邏。
因為襲擊不斷的緣故,我開始睡在平原上。這些倖存者,他們似乎是從地圖上找到這裡──旁邊有大河,打勾;所以有水,打勾;必有燃料,打勾;因為這是個機場,打勾;一定有人消息靈通,打勾;那裡有充足供電系統,打勾。假使他們知道即將面臨的局面,他們大可不用那麼費事。
多數入侵者會選擇夜襲,他們會單獨行動或集體攻堅。他們攜帶武器前來,獵槍,刀具,他們像飛蛾撲火般走向門前那盞夜燈。
那棟屋裡有四塊四百六十瓦特太陽能發電板,我不住裡面,所以電力足以讓一盞LED燈泡點亮整晚。
我不睡在屋裡,當時我正裹著毯子睡在院子後一百碼的狹道裡。這是座舊機場,四處都是開放空間,賈斯伯正低吼著,牠是隻大鼻子的混種澳洲牧牛犬。我醒了,我拿起對講機對班格利發了信號,這對他而言就像是運動一樣,這樣有助新陳代謝,就像我去登山的效果一樣。
這條狹道掘得很深,就像是一道寬大的土推,我們又再堆得更高些,高到在其後行走都不會被人發現。班格利,他從容不迫地向我走來,接著臥倒在我身邊,此時我已拿起望遠鏡,我可以聞到他急促的氣息。他手上也拿著,望遠鏡,事實上他好像有四組,給我一組。他說依照我們使用的頻率來看,這些真空管應該還可維持十年的壽命,甚至二十年。然後呢?我去年慶祝四十歲生日,賈斯伯當天吃了塊肝臟(母鹿),我則是吃了罐水蜜桃。我邀請梅麗莎來慶祝,她一如往常前來,一聲低語與一陣冷顫。
十年後那些添加劑也沒有辦法讓油路保持清淨了,十年後我應該也從這一切解脫了,也許。
有一半的時間裡,假使夜裡月光皎潔或星光照映雪地時,班格利就不需要望遠鏡。他有紅點瞄準器,他只需將紅點對準任何移動身影的中心,任何靜止的人影,躺臥著,低語著,瞄準那輛舊垃圾車旁的人影,他將紅點移到軀幹中心點,碰。他不疾不徐,一個接一個,碰碰碰。呼吸聲音愈加急促,愈加刺耳,聽起來就像他要強暴對方一樣,我猜他是這樣想的。
我們目前遭遇過最大型的襲擊來自一個七人團體,我聽著班格利趴在我身邊逐一數著,他媽的要SOS,他喃喃地說著並暗自笑了兩聲,他這樣笑代表他不高興,我是說遠比平常還要更不高興。
席格,他小聲地說著,你得要參戰了。
我手上有一把AR-15半自動步槍,這把步槍我用來相當順手,他幫我裝上夜視鏡,而我──
我參戰了。
敵軍在第一場凌空交戰中僅有三名生還,接著我們開啟第一場正式火拼,他們沒有夜視鏡,也不清楚地形地物,因此雙方交戰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切就是這樣開始的,夜宿戶外,如此一來我才不會被困在屋裡,就像睡在寶藏上的巨龍,但我沒有,我退得遠遠的。
第二年夏天後就逐漸少了,就像關上水龍頭一樣,滴呀滴著。一開始大概每季會有一個人來造訪,然後就沒有了。這樣幾乎維持了一年,突然來了四個亡命之徒幾乎將我們殲滅,我從之後便開始固定巡邏飛行。
現在我不需要睡在平地上了,我們自有一套系統,我們很有把握。對死亡的恐懼就像是對暈眩的記憶,你沒有辦法清楚記得當下的狀況有多糟,不然你會生不如死。不過我記得。我還是睡在平地上,冬夜睡在一堆重達二十磅的毛毯下,我喜歡這樣,而不是關在屋裡。我還是睡在夾道後方,夜裡一樣點亮前門的燈光,賈斯伯依舊蜷縮在我的腿邊,依舊在睡夢中嗚咽著,依舊在自己的毯子下顫抖著,不過我想牠現在幾乎已經全聾了,牠已經失去警報的作用,這絕對不能讓班格利知道。班格利,你很難了解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居心叵測,我分他肉吃也可能會惹他生氣,天曉得,在他眼中萬事萬物都有其目的。
我曾經有一本關於星象的書,現在沒有了。我還有些印象,但卻不是很深刻,於是我開始自己捏造一些星座。我捏造出一隻熊與一隻山羊,然而那些星系可能根本不是這樣,至於那些我知道原先就是動物的星座,我也描繪成動物的樣子。我將一群星座取名為梅麗莎,她整個人站在那片星空中,她在冬夜裡帶著微笑遠遠地俯視著我。她低頭凝望,我的眼睫毛上積了一層霜,羽狀的雪片錯落在我的鬍鬚上,我也為那小天使找了幾顆星星。
我架著大鳥翱翔著,100LL低鉛汽油性能良好,我巡邏天際,防患於未然。雖然我還算年輕,卻不是懵懂無知。我以往對於溪釣鱒魚的熱情幾乎勝於一切。
我的名字叫席格(Hig),就這麼簡單。如果你需要知道任何綽號,那叫我老席也行。
假使我今天從睡夢中痛哭著醒來,那肯定是因為所有鱒魚都消失了;斑點溪鱒、虹鱒、褐鱒、切喉鱒、黑斑鱒,全都消失了。
那頭老虎走了,那頭大象、那群人猿、那頭狒狒、那頭獵豹;灰冠山雀、軍艦鳥、鵜鶘(灰色)、海燕(灰色)、灰斑鳩,都走了。一切想來固然悲傷,不過直到親眼目睹最後一尾鱒魚奮力想要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