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劍一般的光芒劃破黑暗。
光芒從一個盒子射出,然後擴散,慢慢地在大廳裡劃出兩條完美的對角線……單是這樣已經很有看頭,你可以什麼都不懂地站在那裡看著:煙霧、還有光芒,光裡面盡是塵埃,此外別無它物,微小的粒子懸浮在空氣中,時而升高,時而下降,時而模仿宇宙的萬物,相互追逐、嬉戲……」
故事開始讀到彷彿卓別林徐徐告白的文字,有他鍾愛電影螢幕下人物閃動而生的光影,而他的故事也是這樣一次又一次被記錄下來,與真實人生相互輝映。他已經預告了讀者:「這是為聖誕夜準備的一部滑稽黑白片。是鋸屑、淚水與笑聲世界中的一部浪漫啞劇。」即便故事內容不是喜劇中常見的歡鬧輕鬆情節,這位喜劇泰斗還是希望他的觀眾更或是他的親生兒子,能了解並認識他跌宕又充滿驚奇的「流浪漢」人生。
年輕的卓別林也形容自己就像鐵路,充滿壯志豪雲的氣概,他人無法企及的成功渴望。變動的世代,工業科技日新月異,無聲電影無疑是最新奇的娛樂,而渴望成功的卓別林,再歷經無數的失敗與成功之後,終站上大銀幕的舞台,貼上小鬍子、拿起柺杖、戴著高帽子,扮演衝突性極高又困難詮釋的角色,例如搖身變成一個紳士與乞丐、荒謬與正經、爆笑卻又心酸的角色,那就是他永垂不朽的「流浪漢」形象,使觀眾永遠難忘。
故事開始的發生時間設定於 1971 年的耶誕節,當時卓別林已值八十二高齡,垂垂老矣如他,在洋溢幸福和喜氣的節日裡,竟然見到了死神。原來,死神正準備來帶走他,可是卓別林的小兒子克里斯多夫年紀還小,喜劇泰斗盼望能看著兒子長大,便與死神立下約定:只要他能博得死神一笑,便能多得一年壽命。
把握剩餘存活時間的卓別林,寫出一封封書信給親生兒子,多是人生的冒險遭遇,在馬戲團裡工作的時光,也多有著墨,後來做過不一樣的工作,也有詳細描寫。人生晚年的表演他獻給死神,也奮力 紀錄下人生光景分享給其親兒。卓別林面對死亡雖然深感恐懼,然而他明白生命的價值餘韻留長。
感動摘句:
★在此書中不僅可以窺得一個喜劇巨星的成長歷程,以及從年少時期包圍在他身邊帶給他新世界啟蒙及影響深遠的朋友們,更提到他無人能企及的雄心壯志,並自剖如何一步步站上舞台,終將贏得全世界觀眾的掌聲。
★是的,我們在生命中會誕生很多次,次數多到必須立刻學會自我成長,不斷地重生。意識到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出現在另一個地方,讓我充滿歡欣。當然,我會張大眼睛,試著觀看一切,甚至事情的背後。我會讓我出場表演的每座劇院座無虛席,並且征服那個城市。
★從觀察生活當中,去孕育每個動作,其間沒有捷徑。如果我想演得逼真可信,就必須在扮演中還原一些真實的東西。
作者簡介:
法比歐.史塔西Fabio Stassi
現年五十歲,在羅馬大學的東方研究圖書館上班,出版過三部長篇小說,都是在通勤的火車上完成的,曾榮獲義大利許多大獎,並被翻譯成德文和葡萄牙文。「卓別林的最後一支舞」(暫名)是他第四部長篇,2012年10月義大利正式出版之前,就已在法蘭克福書展引起轟動,共賣出13種語文的翻譯版權。
譯者簡介:
陳澄和
台大歷史系畢業,義大利Siena大學研究,長期在報社擔任財經編譯,譯有多種有關音樂、投資、文學的英文與義大利文書籍,如「羅西尼」、「帕華洛帝自傳」、「葡萄酒投資」、「欲望的權利」、「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這個故事」、「普契尼的蝴蝶」等。
章節試閱
著名的小提琴家雅沙‧海費茲是賓客之一,大家都高聲要求他露一手。他抓起卓別林的小提琴開始拉奏,但從琴弦流洩出來的不是音樂,而是毫無意義的雜音,他驚訝地呆立不動,其他人也一樣愣住。
卓別林笑著從海費茲手中接下提琴,以左手拉奏了一段巴哈,顯然所有的弦都是反過來裝的。
「您知道嗎,」卓別林說:「我是個前後上下都顛倒的人,我在螢幕上背對著您時,您看到的卻是和臉一樣表情豐富的東西,我基本上就是個背部。」
《紐約時報評與雜誌》1920年12月12日
而且,老是有人轉動著曲柄……
機器嘶嘶作響,就像把蛋放在爐子上煮的聲音一樣,放映機的馬爾它司輪開始轉動,快門的葉片跟著繞起來,膠捲停停走走地前進,有如騎在彎道上的自行車手:先是緩緩地踩動,流著汗,眼神貫注,然後用力下壓....
像劍一般的光芒劃破黑暗。
光芒從一個盒子射出,然後擴散,慢慢地在大廳裡劃出兩條完美的對角線……單是這樣已經很有看頭,你可以什麼都不懂地站在那裡看著:煙霧、還有光芒,光裡面盡是塵埃,此外別無它物,微小的粒子懸浮在空氣中,時而升高,時而下降,時而模仿宇宙的萬物,相互追逐、嬉戲……但如果你瞇起眼睛仔細看,過了一會兒,你就會在塵埃裡看到留著海象鬍子的男人、警察的棍棒、拐杖、澆花的水管、一部老福特車、飄浮的奶油蛋糕、一個汽水虹吸瓶、工人走出工廠、火車進站,以及輕輕浮動的曼妙女人身影:在那劍一般的光芒裡,你可以看到女人的大腿,但可別妄想伸手去摸,你絕對碰觸不到的。
有時光芒撞到障礙,以致影像全部重新組合,髭鬚來不及黏到男人臉上,女人站不穩,其他物體也慢慢組成原形。
這些景像都發生在從放映機到盡頭布幕的距離之間。
對我來說,電影就是這段旅程的時光。
最初幾次,我幾乎都是看得目不轉睛。
但我感興趣的不是電影,而是空氣中的塵埃,以及它們飄浮的動作。
我訴說自己的故事時,我告訴自己,我就是從那裡出發,從放映機的曲柄開始轉動時。
我的故事全發生在牆壁之前的空間,不論你們相信與否,這個故事講述的是在盧米埃兄弟或是史克拉達諾夫斯基的放映機之前,就已發明電影的一位人物。
這是為聖誕夜準備的一部滑稽黑白片。
是鋸屑、淚水與笑聲世界中的一部浪漫啞劇。
1
1971年12月24日夜晚,室內
1971年的聖誕夜,82歲的老人打開房間的燈光,死神裹著外套,沉坐在窗邊的沙發上。
死神:「我在等你。」
老人穿著破舊、變形的長褲與簡陋的上裝,他舉起頭上戴的禮帽向對方致意。
老人:「我也是。六十年前,一位女算命師告訴我,你會在這一天找上門。」
死神:「所以,你才盛裝等待?」
老人開始在房間裡踱步,但步沉重得有如企鵝。他不小心踢到椅腳,對它說了聲抱歉,他也對地毯,還有靠牆的燈說對不起。
老人:「我只是想逗你笑。」
死神:「連小嬰兒也不會覺得好笑。別再演這齣可笑的戲了,我們走吧。」
老人感受到在紐約初登台時的那種恐慌……他強顏裝出好笑的表情,心裡卻直想哭。
老人:「我兒子克里斯多福才只有九歲,還需要我,我想看著他再長大一些。」
死神:「你年紀一大把才把他帶到人間,早該想到這個問題了。」
老人:「我太太總是說,她反正可以再嫁個年輕人。」
死神:「你太太真是太客氣了……」
老人:「這不公平。我像我兒子這麼小時,住在倫敦的一個閣樓頂,每次我媽媽望著窗外,而我在床上坐起來時,頭就會撞到,那時候我曾好幾次呼喚你……」
死神:「那時候你的時間還沒到。」
老人:「我哭著反覆唸我們的地址:包納爾台屋街3號頂樓,你那時為什麼都不來?」
死神:「別鬧了,時候不早了。」
老人:「等一下,讓我逗你笑,這是我唯一擅長的事。」
死神:「這是從沒有人做得到的事。」
老人:「我能逗你笑,我很確定,等著瞧。」
老人試了好幾招,但都沒有用,他的法寶已經用光了。
死神:「你真是個可憐的老傢伙,換一招吧,不要淪落至此。」
老人十分沮喪,唇上的假髭鬚脫落掉到地上,他彎腰去撿,但脊背彎到中途停了下來,並以這樣的姿勢釘在地毯的中央不動,身體也直不起來:他已崩潰,又老又痛苦。
死神:「哈哈!」
老人有些困惑,死神似乎笑了,只是痛苦讓他聽不太出來。但沒錯,死神正在笑,他的耳朵在淌淚。
老人:「你笑了……」
死神:「你把我逗笑了,看看你淪落到什麼樣的地步。」
老人: (徒勞無功地想打起精神)「你還說從來沒有人辦得到。」
死神:「沒錯,從沒有人有辦法,哈哈!」
老人:「我和你打個賭(他保持那個不舒服的姿勢,痛苦地說),你可以每個聖誕節來,只要我還能逗你笑,你就讓我活到下一個聖誕節……」
死神:「不要以為那很簡單,今晚是我放過你。」
老人:「我會加油。」
死神:「我不必和一個演員打商量。」
老人:「這是公平的打賭。」
死神:「好吧,流浪漢,我一年後回來,你賺到了,但反正我笑得很開心。」
老人:「那明年聖誕節見嘍。」
死神從沙發上消失,老人疲累地靠在書桌,如釋重負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2
第一捲影片
1977年12月24日,柯西耶,瑞士
親愛的克里斯多福‧詹姆斯:
今晚我和過去幾年一樣,在家裡度過我的第八十八個聖誕節,我正在寫的這個故事,是我決定送給你的禮物。我對你有筆無法償付的債,你是我最小的兒子,才15歲,你出生時,我已七十多歲。你勢必得在沒有我的情況下長大,所以,我得加快速度,在我的去世掀起軒然巨波之前完成這個工作。根據1910年一位舊金山相命師的說法,我應該在六年前的聖誕節就因為支氣管肺炎,結束我幸運到不行的一生。
從六年前起,每年聖誕節我都和死神照面。
他坐在我面前恭候,我則穿上我的流浪漢戲服,為他演一段逗趣老戲。如果能逗他發笑,就再賞我一年的壽命。
那是我們的約定,只要我還能逗他笑,我就可以活下去。
但我必須承認,最近幾年,我的本事已經生鏽。若不是因為我已老邁到可笑,我連讓他勉強擠出微笑都辦不到。
這六年對我已是無上的賜福。
我很想看著你成長、茁壯,學習音樂。
但今晚他老人家沉坐在沙發上,不論我如何完美地插科打諢,他都嚴肅、冷淡地不為所動。因為完美並不好笑,克里斯多福。
這是我最後一次穿上夏洛(Charlot)的戲服。這個角色已深入我的骨子裡,而我的骨頭從不會騙我:我就要退場了。但老實說,老傢伙選在舉世歡慶聖嬰誕生的日子帶我走,並不讓我感到難過。
最後的這幾個小時,我想要與你一起度過。
我有太多事情必須告訴你。
和以往一樣,我的裝束無懈可擊,我塗上黑色眼影,打開裝髭鬚的盒子:小鬍子如果沒裝對,一切就毀了。
現在,我在房間角落的黃楊木小桌上,為你寫這些東西。在不太笨重的小桌上寫東西,我覺得文思會更集中,不必像蜥蜴或壁虎一樣,沿著牆壁尋求靈感,只要伸出手臂,就可信手捻來。
我的生平大家都已完全熟悉,或幾乎如此。
幾年前我出版過暢銷各地的自傳,和我有關的著作更不知凡幾。只要提起我的名字,從英國到南美,到處都會響起讚歎之聲。所以,借用我創造人物名字可能比較妥當。那個角色是1914年一個下雨的午後,我們在製作一支短片,而我在男更衣室翻挑寬大的戲服時創造。這些軼事我曾以各種方式講述過,但我總是訝異,神秘、單純的夏洛或美國人習稱的「流浪漢」,仍然一再清晰地縈繞記憶。
然而,我的生涯究竟如何開始,以及我現在要寫的這些故事,我卻從未向別人表白過,即使是我的歐娜,你的媽媽,也都不知情。因為我不想破壞我生命中最珍貴的秘密,那是我寧可保持忠誠的兒時承諾,能夠贖回我的一切錯誤、矛盾以及我紊亂的記憶。但現在我已經夠老,不必再去理會聲譽或其它恐懼。
到了我這個年紀,很容易什麼都搞混。何況,要如何相信我曾經和德步西、史特拉溫斯基、魯賓斯坦、布雷希特或甘地握過手,曾經穿短褲和艾森斯坦及布紐艾爾打過網球;曾經被國王、王子與總統接見;亞伯特‧愛因斯坦看我的電影時,還當面像嬰兒一樣痛哭流涕?我的記憶就像一個不可思議的衣櫃,我實在分不清楚裡面裝的東西是真的經歷過,或只是出於我的想像。對我來說,所有真正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以及我在腦海裡不斷編造的東西,兩者之間已不可能有明確的界線。這種事有點可笑地發生在老年,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和人們的看法剛好相反,我是非常嚴肅的人,對於完美幾近偏執。在越戰的羞恥中生存的麥卡錫信徒,或是嫉妒我的同僚,都大可把我針對最公正、最自由與最人性社會發表的夢囈演說,當作我心智異常的證據。何況,納粹份子也痛恨我,即使我並沒有榮幸生為猶太人。他們禁演《淘金記》,為我畫了一個鷹鉤鼻,說我是矮小的猶太雜耍藝人,既噁心又無趣。但這不是我第一次遭受迫害,也不是最後一次。在賓夕凡尼亞或南卡羅萊納,三K黨與福音牧師協會,幾十名傑出美國基督徒在電影膠捲上潑汽油,還一開始就禁演我的電影。但即使是納粹份子也阻撓不了我的流浪漢,雖然他只用粗糙的聲音唱過一首毫無意義的歌曲,卻敢穿著理髮師制服登上歐洲最重要的講台;再沒有人能像他一樣偷走希特勒的麥克風……但走下那個講台,他就再也找不到麥克風。他像奧許維茲或布亨華特鄉野的塵雲逕自飄離,所有要說的話,他已一次講完。
但今晚,輪到我一口氣告訴你一切,不需要有人在最精彩處打斷我。我只希望你發揮一點想像力,因為我說的故事都離我們瑞士家周遭的明亮草地非常遙遠。那裡沒有寧靜的湖光山色,那時候的我,根本不需要演戲,實際就是個流浪漢。
現在我告訴你我是在哪裡出生的:不是倫敦。從來沒有人找到正式的文獻,大家都寫我生於倫敦,但其實是英格蘭中部,靠近史梅斯威克的黑森林,就在名叫「吉普賽女王」的街頭藝團的篷車上。那是勒普林斯(Louis Aimé Augustin Le
Prince)拍出電影史上第一支短片的隔年,影片的長度只有兩秒鐘。從一開始,我的生活和馬戲團、電影發展的交織,就遠比人們想像還要密切。
才來到這個世界,我的父母就分手了。這就是我的遭遇。
如你所知,你的奶奶漢娜是雜耍劇團的演員,別人叫她莉麗,她有表演的天份。她會把雙手靠在窗戶的玻璃上,彷彿在計數別人的心跳。她留意人們的動作,然後加以模仿,像是走路的方式、脫帽行禮,以及各種表情。但是有一天,她身體裡開始有東西崩解,她失去聲音、睡眠與飯碗(每周10先令),她的美貌褪色,整個人很快就支離破碎。
你的爺爺也是藝術家。職業歌手、雜耍演員與朗誦者。照你奶奶的說法,他長得很像拿破侖,但和劇場的很多藝人一樣,喝酒之外什麼事也不做。我很難得見到他,偶而見到時,感覺總是不愉快。酒精剝奪了他的一切風采,毀了他的事業和血液。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肯新頓路的一家酒館裡,那也是他有生以來頭一遭擁抱我。
我倒是比較常見到我的爺爺,他在倫敦東巷的狹窄住家中幫人換鞋底,我常夢想和他一樣當個鞋匠。那個行業令我著迷,我喜歡皮革和膠水的味道,以及需要的手工和耐心。他在某個地方弄了一個小攤位,整天都耗在那裡,甚至晚上。
他的太太已不和他住一起,在縫了幾年的鞋子外底後,她和幾個年輕人有些勾搭,是家裡的敗類。可惜我和她不熟,但在街上賣舊衣服的這位漂泊女也讓我瞭解,我的血管裡連一滴名門的血液也沒有。
還好,我的哥哥賽德一直在我身邊,沒有他的協助,我肯定什麼事也做不成。他知道如何讓人有安全感,事情不順時,他會拿起喇叭用力吹,鼓脹的臉頰看起來很好笑,很快就讓我忘卻煩惱。他懂得說話自娛,不斷編些繞口令、好笑的曲子與記憶遊戲打發時間。
由於我們的經濟處境艱困,有幾個冬天我和賽德是在泰晤士河南岸的一家孤兒救濟院度過。但我五歲時,就已在劇場登台,代替媽媽唱傑克瓊斯的歌曲。她在表演時唱到一半就接不下去,是發病的最初徵兆。大家對她開汽水、丟座墊、扔銅板。那首曲子我記得很熟,也應付得還不錯。現在你當然可以說,我是注定要吃這行飯,但當時我所以會鼓勇走向舞台的燈光,完全只是為了拯救媽媽逃離羞辱與瘋狂的場面。而我後來所做的一切,只是忠於一個幼童在滿心羞愧時發下的宏願:要成為世上最偉大的演員。
後來,我們搬到曼徹斯特,學習跳木屐舞,並和另七個小男孩加入戲班,被稱為「蘭開夏的八少年」。人們來看我們跳舞,找些樂子,我們被叫去倫敦的雜技場,參加一場「灰姑娘」的默劇表演。
那時是聖誕節,就像現在一樣。
事情已過了八十年,克里斯多福,你能相信嗎?
漫長的八十年。
但是我對那件事的記憶,卻比昨天才吃過的東西記得更清楚。
我在那裡學會翻筋斗、後空翻與倒立行走等。
倫敦雜技場有個馬戲表演場,需要時還可以注滿水,讓場景與表演可以更有看頭。他們讓我穿上有條尾巴的戲服,要我像貓一樣,在灰姑娘的腳邊晃來晃去。
有一天傍晚,就在馬戲場後面練習我的角色時,我聽到偉大的白臉小丑馬伽林和雜耍師查摩的對話。
那時候我幾乎還不會讀,也不會寫,但我可以發誓,我聽得很清楚,他們的對話我一個字也沒忘記。
他們說那是世紀大發明,你看過了嗎?
查摩邊聽邊拋著三個色球。
親愛的馬伽林,那是電影。
正是,電影會讓大家都回家吃自己,你等著瞧好了。誰還會想去馬戲團或劇場看默劇或小丑表演呀?
換個角度來看,電影不保證會成功,但其中的魅力卻不可否認。
如果是我的說,說不定會把所有報紙都在談論這兩個法國人勒死。大家都搞不清楚他們發明了什麼複雜的機器。
好吧,不要說了。電影終將成為一種藝術,你的看法會改變的。
那是一種虛假、騙人的東西,查摩。
你上台時,你不也假裝成別人,讓人看到一些不存在的東西。那不正是你做的事嗎?
我是個默劇演員,查摩,我承擔風險。我們每個人都各自承擔風險,空中飛人、雜耍演員、馴獸師都必須冒生命的危險。我們有失敗的風險,觀眾可能笑不出來,不覺得驚訝或有趣。我們可能因為恐懼,而在台上心臟病發作,也可能忘記該做的事。但我們的情感和台下的觀眾是一樣的,我們呼吸相同的生命,活在相同的時刻。
即使電影也有它的風險。
那不是事情發生當時的真正風險,查摩。那只是記錄在感光片上的動作,如果做得不好,隨時可以重新來過,只是戲法。
你真是個怪人,我搞不懂你。不過,你該勒死的不是這些法國人……
什麼意思?
就如大家傳說的,電影並不是他們發明的。
那麼是誰發明的?
你不知道?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
我不知。
好吧,看得出你心不在焉……
反正告訴我,是誰呀?
阿雷金。
阿雷金?
沒錯,就是他。
那個長得比暗夜還黑,負責清理大象的沙地,並且把凳子搬離馬戲場的傢伙?
就是他。
但他只是個可憐的白痴。
你記得愛絲特嗎?那位幾年前曾頗有名氣,後來卻從舞台上消失的匈牙利女騎師。
很久前的事了,但誰忘得了,她是英國看得到的最漂亮女人,每個人都愛上她。
阿雷金也是。
阿雷金也會戀愛?
你說呢,你以為他是瞎子,或沒有心嗎?
從來沒有人看過他和女人在一起……
他從沒有過女朋友或妻子,所以呢?你以為那些沒有過女人的人,都沒有愛上過別人嗎?
─摘自愛米粒出版《卓別林的最後一支舞》
著名的小提琴家雅沙‧海費茲是賓客之一,大家都高聲要求他露一手。他抓起卓別林的小提琴開始拉奏,但從琴弦流洩出來的不是音樂,而是毫無意義的雜音,他驚訝地呆立不動,其他人也一樣愣住。
卓別林笑著從海費茲手中接下提琴,以左手拉奏了一段巴哈,顯然所有的弦都是反過來裝的。
「您知道嗎,」卓別林說:「我是個前後上下都顛倒的人,我在螢幕上背對著您時,您看到的卻是和臉一樣表情豐富的東西,我基本上就是個背部。」
《紐約時報評與雜誌》1920年12月12日
而且,老是有人轉動著曲柄……
機器嘶嘶作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