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文1 調查的第一原則
我的名字叫作月,佛萊契.月。我是個私家偵探。待在這顆叫作「地球」的旋轉星體的十二年歲月中,我看過許多一般人從沒見過的事。我看過裡面只剩水果、空空如也的午餐飯盒,看過運作廣達五個郡、專門偽造家庭作業的犯罪網絡,還看過數量驚人的贓物,都是從小孩子身上搶來的糖果。
我什麼都見識過了。我拜訪過那些因為找不到情人而失魂落魄的男男女女,次數之多,讓我認為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說穿了,當你必須面對校園裡黑暗的那一面時,生命中就再也沒有什麼驚奇了。
就在我幾乎要相信這個想法時,我發現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一個月前,有件案子找上門來,讓我開始考慮要不要永遠退出偵探這一行。我才剛滿十二歲,已經漂亮地解決一堆調查案,生意是不錯,不過我已經準備好要開始接一些真正的犯案,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到此為止。我想要真實的案子,賺如假包換的鈔票,而不是那些小孩子付帳時,口袋裡碰巧出現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就在我決定打破包柏.伯恩斯坦調查第一原則的那天起,一切都不對勁了。這條原則是這麼寫的:要低調地將拼圖一片片拼起來,但是絕對不要成為其中一片。
都是希律.夏奇讓我忘了這條原則。
每一個私家偵探都知道,包柏.伯恩斯坦曾經是聯邦調查局的傳奇探員,後來才成為私家偵探。他在華盛頓特區創立了伯恩斯坦學院,為那些一心想要進行調查工作的人提供適當的訓練。他還寫了一本《伯恩斯坦手冊》,有心通過檢定考試的學生,都要將手冊內容背得滾瓜爛熟。這本手冊我可是從封面到封底,一字不漏記得清清楚楚,而且我還是網路課程班的第一名,只不過我得用我爸的出生證明參加考試。還好,我們兩個人的名字是一樣的。
九月二十七日那天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就像一張高解析度照片般清晰。當時是暑假結束後,開學的第一個月月底。糟糕的是,夏天不知道自己已近尾聲,依然熱情地散發著炙熱的陽光。熱氣將柏油路面曬到冒煙、裂開,每位聖傑若米的學生自然也逃不過這股熱氣的籠罩。
一如往常,我在八點五十分抵達校門。不管去什麼地方,我喜歡提早十分鐘到,這樣我才有時間掌握四周的動靜。私家偵探必須實際和環境接觸,《伯恩斯坦手冊》說:偵探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案子來自何方。如果仔細觀察,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也許就足以破案。所以我總是張大眼睛。我可以告訴你哪個小孩手指上的雞眼塗了水楊酸,我知道誰在校園裡傳遞那些情話綿綿的小紙條,甚至哪一個老師在來學校的路上,曾停在麥克漢堡買早餐,我都一清二楚。
但是沒有人能知道所有的事,即使是傳奇探員包柏.伯恩斯坦也一樣。那就是為什麼我需要線人。我的線人當中最棒的一個,嘟比.道爾,有著銳利的眼神和一張大嘴,是個八歲大、流著鼻涕,老愛打小報告的人,他可以為了一把被汗水浸得濕濕黏黏的糖豆,出賣自己的媽媽。不幸的是,當我說嘟比是個鼻涕鬼的時候,並不只是單純形容他年紀小。嘟比不管到哪裡,鼻孔上總是掛著兩管上下滾動的綠色鼻涕,他常會猛力一吸,把鼻涕吸回去,他的腦子肯定也跟鼻涕攪在一起。事實上,鼻涕就是他的正字標記,是所有人辨認他的方式。如果嘟比把鼻涕擦乾淨,他媽媽肯定沒有辦法從一排人當中認出他來。
二十七日那天早上,嘟比在校門前等我。我很驚訝,因為通常都是我去找他。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早啊,佛萊契。」他說,一面小跑步來到我身旁。
我沒有看他。你不會希望一大早就這麼近地看著他的鼻涕。
「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我輕描淡寫地問。
「你昨天有沒有看《雷射船長》?有泥巴怪獸耶。」
嘟比是個好探子,但是他很容易分心。
「我們等一下再聊卡通,嘟比。你是不是有什麼情報?」
「有啊,好樣的喔。不過我要先看徽章。」
我嘆了一口氣,嘟比老是要看徽章。對於八歲的孩子來說,閃閃發亮的徽章的確很吸引人。
「好,只看一眼,然後你把糖豆吐掉。」
我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皮夾,在嘟比的眼前翻開,裡面有一張護貝卡片和一個鍍銀的偵探徽章。徽章邊緣間歇反射著刺眼的陽光,時間彷彿過了很久,連我自己都看得出神。即使已經過了六個月,有的時候還是很難相信這個徽章是我的。
「哇!」嘟比一臉佩服,但是表情很快被疑惑取代。「你確定這是真的?」
我彈了彈那張護貝卡片。「上面寫得一清二楚,嘟比。佛萊契.月,包柏.伯恩斯坦私人偵探學院畢業生。」
「可以給我嗎?」嘟比每次都要問這個問題。
「不行,」我回答,一手讓皮夾滑進我的口袋,「這個徽章花了我兩年的時間才拿到。即使給你,那也不會是你的。」
嘟比皺著眉頭。這種思考邏輯對於一個還不知道怎麼用紙巾擦鼻涕的人來說,的確是難了點。
「所以,嘟比,你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我希望是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不知道可以告訴你什麼,」他說:「我只是來找你的,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祕密探子,所以他們叫我找到你。」
我停了一下。「誰叫你來的?」
「希律.夏奇。」嘟比回答:「另一個人我不認識,不過他很壯,真的很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