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序
西泠學堂專用教材
香港西泠學堂自創辦以來,教學上以傳統的書法、中國畫、篆刻藝術為核心,弘揚百年名社西泠印社提倡詩書畫印一體的宗旨;又因為與香港聯合出版集團結成緊密型辦學「聯合體」,集團旗下擁有兩個同樣歷史悠久的傳統文化老字號,在專業推廣上擁有別家無法比擬的立體綜合優勢:一是有香港中華書局這樣的文史出版老品牌優勢,二是有香港集古齋這樣的藝術品經營老品牌優勢;再加上西泠印社崇尚古典的「詩書畫印綜合(兼能)」與「重振金石學」方面的專業優勢,共同整合到新創的西泠學堂這個載體,遂使得中國幾千年詩畫傳統,在商業化程度極高的香港社會,有了一個很好的聚焦平台。這樣的機遇,有賴於國家總體上的文化政策大格局;也有賴於香港聯合出版集團、香港中華書局、集古齋同仁團隊上下的強大合力,和西泠印社百年以來致力於傳播中國文化始終不渝的堅定努力。幾千年悠久的文明熣燦,正是靠一代接着一代的志士仁人所擁有的文化自信,文脈嬗遞,筋脈相連,承前啟後,推陳出新。作為主體的兩家之所以能取得共識,努力推動創辦西泠學堂,並以之來推動中國書畫篆刻藝術(它背後是偉大的中華文明)在海外的健康傳播與交流發展,所致力的正是這樣一個目標。
在這個宏大命題背後,其實包含了必須回應的三個難點。
一、知識模型—古典背景
西泠學堂立足於中國古代承傳五千年的詩書畫印傳統,它是非常「國學」的,或者說是「國藝」的。這就決定了選擇在西泠學堂學習的學子們,必須要在中國文化這個根本上下功夫。詩書畫印本來只是一「藝」,了解筆墨技巧、掌握形式呈現,能畫好畫寫好書法刻好印章,就足以完成學業。現在很多書畫學塾或專門美術學校,也都是這樣的學習標準。但正因我們的主辦方,是西泠印社、是中華書局、是集古齋,它們無論哪個品牌,作為傳統文化堅強堡壘都持續了一百多年,至少也有六十年一甲子之久,都是在近代「西學東漸」時髦大潮中極有文化主見和定力的逆行者。因此,西泠學堂推行詩書畫印課程,至少不必以西方藝術史與現代派抽象派藝術或觀念行為藝術為主導。正相反,我們希望在商業化程度很高的香港澳門等地,反過來推動本已不無寂寞孤獨的中國傳統藝術的弘揚光大,以技藝學習來「技進乎道」,進而融為中華文明的教化,潤物細無聲,致廣大盡精微。更以主辦方的香港中華書局為文史類學術出版的最大淵藪,出版各種經史子集古典詩文之書汗牛充棟,唾手可得,近水樓台,正足以取來滋養書畫篆刻的學習者,從而以中國學問、中國技藝、中國思維的養成,浸潤自己有價值的一生。
二、知識應用—海外視角
西泠學堂的開設,主要是為了滿足境外和海外的中國傳統文藝的學習和傳播的需求。這意味着它不能套用內地各大美術學院或一般社會教學培訓機構的現成經驗。在內地的美術愛好者和初入門者,一旦因喜愛而投入,對許多知識技巧規則的認知和接受,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當然之事。有大量印刷精美的畫冊字帖印譜環繞左右;又有各層級的藝術社團組織或相應群體,在不斷推進展覽創作觀摩活動;甚至還可以有穩定的師承與從藝同門即「朋友圈」;但在境外的香港澳門,商業社會高度發達,導致文化比重降低而走向邊緣化,尤其是相比於西方現代藝術挾外來之勢的中國傳統藝術,更是面臨長期的尷尬。因此,我們西泠學堂希望能以此為契機,尋找直接面向海外的、針對詩書畫印傳統藝術進行教學的新視角新方法新理念。如果有可能,經過若干年努力,在保存傳統精粹的同時,又使境外海外域外的書畫篆刻教學能與中土的已有模式拉開距離,形成獨立體系—隨着西泠學堂在海外的不斷拓展,在中國港澳地區、在東南亞、在日本、在歐洲如法德、在美國,這樣的需求只會愈來愈大。從根本上說:中國書畫篆刻藝術的走向世界和作為「中國文化走出去」的一環,西泠學堂必然會擁有自己的使命和歷史責任;因為這本來就是清末民初我們第一代西泠印社社員們連結日本和朝鮮半島文化藝術的優良傳統。既如此,香港西泠學堂依託香港中華書局出版優勢、針對海外的獨立的書畫篆刻教材編輯出版,就是十分必要而且水到渠成的了。
對中國書畫篆刻藝術走向海外,西泠學堂應該有自己的初心與使命擔當。教材的推出,正是基於這一最重要的認識。
三、知識體載—教學立場
西泠學堂是學堂,以學為宗。這句話的反面意思是,它不是展覽創作,也不是理論研究。展覽創作交流,有香港集古齋;理論研究出版,有香港中華書局。而西泠學堂就是教學、傳授、薪火相傳,澤被天下,重塑文明正脈。尤其是在域外的傳統文化日趨孤獨,為社會所冷落之際,更迫切需要我們的堅守,一燈孤懸香火不滅。王陽明曾有言:「所謂佈道者,必視天下若赤子,方能成功。」赤子者,喻學習詩書畫印者可能是零基礎,從藝術的「牙牙學語」一窮二白開始。因此,教學者要有足夠的耐心不厭其煩。而教材的編寫,則是把教學內容和要求秩序化。對一個著名書畫篆刻家而言,最終的作品完成就是結果。至於怎麼完成的過程,可以忽略而毋須煩言;但對一個西泠學堂的教師而言,他必須要把已完成畫面的每一個環節和每一個細節像剝筍一樣層層剝開,把要領和精髓分拆給學員看。在課堂裏呈現出來的知識(技巧)形態,不應該是含糊籠統的,而必須是精確的和有條不紊的。尤其是凝聚成教材,更要有相當的穩定性和權威性。它肯定不是一個個孤立的知識點或技法要領教條,它是經過條分縷析之後、形成次序分明的知識(技巧)系統。換言之,課堂裏教授的知識,不應該是教師隨心所欲僅從一部《中國書畫篆刻大辭典》裏任意提取的孤立辭條內容;而應該是每一個教學程序中不可或缺的知識(技巧)邏輯點—課題的分解、課期的分解、課程的分解、課時的分解,一切都「盡在囊中」。教師依此而教,學生也可以依此來檢驗自己的學習效果甚至教師的教學水平。我們想推出的,正是這樣的教材。
西泠學堂是一個新生事物。「天下第一社」西泠印社本身並不是專業教學機構而是一個充分國際化了的藝術社團。但它有持續五六代的承傳,由它提出理念與方向,定位必高,品質必精。而香港中華書局和集古齋則是出版和藝術創作展覽的名牌重鎮。它們對於在專業院校教學以外的社會教學方面,以其雄厚的實力,又有西泠諸賢的融匯支撐,完全可以另闢蹊徑、獨樹一幟。但正因為是社會辦學,也有可能在初期面臨培養目標不夠明確、教學方式不夠規範的問題。如是,則一套「硬核」的教材,正是我們所急盼的。亦即是說,西泠學堂模式要走向五湖四海,今後還要代表中國文明和文化走向七大洲四大洋,為長久計,書法、中國畫、篆刻的教材建設是當務之急,是健康有序辦學的必要條件。
一是要編創完整成系統的有權威性的教材,二是要延請到能使用這些教材的優秀教師。教材要提供基本的「知識盤」:一個領域,有哪些常識和重要的知識點?以甚麼樣的體系展開?它的出發點和推進程序有甚麼環環相扣的因果邏輯關係?在這個物質基礎上,教師在教學現場時又需要有怎樣的隨機活用又輕重詳略有序的調節掌控?所有這些,都是我們西泠學堂今天已經面臨的嚴竣挑戰也必然是今後若干年發展的必然挑戰。
借助於香港中華書局的出版業務優勢,感謝趙東曉總經理的宏大構想、堅毅決心和專注熱情的投入,我們共同策劃了西泠學堂專用的系列藝術教材。共分為中國畫、書法、篆刻三個系列,陸續編輯出版。在今後,一套面向海外的、體系嚴整又講究科學性的中國傳統書畫篆刻藝術教材系列,將是我們最重要的工作目標和學術目標,它的水平,將會決定、影響、提升西泠學堂的整體教學水平。
陳振濂
2020年2月22日於孤山西泠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