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贏了樂透彩,你想做怎麼?派瑞的奶奶要來一趟豪華的夏威夷之旅;派瑞最好的朋友凱斯要去墨西哥,把所有的銀子都用來把妹、暢飲龍舌蘭。那傑瑞呢?--他要去參觀賓州的賀喜巧克力工廠。派瑞的智商只有七十六,可是他不笨。奶奶把所有的生存技能都教給他:她教他要把事情寫下來,免得忘記;教他每個星期都要買樂透;更重要的是,教他誰可以信任。奶奶總是說,他已經夠幸運了,因為他四肢健全、又誠實正直……
派瑞就這樣平靜地生活著,直到三十一歲時,他失去了最親愛的奶奶,卻也中了一千兩百萬的華盛頓州樂透彩!這極端的悲喜際遇,讓他無奇平凡的人生起了大變化。一時之間,他不認識的親人通通冒了出來,大家看待他的眼光都不一樣了,他的運氣也急遽翻轉……傑瑞要如何面對這筆財富帶來的新際遇、新人生--還有新問題?這是一個有趣、犀利又充滿智慧的故事,隨著這場奇蹟似的遭遇,傑瑞也展開了另一段學習的過程……
《樂透人生》是一本很特別的小說,探討幸運與機會的本質。作者Patricia Kesling-Wood的父親曾贏得鉅額樂透彩金,本書就是她根據這個經歷發展寫成的小說,藉由單純傻氣的故事主角意外獲得鉅富後的種種際遇,探索如何在金錢之外,珍惜自我的本質與初衷,得到生命中真正的幸福,全書以辛辣又幽默的口吻,引導讀者深入派瑞的世界,直到故事尾聲,仍然提心吊膽地擔心他的好運,能不能幫助他安然度過危機四伏的人生。不過,永遠別小看派瑞,書中有惡棍、有英雄,個性鮮明躍然紙上,這個笑中帶淚的故事,將告訴你什麼是信任、什麼是忠誠,還有人之所以為人的關鍵--愛。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派翠西亞‧伍德
土生土長的西雅圖人,曾在美軍服役,擔任醫檢師,也做過馬術教練,近來則在夏威夷火奴魯魯一家公立高中教導邊緣學生航海技術。她熱中潛水,曾協助過鯊魚研究,也曾騎著她的馬飛翼贏得夏威夷馬術比賽冠軍,更曾在一艘三十九呎的帆船上擔任船員,從火奴魯魯航行至舊金山。
她目前是夏威夷大學博士班的學生,主修教育,專攻殘障教育與多元教育。《樂透人生》的靈感來自於她的工作與許多人生故事,包括她父親贏得華盛頓州立樂透彩券的經歷。伍德目前和先生喬丹、兒子安德魯住在停泊於夏威夷Ko'Olina港的獵戶號上。
作者個人網頁:www.patriciawood.net
譯者簡介
鄭淑芬
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碩士在職專班肄業,主修國貿、英文、翻譯。投入譯事十多年,目前為專職翻譯。最新譯作有:《寫信給哈利波特》(時報)、《批判性思考--跳脫慣性的思考模式》(寂天)等。
章節試閱
序曲
我的名字是派瑞.L.柯蘭道爾,我不是智障。
奶奶總是跟我說,L代表幸運。
「派瑞.幸運.柯蘭道爾先生,不要再嘀咕了!」她會這麼罵我:「你有一雙好眼睛、兩條好腿,還是天底下最誠實的人。」她總是說我幸運又誠實。
誠實表示很憨直。
我堂兄約翰也說我幸運,可是他每次說完這句話,就笑得很曖昧。
「你這小鬼真的很幸運。沒有工作壓力、沒有貸款、沒有煩惱。沒錯,真的很幸運。」說完他就看著他太太,笑得更誇張。他是律師。
約翰說律師幫人解決麻煩,奶奶說律師害人惹上麻煩。奶奶應該很瞭解。爺爺死後,有個律師給了奶奶一些很糟的建議,害奶奶處理爺爺的事出了些差錯。
我今年三十二歲,我不是智障。智商不到七十五才叫智障,這是我在《讀者文摘》上看來的。我不是,我的智商有七十六。
「你有兩隻好耳朵,派瑞,兩隻!數一遍!」奶奶會用手指緊緊夾住我的下巴和臉頰,把我的嘴巴都夾成魚嘴巴了。後來因為恐怖的關節炎,她就沒再這麼做了。你得吃愛樂維消炎藥或者拜耳,還要擦奔肌軟膏時,就是關節炎。
「你很幸運,」她說:「恐怖的關節炎沒有找上你,你真是超級幸運的孩子。」
我知道我很幸運,因為我不是智障。
我知道我很幸運,因為我中了一千兩百萬華盛頓州立彩券的彩金。
01
我都把事情記下來,以免忘記。
「用寫的可以幫助記憶,也可以幫助思考。派瑞,這是一件好事。」奶奶說。
「你只是比較慢。」這是我以前的老師艾爾克小姐說的,「派瑞,你只是比別人慢一點。」
其他孩子幫我取了很多名字。
笨蛋、白痴、智障。
艾爾克小姐要他們對我好一點,她說,我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別理他們,派瑞,」我要是哭了,奶奶就告訴我:「那些孩子只是該死的太快了。你想記住什麼,就把它寫在筆記本裡。你瞧瞧我…我不是慢,我是老了,我也得把事情寫下來,」她說:「大家對待老人,就跟對待慢的人是一樣的。」
慢,表示你比快的人還要晚到達某個地方。
很小的時候,奶奶就要我一天學一個字典裡的字。
「一個字,派瑞,這就是該死的關鍵。一次一個字。」
該死是形容詞,譬如:「我真是該死!」奶奶看報紙的時候,常常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該死。」有時候是:「該死的」或者「真該死」。
九歲時,我學到了字典的第八頁。
「Active:改變、參與。」閱讀很難,就像騎腳踏車爬坡一樣,我得拼命踩才能前進。
「大聲唸出來,派瑞。」奶奶專心時,就會咬嘴唇。
「綿…綿…延…的…火…火山…」我要很慢很慢,才可以把每個字唸對。
「綿延是連續不斷的意思。還記得聖海倫火山嗎?」以老人而言,奶奶的記憶算好的了,而且,她什麼都知道。一九八○年五月十八日,也就是我出生後三天,聖海倫火山爆發。
「火山灰從早餐噴到週日!」奶奶喊得好大聲:「從早餐噴到週日!」
火山灰是灰色的沙,我一走到外面沙就跑進我的嘴巴,就跟瑞迪醫生幫我洗牙時用的東西一樣。
「什麼是從早餐噴到週日?」我問。
「不要自以為是。」奶奶總是告誡我,不要自以為是。
到了十歲,我的進度還在字母A。奶奶和我坐下來,好好計算了一下。我們的字典一共有八百五十二頁、七萬五千個字,如果我一天學一個字,要花兩百零五年才學得完。一天學三個字,也要五十一年。如果一天能學五個字,只要十二年半就可以把整本書唸完。我把這一點寫下來。這個結果應該沒錯,計算機不會說謊,而我們是用計算機算出來的。奶奶說,我們得重新考慮。
「這是指我們做錯了嗎?」我問。
「不是,不是錯了才要重新考慮。重新考慮表示要改變想法。改變想法是永遠也不會錯的。」奶奶雙手合起來拍了一下,確定我有專心在聽。「要加快速度,派瑞,」她說:「我們得加快速度。」
我們就是在那時候訂了《讀者文摘》。有個女孩要幫學校樂團籌錢去佛羅里達表演,我們就是跟她訂的。
「這比巧克力棒還好!」第一本送來時,奶奶好興奮。「裡面有『強化單字』專欄,剛好適合你,派瑞!」
那本是二月號,封面上有很多顆心。我們把收到的每一本《讀者文摘》都留下來。我記得學到「auditor」這個字,意思是「聽話專家」。字典和《讀者文摘》的「強化單字」都這麼解釋。正確答案是D,聽人說話的人。我當下就決定要當個聽話專家。答案是D。我記得這件事。
我們加快了速度,於是三十一歲時,我已經唸到第三百三十七頁了。奶奶的決定是正確的。那一天我學到的單字是「herd」、「herder」、「herdsman」、「here」、「hereabouts」以及「hereafter」。「hereafter」的意思是未來。
「你得想想你的未來!」每次我把支票存進銀行,奶奶就會再提醒我一次未來。一半放支票帳戶,一半放儲蓄帳戶。為了我的未來。
「派瑞,想想你的未來,這很重要,」她告訴我:「未來一下子就會變成過去。這你可要好好記住!」
我最好的朋友凱斯同意奶奶說的每一件事。
「你名字裡的那個L當然代表幸運,小皮。」凱斯都叫我小皮,他喜歡把啤酒包在棕色的紙袋裡喝。他跟我、馬努耶還有蓋瑞一起在霍氏航海用品專賣店工作。我從十六歲開始就幫蓋瑞.霍斯特工作了。
凱斯年紀比我大,塊頭也比我大。我從來不說他胖,這樣沒禮貌。至於年紀大,也不是他能控制的。我看別人喜歡什麼歌,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年紀大小。譬如說,蓋瑞和凱斯喜歡披頭四,因此他們兩個都比我大。奶奶喜歡的歌現在都聽不到了,像是佩西.克萊恩的〈渴望你的愛〉。還有〈永誌難忘〉也是一個已經死的人唱的。如果你喜歡的歌都是已經死的人唱的,那你就真的很老了。
我什麼音樂都喜歡,凱斯不是。每次馬努耶亂動辦公室裡的收音機,他就捉狂。
「是誰轉到這個垃圾電台?太多雜音干擾!收訊遜斃了!轉到經典老歌電台,不要再給我動了!」因為收訊不好,凱斯得用螺絲起子和鋁箔片把它調回原來的頻道。你不喜歡別人播放的音樂時,就以收訊不好當理由,把它調回去,這就是「雜音干擾」。
去霍氏上班之前,我跟著奶奶學了讀、寫和算數,跟著爺爺學了跟船有關的知識。爺爺死了以後,我就得找個工作賺錢。爺爺教我的那些有關船和航行的事,我通通都記得。霍氏隔壁那個修船廠,以前就是我們家的。
「說來話長。」奶奶每次說到這句話,眼睛就變得嚴峻又陰暗,像兩顆黑色的橄欖,或者像晚上從門上的小洞向外看那樣。這樣做實在很不聰明,因為晚上很暗,不可能看得清楚的。
爺爺死前才跟銀行貸款,幫修船廠買了一台起重機。
貸款的意思是,別人給你錢,然後你給他擔保品和利息。之後上帝就插手讓你中風,你就死了。
起重機可以把船吊起來,跟一家修船廠一樣貴。
這是銀行說的。
02
奶奶要我小心。「你耳根太軟了,派瑞。」
「什麼是耳根太軟?」我問。
「意思是,別人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可是我本來就應該要這樣啊。」只要我沒照奶奶說的話做,就會惹上麻煩。
「不是這樣的,有些人的話你要聽,有些人的話不必聽。你得學會分辨。」奶奶用力拍了一下廚房的桌子,我嚇得跳了起來。
「像誰?」我問。
我們列了一份名單。
「例如,警察。」奶奶在紙上寫下編號。「警察在名單上排第一位。」
「我必須永遠聽條子雷伊說的話。」這我早就知道了,這是法律。雷伊.馬洛里警官理平頭,就算下雨也戴著太陽眼鏡。
「不可以叫雷伊條子,他是警察。」奶奶罵我的時候,眉毛會聚在一起,髮絲會從髮髻裡跑出來,好像連頭髮都生氣了似的。
「凱斯都叫他條子。」我說。
這時我才想起來,有次肯尼.布蘭特叫雷伊條子,雷伊追他追了好幾條街,害得肯尼躲在卡拉漢太太家的樹叢裡,過了晚餐時間才出來。我不想被警察追,也不想去坐牢。
「好,叫他警察。」我同意了。
奶奶是名單上第二個人。奶奶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永遠不需要聽教堂的查克說的話,因為他是個王八蛋。王八蛋是不能信任的人,所以查克不在我們的名單上。編號三號是蓋瑞.霍斯特,因為他是我的老闆。但我不用聽馬努耶的話。
「馬努耶是個蠢驢,小皮!蠢驢是動物,你不需要聽動物的話。」凱斯幫我們一起擬名單。
「凱斯,你應該在名單上。」這句話我一星期至少說兩、三遍。我想讓凱斯排第四個。
「我不需要在任何名單上,小皮。」他不在名單上,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必聽他的話。朋友是會用綽號叫你的人,有時候你會聽朋友的話,不是因為必須,而是因為你們是朋友。
這份名單隨時會變動。瑪麗.瑪格莉特修女以前在名單上排第五位,後來奶奶把她拿掉了,因為她想要我們捐錢。
「那間該死的教堂已經夠有錢了!根本不需要我們的錢!」奶奶氣極了,用一塊粉紅色大橡皮擦把瑪麗.瑪格莉特修女的名字擦掉。玩賓果遊戲時,修女對我們很好,我們又把她的名字放回名單上。她上上下下的次數太多,紙上寫她名字的地方都快擦破了。
下雨天,我搭公車去上班,要是天氣好,我就騎腳踏車,一路騎下山坡到霍氏。這裡常常下雨,所以我多半搭公車。搭車要花十分鐘,站牌就在我們家門口。我們家在華盛頓州艾彿瑞特,不是艾佛瑞特的中心,而是在邊緣。
「吊在艾佛瑞特該死的邊緣。」奶奶說這句話時,手指都會捏得緊緊的,就好像把什麼蟲子捏死一樣。她手上的青筋很明顯。
艾佛瑞特很臭。我問原因,每個人都給我不一樣的答案。
「因為所有的人都同時放屁。」凱斯大笑,翹起半邊臀部,放了個屁。
「不要自以為是!是因為造紙工廠。」由於凱斯故意放屁,奶奶拿紙敲了一下凱斯的頭。
「哪裡臭?」蓋瑞反問:「我什麼都沒有聞到。」蓋瑞會過敏,老是拿個塑膠瓶子聞來聞去。那個味道很噁心。
「我想這跟你的鼻子有關,」我跟他說:「有的鼻子比較快,什麼臭味都聞得到。有的鼻子比較慢,所以聞不到。我的鼻子很快,所以我聞到很多臭味。」
「沒錯,小皮!沒錯,你的鼻子棒極了。」凱斯又放了一個屁。我知道,因為我聞到了。
我很幸運可以跟奶奶一起住。我還是個小嬰兒時就跟奶奶一起住了。我是最小的,我前面有約翰,他是我最大的堂親兄弟。他從來沒有跟奶奶一起住過。約翰長得跟我很像,只是他比較高,牙齒不太整齊,留著灰褐色的小鬍子,而且常常結婚。約翰下面是大衛,長得跟約翰很像,不過他比較矮,比較瘦,眼睛是藍色的。大衛娶了依蓮。奶奶每次都用不同的名字叫她,譬如「那個女人」或「她」。大衛也沒有跟奶奶一起住過。他是企管碩士。
「企管碩士?企管碩士個屁啦,都是一群傲慢自大的傢伙。派瑞。這你可要記住!娶了那個冰霜皇后就是他的報應。」奶奶說到這裡,像萬聖節的女巫一樣咯咯笑著,兩隻手互相摩擦,好像要生火一樣。奶奶很會學女巫笑。
奶奶說,報應是指得到你應該得到的。
約翰是個律師。大衛的妻子依蓮也是律師。我母親露薏絲嫁給了我的律師父親,不過我想他應該已經死了。我的名字是跟著一個電視上很有名的律師取的。
「派瑞.馬森,唯一該死的好律師!」奶奶說。
我只拿波利那部分來用。這樣沒關係。
「你媽花錢像流水一樣,派瑞,這一點你要記住。嫁給律師,跟自己當律師一樣糟糕!這個你也要記住!」奶奶警告我:「這些人一個也不許寫在我們的名單上!」
我叫媽媽露薏絲。這個名字很好聽,跟「媽媽」比起來,她也比較喜歡這個名字。有時候我會認不出她來,因為我很少看到她,而且她的頭髮每次都不一樣。有時候長,有時候短,顏色也會改變。那樣很恐怖。我希望我的頭髮乖乖不要亂變。
我沒有跟這些人住在一起。我跟奶奶住在一起。
「我們家裡的人,要不是律師,就是跟律師結婚,」我告訴奶奶:「只有我跟妳不是。」
「這樣很好,派瑞,」她說:「這樣該死的好極了。」
奶奶可以讓煙從嘴角和鼻子跑出來。她限制自己:「一天只能抽兩支薄荷香菸。數給你看,一,二。」
她會把香菸舉起來給我看。
有時候奶奶會忘了數到幾了。
03
星期一,我整天都在霍氏航海用品專賣店工作。我把大卡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整理訂單,把打包好的東西拿到汽車、卡車、休旅車上頭。我還會拖地、清理收銀機櫃臺、擦兩片前門玻璃、把所有的垃圾桶倒乾淨,連外面人行道上的金屬垃圾桶我也倒。我也會將後頭辦公室的文件歸檔,只要會認字母就可以做這件事。我很會認字母。凱斯和馬努耶負責收銀台,蓋瑞回家以後,凱斯會讓我幫客人結帳。
我要花比較多時間才能學會一件事,可是我都學得很好。今年我學會用一種吹氣的機器,叫做壓縮機。它會發出隆隆隆的聲音,可以幫內胎和護舷墊打氣。內胎和護舷墊都是船上用的東西,沒打氣就會軟綿綿的,不能用。我很會用壓縮機幫護舷墊打氣。
「沒錯,小皮,你是個好員工,真正好的員工。」凱斯每次都這樣跟我說。
我會幫凱斯顧店,讓他可以去睡一下。他一天至少需要睡個兩次、四次,我則完全不需要。凱斯很厲害,站著也可以睡,有時候還會打呼。他的臉毛茸茸的,有很多灰毛,還有兩個疤。眼睛上方那一個是我們去廁所換紙巾時弄的。我手上的鐵勾沒拿穩,滑了一下,結果裝紙巾的盒子掉太快了,剛好撞到凱斯的額頭。另一個疤則是在酒吧幹架打來的。那場酒吧幹架我沒看到,只是聽說的。
「什麼是酒吧幹架?」我問他。
「呃……小皮,這個喔……酒吧幹架就是有人罵你:幹,然後你也說幹,然後你們就打起來了。」凱斯對於酒吧幹架非常瞭解。我不說那個字,奶奶不准我說粗話。
「只有笨蛋和蠢驢才說粗話,派瑞!聽懂沒有?笨蛋、蠢驢,還有凱斯。」雖然凱斯喜歡說粗話,奶奶還是喜歡他。星期二,我會到碼頭旁邊的基利美食買特製三明治。他們的蟹肉是假的,我喜歡吃假蟹肉。
「你幹嘛吃那種垃圾螃蟹?那又不是真的。那都是用魚內臟做的!」凱斯說。他真不應該說假蟹肉是用魚內臟做的,這樣不太好。
買好三明治,我就沿著同一條街,走到瑪利納便利商店,買一杯可樂口味的思樂冰,五張樂透彩券、一條糖果棒,一包賀喜巧克力,還有一份《國家詢問報》。報紙是幫奶奶買的。
「我只要報紙上的填字遊戲。」她指著報紙頭版,對我說:「看到沒,派瑞?全都是八卦!你看這則新聞:半人半蝙蝠!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張照片是怎麼做出來的?還有這裡,派瑞,又是一則外星寶寶的報導!」奶奶拉緊毛衣,她很怕冷。
「我可以幫妳把填字遊戲撕下來,其他的都丟掉。」我想幫奶奶的忙。
「不要!不要。不必浪費你的時間。我作完了再丟就好了。」可是奶奶沒丟,而是把它們通通堆在後面房間。當她發現同一張照片用了兩次,她樂極了。
「哈!他們只是把照片翻面而已!派瑞,你看這裡!」
我喜歡跟雀莉說話,雀莉在瑪利納便利商店的收銀台工作。她很漂亮,很有趣。
「只買『樂透』?」雀莉喜歡「大百萬」,因為大百萬獎金比較多,不過奶奶和我從一而終。那是奶奶說的。
「從一而終,一種就好,沒有必要變來變去。對我們來說,樂透就夠好了。」奶奶很喜歡看樂透的彩券像結帳收據一樣跑出來,而且同樣的錢可以對比較多次號碼。我們每次都會買樂透彩券,從很早很早以前,一開始就買了。那時候的彩券是亮綠色的,很酷,不過只有一組號碼。第一個彩券得主是個護士,拿到一百萬的獎金。奶奶說她選了一份無私的工作,上帝因此獎賞她。
「護士,派瑞,護士很有愛心,這是上帝的神蹟。」很多年以後,奶奶在報紙上看到,那個護士把錢花光光了,她很失望。
「一百萬要怎麼花光光?」奶奶搖搖頭。「要是我們中獎了呢?哇,我們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夏威夷!我們可以去夏威夷,那裡沒有這麼該死的冷!」奶奶閉上眼睛,就像在祈禱一樣。
「我們現在就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啦。」我說。
這是真的,只要我們存了錢,決定好目標,想做什麼都可以。
「不要自以為是。」奶奶對我皺眉頭,我笑了。
中彩券這件事,光用想的就很好玩了。
奶奶和我每星期都會有一天買肯德基當晚餐。奶奶抱怨他們沒有給領社會福利救濟的人打折,她也嫌玉米太小、雞翅太多。
「真該死,派瑞!看看這一盒炸雞裡的東西,你會以為他們養的雞只有六隻翅膀加一個屁股。」這些話,奶奶只在家裡說,因為她不想讓肯德基櫃臺的羅芮塔難過。
星期二晚上七點,我們會去聖奧古斯丁天主教堂玩賓果遊戲。我們不是天主教徒,但是我們喜歡那些修女,也喜歡賓果。我們喜歡瑪麗.瓊安修女,因為她人很好。至於瑪麗.瑪格莉特修女,只有當她的名字在我的名單上時,我們才喜歡她。我覺得所有的修女一定都叫瑪麗。她們都戴眼鏡,穿一般人穿的衣服,只有鞋子和別人不一樣。修女的鞋子是亮黑色的,有長長的蕾絲。奶奶說以前修女的鞋子很像企鵝,我想不透,不過奶奶很堅持。
「你最近好嗎,派瑞?」她們都很友善,並沒有把我當智障看待。我不是智障,可是有些人就是這樣對待我。那些修女總是很關心我過得好不好,也常問我星期日要不要來教堂。我星期日不能上教堂,因為我要上班。
「早晨彌撒會不會看到你啊,派瑞?」瑪麗.瓊安修女說話時會噴口水。
「跟她們說你要上班!」奶奶在我耳邊低聲提醒,這樣我就不會忘記跟修女說。只要跟她們說我得上班,我和奶奶就都不必來做禮拜。除了音樂很好聽以外,做禮拜很無聊,不過我們不會這樣跟修女說,不然她們會很難過。
瑪麗.瑪格莉特修女的眼睛是藍色的,下巴上有鬍子。不知道修女可不可以刮鬍子?上帝應該是不許的,因為瑪麗.瓊安修女也有鬍子,不過她的長在嘴唇上方。奶奶不贊成賭博,但是賓果和彩券不是賭博。
「賭博只會讓人丟錢,派瑞,你要好好記住!」奶奶教訓我。
「你的號碼是什麼,小子?」賓果助理查克每次走到我後面,就這麼問我。我只玩一張卡,奶奶一次玩十張。她是高手,有一次贏了二百五十二塊。查克身上有防腐劑的味道,他喜歡讓我知道他在背後看我的卡,老是撞一下我的椅子,搥一下我的背。他每次推我,我就會劃歪。他還亂抓我的頭髮,把我的頭髮弄得亂七八糟。
「該剪頭髮了,小子!」我的名字不是小子。
「不要煩他!」奶奶腦袋後面有長眼睛,這是查克說的。
「老太婆,你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不成!」他說。
我笑了,因為奶奶的眼睛就長在該長的地方。
查克是賓果遊戲上唯一當我是智障的人。他比我高。除非你長得跟麥可.喬丹一樣高,不然總會有人比你高的。查克是個王八蛋。
「別理他,派瑞!他是個王八蛋!王八蛋無所不在,每個人一生都要遇上幾個王八蛋。」奶奶說。奶奶遇到的王八蛋們,其中一個是在社會福利處櫃臺工作的女人。奶奶好不容易才拿到爺爺的社會福利死亡津貼。我覺得人死了能有獎金,真是太酷了。不過這獎金很難拿。
「還有健保局接電話的那個傢伙。」
奶奶遇到的王八蛋還真多,至少跟我遇到的一樣多。
「我們得列另一張王八蛋名單。」我說。
星期四早上是我最喜歡的時段。我跟凱斯星期四早上在凱洛修船廠兼差,就在霍氏隔壁。在那裡工作時,我得穿那條最舊的牛仔褲。奶奶是寧死也不願意穿牛仔褲的。
「那些牛仔褲啊,派瑞!女人穿了會生病的。最好還是穿大賣場買的純棉洋裝。這樣底下比較通風!」她說:「你沒關係,你可以穿牛仔褲。男人的私處不需要通風。」
私處是人體的某個部位,不可以給別人看的。
星期五下班以後,奶奶和我會去買麥當勞的漢堡,再去看傍晚的電影。五點四十五分的那一場電影只要兩塊錢。我們會買小包的爆米花,然後把我們在便利商店買的賀喜巧克力偷偷帶進去。電影院的人不喜歡我們帶自己的食物進去。我認為我們應該可以把自己的食物帶到任何地方去,因為那是我們的食物。
星期六是霍氏生意最好的一天。到了週末,很多人都會需要一些船上用品,例如繩索、金屬零件,還有啤酒。不過霍氏沒有賣啤酒,他們得去便利商店買。店裡的地板是灰色的磁磚,每次都會讓沾滿爛泥巴的腳弄得髒兮兮的。停車場是碎石地面,而且有水坑,大部分的人走進店裡時,都不會先在門墊上清一下鞋子。那樣很沒禮貌。
星期六我要到六點半才下班。蓋瑞和馬努耶先走,我和凱斯負責打烊。凱斯載我回家,然後就留下來一起吃義大利麵。星期六也是我們玩克里比奇牌戲的時間。奶奶會事先用大鍋子煮蕃茄醬汁,這得燉兩個小時。我負責煮麵條,凱斯就和奶奶先玩牌。然後換我和贏家玩,輸的人去擺餐具。
凱斯覺得他必須教我怎麼玩。
「把二丟掉,拜託,小皮!我都快睡著了!」他抱怨,我還是慢慢來。我每次跟凱斯玩牌,他都很不耐煩。不耐煩的意思是:你覺得其他人都太慢了。大部分的人都會不耐煩。我每次玩克里比奇都贏。只要會算數,譬如知道幾加幾等於十五,還有怎麼加到三十一,剩下的就靠運氣了。我的運氣一向很好。
星期日早上,我去工作之前,奶奶和我會一起吃肉桂捲,看報紙、對樂透號碼。我最喜歡這個時候了,因為我們會假裝中獎。我喜歡假裝。
「來吧!來吧!」我開心大叫。
「一定中!我連骨頭都可以感覺得到。」奶奶的骨頭可以感覺很多事。
「02、05、14、24、32、44。」我把號碼唸給奶奶。中了她就說「有」,沒中她就說「沒有」。我們十組號碼都會對兩遍,這樣贏的機會就會多一點。就好像我們不只買了五張彩券。真酷。
我們還會玩另外一種遊戲,中獎清單,就是「如果中了彩券你最想買什麼」的遊戲。我們和凱斯一起玩。
「一台新的電視機!」這是我。
「夏威夷!」這是奶奶。
「裝有線電視!」這也是我。我真的好喜歡動物星球頻道。
「洗碗機。」這是奶奶。我不太懂奶奶為什麼要買洗碗機,碗盤全是我洗的。
「修理鑽石女郎!」這是凱斯。鑽石女郎是他的帆船。
「一整年免費的龍舌蘭酒。」這也是凱斯。我很意外他沒有把啤酒或者墨西哥寶貝也加進去。他一天到晚談墨西哥寶貝,墨西哥寶貝在墨西哥,墨西哥是一個國家。
「修理Yo的暖氣。」這是奶奶,她老是覺得冷。Yo是凱斯的卡車。
「去賀喜的巧克力工廠看那些水滴巧克力是怎麼做出來的。」這是我。
玩到有人再也想不出來要買什麼東西時,這個遊戲就結束了。這個人通常是奶奶。她說她運氣很好。
「我運氣很好,有自己的房子,還有你幫我一起分擔費用。運氣更好的是,你爺爺努力工作到最後一刻,然後兩腿一伸就走了,沒有苟延殘喘。」苟延殘喘是指花了一大筆錢才死成。奶奶說她希望自己不要苟延殘喘。奶奶運氣很好,而我很幸運。
奶奶說我們真是完美的一對。
05
每天早上起床後,我就上廁所、刮鬍子、梳頭髮。我都穿牛仔褲和法蘭絨襯衫,裡面還穿了一件汗衫。
「汗衫穿了沒,派瑞?」奶奶問我。
「穿了。」
「確定嗎?」
「確定。」我掀起襯衫檢查。
奶奶說只有下層階級的人才不穿汗衫。我當然喜歡穿汗衫。艾佛瑞特很冷,不管什麼季節都冷,如果襯衫底下什麼都沒穿,一定不夠暖和,就算穿了外套也一樣。
我的廚藝很好,我會弄燕麥粥,還有其他東西,譬如起司通心粉、焗烤漢堡肉,還有烤鮪魚三明治。以前都是奶奶負責下廚,但是現在她都坐在廚房餐桌旁,一邊玩她的填字遊戲,一邊教我怎麼煮。她喜歡我多方發展,意思是多嘗試新的事物。
「別太自閉,派瑞,你要多方發展,做些以前沒做過的事情。」她說。
她要我燉肉當晚餐,我把肉切成長條形。我以前沒有煮過燉肉。
「切小塊一點,再橫切一刀,再一刀。這就對了。切成一樣大小,煮起來才會均勻。」
她總是告訴我,要仔細看作法說明。
「什麼是文火慢燉?」我問。食譜就跟字典一樣,總是用很難的字。
「加水用小火慢慢煮。」奶奶說。
「為什麼不直接這樣寫就好了?」我嘀咕。
「別自以為是!」奶奶連頭都沒抬,繼續玩著她的填字遊戲。
現在,煮燕麥粥已經很簡單了。以前很困難。困難表示做得很辛苦,流很多汗。奶奶說,人生很困難。
「人生很苦,派瑞。隨時都會發生意外,還有很多障礙需要克服。隨便發生什麼不幸,你就一蹶不振了。很難,人生大部分的事情都很難。」她邊說,邊挑起毛衣上的小毛球,丟到垃圾桶去。不挑掉的話,那些小毛球會黏得到處都是。
我很小的時候,奶奶就給我一本筆記本。以前我都把事情記在小紙條上,很容易就掉了,丟得家裡到處都是,奶奶得彎下腰來幫我撿。奶奶不喜歡別人把屋裡弄得亂七八糟,她自己弄的沒關係。
「簡直就跟餵鳥一樣,亂七八糟!」奶奶抱怨。
每次奶奶這樣說,我就笑。奶奶的意思不是要拿那些紙條餵鳥,而是那樣很像。她在大賣場的文具用品區幫我買了黑色的大筆記本。我還記得拿到第一本筆記本的情景。
「這是什麼?」我問:「裡面什麼都沒有。」頁面都是空白的。我一頁一頁翻,確定真的什麼都沒有。
「這是日記本,讓你寫東西用的,所以你得自己來寫。」奶奶用她瘦巴巴的手指戳我的肩膀。
「什麼都沒有,廠商真會騙人。這種比有字的書便宜嗎?」
「沒有,事實上,這種比較貴。」當有人說「事實上」時,他的意思其實是「非常不可能」或「可能不是真的」。
「你得把事情寫下來,派瑞,那樣可以幫助你記憶,訓練你思考。」奶奶又用手指戳我,好痛。
「唉唷!」我痛得大叫。
「別再嘀咕了!寫吧!」奶奶說。
就這樣,我開始寫東西。我學習單字、思考、傾聽。我是聽話專家。
有時我會忘記自己比較慢。譬如騎腳踏車到霍氏時;和凱斯在船上刷洗柚木甲板時;蓋瑞讓我填寫辦公室的一些文件時;我自己一個人、沒有別人在時。那些人都比較快,他們說得比較快,想得比較快。
「他們把自己搞得暈頭轉向的!」奶奶覺得一般人都太匆忙了。「一直轉一直轉,轉個不停。派瑞,你要小心!」
奶奶說對了。搭公車時,我從車窗往外看。一堆人開車、講電話、吃早餐,全部同時進行。我也看見他們在碼頭上,帶著小小的電腦,手指敲個不停。奶奶說那些電腦是他們的寵物。
「該死的金屬寵物!派瑞,你看!那些電腦就好像跟他們的手指黏在一起了!」說完,奶奶又像個巫婆一樣咯咯笑了。
有時我會很高興自己比較慢。慢讓我看到一些事情,聽到一些事情。還有些時候,我根本就忘了這回事。
06
霍氏航海用品專賣店是一棟白色的兩層樓大賣場,位於新的艾佛瑞特碼頭和大商港之間,就在凱洛修船廠隔壁。凱斯說新的碼頭會逼得一般人沒辦法再養船,最後那些有錢的討厭鬼就可以獨享了。
「這些有錢人壓迫我們,就跟色鬼壓迫美女的奶子一樣。沒錯,」凱斯說:「我們就跟女人的奶子一樣。」他十隻手指頭捏呀捏。
我覺得凱斯說的話好好笑,就笑了。凱斯對我扭動眉毛。
「派瑞,你可以幫這兩個護舷墊充氣嗎?」蓋瑞問我,眼睛盯著凱斯。「某人有別的事要做。」
凱斯回到結帳櫃臺。
大家到霍氏來買繩索、艙蓋還有護舷墊等等這些船上需要的東西。我們的貨架上、牆上有很多東西。除了蓋瑞以外,我是這裡最資深的員工。我很會幫護舷墊充氣。這是我最新學會的工作,我必須很專心。我的頭髮跑到眼睛前面,我得把它撥開。我該剪頭髮了。一個抽著雪茄的胖男人伸長身子,越過我的肩膀向身後看。我看到他的襯衫腋下部分都濕透了。我很擔心他的菸灰會掉在我身上,把我的皮膚燙破洞。燙到會很痛,還會留下疤。
「你真的知道怎麼做嗎?」那個男人咬著雪茄問我。我覺得這是個笨問題,不過大家老是愛問笨問題。
他們會在「禁止泊船」的標誌前問凱斯:「我可以把船綁在這裡嗎?」
他們會在「禁止釣魚」的告示前問蓋瑞:「我可以在這裡釣魚嗎?」
他們會在「禁止停車」的招牌前問馬努耶:「我可以把車子停在這裡嗎?」
大部分的人都不看字,我隨時都會注意四周的字。
那個男人又問了我一次,我真的會嗎?
「喂!我在跟你說話!」他說。
「是的,我真的會。」我只能這樣回答他。我說話的速度很慢,別人聽了都很擔心。
「嘿,他沒問題吧?」那個男人看著蓋瑞。沒問題是很重要的。
「沒問題!」蓋瑞和我同時回答,這似乎讓那個男人更擔心了。別人盯著我看時,我的動作會更慢,因為我會緊張。我只要抓緊護舷墊不要讓它亂跑就好,可是那個男人站得好近,我都聞到他嘴裡的菸味了。他在我耳邊喘氣。充好氣,我把護舷墊遞給他。
「這是您的護舷墊,先生。」對顧客一定要有禮貌,這樣他們下次才會再來花更多錢。
那個男人咬著雪茄、看錶、捏捏護舷墊,跟蓋瑞說話,全在同一時間進行。「我得去聖胡安島……富萊德港……三週的假期……可以快一點嗎?」他問:「我得快點上路。」他又看了一次錶。
假期是你不再匆匆忙忙去工作,而是匆匆忙忙趕去別的地方。
「我那個白痴兒子沒把護舷墊綁好就往船尾丟,害我得繞路先來這裡。你一定會以為他是智障!唉呀,對不起。」那個男人看著我。
智障、白痴。我認識這幾個字,意思是很呆、很笨。我不呆,也不笨。我不是智障,我是慢。奶奶說其實大家都是白痴,因為英文的白痴「idiot」這個字源自希臘文的「idios」。
「意思是獨善其身的市民,派瑞,喜歡孤獨,誰也不管,只關心自己!」奶奶說:「我認識的人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奶奶第一次跟我說這件事,是我從學校哭著回來那天。有人說我是白痴。
「他人的嘲笑是我們每個人都需要背負的十字架,」奶奶說:「讓我們痛苦的十字架。會讓我們變得更好。罵人只會證明罵人的人很無知。是誰那樣說你?」當她發現是我的老師時,她氣極了,就跟我說了那些話。
「真想吐她口水!」然後她砸了一個盤子。我還記得吐口水和砸盤子讓我笑了,可是我想起以前的老師艾爾克小姐,我又哭了。
那年我十三歲,那是我最後一次去上學,之後就沒有再回到學校去。從此奶奶就自己教我。奶奶教我的東西比全世界任何人都還要多。
序曲我的名字是派瑞.L.柯蘭道爾,我不是智障。奶奶總是跟我說,L代表幸運。「派瑞.幸運.柯蘭道爾先生,不要再嘀咕了!」她會這麼罵我:「你有一雙好眼睛、兩條好腿,還是天底下最誠實的人。」她總是說我幸運又誠實。誠實表示很憨直。我堂兄約翰也說我幸運,可是他每次說完這句話,就笑得很曖昧。「你這小鬼真的很幸運。沒有工作壓力、沒有貸款、沒有煩惱。沒錯,真的很幸運。」說完他就看著他太太,笑得更誇張。他是律師。約翰說律師幫人解決麻煩,奶奶說律師害人惹上麻煩。奶奶應該很瞭解。爺爺死後,有個律師給了奶奶一些很糟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