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麥可」夢露專門搞情報─昂貴的情報─跟大企業、國家元首、私人客戶與願意付錢借重她獨特專長的人交易。出生在無法律地帶中非的傳教士家庭,夢露年僅十四歲就結交惡名昭彰的槍枝走私販與他的傭兵手下。身為學徒,她贏得了叢林中凶惡男人們的尊重,逐年建立起自己的名聲,直到因故逃亡。將近十年期間以達拉斯為根據地建立起新生活與豐厚的事業,再也不回頭。
直到現在。
一名德州石油大亨僱用夢露尋找四年前在非洲失蹤的愛女。尋人不是夢露的例行工作,但她無法抗拒這個挑戰。深入追查失蹤女孩的內幕之後,夢露不由自主回到了童年故鄉,遭背叛,與文明隔絕,孤單等死。如果她想要逃離叢林與驅使她的心魔,必須面對長久以來努力遺忘的過去。
作者簡介:
泰勒˙史蒂芬斯(Taylor Stevens)
出生在「上帝之子」(The Children of God)教派的家庭,在世界各地的公社被撫養長大,沒受過小六以上的教育。
泰勒˙史蒂芬斯的幼年與父母手足同住,後來與原生家庭分離。童年和青少年時期,必須在從蘇黎世到東京的大城市街道上乞討,替許多人準備食物和洗衣,像工蜂一樣在沉悶陰鬱的生活中討生存。十二歲時則完全終止了天真無邪和學校教育。她接觸的是施虐成性的殘酷人們,無法從外面的世界接觸到書籍或電視,使得想像成為她的生存機制。她經常以穿越時空的想像故事來娛樂公社的孩童,直到被教派領袖發現、制止。
由於該教派的游牧文化,泰勒在青少年時期橫跨過四大洲,四年內在二十幾個國家遷徙,並且在非洲東部、中西部居住過,這些經歷也成為《赤道曙光》這本書的背景。
泰勒˙史蒂芬斯脫離了教派以追求希望與朦朧未知的可能性。現居德州,第二本以「情報專家」凡妮莎.夢露為主角的小說《The Innocent》,將於2012年1月出版。
作者網頁行為 www.taylorstevensbooks.com
譯者簡介:
李建興
台灣台南市人,輔仁大學英文系畢,曾任漫畫、電玩、情色、科普、旅遊書等編輯,路透新聞編譯,現為自由文字工作者,譯有《失落的符號》、《進化吧,布魯諾》、《禁忌的准印》、《日本動畫瘋》、《把妹達人》系列等數十冊。samsonli@ms12.hinet.net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超震撼的作品,令人難忘的主角夢露足以媲美《龍紋身的女孩》主角莎蘭德,並且凌駕其上。本年最佳驚悚小說之一!
──暢銷作家泰絲‧格里森
炫目的優異作品。一名新型態的動作女主角!凡妮莎˙麥可˙夢露不須踢翻蜂窩引人注意,狂野的激進態度令人想起史迪格˙拉森的書中主角莎蘭德……
──《出版人週刊》
聰明,性感,節奏明快,主角夢露既危險又令人無法抗拒。
──暢銷作家文斯˙弗林
具有穿刺性張力、令人屏息的冒險與獨一無二女主角的絕佳驚悚小說,讓人看完仍久久無法忘懷。泰勒˙史蒂芬斯是天生的說故事好手,令人欲罷不能。
──暢銷作家麥可.帕默
名人推薦:超震撼的作品,令人難忘的主角夢露足以媲美《龍紋身的女孩》主角莎蘭德,並且凌駕其上。本年最佳驚悚小說之一!
──暢銷作家泰絲‧格里森
炫目的優異作品。一名新型態的動作女主角!凡妮莎˙麥可˙夢露不須踢翻蜂窩引人注意,狂野的激進態度令人想起史迪格˙拉森的書中主角莎蘭德……
──《出版人週刊》
聰明,性感,節奏明快,主角夢露既危險又令人無法抗拒。
──暢銷作家文斯˙弗林
具有穿刺性張力、令人屏息的冒險與獨一無二女主角的絕佳驚悚小說,讓人看完仍久久無法忘懷。泰勒˙史蒂芬斯是天生的說故事好手,令人...
章節試閱
非洲中西部
四年前
他會死在這裡。
倒在地上,雙掌貼地,壓抑著口渴與喝地上泥漿積水的衝動。他的頭髮、衣服上都是血,也流到他臉上,還沾了泥土污垢,滿臉都是。這不是他的血。他嘴裡還殘留著血腥味。
他們會找到他。殺了他。他們會像處理梅爾一樣把他碎屍萬段,或許艾蜜莉也是。他心裡很清楚她還活著,只聽見叢林深處開山刀砍劈枝葉的輕微雜音。
光線從雨林的天幕縫隙透進來,玩著光影遊戲。刀砍聲在寂靜中遠播、反射,讓它難以辨認方向。
即使能逃過追兵,他在叢林裡也活不過一夜。他必須移動,逃跑,繼續往東直到越過邊界,不過他已經失去方向感不知該往哪邊。他強迫自己跪起來,掙扎著站起,轉身,暈頭轉向地尋找出路。
開山刀逼近了,後方不遠處緊跟著喊叫聲。他拖著身體前進,肺裡宛如火燒,眼睛灼痛。時間早就沒有意義了。在漸暗的光線中,看來巨大又不祥的叢林植物在逼近。這是幻覺嗎?
又一聲喊叫,這次更近了。他的雙腿發軟,跌倒在地,詛咒自己發出的聲響。他掙扎著卸下背包;不值得為它送命。
地面植物層傳來破爛吉普車的低吼聲與震動讓他燃起希望。道路形同指向脫險的標誌,現在他必須找到路。他蹲下,從掩護的樹葉上窺探,向天祈禱不要有蛇,跟著聲音開始跑。他沒有背包的速度變快一點了,早該想到的。
後方一百米爆發出一陣噪音。他們發現了背包。身上只帶絕對必要的東西。有個來過這片偏僻荒野的表親提供了明智的忠告。他丟棄背包爭取到了時間,幾分鐘——或許就是生死之別。
前方廿米處有一束光線,他本能地走過去。那不是道路而是村落,又小又寂靜。他環顧荒涼的景觀尋找他最需要的一樣東西,在銹蝕的油桶裡找到了。水面上棲息著各種水生昆蟲,孑孓像迷你人魚散佈在桶底。他貪婪地喝水,冒著引發疾病的風險;他如果幸運的話,總會治得好。
一輛吉普車駛近,他躲到陰暗處藏在枝葉底下。士兵從車上湧出散開在泥磚結構建築間,打破木板門窗之後離開。他現在瞭解為甚麼村子沒人了。
再過十五分鐘就要天黑了。他沿著村子邊緣走到路上,專心聆聽。吉普車開走了,有一瞬間聽不見追兵的聲音。他從掩蔽處走到大路上,聽見艾蜜莉喊他的名字。她在路上遠處,跌跌撞撞地奔跑,士兵緊追在後。他們打她,她像布偶般倒下。
他震驚地站著,發抖,在陰暗中看著開山刀落下,映著月光發亮。他想要大叫,他想要殺人保護她。但是他轉往東方,前往不到廿米外的檢查站,拔腿狂奔。
第一章
安卡拉,土耳其
凡妮莎‧麥可‧夢露吸氣,緩慢又節制,完全專注於對街的人行道上。
她測量了車隊從巴加特(Balgat)到奇茲里廣場邊緣的時間,現在動也不動地站著,從凹口的陰影中看著目標團體下車,沿著寬敞低矮的樓梯間前進。兩男,五女,四名保鑣。幾分鐘後監視目標就會抵達。
玻璃高樓群把霓虹燈光反映到仍然熙來攘往的深夜大街上。人們擦肩而過,似乎沒發現她的存在或是她在黑暗中緊盯著對街動靜。
她看看手錶。
一輛賓士車停到對面路邊,後座走出一個人時她站直身子。他輕鬆地走向入口,當他完全從視野消失,她跟上去,下了樓梯間到「安納托利亞」:最隱密的私人俱樂部,宛如安卡拉的至聖所,有錢有勢的人聚集在此為民主的齒輪塗抹潤滑油。
她在門口亮出花了兩星期到處賄賂跟祕密會面才弄到的名片。
門房看了會意地點頭說,「請。」
夢露點頭回應,把一團鈔票塞進他手裡,走進瀰漫煙霧與音樂的巢穴。她走過蜂巢狀的獨立包廂,經過座位半滿的吧台,穿過通往廁所的走道,終於到了「非員工禁入」的門。
裡面比衣櫃大不了多少,她在此脫下亞曼尼西裝、義大利皮鞋與男性妝扮的飾品。
很不幸她在習慣接觸的線民認知中是男人,偏偏今晚她必須當百分之百的女人。她從胸口甩身穿上充當緊身洋裝的衣服,從外套襯邊拿出薄蕾絲涼鞋套上。她從西裝口袋掏出迷你皮包,然後檢查確認走廊沒人,走進廁所完成化妝與髮型的變身。
在大廳裡,車隊的保鑣群站得像導引的指標,她大步緩慢地往他們的方向走過去。時間宛如變慢。四秒鐘。跟目標直接眼神接觸四秒鐘,然後她淺淺一笑同時移開目光繼續前進。
她獨自坐到吧台的末端,別開臉,身體朝向他,點了杯飲料。故作正經地把玩喉嚨上的項鍊墜子,等待著。
最後一步,整件差事就完成了。
她估計十分鐘,但是三分鐘內就受到邀請加入團體。傳話的保鑣護送她到桌邊,在那裡僅有一輪簡短的介紹,風騷的微笑,偷偷摸摸的窺視,她融入當晚的角色─—尋找、狩獵、試探,全靠無腦波霸遊戲的偽裝。
偽裝持續到淩晨,直到取得她想要的東西,她以疲倦為藉口從團體中抽身。目標從俱樂部跟著她到街上,在霓虹燈光下提議開車送她,她微笑婉拒了。他叫來他的車,在她走路時跟在後面,伸手抓住她手臂。
她抽回來。他加強力道抓緊,她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她的視野變成灰色。目光從他的臉移到他脖子上的血管,很容易就能割斷,再看他喉嚨,也很容易捏碎,再回來臉上。血流在她耳中嗡嗡作響,她壓抑住宰了他的衝動。
她違反本能保持微笑溫馴地說,「我們再喝一杯吧。」
賓士車停到路邊。目標打開後車門,司機還來不及下車,就把夢露推到後座上。他跟著她上車用力關上門。命令司機開車然後輕快地指指迷你酒吧。「拿妳的飲料吧,」他說。
她帶著調情的微笑,回頭看看背後,心不在焉。這是死亡與毀滅的微笑,掩飾著在她血管中循環的嗜血怒火。她拼命維持理性。專注。壓抑衝動,伸出一隻手拿傑克丹尼爾的酒瓶,另一手抓著皮包說,「陪我喝。」
回應她的冷靜,還有稍後上床的默契,他放鬆下來接過飲料。她用兩根手指沾酒再貼到他嘴上。她戲謔地重複這個動作,測試鎮靜劑在他體內的藥效直到杯子空了,完成之後,她擋開他的騷擾等著藥效發作。她告訴司機送他回家,然後毫無阻礙地下了車。
在清涼的黎明前,她深呼吸整理思緒。然後她開始走,不管時間,只感覺到天色漸亮,最後尖塔上召喚禱告的聲音響遍全市。
她走到九個月來充當住家的公寓時天色已經全亮了。
這裡裝了百葉窗相當陰暗,她打開電燈。一顆低瓦數小燈泡吊在天花板上,照亮這間小套房,房裡大半地面空間堆著書籍、檔案夾、電線串連的電腦與附件,只有一張書桌與兩用沙發床。除此之外,室內別無他物。
她取下脖子上的項鍊墜愣了一下,暫時被沙發腳下閃爍的紅燈分了心。
把墜子平放夾在掌心,她扭開它從打開的兩半取出一張微型卡。她坐到電腦前,把卡片插入讀卡機,等資料讀取的同時,伸手去按答錄機。
留言的聲音有香檳味:中午時分的凱特˙布里登。「麥可,親愛的,我知道妳還在收拾,短期內不打算再接新任務,但我收到了一個罕見的要求。請回電。」
夢露坐到沙發,重播留言,雙臂枕著額頭,閉上雙眼。整天工作的疲倦感覺好沉重,她往後躺,眼睛盯著螢幕與下載狀況。她瞄一下手錶。在達拉斯剛過十點。她等了一下,坐直身子,準備面對這檔事,拿起話筒撥號。
線路另一端語氣中的興奮令她不禁微笑,夢露說,「我剛聽到妳的留言。」
「我知道妳還要幾個月才會再找新工作,」凱特說,「不過這是例外。客戶是理查‧柏班克。」
夢露愣了一下。這名字好耳熟。「休士頓的石油公司?」
「就是他。」
她嘆氣。「好吧,把文件傳真給我,我會看看。」
一陣尷尬的沉默,然後布里登說,「為了十萬美元,妳能不能親自來碰面?」
「在安卡拉?」
「休士頓。」
夢露沒說話。讓沉默的片刻吞沒她。
布里登又開口。「已經兩年了,麥可。就當作好預兆,回家吧。」
「值得嗎?」
「妳隨時可以回去。」
夢露朝著空曠的房間點頭,知道她一直設法拖延的事如今已無法逃避,說,「給我一星期收拾東西。」她放下話筒,仰靠在沙發上,一手遮著眼睛緩緩深呼吸。
今天沒辦法睡了。
四分鐘內第四次,夢露看錶,再看看前面漫長的人龍。
鋼印砸落在護照上。不規則節奏製造出令人分心的韻律,宛如她思緒的背景節拍。
她要回家了。
家。無論那是什麼意思。
家。兩年來在第三世界國家繞著時區跑,在陌生活潑的各地不斷遭遇新文化的生活。那才是她能感受與瞭解的世界─—不像家裡。夢露咬緊牙關,閉上眼睛輕輕呼氣,仰起頭又吸了一口氣。
又一個人通過證照查驗,隊伍向前爬行幾吋。她再吸一口氣,嘗試至少暫時冷靜下來,釋放這幾小時來累積的焦慮,呼吸之後她腦中的煩躁更加吵鬧了。
地必全然空虛、盡都荒涼……
轉機在兩天一夜間完成。她的身體認定是昨天的下午三點,但是遠處牆上的時鐘說是早晨6點48分。
…地上居高位的人也敗落了…
再次瞄一眼時間。再呼吸一下。前進幾吋。她漂浮在恐慌邊緣,靠每次呼吸勉強克制。
回家。
…地被其上的居民汙穢…
過了幾分鐘,隊伍仍靜止不動,她的注意力轉移到前方,面對移民官的男子結結巴巴說了幾個英文字,無法回答詢問他的簡單問題。六呎身高,完美儀態與烏黑頭髮,他拿著硬殼手提箱,身穿暗褐紅色的風衣。
又過三分鐘,感覺像痛苦的半小時,移民官把風衣男帶到走廊末端的獨立房間去。
…因為他們犯了律法、廢了律例…
她盯著他的行進路線,用腳把行李袋往前推。
…所以地被咒詛吞滅…
他的每一步都令她想起初次入境美國的惶恐。類似的門,類似的體驗─—才九年能有多少不同?
…住在其上的顯為有罪…
風衣男變成了半透明窗戶後面的一個人影。她看錶。隊伍還有一個人。還要一分鐘。
…擊鼓之樂止息…
她站到隔間前,手拿護照與文件,腦中的噪音現在減弱成表面下的低語。老套的問題,老套的答案。移民官在護照上蓋印交還給她。
…宴樂人的聲音完畢…
她沒有託運行李也沒東西申報,瞄向風衣男的影子最後一眼,離開通關區經過不透明滑門走進等候的人群中。她掃瞄臉孔,猜想著這些期待的目光與專注的眼神中,哪一個是在等他的。
…喝濃酒的、必以為苦…
遠處牆上有公共電話,她走過去。
…荒涼的城拆毀了…
她撥號之後轉身以便看著不透明門。
…一切喜樂變為昏暗.地上的歡樂歸於無有…
乘客零星地出來,看到站著等候的親友時露出微笑。回家就應該像那樣,不是寄包裹跟禮物給四處分散的家人或幾個算是朋友的陌生人,擔心必然會發生的重新連絡。
是凱特的答錄機接聽,夢露沒有留言就掛斷。風衣男走出了玻璃門。
…城中只有荒涼、城門拆毀淨盡…
(譯註:以上斜體部分出自舊約以賽亞書第24章3-12節對世界末日的預言)
他孤單一人。沒有帶花的女友或任何快樂臉孔在等待─—連拿著寫他名字的牌子來接機的嚴肅西裝人士都沒有。
他來到夢露站的位置幾呎外,她的目光盯著他。衝動之下她拎起包包跟著他走到一樓,保持著在人群中勉強不會跟丟的距離。
風衣男搭上前往萬豪飯店的巴士,她跟著他上車。他往她的方向點個頭沒有特別在意。像她穿成這樣,這是意料之中。短髮、輕便的工作褲、已經不是純白的尼龍襯衫、厚跟的皮靴:對大多數不是特別敏銳的人來說,她跟他一樣是男人。
到了飯店夢露走到櫃檯去排隊。諾亞˙強森。319號房。很美國的名字,但他的基本英語很糟糕。她認得那個口音:摩洛哥上流社會的法語腔。
他終於完成入住之後,她訂了個房間,打了幾通電話,最後,透過凱特˙布里登的語音信箱,安排在飯店的餐廳碰面吃晚餐。
出來外面,夢露攔了計程車,廿分鐘後站在一座半荒廢工業區的停車場裡。街道兩側的左右遠端都是矮胖的水泥建築,商店之間用窄窗戶跟停車卸貨區互相間隔。
夢露看著計程車開走才爬上通往最近一扇門的台階。招牌上的金屬方塊大字拼出Logan’s。
大門鎖著。她把臉貼到玻璃上,看不到燈光,敲幾下門。幾分鐘後,店後方有燈光亮起,洛根滿身大汗走過來,赤著腳面露溫馴的微笑。他打開門讓她進去,然後上下打量她說,「妳看起來真糟糕。」
她把粗呢絨布袋放在門口地上讓門關上。「我也很高興看到你,」她說。
他先收起笑容,接著兩人同時大笑。他雙手攬肩擁抱她,再把她推開一點。「歡迎回來,」他說,「天啊,真高興看到妳。路上還好嗎?」
「漫長又可怕。」
「如果妳想睡,沙發是空的。」
「謝謝不用了,」她說,「我要克服時差。」
「那來點咖啡?」他轉身走向小廚房,「我剛要煮一壺。」
「我需要咖啡因。濃的黑咖啡。」
他廚房裡的材料絕對變不出土耳其咖啡;咖啡因戒斷症狀將會緊跟著焦慮與時差而來。只能逐一克服了。
建築物的辦公室部分有四個房間。洛根用其中一間當辦公室,另一間是會議室,第三與第四間是生活區域。倉庫後方兼作修理區跟儲藏區。他不應該住在這棟建築裡的,但他向來準時交租,而且迄今沒人跟管理單位投訴過。打從夢露剛認識他時就這樣了─—七年前那個悶熱的夏夜,當時在一家簡陋的騎士酒吧裡歧視事件演變成暴力,而她選擇跟輸家站在同一邊。事後他們哈哈大笑,坐在路邊,在黑暗的天空下,像命運多舛的心靈伴侶一樣自我介紹。
夢露慢慢走過走道,跟著牆上一排海報尺寸的畫框,在每幅圖片前停留片刻。大多數是公路上的機車照片,洛根參加過的賽事,他專業生涯中的瞬間快照。
卅三歲的洛根一頭土褐色頭髮,綠眼珠,純真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像廿五歲。多年來他散發的童稚純真印象吸引了一連串男友,但是每個都發現了背後實際上的陰沉冷酷靈魂。
洛根從十五歲就獨自生活,剛開始在好友父親的修理廠中兼差幫忙維修汽機車。他賺到的一切都是日復一日辛苦奮鬥來的,以夢露的判斷,他是她踏足美國的九年來認識過最接近完美的人。
洛根陪她站在最後一個畫框前,遞給她熱騰騰的馬克杯。她點頭道謝,兩人自在沉默地站了半晌。「兩年算很久了,」他終於說,「有很多事必須趕上,麥可。」他轉向後門。「妳準備好了?」
她沒動,用略帶懺悔的語氣說,「我可能要再接一個任務。」
他楞住。
「所以我才回來。」
洛根打量她。「我很驚訝妳竟然願意考慮。我以為妳叫凱特回絕一切案件了。」
夢露點頭。
「妳已經知道我的想法,」他說。即使他有生氣,也隱藏得很好。「如果妳決定接,我會支援妳。」
她微笑,伸手握他的手,把項鍊墜子放進他手中。「太好了,」她說,「謝謝。」
他點點頭似笑非笑地說,「我會把它加進收藏系列。」他伸手攬她的肩。「來吧,我們走。」
兩人走出辦公室與居住區出了後門來到倉庫與工作室,途中停在建築物的尾端。夢露伸手到塑膠置物櫃的抽屜裡,拿出背包跟幾件私人物品,同時洛根放下斜坡從儲藏室推出一台Ducati機車。
流線型的純黑色系機車,漂亮極了,夢露微笑著用她的手指摸過特製賽車整流罩。「我把她照顧得很好,」洛根說,「上週才騎出去兜了一圈,確認一切功能都正常。」
如果人有可能愛上機器,夢露愛的就是這輛。它象徵了馬力,生命分解成幾分之一秒的間斷,精算過的風險。他們以時速150多哩騎著過街時,很少事物能跟胯下的野馬提供同樣的刺激快感。這種快感已經成為某種自我治療,比毒品或酒精更甜美的迷幻藥,但是同樣容易成癮又有毀滅性。
三年前她撞毀了這輛車的前身。骨折加上頭部受傷讓她在醫院躺了幾個月,一出院她就攔計程車直接到車行去牽了一台新車。
夢露跨上機車,嘆口氣,發動引擎。她感到腎上腺素的刺激露出微笑。這才是回家:奔馳在自我引發恐怖的剃刀邊緣,計算著傷亡率與機率。
接任務像是緩刑。在她出國時,雖然她會做任何必要的事完成任務,還是有某種程度的普通感、清醒度、目標,推動她去賭命的毀滅力暫時休眠了。
夢露戴上安全帽向洛根點頭道別,隨著引擎的尖叫聲向前射出。回家只是偶發事件,但如果她打算活著,這或許就不太聰明。
她回到飯店時剛天黑不久。她在水療館泡了半天,泡澡穿衣,剝光塗抹;他們找回了她的尊嚴與女性特質,每一刻她都喜歡。
現在她穿著緊身服裝,強調長腿與模特兒身高。她的身材像雌雄同體─—男童化,細長,有稜有角─—她用性感步伐走過大廳,略帶挑逗,對多半是男客投來偷看的目光心中雪亮。
…我有憂愁,願能自慰;我心在我裡面發昏…
注意力令她莞爾,她好整以暇。
…我受了損傷。我哀痛,驚惶將我抓住…
(註:出自耶利米書第八章18與21節)
這時,她第八次回到美國,每次都有同樣的焦慮持續一波波襲來,該是設法找個排遣的時候了。一個挑戰。一場遊戲。
他在319號房。但是有些事必須先處理。夢露瞄一下時鐘。布里登應該在等了。
非洲中西部
四年前
他會死在這裡。
倒在地上,雙掌貼地,壓抑著口渴與喝地上泥漿積水的衝動。他的頭髮、衣服上都是血,也流到他臉上,還沾了泥土污垢,滿臉都是。這不是他的血。他嘴裡還殘留著血腥味。
他們會找到他。殺了他。他們會像處理梅爾一樣把他碎屍萬段,或許艾蜜莉也是。他心裡很清楚她還活著,只聽見叢林深處開山刀砍劈枝葉的輕微雜音。
光線從雨林的天幕縫隙透進來,玩著光影遊戲。刀砍聲在寂靜中遠播、反射,讓它難以辨認方向。
即使能逃過追兵,他在叢林裡也活不過一夜。他必須移動,逃跑,繼續往東直到越過邊界,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