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元

一道純白的光墜落橋下暗黑的河水中。它不是一支利箭穿入深黑渾沌的河水裡，而是上帝之手將寫錯太多字的紙張揉作一團，扔進散滿垃圾與廢物的地表，安靜地沉重地隱沒。既然發生在夜裡，就不需要看得太清楚。
「沒想到混著泥土的河水味道這麼噁心，好難受。」女人從橋上掉落水裡，當河水湧向她的鼻腔，進入喉嚨，灌滿肺部，這是她最後能想到的事。手腳都沒有力氣再掙扎，冰冷河水麻痺她的所有感受。
「好冷，好黑，對不起。」

第一章 二○一○年十一月七日星期日

白依珊
１
「給我出來！躲什麼？出來！叫你出來！」
走廊上急促的腳步過後物品撞碎散落，任何聲音在夜裡會膨脹變重包括自己的心跳聲，白依珊貼著套房大門聽，沒化妝白皙的臉擠不出一絲血色。
男人持續大吼大叫，白依珊摀住自己的嘴，伸手往門邊的櫃子上摸索用來防身的鐵棒緊握在胸前，響亮的巴掌聲，接下來是女人的尖聲叫罵還有小孩的哭聲。
「媽的，嚇死人！」白依珊大呼一口氣，重重的摔門聲後家庭鬧劇結束，空間又恢復寧靜，只剩下隱約的哭泣聲。
桌上散亂地放著原文書籍和紙張，手機突然震動，螢幕上是「未顯示號碼」，阿珊顫抖著按下通話鍵，一聽又只剩斷訊的嘟聲。
只有她一個人在家，破口大罵髒話或怒摔手機都不能驅趕走恐懼和憤怒，這個人到底是誰？只敢躲在暗處騷擾人不敢正面對決的膽小鬼！
最煩人的是即便一看到就立刻刪除，還是無法忘記在自己以粉紅泡泡為壁紙精心設計過的部落格留言板上看見「殺人兇手」四個大字時，明白什麼叫血液瞬間凝結的感受。
點開那個事發後就沒再看的網頁，標頭還是那張直視鏡頭倩笑的美女照「NiNi的大城小事」，最後的貼文是那盞噁心的紅燈籠照片，下方留言有張全黑的圖，中間只有一支蠟燭，接著全是「R.I.P.」、「安息吧天使」、「造謠的人會有報應」，然後一連串針對造謠者的惡毒留言，但也停留在半個月前的日期。
看著標頭「大城小事」四個字，想起NiNi說過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紐約、巴黎這樣的國際大城生活所以取了這個部落格名稱，有夢想又如何呢？最後她人生也就僅僅止步於這個縣轄小鎮。
這一點我一定會贏過她。
阿珊正打算關機讓這整晚的紛擾休止，好友王子寧來電。
「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今天放學回家本來想說先洗個澡去百貨公司找我媽說今天櫃上又來新的唇色我喜歡可以先幫……。」
「講重點！」白依珊冷漠地打斷王子寧，王子寧全身上下都精緻地像個洋娃娃一樣，當然這也是阿珊選擇跟她當朋友的原因之一，但是她這個人有一個致命的缺點，話多！而且永遠沒有重點。
「我剛洗完澡傭人就來說警察來我家，警察耶！警察耶！」王子寧的哭腔讓阿珊想起剛剛經過土地公廟前，酬神的戲台上旦角哭天喊地的樣子，旦角的眼線都糊成一團，就算什麼都看不見仍然可以繼續唱下去。
土地公廟？NiNi好像也去過土地公廟？阿珊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應該立刻想起來，但是王子寧又繼續叨唸打斷她的思路。
「他們問我認不認識NiNi？有一個還蠻帥的我覺得，警察大概都幾歲啊？算了我爸也不可能答應，都二○一○年，二十一世紀耶！他們還在講什麼結婚要門當戶對，生小孩要一舉得男才會有地位……。」
「好了好了，警察來妳怎麼說？」
「我當然認識她，都同班同學警察一定是明知故問。這時候說謊就會加重嫌疑不是嗎？我一直在想不在場證明，要有人幫我作證對不對？還不能是親人以免串供？我小時候有看《台灣靈異事件》……。」
「沒有人會懷疑妳殺人的，妳放心。她是自殺。」
「那警察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吃飽撐著。看妳漂亮。缺業績。什麼都有可能，準備小考，掛了。」
「珊……考試不重要啦！萬一警察又來找我怎麼辦？萬一我要坐牢怎麼辦？妳覺得他們會查到……？」
「閉嘴。就跟妳說了跟我們沒有關係。」
「妳電話被錄音嗎？不能講關鍵字嗎？」
白依珊終於忍不住掛上電話，警察找到王子寧大概也是普通的調查例行公事做做樣子，搞不好明天也會來找她，只要表現得一切如常就什麼事也沒有，其實本來也就什麼事都沒有，阿珊雖然心裡反覆這樣想，但那賤女人死了都還要找麻煩，噁心！
自從收到這些威脅開始，路上的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惡意，前天在銀行實習站櫃時被那個一臉衰樣的老年人盯得渾身不舒服，現在都還能聞到他身上那股窮神附身的酸臭味，該不會是不批給他貸款反被報復？我又不是做決定的人！為什麼全世界都找我麻煩？
阿珊忍不住又想點開NiNi的網頁留言，憤怒狂躁的血液都快衝破指尖，但是一想起那些無聲電話便只能停下動作，這幾天實在太累，不管平常裝得多麼堅強，此刻需要發洩一下，她趴在桌上大哭起來。

２
白依珊不是對自己所擁有的東西不滿意，只是也想要其他人的東西而已。
黃啟成這個男朋友外在條件算是中上，站在阿珊身旁不搶眼正合適。性格溫和、聽話，雖然上進心不足，換個說法也就是不會衝動行事少惹麻煩，所以不用替他擦屁股或是被劈腿。重點在有個有錢老爸經濟不虞匱乏，稱不上一百分男友至少也有八十分，雖然她的滿分從來就不是一百。
NiNi就是那種什麼都得第一的女孩。模特兒的外貌身材，當然打工也是在雜誌社當模特兒，雖然有著直接可以出道當藝人的條件，但是她志不在此，只是賺個給流浪貓狗買罐頭的零用錢。
也有傳言她另有更好的收入來源卻也無人證實過，NiNi的生活大小事都記錄在她的個人網頁「NiNi的大城小事」裡，吃穿喝用都是那種恰到好處，令人羨慕但不至於太過忌妒的美好。她擁有的一切都是阿珊想要的。
國中開始發育之後，阿珊更清楚地意識到比起成績，她更想得他人注目的眼光，特別是異性。其他女孩都只穿著膚色的運動內衣時，有鋼圈加上一些蕾絲花樣的胸罩，可以讓她的身材獲得更多注目。
雖然男生總是會指著制服裡隱約可見的肩帶輪廓，誇張揶揄嘲笑女同學，但是阿珊可以在他們的眼中，看見純白蕾絲帶給男孩們的衝動和興奮感。他們會不只一節下課談論這一點，甚至整天都在談論目標人物，有時候談論裡爆發的荷爾蒙聽得阿珊都臉紅心跳。
阿珊有很多男性好朋友，不是她刻意跟男孩做朋友，而是這些男孩來找她說話時她不會拒絕而已。而且，為什麼要拒絕？
她要當制服下的白蕾絲，讓人看得到在腦中翻覆各種妄想，但就是摸不到，除非是她挑選評估過所有利害關係之後，最合適的那個人選才可以。
如果每個人在出生的時候都可以擁有一樣的條件，外型、家庭背景、經濟情況皆能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白依珊相信以她的努力成就絕對不只現在這樣，至少不會只能從別人剩下的東西當中去挑選。
從充滿肥料臭味和泥土濕腥味山上的家跑出來之後，好不容易才考進這個小鎮念大學現在熬到大四又有銀行實習的機會。
小鎮最熱鬧的中心地區是以圓環為心向外輻射六條道路，其中一條是鄰接火車站前的餐廳街，隔兩條就是阿珊實習的銀行所在地，再隔壁一條有阿珊不會想踏足的菜市場。
這樣的地方雖然稱不上理想之地，反正只是過渡的踏板，未來一定能再往上飛躍。

兩年半前大一下學期那晚本該是為了第二天經濟學概論小考徹夜抱佛腳，但是王子寧說表哥要找人暫時幫忙看店，想想小考能及格就好，與日後有吃有玩相比較，當然是打一晚上的工投資報酬率比較高，評估利害之後選擇更有益的一方，唸經濟為得不就是這個？
只是阿珊忽略除非親眼所見，不然別人口中的敘述有時候與現實相差甚遠，那哪裡是一間「店」？就是地下道附近，每週二才出現的鄉下流動夜市一個轉輪盤的攤位，還好阿珊是下了課匆忙趕過來沒有浪費時間做任何打扮，這種地方，身上的破牛仔褲和不小心沾到湯汁的白Ｔ恤正合適。
黃啟成和藍家偉出現在阿珊眼前時完全沒有任何火花或激情的氣味，那兩人只是比那些逛夜市的禿頭阿伯年輕一點，再過二十年，不，或許只要十年他們也會變成同一種樣子。
斯文白淨的藍家偉怎麼樣也比瘦小娃娃臉的黃啟成看來有前途得多，偏偏用電視劇都不再寫的老掉牙手法搭訕阿珊的是黃啟成，他像奴僕般熱烈的目光是捧得阿珊蠻舒服的，要不是他後來第一次打電話約阿珊去的餐廳是小鎮最高級的日本料理餐廳，這個人應該就跟娛樂八卦一樣看過就忘。
原來日本清酒的回甘可以包裹生魚片的腥膩，真希望每天都能有這種微醺的幸福感。第一次踏進的日料餐廳門口迎風搖擺暖紅燈籠照得眼前的人生路閃閃發光，或許遇到黃啟成是一個讓人生大富翁得以一次前進三格的好機會。
實際上交往之後黃啟成這個人雖然稱不上是伴侶首選，至少經濟能力不錯不愁吃穿、有求必應什麼都肯買、多得是時間陪女朋友這幾點還算加分點。
只是未來公公黃一風那鷹一般鋒利的眼睛總是看得阿珊渾身不自在，老年人似乎都愛宣稱因為自己經歷過大風大浪，所以能一眼看穿來人性格。
第一次見面打完招呼之後本以為黃一風的冷淡態度只是對晚輩的下馬威，王子寧也說對付老年人就是嘴甜撒嬌裝笨就萬事通，但是三年來阿珊逐漸明白不是守得雲開就能見月明，她站的位置是見不到月亮的。
一開始阿珊的出身背景就入不了黃一風的眼，雜草野花對黃家沒有任何加分作用。阿珊還發現，即便只是在聚餐時她隨口問一個燒毀重建的老宅附近租金多少，得到的答案就是彷彿這個問題不存在。
黃一風不在乎她問什麼，尤其是與錢相關的話題永遠無疾而終沒有答案。也就是擔心她這個窮女人謀奪家產？就算二十一世紀還是很多觀念不會改變。
雖然黃啟成笑阿珊想太多，但是他從來不是承受壓力的那個人又能明白什麼？既然再努力陪笑裝乖也是徒勞，那就別演？拼命抓住阿成這張保命符讓他死心踏地才是贏。
但是為什麼命運永遠都不站在我這一邊？一直以為已經是掌中魁儡的阿成竟然也有膽敢偷吃！強風吹拂下的日料餐廳紅燈籠，張著血盆大口向我示威？

３
上個月十五號晚上是阿珊的熱舞社成果發表會，閃閃發光的舞台男朋友怎麼能缺席？黃啟成卻說工作上實在走不開，看在他送的那束花豪華到能遮擋住兩旁的舞者，勉強放他一馬。
演出的慶功宴辦在鎮上火車站前最熱鬧的餐廳一條街街尾的燒烤店。香氣四溢，肉汁在炭火上飛濺，酒客們喧鬧嘻笑互相碰杯，只有阿珊低著頭在看手機，就算有送花，是男朋友也該發個關心或讚美的簡訊來才對吧？
眾人起鬨玩真心話大冒險，阿珊不想參加，有人笑說一定是輸不起，她激不過只好答應一起玩，向來賭運不佳一猜拳便輸，誰會想在這些大嘴巴面前說真心話？果斷伸手向大冒險的籤筒，結果抽出「與在場單身異性接吻」的牌子，社團裡的男孩紛紛自告單身。
阿珊原想拒絕，但是想到自己比不過黃啟成那沒前途的工作，忍不住賭氣轉頭向身旁舉手的男孩就是一吻，親完一個又再親下一個，整場氣氛隨著阿珊的吻越來越熾熱，連其他桌也加入鼓譟的行列。
燒烤店的熱氣加上酒氣喧騰，阿珊忍不住脫掉運動外套，合身的白色T恤帶點汗濕，臉上的紅暈讓阿珊看起來分外迷人，現場逐漸失控。
「社長、社長、Billy！」眾人齊聲吶喊。
阿珊的唇剛剛碰到Billy的唇，腰和後頸立刻感覺到一股猛烈濕粘的壓力，Billy藉著兩手的力量將阿珊緊緊黏著自己，眾人更加瘋狂尖叫，兩手在阿珊後背與臀部遊走，甚至開始輕咬阿珊的脖子與胸部。
有女孩想要上前拉住Billy竟然被其他男孩制止，阿珊被Billy按在桌上拼命想反抗，但是Billy死死地按著她舔著她的胸，周圍人像著魔一樣的尖叫，甚至有人拿出手機拍照。
「放開……救……。」阿珊被一旁烤肉架的煙熏得眼淚直流，一句求救的話都喊不完。
看不下去又無能為力的同伴竟然拿起包包就衝出燒烤店，看來這一次應該逃不過。
Billy揮開湊過來拍攝的手機，拉下外褲。
「Billy！Billy！Billy！Bi？」
正當Billy要拉下阿珊的褲子，側臉忽中一拳轉倒在地。阿珊從桌上跳起，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只剩下一只金色大耳環在地上滾動。

小巷裡一股動物的體臭和尿臭直竄鼻腔，蹲著發抖的阿珊滿肚的酒和怒氣就要衝口而出，藍家偉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阿珊不領情將外套扔還給家偉。
「不客氣。」藍家偉語帶嘲諷地說。
阿珊瞪他一眼走向雜貨店急想買瓶水。雖然沒有追兵但兩人都不是運動健將加上緊張，全速衝出店門轉彎直線加速一百公尺，再轉彎到隔街想再加速，還沒五十公尺就已氣喘吁吁、口乾舌燥。
「這人該不會保鑣當上癮想一整晚保護我？」阿珊看著跟在身後的藍家偉忍不住想。是說初見面時阿珊第一眼看上的也是藍家偉，可惜他已婚。
與阿成交往之後阿珊慶幸當時沒昏頭想當小三，藍家偉也就是個跟班，看阿珊的眼神還總帶著大概是跟黃一風學來的不屑和懷疑，或許上輩子是他殺父仇人？可惜，應該殺他全家才對。
走出雜貨店門就看見藍家偉拿著手機東張西望。阿珊立刻一把奪走。
「告密？一個大男人這麼大嘴巴。」阿珊看著藍家偉的手機，手機連密碼鎖都沒解開，藍家偉奪回自己的手機。
「看時間！告密？誰有興趣講妳那些事。有家室的人要跟老婆報備，哪像妳一個單身女孩都幾點還在外面發浪。」藍家偉解開密碼鎖，點出與老婆的對話訊息打了「我馬上回家。」刻意秀給阿珊看然後才發送出去。
「我浪至少我開心做自己，像你？也就是一條黃一風的狗。今天主人沒時間帶你散步自己出來閒晃？」阿珊就是不想連眼前這個人也輸。
哪知道剛剛還輕蔑嘲諷阿珊的藍家偉突然變臉，扣著阿珊手臂肌肉與血管那五支指頭，像狼犬的尖牙鎖著獵物，還有著更深的怨恨和怒意在其中。
「想怎樣？」
「剛才那個男的沒做完的事換我來……。」家偉逼近阿珊，阿珊揚起手就想給家偉一巴掌，家偉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心，我很挑。不像妳。」藍家偉又恢復平常那張掛滿不屑的冷漠臉，走到路邊攔了一台計程車。
「趕快回家。我是為了我兄弟。」藍家偉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沒有回頭，阿珊早就轉身跑開。

為了避開藍家偉只好穿越後巷回到餐廳一條街中段。當然只能朝燒烤店的反方向走，這個小鎮上得了檯面的餐廳都集中在這條街上，可以看到街頭日本料理店門口的紅燈籠迎風搖擺。
阿珊一個人吃飯是不會選這家店，她捨不得花這個錢。但閃動的紅色誘惑著食慾仍不自覺向它走去。雖然要跟黃啟成解釋發生什麼事很麻煩，但這時候如果黃啟成在，至少可以好好敲他一頓安撫一下驚嚇過後的身心。
通話鍵還沒按下，燈籠下那被光映得發亮的回眸，是阿珊最不想看到的一張臉。
NiNi神色愉快地側頭對身邊跟她一樣高的男人說話，兩人的身體間毫無縫隙，男人轉身打開賓士車門時笑得燦爛的正臉，是黃啟成。
NiNi比阿珊以為得厲害很多，不是親暱假笑裝熱絡就會心甘情願當擺飾的那種愚蠢塑膠花，她有心機，她有計謀，她會利用自身良好的條件，趁妳不注意奪取妳的一切，只要她想要的她都會弄到手，她是阿珊想成為的那種女孩，更加高級的進化版。
「當老娘吃素的？」阿珊還來不及細想到底是怎麼回事身體便先有動作，步步靠近那對無恥談笑的男女，不忘拿起手機連拍好幾張照片。
但是後面走出來的人讓原本燃燒全身的妒火瞬間降溫，黃一風竟然也在？還有個不認識的老頭，這已經超過一個抓姦的修羅戰場該有的人員配置。

一道純白的光墜落橋下暗黑的河水中。它不是一支利箭穿入深黑渾沌的河水裡，而是上帝之手將寫錯太多字的紙張揉作一團，扔進散滿垃圾與廢物的地表，安靜地沉重地隱沒。既然發生在夜裡，就不需要看得太清楚。
「沒想到混著泥土的河水味道這麼噁心，好難受。」女人從橋上掉落水裡，當河水湧向她的鼻腔，進入喉嚨，灌滿肺部，這是她最後能想到的事。手腳都沒有力氣再掙扎，冰冷河水麻痺她的所有感受。
「好冷，好黑，對不起。」

第一章 二○一○年十一月七日星期日

白依珊
１
「給我出來！躲什麼？出來！叫你出來！」
走廊上急促的腳...

第一章 二○一○年十一月七日星期日
白依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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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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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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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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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二○一○年十一月八日星期一
白依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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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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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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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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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二○一○年十一月九日星期二
白依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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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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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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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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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其後
黃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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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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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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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二○一○年十一月七日星期日
白依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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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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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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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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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二○一○年十一月八日星期一
白依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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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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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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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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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二○一○年十一月九日星期二
白依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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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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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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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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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其後
黃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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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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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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