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甫出版即攻下加拿大暢銷排行榜,至今不墜
★ 2015年史蒂芬.里科克幽默文學獎得獎作品,泰瑞.法立斯二度獲獎之作
★ 故事的舞台遍及紐約、巴黎、西班牙……追隨大文豪海明威足跡的「海明威驅魔之旅」!
這是個慘度爆表的人生故事。
被炒魷魚、女友跑了、弄丟皮夾、突然成了YouTube最瞎影片的男主角……不過這些都不夠看,最悲慘的是,還得一輩子都和「厄尼斯特.海明威」同名同姓!
故事的主人翁是住在紐約的中年男子,他是個廣告文案寫手兼有理想有抱負的小說家。十幾年來他都在同一間廣告公司任職,近期才剛獲得升遷機會,使他能在貴森森的城市裡寓居,身邊還有個美麗的同居女友,人生看似還頗美好的。
一天早晨,他在上班途中弄丟了皮夾,接著又毫無預警地被公司炒魷魚。過不到幾小時,他發現女友竟然要搬走離他而去,晴天霹靂之餘,他頓時成了光棍一族。這天聽起來已經夠背了,但最衰的事情還沒降臨。家人一直希望他能接手自己痛恨的家族事業,開始對他施以壓力,除此之外,還有個更難搞的事情他難以克服,是他永遠無法改變的:他的姓名。為您介紹厄尼斯特.海明威。
名字有什麼大不了的?嗯,如果你的名字正巧和名人撞名,這就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主角終其一生都活在那位大文豪海明威的陰影之下,別人會說些話消遣他,而且還得一直忍受大家的白眼……看來是時候做些改變,奪回自己的姓名、尊嚴與夢想了!
作者簡介:
泰瑞.法立斯(Terry Fallis)
在加拿大多倫多長大,畢業於麥克馬斯特大學工學院。泰瑞很早就發現自己對於政治有濃厚的興趣,並曾為女王公園以及渥太華的內閣閣員效力。他的第一本小說《超完美計畫》(The Best Laid Plans)起初以播客(podcast)的形式問世,而後由泰瑞自費出版,此書榮獲Stephen Leacock 幽默文學獎後,由McClellan & Stewart出版社重新出版,好評不斷,獲選二〇一一年CBC加拿大好讀物大獎的「十年來最必讀的加拿大小說」(the essential Canadian novel of the decade),並改編為CBC電視影集。接下來的兩本小說《The High Road》和《Up and Down》皆入選為史蒂芬.里科克幽默獎決選作品。除此之外,泰瑞還是個技巧純熟的演說家,為Thornley Fallis公共關係公司的協創人。目前泰瑞與妻子和兩個兒子住在多倫多,欲知更多作者訊息,請見作者部落格 www.terryfallis.com。
譯者簡介:
林孝謙
畢業於交大外文系、國立臺灣藝術大學應用媒體藝術研究所、美國匹茲堡州立大學傳播學研究所。專職導演、也熱愛寫作,林孝謙對感情的細膩描寫與動人的故事刻劃使其有療癒系導演之稱。他的作品畫面唯美,充滿故事性,因此也有與許多知名唱片公司合作音樂錄影帶作品。其拍攝過明星藝人有周渝民、劉詩詩、李康生、隋棠、楊祐寧、郭碧婷、楊子姍、Hold住姐、趙奕歡、周韋彤、溫昇豪、魏如萱、王彩樺、曾少宗、宥勝、王大陸等。由於對於文字的敏銳,曾與女作家出版《貓咪別哭》,「回到愛開始的地方」等電影書與文字創作。並且為楊乃文、魏如萱、蕭煌奇、SpeXial等創作歌詞。
江莉芬
因為體會到跨語言轉換無窮的樂趣,於是將熱愛的文學翻譯作為終生職志,當個熱血的翻譯人。譯有《食慾風暴》、《飛向新生》、《孤注一擲》、《水的重量》等書。
譯稿賜教:iverson123620@yahoo.com.tw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泰瑞.法立斯以輕鬆愉悅的筆調和得天獨厚的幽默感貫穿全文,同時又帶出每個人都必須面對、人生中最重要的課題:你是誰?你究竟是誰?」——《419》作者威爾.弗格森(Will Ferguson),豐業銀行吉勒獎(Scotiabank Giller Prize)得主
「泰瑞.法立斯與生俱來爽朗的性格與睿智敏捷的才思,《陰魂不散的海明威》讀來令人心胸開闊,愛不釋手。」——《Practical Jean》作者崔佛.柯爾(Trevor Cole)
「撰寫幽默故事的加拿大人並不多。當然,大名鼎鼎的史蒂芬.里科克是其一,羅伯遜.戴維斯也寫了幾本,不過鮮少人在這塊領域名留青史的人。儘管如此,泰瑞.法立斯絕對在這群少數人當中佔有一席之地。」——《渥太華公民報》
「如果泰瑞.法立斯說得和寫得一樣精彩,那麼我會想認識一下這個人,因為他真的非常搞笑。他的幽默不低級也不愚蠢,而是會讓人會心一笑、聰穎而且還帶點諷刺意味的幽默,不過當然都是些善意的諷刺。」——《蒙特婁憲報》
「泰瑞.法立斯是個聰穎又非常風趣的作家,更難得的是他對人性刻劃瞭若指掌。他的文字可能上一頁才讓你笑破肚皮,下一頁卻讓你哽咽到不能自己。」——前CNN主播阿里.為爾什(Ali Velshi)
媒體推薦:「泰瑞.法立斯以輕鬆愉悅的筆調和得天獨厚的幽默感貫穿全文,同時又帶出每個人都必須面對、人生中最重要的課題:你是誰?你究竟是誰?」——《419》作者威爾.弗格森(Will Ferguson),豐業銀行吉勒獎(Scotiabank Giller Prize)得主
「泰瑞.法立斯與生俱來爽朗的性格與睿智敏捷的才思,《陰魂不散的海明威》讀來令人心胸開闊,愛不釋手。」——《Practical Jean》作者崔佛.柯爾(Trevor Cole)
「撰寫幽默故事的加拿大人並不多。當然,大名鼎鼎的史蒂芬.里科克是其一,羅伯遜.戴維斯也寫了幾本,不過鮮少人在這塊領域...
章節試閱
第二章
你現在可能已經猜到了,猜到的話真是冰雪聰明。如果還沒,呃,就像我的前廣告公司同事可能會說的:「答案大揭曉。」我的全名是厄尼斯特.海明威。對,這真的是我的名字。我知道很難相信,但千真萬確。我跟那位大文豪一點關係都沒有,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我們剛好在同一座城市出生——芝加哥,但這只是個荒謬無稽的巧合。除了地緣上有點關係之外,我們可是一丁點兒瓜葛都沒有,真的沒關係。事實上,正如同我在十號窗口努力向那位死對頭辦事員解釋的,我的名字甚至連拼法都和那位大文豪不一樣。我叫厄尼斯特.海明威(Earnest Hemmingway),而另一位作家是平凡不起眼的歐內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我名字裡多出來的a和m,讓我能和那位文學泰斗有所區隔。如果把多餘的a和m拿掉,他的名字對我來說既簡單又貧乏,就如同他的寫作風格一樣。他的名字幾乎可說是不完整的,削頭又截尾。相對來說,我的名字就比較複雜與流暢,就和我的文字一樣。
和大人物同名同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即使拼法不同,日子照樣很難過,因為我們的名字發音是相同的,所以對全世界來說,就是同名同姓。我說苦不堪言,可別誤會了,我當然知道我的窘境和世界上的饑荒、全球暖化、地緣政治的緊張局勢、性別平等議題以及在奧運服用興奮劑比起來,可說是小巫見大巫。
我希望自己是個有見地的人,能以寬廣宏達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情。不過儘管如此,這個只能自己承受的負擔,著實已經深深影響了我的生活。
每天不管遇見什麼人,我的名字都為我帶來困擾,每一個人,每個嘲笑與幸災樂禍,還有懷疑地瞥向我的眼神。我會遇到譏諷的言論,甚至是試圖展現幽默、沒有一點兒惡意的玩笑。日復一日,這些反應強加在你身上,都是負荷。我幾乎所有的回應都遇過了。有些人會很白爛地說:「我很愛看你寫的書,哈哈!」有些人會用比較有深度的方式酸我:「真遺憾你弄丟了行李箱。」這些回應我全都聽過。曾幾何時,我已經想不起來上次結識別人的時候,我的名字沒有引起對方明顯反應是哪時候的事了,如果我的名字是鮑勃,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事實上,讓情況雪上加霜的是——沒錯,就是還有更糟糕的事——我想當一名作家、小說家。情況還真是棘手啊。真的悲劇了,不是嗎?假如我的夢想是開餐廳、當牙醫,或是在海邊蓋一間自己的房子,我的人生會容易許多,那樣一來我可能還能應付。但我卻反其道而行,就因為我想寫作,別人總會開我玩笑,問我早餐要不要吃子彈。
如果和某個與寫作無關的名人同名同姓,我真的相信我可以好好過活。無論是貝錫.羅斯本、尼克森總統、飛行員林白、拳擊手大喬治……誰都好!我的意思不是跟別的名流同名同姓,生活就會過得比較開心,此言差矣。但我問問你,要是你想當作家,那麼還有比我的名字更糟的選項嗎?相信我,這就是最糟的了。
如果是費茲傑羅呢?還不賴,但還是遠不及海明威這個名字糟糕。那狄更斯呢?很好的嘗試,不過依然比不上海明威那麼帶賽。這些文壇巨擘都跟自己的作品有著密不可分的連結。
查爾斯.狄更斯:《孤雛淚》、《小氣財神》、《雙城記》、《塊肉餘生錄》
法蘭西斯.史考特.費茲傑羅:《夜色溫柔》、《大亨小傳》
但是歐內斯特.海明威這個名字卻會令人聯想到其他東西,其他更偉大的事物。他的名氣已經超越作品,簡而言之就是……
歐內斯特.海明威:作家
以上。
我知道你在想啥。改名就好了嘛!就把名字改掉啊,反正大家會為了各式各樣的理由改名字。
但這是我的名字。我這輩子都叫這個名字。如果說我愛我的名字那就太矯情了,事實上,我常常覺得厭惡它,可是它終究還是我的名字。
也許你會問,那幹嘛不用名和姓中間的名字就好?
因為我沒有啊!從上個世紀初開始,海明威家族的所有長子就沒有中間名。我一向覺得我的曾曾祖父母明顯缺乏創意。
除此之外,我還有話想說。我要開始吐槽了。我受不了海明威的寫作風格,真的受不了。我討厭他的寫作手法。他那枯燥無味的散文總會把某個原本充滿趣味,或甚至令人熱血沸騰的題材,像是鬥牛或戰爭,寫成乏味無聊的東西。對我來說,英文這個語言是值得大肆慶賀、探索和沉浸其中的事。我那不怎麼樣的文字和他的寫作南轅北轍,這似乎又使他的盛名,變成我更沉重的負荷。他陰魂不散地纏著我,感覺像是躲在我背後窺伺,批評我寫的句子結構複雜、詞彙自以為高尚而且文句紛亂無序。又像是他跟我共處一室,或至少一直存在我的腦袋裡。也許這只是我自己心神不寧、受到矇蔽和精神錯亂,這也是一種可能。
我還沒解釋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雖然我不是歷史控,但我總不能在這個家族裡成長,卻不知道自己家族的故事,哪怕是耳濡目染也好。我的妹妹就對家族史瞭若指掌,不過我也多少知道一些,能說說來龍去脈。
儘管今日海明威這個姓氏愈來愈罕見,不過回溯到十九世紀末那個年代,海明威並不算是個罕有的姓氏。我的曾曾祖父母,希歐多爾.海明威和瑪麗.海明威在一八九〇年代是在中國的基督教傳教士。當時的生活必定非常困苦。每隔幾年他們會返回西方休養生息,拜訪親朋好友,並且述說他們成功使中國偏遠的農業聚落改信基督教,或是他們從中遇到的窒礙。他們時常帶回一身怪病、寄生蟲或高燒不退,得臥病在床一、兩個月,然後再度萌生東進的念頭,最後也往往會再次前往。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在中國之外還有個家,那個家就在波士頓。
一八九五年春天,希歐多爾和瑪麗從中國返回美國時途經倫敦,不可思議的是,這回他們的健康狀況十分良好,可以在登船橫渡惡水大西洋、回到波士頓之前,在世界數一數二的國際化都市好好享受個幾天。三月的一天晚上,這對年輕夫妻獲得一場戲的贈票,得以觀賞當月推出的一齣新戲劇,當時該劇尚未獲得高度評價。著名的聖詹姆士劇院裡有四層觀戲樓座,這個劇院的位置靠近國王街和公爵街,離這對夫妻下榻的地方只要幾步路的距離。他們很喜歡這部戲,笑到淚水都逼了出來。他們從未在這麼棒的戲院裡觀賞到精彩絕倫的好戲。可以肯定地說,這樣美妙的經驗令他們神魂顛倒。顯然那值得紀念的夜晚並未隨著布簾降下而告終,九個月後,幾乎一天不差,我的曾祖父就在波士頓誕生了。
這對驕傲的夫妻喜出望外。為了紀念他們在倫敦度過的特別夜晚,小嬰兒於是被取名為厄尼斯特.海明威(Earnest Hemmingway)。沒有中間名。
你聽出端倪了嗎?
可想而知,那晚令他們在倫敦如癡如醉的戲碼,就是英國作家王爾德的《不可兒戲》(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的其中一場首演。要是王爾德維持本劇的原名《藍西女士》(LadyLancing),那麼我的一生,我老爸、祖父和曾祖父的一生也許都會截然不同。天殺的王爾德。
一八九五年十二月的那個早晨,希歐多爾和瑪麗所做的,不只是幫兒子命名而已。他們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種下了一個愚蠢的家族傳統,直到今天依舊困擾著我。接下來的三個世代,每個長子也都被取名為厄尼斯特.海明威(Earnest Hemmingway)。沒有中間名。王爾德真該死。
順帶一提,歐內斯特.海明威——你知道,就是那位知名作家——他根本是一八九九年才出生。
在我們家族裡,那位在看完戲當晚的九個月後出生、也就是第一位厄尼斯特.海明威,大家稱他為EH1,接著我的祖父就是EH2,我老爸是EH3,而我當然就是EH4了。我知道這些聽起來很像雷射印表機的墨水匣名稱,不過至少你現在知道它是怎麼來的了。把我稱為EH4,總比叫我海明威四世來得妥當。你懂的。
我對EH1的童年不是很清楚,反正那和這則故事沒有太大的關聯。但我知道他在青少年時期曾在芝加哥從事服裝貿易的工作。當時他是個有膽識的小夥子,具備企業家的創意思維和鋼鐵般的意志。他想到一個點子,能提升某種衣料的耐用度和品質,不過他並沒有和雇主分享這個點子,而是自己藏在心裡,然後辭去工作。過不了幾天,一九一六年在芝加哥的市郊,EH1初出茅廬,開始經營自己的企業,公司的名稱從那時到現在都不曾改變,那就是海明威酷。賣什麼產品?內褲。對,這間公司就只賣給男人和男孩穿的內褲。所以究竟是什麼點子,讓四代傳承的內褲帝國得以崛起?嗯,首先要先了解一下背景故事。
在那個年代,「拆痞」有時又叫做「拉客」,是一種典型的校園惡作劇。惡作劇者會出其不意把受害者的內褲頭從背後拎起來,然後快速猛力地往上拉。這麼一來,褲頭往往會斷開,和內褲的其他部分分離,「拆痞」這個術語就是這樣來的。拆痞的風潮橫掃美洲大陸,多年來,已成了惡霸威脅獵物的技倆,直到EH1永遠翻轉了這個把戲。
EH1利用閒暇時間研發出一種新的十字縫技術,將內褲與較寬的褲頭結合,讓內褲變得更加強韌。EH1把韌度更強但又更加柔軟的纖維混在一起,創造出一項致勝的產品。芝加哥裡裡外外的男人與男孩都愛死了這項新產品。海明威酷的新內褲蔚為流行,拆痞就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可以說是同樣令人羞辱又痛苦的惡作劇方式,不過手法完全不同。EH1以創新的十字縫技術縫緊褲頭,所以褲頭不會和內褲的其他部分分離,但是內褲卻會卡進屁股縫裡,而新的惡作劇手法就是將內褲整個往上拉,令人捏把冷汗地壓迫到生殖器官。這通常會造成短暫的女高音現象,還有難以名狀的疼痛。為了向EH1表示敬意,這種惡作劇一開始被稱為「海明」,不過好家在,最後還是有個新名詞取而代之,這令他鬆了一口氣。新名稱顯然源自於美國南方的一處軍事基地。有個新兵被人發現他被用自己的內褲勾著,吊掛在彈藥庫外面的柵欄上。在劇痛和尖聲鬼叫之中,他把這項惡作劇稱為「內褲飛蛋」,從此拍板定案。
沒錯,就是這樣。我那發明十字縫的曾祖父把「卡進屁股縫」(wedge)這個字融合在「內褲飛蛋」(wedgie)裡面。
我不確定校園惡霸和受害者是否喜歡EH1的創新發明,不過EH1聲稱這就是永不停歇的進步。
平心而論,我似乎沒道出老EH1真正厲害之處。那款新穎又更為強韌的褲頭只不過是他發揮商業頭腦的一小部分。他判定其他服飾業者之所以苟延殘喘或遭逢失敗,都是因為他們試圖生產太多不同種類的產品。生產各式各樣的貼身衣物,而且數量相對來說是少量的情況下,生產的效率和規模經濟絕對無法達成目標。EH1天才之處就是堅持一個簡單但效益強大的商業策略:
一、集中針對單一目標客戶:男人與男孩。
二、只做一條產品線:內褲。
三、大量生產以便降低單價。
這樣的策略奏效了,而且成效非常好。
還有另外兩個因素協助鞏固了海明威酷公司的規模。第一個因素是EH1對於較符合現代的商業格言「位置、位置、位置就是重點!」自己做的詮釋。一九一六年初,當時EH1二十五歲,他以低廉的價格買下芝加哥郊區的工業用地。數十年來,他和他的繼承者確實履行了他大量生產的遠見,擴大在芝加哥的事業規模,而非在城市的其他地方興建許多小型工廠。只要可以符合經濟效益地把產品運送到較偏遠的市場,一個巨型工廠會比五間小工廠來得有效率。沒錯,這點EH1已經通盤想過了。在二十世紀初,芝加哥逐漸成為北美最大也最重要的交通樞紐,EH1在一九一六年購買的土地,也就是海明威酷現今依舊大量製造產品的地方,鄰近規模偌大的芝加哥鐵路,此事絕非巧合。在當時,設廠的位置靠近鐵路是個絕妙的主意,直到現在仍是如此。藉由在芝加哥鐵路樞紐旁興建與擴展生產規模,EH1將公司效率最大化、產品成本最小化,以一項天才之舉就把北美的產品配給搞定,聰明絕頂。
第二個因素也許是更重要的因素,至少一開始是如此,那就是美軍在一九一七年動員參與第一次世界大戰時,EH1取得了獨家供應美軍內褲的合約。在商場上,正如人生中大多數的情況,時機就是一切。這份大合約恰好符合EH1的洞見,僅生產少數幾種商品,並且為一個特定的族群大量生產,在這個例子中,該族群就是約莫四百萬名美國大兵。EH1用這份合約操縱資金,大為擴展海明威酷的規模,以應付公司營運的繁雜事務。能從時機正好、如此長時間、規模又龐大的軍事合約中得到這麼豐碩的獲利,除了海明威酷之外大概無人能出其右。所以縱使經濟大蕭條時期,周遭的工廠全都關門大吉,員工紛紛失業,EH1卻能撐過去。要是沒有軍方的這紙合約,天曉得海明威酷會有何下場。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EH1從不浪擲機會。他終其一生都在努力把握機會,讓機會發揮到極致。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EH2從歐洲返家,加入EH1的家族事業,於是一個被詛咒的家族傳統隨之展開。EH2的腳一跨入海明威酷的門檻,木已成舟。這是無可避免的。最後,EH1退休,讓EH2接管公司。從那一刻起,規則就直接變成:只要是和第一代德高望重的海明威同名的長子,就自然而然被期望要承接衣缽,擔任公司的執行長。還真是謝謝你啊,EH2,這筆帳就算在你頭上。雖然很難判斷我老爸EH3是否真的開心過,但是他箇守擔任公司執行長的職責。過不了幾年,他也會期待我接下這個重責大任。這個壓力已經累積好多年了。媽的。
每次我爸想提醒我,他期望我未來所走的人生道路時,都喜歡引用一句話,而且說的頻率實在太高。他的爸爸EH2從以前就頻繁引用這句話,並且到了濫用的程度,但他宣稱這句話是來自年高德劭的第一代——厄尼斯特.海明威一世。我老爸引述前人的箴言時,只會簡單地說:「這個家族傳統是至高無上、神聖不可侵犯的。」經過這些年,這句話已經縮減成「至高無上、不可侵犯(paramount and sacrosanct)」,到最後只剩下這兩個字的字首。當我離家參加夏令營或是後來上大學,每次他寫信給我時,總會在簽名底下加個「PS」。這兩個字的意思不是他還想補充幾行字。不是這樣,他的備註就大剌剌地在那裡,作為我未來人生方向的最後提點。不須別的字提點,他的密碼清晰易懂。至高無上、不可侵犯。這兩個沉重的形容詞至今依然架在我的脖子上。
在我們景仰EH1的創業策略之際,海明威酷依舊強大而且營利頗豐。它讓我在財務上無暇擔憂,雖然我從沒碰過我那所謂的信託基金,而且在EH3準備要卸任的時候,讓我一定能得到一份掌舵的穩定工作。我不必寄履歷表,不須經過競爭或面試,也不需要推薦信。我唯一要做的,就只是把我的家當搬回芝加哥。
這麼抱怨我的命運似乎有點失禮。我知道,我的情況根本不算壞,世上比我悲慘的人多得是,對吧?但我並不想要這樣的命運,一點也不想。沒錯,我是EH4,可是經營海明威酷可不會是我的命運。我不會履行這個與生俱來的權利。我從來都不想佔據這間公司的角落辦公室。我只想要寫作。就像歐內斯特.海明威一樣,雖然我們毫無關聯,名字拼法也不同。我只想要寫作。讓隨便哪個誰幫這個國家的人民做內褲都好啦。
我花了十五分鐘才終於滑下床,站起身來。我完全沒睡好,尾椎現在還是痛到快往生。想像用燒紅的鐮刀做結腸鏡檢查,而且醫生一邊做還一邊劇烈顫抖。對,大概就是那種感覺。我吞下更多止痛藥,但藥效還是不夠。我站在廚房流理台吃了一碗雜糧麥片,然後打開我的筆電,把它移到客廳的書架上,放在一格比較高的書櫥裡。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站著工作,祈禱這燒紅的鐮刀不那麼痛一些。我一隻手查看我的電子郵件,另一隻手拿著一杯柳橙汁。我在麥克唐訥—克拉克公司的信箱已經不能用了,不過這也沒差,我打開自己的Gmail信箱,往下滑動頁面,掃視垃圾信件,直到看見妹妹莎拉寄來的一封信,那封信才剛寄來沒多久。信件的標題只寫著三個字:「什麼鬼!」
我開啟那封信,信裡什麼都沒寫,唯獨就只有一個YouTube網址。我不做二想,也沒懷疑有什麼弦外之音就點了那個網址。下次我會先猶豫一下,想想箇中含意。接著在我筆電螢幕上的小矩形裡,開始播放某個似曾相識的場景。有個瘋瘋癲癲的傢伙對著像是客服專員的人大吼大叫,還敲打後方的玻璃,那位專員正躲在裡面,看起來安全無虞。看起來像是DMV。那裡就是DMV!記憶慢慢浮現了。我說這話是開玩笑的,因為我根本馬上就知道我在看什麼。媽的。
難道現在已經百無禁忌了嗎?難道現代人就不能在大庭廣眾下崩潰,而不被六支有攝影功能的智慧型手機拍下來嗎?我依然保持冷靜,甚至沒注意到手上的那杯柳橙汁從手中溜走,往硬木地板墜落。幸好杯子摔到地上時沒被摔破。杯子沒摔壞,但我腳的大拇指可能破皮了。接下來的十分鐘左右,我把我的尾椎忘得一乾二淨,而且我要感謝親愛的鄰居,沒聽到吵鬧的聲音。
這個YouTube片段是昨天傍晚上傳的,標題是:
「知名作家在DMV起肖了」
還真好笑。這個影片張貼上去不過十二小時,所以目前只有約三十萬九千人觀賞。我點進YouTube首頁,看到我最害怕的事情。這段影片入選了YouTube的精選影片。我的事蹟被瘋狂轉載了。
我點回去,播放完整四分鐘的影片。對於拍攝者的攝影技術我感到十分佩服。他拍得非常好,聲音的控制也很傑出,影片中可以清楚聽到我說的每個字。很不巧地,這傢伙的智慧型手機又剛好有鏡頭的拉近功能,而且他知道該怎麼運用。所以不只收音很讚,鏡頭還一直特寫我的臉到最後,從拍攝我激動說話的高度看來,觀眾還可以看到唾沫從我的口中噴出,飛濺到玻璃上。超強大的啊!
然後是我離開,走出了鏡頭,場景也跟著轉換。拍攝者的腳步緊跟著那三名把我抬出去的警衛。畫面沒有大顆粒、沒有手震,沒有像扎普魯德在迪利廣場拍攝甘迺迪總統遇刺的那種家庭影片質感。就好像這個人的手裡恰巧拿著一個好萊塢高清攝影機穩定器一樣。他完美地捕捉到我瞬間的騰空飛起、尾椎著地,和最後我喘不過氣來地和警衛鬥嘴的畫面。最後我躺在人行道上,影片的畫面漸漸轉黑。非常之好。
我腦海裡忽然響起某首配樂,大概是出自《悲慘世界》或《聖城風雲》吧。我感到一陣作嘔。為了減緩不適,我把頁面往下拉,看看有沒有人留言。看到了,有一些留言。呃,以三十萬九千次瀏覽量來說,兩百三十四則留言可謂「為數不多」。前二十個留言都很負面,有著羞辱、敵意、嘲笑和抓狂意味的副標題。不過第二十一則留言如下所述:
別煩他了吧!你們知道和名人同名同姓是什麼感覺嗎?你們知道嗎?相信我,那感覺並不好。所以別對這傢伙太苛刻吧。
J.史達林
J.史達林?不會吧。我繼續往下看,在二十六個負評之後,接著看見這一則留言:
別鬧這個可憐蟲了!你們這些混帳,試著站在他的立場想想吧!
安妮.博林
我發現這些留言有個固定的模式。我把所有留言都瀏覽一遍。在兩百三十四則裡面,只有九個正面評論。除了我們的朋友J.史達林和老面孔安妮之外,還有F.辛納屈、傑拉爾德.福特、S.福爾摩斯、D.貝克漢、瑪格麗特.柴契爾等人,以及另外兩個我不認得的名人名字,但我想那兩位應該是有名的人沒錯。這可真有趣。
手機鈴聲把我拉回現實。
「喂?」
「見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有嗑藥嗎?」
「莎拉?」
「我還碧昂絲咧,」我妹妹莎拉回答。「不然你以為我是誰?」
「抱歉,但我比較習慣講電話一般會用的開場白。妳知道,就像是『嗨!阿海,我是莎拉。』之類的……」
「好、好,隨便你,」她打斷我的話。「不管怎樣,阿海,你太令人吃驚了!這件事很奇怪又詭異,不過你還是很令人驚訝。噢,對於你的工作和阿珍的事,我很遺憾。」
「妳是怎麼發現的?她打電話給妳嗎?」
「喂?難道這電話壞了嗎?」她假裝敲敲手機。「我之所以會知道你的工作還有阿珍的事,就和全天下其他三十一萬兩千人沒兩樣。你已經是網路紅人了。」
「該死。對吼。」
「阿海,你還好嗎?發生什麼事?我是說,在DMV事件之前?」
「嗯,我沒事。雖然我的屁股和自尊都傷痕累累,還有我可能永遠都無法坐下了,不過我沒事。只不過我剛度過了這輩子最倒楣的一天。那段影片為今天下了很好的總結。我被解僱了,而且還是被我待了十五年的公司掃地出門。然後我回家發現阿珍和她的行李箱在走廊上,她哥哥要開車載她落跑。還有,噢對了,前一天我的皮夾掉了。所以為了安慰自己,我心想:『好吧,至少DMV不會跑掉。』於是我跑了一趟市郊。一件事有好有壞,雖然我沒拿到新駕照,但是我現在變成YouTube的首頁紅人。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
「該死,真是悲慘的一天,」她說。「嘿,我想聽你說所有的事,不過我現在得先閃人。明天我會去紐約看你。大概十一點會到你家。」
「哇!呃……我明天行程有點緊,呃,整天都是。還是約改天?」
「阿海,明天是禮拜六。你才剛失業,你的馬子跑了,你沒有駕照,而且你屁股受傷也不能開車。」莎拉用她最有耐心的語氣說。「你的時間多得不得了,我相信你現在很需要陪伴。而且我們得談談。明天見吧,很遺憾你過了淒慘的一天。」
莎拉掛了電話。該死。不過至少我不用打掃公寓了。
我和我妹其實處得不太好,不過莎拉好像不知道這一點。她比我小十三歲,在我爸媽決定一個兒子就夠了之後,又過了很久她才出生。她戲稱自己是「後見之明」。我離家唸大學時,她才剛滿五歲,才剛變得好玩一些。從那時起,除了感恩節和幾次耶誕節以外,我們就沒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了。說得直接點,我真的和我妹不太熟。不過她有點讓我害怕。
假如我老爸有注意的話,他會發現其實莎拉才稱得上是他那位有生等於沒生的長子。她不費吹灰之力地在家族事業裡發光發熱。順利取得芝加哥大學的商學位之後,又以名列前茅之姿完成西北大學的MBA課程。我很以她為榮,老媽也為她感到驕傲,但老爸似乎不怎麼留意這件事。幾年前,他出席了莎拉的畢業典禮,但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對我滔滔不絕,想說服我讀個MBA,然後在公司裡「掙得自己的地位」。這件事也許莎拉很不是滋味,但她把所遇到的挫折都轉而注入到事業中。
在畢業之前,紐約所有投資公司與管理顧問公司都對她釋出善意。光是他們願意支付她的起薪,就比我在廣告界拚命賺到的錢還要多。但她一口回絕,讓他們一一吃了閉門羹,然後,沒錯,她到海明威酷工作。莎拉是我所認識最專一、劍及履及、積極進取、勤奮又好勝的女人,她正努力攀上男性內褲公司的青雲之路。但是老爸完全沒幫她。事實上,有時他好像還會扯她後腿。老媽在最後被癌症帶走之前,還來得及看到莎拉加入家族企業。對大家而言,她辭世前的那段時光,既漫長又充斥著痛苦。後來,我們的老爸,或者以更合適的稱謂EH3來稱呼他,就全心全意地投入在公司事務裡。但是那終究還是無法改變些什麼。
第二章
你現在可能已經猜到了,猜到的話真是冰雪聰明。如果還沒,呃,就像我的前廣告公司同事可能會說的:「答案大揭曉。」我的全名是厄尼斯特.海明威。對,這真的是我的名字。我知道很難相信,但千真萬確。我跟那位大文豪一點關係都沒有,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我們剛好在同一座城市出生——芝加哥,但這只是個荒謬無稽的巧合。除了地緣上有點關係之外,我們可是一丁點兒瓜葛都沒有,真的沒關係。事實上,正如同我在十號窗口努力向那位死對頭辦事員解釋的,我的名字甚至連拼法都和那位大文豪不一樣。我叫厄尼斯特.海明威(Earnest Hemming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