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編人的話
每天讀一首詩,讓自己和世界更美好!
資深兒童文學作家 林世仁
兩歲多的玫玫洗澡時想尿尿,尿不出來,跟媽媽說:「尿尿在睡覺!」
朋友王金選說,小孩看到狗在路上大便,興奮的拍手:「狗狗在做冰淇淋!」
在報上看到一則趣事,三歲小朋友在浴室摔了一跤,媽媽說:「不是跟你說了好幾遍?在浴室要小心,眼睛要看路!」小朋友回答:「我眼睛塞車了嘛!」
每次聽到這些童言童語,我都腦袋一亮,好像聽到一首可愛的童詩,覺得生活又變得新鮮有趣起來了!
畢卡索的遺憾
畢卡索說:「所有的孩子都是藝術家。問題是當他長大後,如何還能保有藝術天份。」的確,每個孩子都是天生的詩人,心中都有童詩的種子(小三之前尤其明顯)。可是,為什麼這些小時候一開口就讓父母驚?的孩子,長大之後,幾乎都變成語言乏味、創意大打折扣的人呢?
答案有兩個:一是成長的必然,一是教育的缺失。
對於前者,我們只能說這是生命的自然蛻變(還好,它的「命定比例」並未固定)。對於後者,嗯,好險,我們還有努力空間!
學校教育是文明的守護者,主要學科大多在培養一個「社會人」所需具備的知性、理智與道德。只有少數藝術學科,是在喚醒、激盪、保留住一個「自然人」的「感性基因」與「想像基因」。人的成長如果只是由「自然人」完全蛻變成「社會人」就太可惜了,就會出現「畢卡索的遺憾」!兒童之所以能口出妙語,「一句成詩」,是因為他們心中還沒有邏輯、知識等框架,生活對他們來說,還是一場新鮮之旅,他們的心還是單純的「童心」,還住在「萬物共和國」裡。
貼近心靈的藝術
如果把人類漫長的演化史,類比於人的一生。那麼,兒童這個階段就像是老祖宗從野蠻矇昧剛剛轉入文明初啟的階段;各個民族面對宇宙萬物所產生的炫麗神話,就像兒童面對生活所發出的奇思妙想。其中所湧動的新鮮、好奇與無限創意,都很類似。可以說,童年是人一生中僅有的「神話階段」。這麼美妙的時刻,怎麼能讓它輕易流逝呢?
如要避免「畢卡索的遺憾」,唯有涵詠、滋潤兒童本有的童心,讓它在成長過程中,雖經轉換卻不消失。而童詩,正是最佳的媒介!
詩是文學之母,是所有藝術中最貼近心靈、最能興發情感與想像力的類型。童詩保有詩的本質,卻沒有詩的門檻。因為「童詩,是用童心的話語所寫出來的詩」,重點恰在「童心」,是用「新鮮的眼光去看這個老舊的世界」,跟兒童的心靈正好呼應。
讀童詩,能使兒童在學習「社會人」的規範時,仍然保有「自然人」的純真。當他們習慣用「詩的眼睛」去看世界,便能從同樣的人事物中,看出更多層次、更多質感、更多趣味,從單一世界中瞧出萬千滋味。
注入真善美的因子
拉遠來看,讀童詩的好處說不完!
人有七情六欲,情感好好壞壞,都需要適當的渲洩、溫柔的釋放與美好的昇華;人的腦筋東想西想,也需要腦力按摩,讓腦細胞愈用愈靈活。讀童詩,可以使兒童心靈柔軟、感情豐美、想像飛揚。
在這個講求創意的時代,一首詩就是一個小宇宙,就是一種創意展演。多讀詩,能讓我們的腦筋充電、創意無限。讀詩,還可以培養生命情調,在兒童的「人格工程」中注入真善美的因子,讓兒童的靈魂更有深度。
我們喜歡吹風、聽雨、曬暖暖的陽光,說不出道理,卻讓生命更美好。
讀詩就是吹風、聽雨、曬暖暖的陽光,說不出道理,卻讓生命更美好。
讀詩,最終會讓我們發現:生命本身就是一首詩!
三代詩人精采創作
童心的重要、讀詩的美好,在此都化成了書中的四輯詩選。
在編選上,我們匯集了台灣老中青三代的創作者,希望具體而微的展現出台灣童詩的多元風貌。千禧年前的作品我們多從已有的選集中挑選,希望延續「精選傳承」的精神,在此要特別感謝林武憲、洪志明、林煥彰、陳木城等前輩,在選集中所澆灌的心血。千禧年之後,則盡量補入新生代的創作成績。
第一輯「唱歌小溪」首先提出童詩在韻律、節奏與排比上的音樂特質。古代詩歌一體,現代詩、歌分途,只有兒歌仍然謹守押韻、字數的要求。不過,音樂性仍然含藏在詩的血液中。〈花開的聲音〉,恰好是兒歌與童詩的跨界作品,作為集中第一首,也顯示出文字即將由兒歌跨入童詩之門。〈一點點〉和〈春天的鼻子〉在節奏上恰成對比,前者像「極簡主義」,句子有一種簡單之美;後者則帶著吟誦的感性美,好像唱歌、跳舞,又奔放又隨興。其他各首,也都有一些聲音上的特色:〈跑步〉是三段體的變奏;〈花和蝴蝶〉發明了特殊句型;〈插秧〉在規矩的韻律中寫出詩意;〈跌倒〉中的舉例都使用相同的斷句模式;〈怕打的小孩〉運用諧音的聲音趣味;〈看醫生〉在同樣的節奏中,翻出笑點。
二、三輯聚焦在童詩的兩大動能:「想像力」和「情感」。想像力是「腦的遊戲」,情感是「心的話語」;心與腦都是詩的最大場域。
第二輯「奇妙星空」則是偏重想像力的詩。有人說:「比陸地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天空。比天空大的,是宇宙。比宇宙大的,是想像力!」想像力就像魔術師,能把「單一的物理世界」,變成「複數的想像世界」;想像力有多少,世界就有多少變貌!〈樹葉的臉〉、〈春天在哪裡?〉、〈螢火蟲〉、〈從高空往下看〉都從大自然取材,卻生發出不同的趣味;〈柳樹的頭髮〉提出不一樣的價值判斷;〈坐在雲端的鵝〉與〈沙發〉散發出溫柔敦厚的美感;〈撐死年獸〉、〈上太空〉都從生活取材,前者聯想直接,後者有猜謎的妙趣。〈腦袋瓜和宇宙〉則為想像力做了一次美好的詮釋。
用新鮮眼光看世界
第三輯「祕密森林」以情感為主軸。所選都是心情、感受的自然流露,語句淺白、真摰,讓人讀了或溫暖、或感動、或會心一笑。〈聽不到的聲音〉是自己的內心獨白;〈到媽媽心裡旅行〉是對別人內心的好奇;〈賣玉蘭花的女人〉抒寫同學之情與社會現實;〈魔術師爸爸〉把思念具像化,感人至深!〈嬸婆的笑〉和〈各種船〉寫的都是親人相處的美好;〈消氣紙〉在宣洩情緒中點出兒童的內心壓力;〈跳格子路〉、〈我坐在紅色屋頂上〉則是寫獨自一人時的心情,前者有超脫的趣味,後者稍微複雜,關懷中帶著一絲不肯妥協的執拗。
第四輯「歡樂草原」的詩都充滿了「遊戲精神」。詩一開始遊戲,就喜歡跨界、喜歡實驗、喜歡到邊界去探險。這一輯的詩不是內容奇特,就是型式特殊。〈為什麼我會打翻牛奶〉是台版的「牽拖詩」,東繞西扯,十足無厘頭;〈卡〉、〈樹先生跑哪去?〉是文字詩,由漢字的字形聯想出故事;〈文字大風吹〉玩的是文字的排隊遊戲;〈為天量身高〉和〈一棵樹〉都局部使用圖象詩技巧;〈船〉、〈電線杆〉則是標準的圖象詩。通過這些作品,希望讓小朋友明白:詩的種類與我們的創意成正比!有多少創意,就有多少詩的新品種。
這四輯的詩,大多呈現出創作者如何「用新鮮的眼光來看這個老舊的世界」。詩句中也處處顯露出童心的特質:新鮮的、好奇的、遊戲的、行動的、肯定的與愛的。
當然,四輯分類只是為了便於賞析,並無絕對標準。例如,輯一之外,也不乏押韻或節奏明顯的作品。而兼具想像力與情感的作品,更不在少數,例如輯二的〈沙發〉便是想像與情感都臻至圓熟的佳作,輯三〈各種船〉的寫法純然是想像力的施展,只是因為末段的情意突出,才略作權變。
最棒的畢業禮物!
為了增添閱讀趣味,我們發想了「小木偶學寫詩」的故事來貫串全書。由兩位詩神小閃電和小雨滴,帶領兒童進入童詩國,希望在輕鬆、有趣的導覽下,讓小朋友親近童詩、愛上童詩。
欣賞與創作,是一體的兩面。為了使這本選集在欣賞之外,也能作為創作的輔助,我們在小詩神讀詩之餘,也添加了「詩的遊戲」的單元,希望可以提供親師一些教學上的幫助,讓孩子在每天早晨都可以讀一首童詩、玩一點遊戲,開啟美好的一天。
在此也要給老師們打打氣!因為童詩教學是最沒有城鄉差距的活動。一九七○年,黃基博在屏東縣新園鄉仙吉國小教小朋友寫童詩,掀起了長達十年的台灣童詩熱潮;杜榮琛長年在苗栗縣後龍鎮海寶國小耕耘,創造出了「海寶奇蹟」;呂嘉紋在桃園縣復興鄉義盛國小帶領十位泰雅族小朋友,寫出《童詩豐年祭》;龐芬玲在台北巿懷生國小引導小朋友完成詩集《如何對付虎姑婆》……在都巿、在偏鄉,都有許多默默付出的老師藉由童詩教學,讓小朋友寫出興趣、寫出自信,並將作品結集成冊。我覺得這是最棒的畢業禮物!
最後,祝願每一位打開這本書的小朋友,都能讀得歡喜、看得感動!因為,歡喜與感動正是一切美好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