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本彬

推薦序

第一章
烏托邦意志如何使得人們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中。我們又該如何重新解讀烏托邦的故事——人類故事的另一半。

第二章
希臘人如何在新世界生活，烏托邦又是如何看起來近在眼前。柏拉圖在《理想國》中主要關心的是：如何將理想城市凝聚在一起。本章將對以上問題展開討論。

第三章
本章討論介於柏拉圖與湯瑪斯?莫爾爵士之間的烏托邦，以及烏托邦是如何伴隨著新大陸的發現而再次被發現的。

第四章
本章探討文藝復興時期的新人文主義如何將我們帶入基督城，我們又是如何看待人類歷史上出現的第一個現代烏托邦。

第五章
培根和康帕內拉都是著名的烏托邦主義者，但他們卻也都不過是前人的傳聲筒而已。

第六章
18世紀發生了什麼，使人類開始“瘋狂地思考”；這一時期的烏托邦思潮又是如何從工業化的土壤中湧現出來的。

第七章
為什麼一些空想家認為，美好社會在根本上依靠的是對土地的正確分配和利用。這些“土地動物”（land-animals）所構想的又是什麼樣的社會。

第八章
本章講述埃蒂耶納卡貝如何想像出一個叫伊加的拿破崙式的統治者，以及一個叫伊加利亞的新法國。卡貝的烏托邦與貝拉米在《回顧》一書中建立的烏托邦，向我們展示了：當工業組織被國有化後，機器帶給我們的會是什麼。

第九章
本章講述威廉?莫里斯和威廉?赫德遜是如何革新烏托邦的經典傳統的；最後，H.G.威爾斯先生又是如何總結和闡釋過去的烏托邦，並使它們與現在的世界發生聯繫的。

第十章
本章討論莊園和焦煤鎮是如何成為現代烏托邦的，以及它們又是如何以其自身形象塑造世界的。

第十一章
本章討論我們如何看待各種有失偏頗的黨派烏托邦。

第十二章
另一半世界將何去何從，理想之地（優托邦）將以何種方式降臨；我們需要一些什麼東西，才能在任何綠色宜人的土地上建造耶路撒冷。

參考書目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坐在一座山頂上。

在此之前，這座山已經在神話故事裡存在了2000年。

現在，它是一座雄偉的小山，我可以感受到它那溫暖的白色石蕊，而且只要我願意，一伸手就可以摘下身邊盛開的紅色漿果。

100年後，它將不復存在。

這座山，的的確確是俏皮的天神扔到拉普蘭最中心位置的一大塊純鐵。

你還記得北歐神話裡的那則古老神話嗎？在遙遠的北方，有一座鐵山，方圓100英里，高100英里。每隔1000年，就有一隻小鳥飛來，把山頂削得尖尖的。當這座山消失的時候，永恆的一瞬就會成為過往。

我小時候就聽過這個神話故事。

這個故事我一直記在心裡。等到我的孩子開始學習歷史的時候，我又給他們講了這個故事。這個故事就像是史前版的安徒生童話，如夢境一般。
這個神話故事已經變成了現實，早已熟知的神山竟然在我認為最不可能找到的地方出現了。

為了讓這種巧合的迴圈變得完美，人們就用一種鳥的名字給此山命了名。拉普人有著敏銳的聽覺，他們根據鳥鳴聲，把這種岩雷鳥叫作基律鳥。如今的基律納瓦拉山裡，再也聽不到“基律——基律”的啼鳴了。每天兩次的大當量炸藥爆炸，早已破壞了此處昔日的寧靜。

小火車載滿礫石駛進山谷，轟隆之聲不絕於耳，整座山都為之震動不已。

這裡的夜晚燈火通明，大型電動貨船橫渡多諾特拉斯科湖，將那些價值不菲的鐵礦石運往山外。

兩個月後，這些鐵礦石經過熔鑄，就會變成一件件現代商品，被冠以橋樑、房屋、汽車、輪船，以及其他上千種名稱，承諾要將人類從繁重的勞動中解放出來。
這所謂的承諾最後究竟變成了什麼呢？過去8年來的倖存者們，對此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就連卑微的拉普人，也聽說過這場規模空前的戰爭浩劫（一戰）。令他們不解的是，在這片馴鹿成群的土地上，有上帝恩賜的高山與草甸，有豐足的食物供人們安度冬夏，一切都這麼美好，白人竟然還要自相殘殺。

但是，拉普人看待自然的方式，並不是白人看待自然的方式。

拉普人思想單純，天性無瑕，他們遵循的是5000年前乃至10000年前祖先們與大自然相處的方式。

而我們白人則在造機器，鋪鐵路，建工廠。我們無法擺脫這些鋼鐵僕從，因為它們是人類文明賴以存續的基礎。對這些僕從我們可能心有怨恨，卻無法讓它們離我們而去。有朝一日，我們終將知道如何駕馭它們。到那時，柏拉圖將會給我們提供一個修正後的理想國：所有的房子都是用蒸汽供暖，所有的盤子都是用電力來自動清洗。

我們目前所受的苦，不是因為機器過剩，而是因為機器太少。有了足夠的鋼鐵僕從，更多的人才有時間坐在山頂，凝望藍天，消磨寶貴時光，幻想美好未來。

在《舊約全書》裡，這些人被稱為先知。他們按照自己的喜好，把本應以正義和虔誠為基礎的城市，建成了怪異之都。但是，他們中最偉大的猶太先知卻是慘遭屠殺，先知受難日竟然成了羅馬人的節日。希臘人將這些聰明人視為哲學家。他們給予哲學家們極大的自由，對哲學家們用以繪製理論道路的數學精准思維傾心不已：正是哲學家們繪製的理論道路，引導人類從混亂走向有序的社會狀態。

中世紀的狹隘思想認為，只有天國才是體面的基督教式烏托邦唯一可能的標準。

這一未來的理想天國能夠給人帶來榮耀和滿足，任何膽敢質疑這一天國之存在者都必遭毀滅。他們用石頭和貴金屬建造起理想的天國，但卻忽略了其精神屋基。

所以，它也就免不了土崩瓦解的命運。

在16世紀和17世紀，對這個建立在中世紀教堂廢墟之上、經過粉飾美化的天國之具體本質的不同理解，還引發了為數不少的殘酷戰爭。

18世紀的“應許之地”，其基礎不過是由愚蠢和迷信構築的糟糕堡壘罷了。1000年來，自私的教會為了尋求安全和庇護，刻意構築了這座愚蠢和迷信的堡壘。

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威力巨大的戰鬥，意欲摧毀聲名狼藉的愚昧無知狀態，創造一個理性均衡的時代。

不幸的是，一些激進分子做得有些過頭了。

拿破崙是有史以來最現實的人，他把世界再次帶回基於確鑿事實的共同點上。

我們這一代人則得出了這一拿破崙式前提的邏輯結論。

看看歐洲地圖，看看我們都做了些什麼吧。唉！這個世界依舊需要烏托邦，就像兒童需要童話故事一樣。只要我們有意識地為某個明確的目標而努力，我們去往哪裡並不重要。烏托邦無論多麼光怪陸離，都是遙遠的未來那片未知海域裡唯一可能的燈塔，是鼓勵我們勇往直前的動力源泉。

有時也會有烏雲遮住燈塔裡的燈光，這時我們可能會暫時迷失方向。然後，隨著燈塔裡微弱的燈光再次衝破黑暗，我們就會鼓起勇氣繼續向前。

每當我們感覺人生枯燥乏味、了無意義（這正是一切存在的致命魔咒），只要想到如下情形，心裡就會平添幾多慰藉：雖然我們自己離家遠航，葬身海底，但在100年後，我們的子孫將會循著我們的方向，抵達幸福的彼岸。

現在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一陣寒風從凱布訥山吹來，在那裡，尼爾斯的大雁棲息在寂靜無聲的山谷裡。很快山頂就會隱入薄霧，我必須在蒸汽挖掘機不停發出的噪音中找到回去的路，此時它們正在山腳下笨重地挖掘呢。

童話故事裡的神山，將再次淪為鐵礦公司攫取可觀利潤的投資對象。
但這並不重要。

此文是獻給路易斯芒福德的，只要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就心滿意足了。


1922年9月14日
寫于拉普蘭市基律納
亨德里克威廉房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