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聯合國的委託
康州警政廳設在米德爾敦(Middletown)I-91號高速公路公路旁。I-91號高速公路是美國境內連接各州的主要高速公路,很久以前,米德爾敦遠比91號公路出名的是這裡的15號公路。原因是15號公路兩旁,有不少為長途卡車司機提供色情服務的旅館。
但是從一九七八年開始,情況就不一樣了,因為設在91號公路旁的康州警政廳成了世界警察的朝拜中心。這一切的發生,是因為警政廳實驗中心來了一位神奇的中國人,他偵破了一樁樁奇案。至於這個中國人是什麼模樣,各種各樣的傳說都有。曾經有人想用文字來描述他的長相,但似乎都不那麼準確,只說最醒目的是他右臉的鼻翼旁有一顆痣,身上散發著英武的氣息。
在眾多人高馬大的美國警察當中,這張中國人的臉會一眼被認出來。世界各地的媒體、各種報紙雜誌用各種方法報導這個中國人,還有很多機構開始研究他的來歷。人們開始知道,這個中國博士是一九七五年到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紐哈芬大學的,兩年後,紐哈芬大學的鑑識學院開始無償協助警察機關做案件的人體鑑識專案,這位博士會自己出庭說明鑑識結果。他擅長用證據說話,為維護正義據理力爭。很快,他無可挑剔的鑑識結果,一流的口才,就得到了辯控雙方信任。不久,學校開始頻繁地有警車出入。知情人才知道,當時的州警政廳鑑識中心設備實在太陳舊了,他們不得不把一些重要案件的物證鑑定,直接拿到學院的實驗中心來做。一九七八年,當時的警政廳廳長慧眼識珠,力邀這位博士到警政廳的實驗室工作;一年後,他被任命為實驗室主任。二十多年過去了,這個當時在全美五十個州四十九個州警政廳中並不出名的警政廳,因為這個實驗室、因為這個中國人世界聞名。
這個中國人就是Dr. Lee,中國名字叫李昌鈺。當然,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人直呼他的中國姓氏了,而是直接叫他Dr. Lee(李博士)。
很快,Dr. Lee就成了康州警政廳的名片,各界人士爭相拜訪。
一九九八年十月的一天,克羅埃西亞共和國科學教育、體育部部長阿格隆博士(Dr. A BLone)敲響了Dr. Lee辦公室的門。在舉起手敲門的一剎那,阿格隆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有些發抖。
他想起來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情景。
那是十年前,也是十月阿格隆剛剛大學畢業,他帶著仰慕的心情,經過多方努力,爭權到了來美國康州警政廳實驗室學習的機會,這個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是所有法庭科學學子的夢想。他的同學,他心中理想的未婚妻伊萬妮卡.烏阿提庫堅持要和他一起來拜見心目中的偶像。那時候伊萬妮卡也還是新聞學院的學生。他們就在這四周一塊塊綠草坪的斜坡上見到了心目中的偶像。Dr. Lee仔細的詢問著他的情況,而伊萬妮卡,則激動地把雙手捧在胸前,在一旁認真傾聽他和Dr. Lee的談話。告別的時候她才怯生生地,紅著臉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照相機問Dr. Lee:「我可以為你們拍一張合影嗎?」得到了Dr. Lee的同意,伊萬妮卡選好了角度為他們拍了照片,就在就伊萬妮卡準備將照相機收起來時,Dr. Lee微笑著問:「妳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照相?」
「我……可以嗎?」伊萬妮卡的臉更紅了,不敢相信的看看Dr. Lee又看看阿格隆。
「當然可以,如果美麗的伊萬妮卡希望的話。」Dr. Lee的臉上滿滿的慈父般的笑容。
阿格隆深深為Dr. Lee的體貼入微而感動。確實在他們國家,有些民族的女性是不能和陌生男子拍照片的。那天他們三個人背對著一片蔥綠的樹林,在散發著青草香味的山坡上留下了美麗的瞬間。那天當Dr. Lee知道伊萬妮卡很快就要畢業當記者了,還特別請他們去他的辦公室喝了茶。Dr. Lee一邊給他們倒茶,一邊介紹他們喝的是臺灣的烏龍茶。見伊萬妮卡喜歡,臨走時,Dr. Lee還讓祕書包了一小包茶葉給伊萬妮卡帶著。那一次幸福的經歷,讓他和伊萬妮卡久久難以忘懷,也是他們永久的話題。
而那一切彷彿就在昨天。
同樣是來拜訪老師,阿格隆今天的心情卻沉重得無以言表。不只是為伊萬妮卡憂心如焚,還因為他想要進行的工作難以為繼,急需老師的支持,而因為事關重大,老師到底會是什麼態度,他心裡沒底。
「Come in, Please! 阿格隆,我知道是你來啦!」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阿格隆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一股熱流在心裡翻騰了一下,眼睛立刻蒙上了一些淚光。
「我這是怎麼了?」阿格隆的心顫抖了一下,「也許情況沒有我想得那麼糟呢。」他穩定一下情緒,推門進了Dr. Lee的辦公室。
站在離開了十年之久的老師面前,看著老師臉上一如既往地溫暖的笑容,阿格隆忍住情緒的波瀾,跟老師打招呼:「教授,謝謝您抽時間見我,我知道您太忙了。」
Dr. Lee看出來阿格隆的激動,語氣裡也滿是親切:「你怎麼這麼客氣起來了?老師任何時候都歡迎你來。」然後微笑著,神態安詳寬厚,指了指桌子上已經泡好的茶:「喝茶吧!知道你要來,我今天特地從家裡帶了烏龍。」語句簡練,甚至省掉了「茶」字只說「烏龍」,是一種默契,只有他們師生懂。
「謝謝,謝謝老師!一直想著老師的中國烏龍茶香,作夢都想。」阿格隆伸手端起了青花瓷茶杯,放在鼻子下,先閉著眼睛深深地嗅了一下。雖然這麼說著,但是阿格隆並沒有馬上喝,而是輕輕地把茶杯放下,拿出一個資料夾,雙手放在Dr. Lee面前說:「老師,我們拿到聯合國的批准文件了。這次一定請老師出山,而且還希望老師出面邀請麥克.巴登博士(Dr. Michael Baden)和賽瑞爾.韋契特博士(Dr. Cyril Harrison Wecht)一起去。」
阿格隆說的麥克.巴登博士和賽瑞爾.韋契特博士,也是法醫學界知名的專家,他們和Dr. Lee一起,被稱之為「三劍客」。
Dr. Lee拿起資料夾,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名來自克羅埃西亞的學生。
阿格隆是典型的克羅埃西亞人,高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眶、白皙的皮膚、黑黑的頭髮。今天雖然西服領帶,正襟危坐,但仍然掩不住他身上特有的軍人氣質。阿格隆是博士,但同時又是特戰部隊的戰士,而且空手道四段。Dr. Lee在臺灣中央警官學校時也是武術隊的,而且是武術隊中成績最好的隊員,雖然當時他年紀最輕。所以,他對有文化修養的習武之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愛。「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這是蘊藏在他骨子裡的中華文化的「文武雙全」。
他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阿格隆就發現這是一個聰明勤奮、充滿活力而又雄心勃勃的年輕人,有朝一日,他一定會成為克羅埃西亞法庭科學方面的領軍人物。果不其然,獲得人類遺傳學博士學位後,阿格隆便回到了祖國克羅埃西亞,很快就被任命為科學、教育和體育部部長,任職期間他勤勤懇懇、兢兢業業。Dr. Lee的學生遍布世界各地,阿格隆是值得Dr. Lee驕傲的一個。
見Dr. Lee打量自己,阿格隆不由得挺直了背,眼睛裡透露出一股剛毅的神情,迎上了Dr. Lee的目光。
Dr. Lee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開始翻看文件。「功夫不負有心人。阿格隆,你這幾個月的辛苦終於有結果了。之前我還看到了你修改以後發給聯合國的資料。是啊,要想把戰犯送上海牙國際法庭,僅憑你一個人的努力和新聞報導的內容是遠遠不夠的,需要證據。而且,不是某一方面的證據。這些證據的收集和取得是一項非常浩大的工程,不僅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有的還需要聯合國的同意,要他們出面組織國際調查。」
Dr. Lee合上資料夾,但是沒有放下,他用一隻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接著說:「尤其是你還希望麥克.巴登博士、賽瑞爾.韋契特博士和我一起參加這一次的調查活動。要知道,我們三個人雖然經常合作,但同時出現在一個充滿危險的現場的情況為數不多。」
聽老師這麼說,阿格隆有些緊張,不知道怎麼接老師的話。的確,克羅埃西亞目前雖然大部分地區已經停戰,但局部地區的戰事仍然在進行。有些地方還是塞爾維亞武裝力量占領著。尤其是他們要去工作的地方,不但要經過塞爾維亞武裝力量占領的地盤,而且離其他武裝力量也很近。
屋子裡一陣沉默,有一些話師生二人都不願意明說。窗外一陣風吹過,樹梢發出了沙沙的響聲。十月的康州,天漸漸地涼了。
其實,從南斯拉夫發生內戰以來,Dr. Lee就十分關注克羅埃西亞地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關注事態的發展。而且,原本他對南斯拉夫的歷史就不陌生。
西元六世紀,斯拉夫人開始成群結隊地,從現在的俄羅斯和南波蘭向巴爾幹半島遷徙。這個半島地處亞德里亞海和黑海之間,從匈牙利一直延伸至希臘,因為位於歐洲東南面,被叫作南斯拉夫。隨後,各族人馬迅速圈地為王。塞爾維亞人成立了塞爾維亞國,克羅埃西亞人創建了克羅埃西亞國,斯洛伐克人建立了斯洛維尼亞國。但到了一四○○年,外族入侵,幾乎占領了他們所有的土地。奧斯曼帝國(今天的土耳其)吞併了塞爾維亞,匈牙利統治了克羅埃西亞,奧地利兼併了斯洛維尼亞……當時,奧斯曼帝國還一併把波士尼亞和赫塞哥維納納入了版圖。
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百年以後,斯拉夫統一行動拉開了序幕,一九一八年,地球上出現了第一個以「南斯拉夫」命名的國家。
南斯拉夫國家是建立在奧匈帝國基礎上的,融合了巴爾幹半島六個自治共和國、兩個自治省而組成。就是這樣一個多民族、多語言的國家,在二戰時期,成了唯一靠自己的力量打敗了德國法西斯,把他們徹底趕出家園的國家。二戰結束後的一九四五年,約瑟普.布羅茲.狄托(Josip Broz Tito)成為南斯拉夫總統。此後三十五年一直統治南斯拉夫,並且不設副總統。南斯拉夫是除蘇聯之外最強悍的獨立國家,被稱為「巴爾幹猛虎」。整個狄托在位的三十五年,南斯拉夫都很強大:擁有強悍的軍隊,發達的經濟,人均GDP位列當時華約體系的第一位,算得上是一個超級小強國。在國際社會,狄托政治上不傾向美國,經濟上不依靠蘇聯,堪稱第三大社會主義強國。
一九八○年狄托去世,死前留下了遺言:廢除總統制度,設立聯邦主席團,由八個聯邦主體各選舉一人輪流做主席。正是這種體制打破了中央集權,也打破了狄托三十五年經營的強大的南斯拉夫。各共和國從此開始離心離德,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分崩瓦解,最終一分為七,成了七個各自為政的小國家。
一個國家在國際社會是否有地位,需要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和發達的經濟基礎,以一個聲音向世界發言。一個多民族、多語言、多宗教信仰、多文化歷史的國家,想要創造或者保持強大的軍事力量、發達的經濟基礎,必須加強中央集權,統一地方。狄托在位期間實行的正是這種治國策略,也是行之有效的能使得國家強大的策略。而各民族輪值主席制度,必定造成誰輪值誰就加強本民族的利益,發展本民族經濟的局面,從而削弱中央集權。這種體制看似民主,但造成地方勢力抬頭,使得中央政府有名無實。特別是還允許每個民族自治國家組建軍隊,就為後來的內戰、種族屠殺埋下了隱患。
Dr. Lee放下資料夾,把目光投向窗外。但是仔細觀察,他的一隻手仍然壓在資料夾上,大拇指微微翹起,其餘四個手指併攏在一起輕輕敲擊著資料夾。
阿格隆一直觀察著老師的表情和動作。他知道,老師的心理活動從來不會溢於言表,但是他還是希望透過觀察能發現點什麼。眼下,他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老師身上了。
和Dr. Lee瞭解南斯拉夫的角度不一樣,阿格隆思考研究的重點是,狄托領導南斯拉夫進行的一系列變革。
的確,即使在狄托領導期間,南斯拉夫也經歷了三次更名:一九四三年被更名為「南斯拉夫民主聯邦」;一九四六年被更名為「南斯拉夫聯邦人民共和國」;一九六三年則改國號為「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構成「第二南斯拉夫」的有斯洛維尼亞、克羅埃西亞、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蒙特內哥羅、馬其頓、塞爾維亞。也就是說,在狄托領導期間,他已經不停地在調整策略,試圖用這些手段遏制地方勢力膨脹,阻止民族矛盾激化。但是狄托逝世後,整個地區的民族主義情緒快速增長,共和國中的絕大多數都相繼宣布獨立。
第三個以「南斯拉夫」命名的國家是南斯拉夫聯邦共和國,就是三年前成立的,由塞爾維亞共和國(含自治省科索沃)和蒙特內哥羅組成……
那裡曾經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國度啊!寧靜的湖泊,蜿蜒漫長的海灘,起伏的山巒,處處充滿著令人遐想無限的波斯米亞風情,一切像其樂融融的大家庭般歷歷在目。而現在,滿目瘡痍。「記憶中最美的春天,難以再回首的昨天」,今昔對比,讓阿格隆的心再一次被痛苦吞噬著。
他知道,只有Dr. Lee同意參加調查小組了,麥克.巴登博士和賽瑞爾.韋契特博士才有可能參加。而有「三劍客」參加調查的鑑識報告才是世界上最有分量的報告。現在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說服老師。
於是他開始告訴Dr. Lee,他的祖國,他曾經美麗的家園現在已經被戰火毀滅了。因為他一直在首都札格雷布工作,開始的時候只是從親戚朋友交流的片言隻語中感受他們對局勢的不安。當時他還安慰家人,這一切僅僅是暫時的,是個別現象,是「貝爾格勒」解釋的「不愉快的誤會」。但是後來,發生了一系列更加「不愉快」的事件,證明這些只是斯洛波丹.米洛塞維奇(Slobodan Milošević)的手腕和伎倆,是善良人的良好願望。阿格隆的直覺告訴他,可能真正的麻煩還在後面。
果然,他從伊萬妮卡發給他的一系列報導中知道,事態遠比他們想像的要嚴重得多。「所有的商店都被搶劫了。他們還燒毀了大量民宅。他們拘禁,強姦婦女,而且越發嚴重。」於是,他開始密切關注起來,開始把伊萬妮卡的報導發給他熟悉的媒體,後來又自己寫文章,希望引起國際社會和國際輿論的關注。終於,北約軍事力量和聯合國觀察團去了南斯拉夫,「塞爾維亞」收斂了一些。但是很快他們又故技重演,只是手法不一樣。有證據說明,至少五百座城鎮和村莊,數以萬計的住宅被毀,那些流落在國內的難民生病、挨餓。對於跑到山上去的難民,塞爾維亞武裝也不放過,不斷騷擾,對他們進行敲詐和毆打。
阿格隆告訴老師,一年來,他一直在奔波,他要拯救他的祖國、拯救他的民族、拯救他的親人。在來的路上,他心裡一直有一些話在翻騰著,他想問老師:為什麼到了二十一世紀,人類還沒有學會如何相容並包,和諧共處?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哪一個物種會像人類這樣如此不顧一切地互相殘殺嗎?
他拿出伊萬妮卡的幾篇報導,挑了幾段讀給老師聽:
「作為一名記者,我是災難見證者,親眼目睹了人民的痛苦,家園的毀滅,親人的流離失所和死亡。雖然我相信美麗的波士尼亞、克羅埃西亞永遠不會真正消失,但是災難已經發生,創傷已經深深地烙在了我們每一個人的記憶之中,永遠永遠無法抹去了……」
「那和平美好,如同秋天的陽光,靜靜地定格在家園纏滿青藤的綠牆上,那一切彷彿是上個世紀的事了。是什麼讓無辜的親人陰陽相隔?是誰毀滅那如幻如夢一般的平靜的美好?是戰爭!是斯洛波丹.米洛塞維奇、拉特科.姆拉迪奇和拉多萬.卡拉季奇劊子手們!當利益成為唯一的價值,他們把和平、理想、道德,甚至千千萬萬平民百姓的生命都當成交易的籌碼。因為宗教信仰不同、政治立場對立以及地區疆界差異,而製造了一起起大屠殺事件。這就是人類永遠都無法改變的本性?」
「它就像毒瘤、像噩夢,一口一口吞噬著我們的思想和靈魂。這樣的毒瘤,必須用刀切除,我們的噩夢才能結束。雖然很難雖然很痛,但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狙擊手橫行,田地家園被毀,燒殺淫擄,善良的願望無法阻止邪惡的惡行發生,正義的吶喊擋不住魔鬼的屠刀……這是全體南斯拉夫人的恥辱,這是戰爭的恥辱!這絕不是那些所謂的英雄和愛國者標榜的榮耀之戰,對於無辜的平民百姓來說,這是一場血淋淋的屠殺!」
念到這裡,阿格隆的聲音充滿了悲哀。他抬起頭,眼眶裡已經閃著點點淚光,他悲聲問道:「老師,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從歷史中吸取經驗教訓?為什麼各地各族的人們就不能和諧共處?雖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國家有著各自不同的語言,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語言是相通的,那就是『和平互愛』。為什麼人們不能去找尋它、接納它、信奉它?如果所有的人都能去這樣做,那些令我們痛心疾首的悲劇還會發生嗎?」
接著,阿格隆更難過地說:「以前我的消息主要來自伊萬妮卡和她的同事們,但是他們在國際觀察員離開科索沃以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有人說他們上山了,也有人說他們被塞爾維亞人關進監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