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你是否曾經想過魔術是怎麼變的?怎麼能憑空變出硬幣;讓一副紙牌裡的某一張任意變換位置,彷彿被看不見的力量拉扯;漂亮的女人被切成兩半;湯匙會彎曲;魚、象、甚至是自由女神像就在你的眼前消失?心靈魔術師又是如何讀你的心?你怎會沒看見房間裡有一隻大猩猩?還有,怎麼有人能用牙齒接住子彈?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別浪費力氣去問魔術師。新加入職業魔術師組織的人,可能必須宣誓:「身為魔術師,我承諾絕不洩露任何祕密給非魔術師知道,除非那人也宣誓遵守魔術師誓言。我承諾絕不表演給非魔術師看,除非先練習到足以維持魔術的錯覺。」這是行為準則,是幫規,違規的魔術師可能會被同儕排擠。
那麼,我們這兩個門外漢寫一本魔術的書是在做什麼?且不談保密規定,魔術的祕密不是已被揭露殆盡了嗎?如果你在亞馬遜網站鍵入「魔術」,會找到七萬五千筆結果。到YouTube找,幾乎所有的魔術手法都看得到──且往往是由可愛的七歲小孩在自家房間表演,由爸媽拍攝。你也可以上Craiglist,自有大量可愛的業餘魔術師任君選擇。那還有什麼好寫的?事實上還有很多可寫。這是第一本探討魔術神經科學的書,或可稱為神經魔術,這是我們展開魔術之旅後創造出來的名詞。
關於魔術的歷史、這一行的手法、最新的道具、魔術效果引發的心理反應等已被討論很多了,但神經科學的探究更深入。我們要揭開你被魔術手法欺騙時腦部發生了什麼事,從根本解析你為什麼那麼容易被魔術心法騙倒。我們要告訴讀者,欺騙是人性的一部分,我們隨時都在互相欺騙,這可以提高生存機會,減少耗用腦部資源,而這又與腦部產生注意力的方式有關。
大眾科學雜誌《新科學家》的作者波威爾在二○○八年的一篇文章談到我們初期的研究,裡面建議以「魔術學」代替「神經魔術」。後者的範圍雖然比前者小一些,但兩者大致相當,通常可互換。
就像科學界的許多現象,我們會一頭栽進魔術界是出於偶然。我們是亞歷桑納州鳳凰城貝洛神經醫學中心的神經科學家。這是美國最古老的獨立性神經研究機構,目前也是北美最大的神經手術機構,每年進行六千次以上的顱骨切開術。我們在醫學中心裡各主持一個研究實驗室,史蒂芬是行為神經生理學實驗室的主任,蘇珊娜是視覺神經科學實驗室的主任。順帶一提──我們是一對夫妻。我們最主要的興趣是探討腦部──這個由許多神經元構成的組織──如何產生覺察力,亦即如何產生親身經歷感。當神經元在特定迴路相連結,不知怎麼就產生覺察力了。這是最終極的科學問題,相信神經科學界不久即將找到答案。我們從十年前開始涉入錯覺的研究,當時我們都是追求名聲的年輕科學家,希望激發大眾對我們專擅的視覺神經科學產生熱情。二○○五年進入醫學中心後,我們舉辦歐洲視覺知覺會議的年會,地點在蘇珊娜的家鄉,西班牙的科魯納市。我們希望以嶄新的方式展現視覺科學,吸引大眾及媒體的注意──例如李文斯頓探討蒙娜麗莎的微笑為何永遠像難以捉摸的謎。我們也知道,視覺錯覺對於了解腦部如何將原始視覺訊息轉化為知覺非常重要。
我們想出一個很簡單的構想:舉辦年度最佳錯覺比賽。我們請科學家與藝術家提出新的視覺錯覺,收到七十多份作品。由科學家、藝術家與大眾組成的觀眾觀看最好的十件,然後選出前三名。比賽已進入第七年,辦得非常成功。網路觀眾每年增加一倍,我們的網站目前每年約吸引五百萬單頁點閱率。
由於錯覺比賽很成功,意識科學研究學會請我們主辦二○○七年的年會。這是神經科學家、心理學家與哲學家的學會,共同的目標是探討意識經驗如何從無思想、無意識的個別神經元互動而產生。我們的第一步是提議在自己的家鄉鳳凰城舉辦年會,但立刻被學會否決,因為年中的鳳凰城熱得不得了。他們提出的建議是...賭城!什麼?六月的賭城根本和鳳凰城一樣炎熱,若是再將膝上艷舞、賭博、歌舞女郎列入考量,氣溫恐怕還會因摩擦力提高幾度。顯然我們的同僚是希望多一點真正的刺激,好讓他們的思想實驗更有聲有色。於是便選定了賭城。二○○五年十月,我們飛到賭城先探路。航程中我們問自己:如何提高大眾對意識研究的興趣?我們不想再辦比賽了。即將降落機場時答案逐漸浮現。我們望向窗外,立刻看到自由女神像、艾菲爾鐵塔、爆發的火山、太空針塔、人面獅身像、亞瑟王宮殿、大金字塔。不久,我們已開著車在拉斯維加斯大道跑來跑去,尋找適合開會的飯店。我們經過阿拉丁城堡、威尼斯大峽谷、金銀島,感覺怪異到很不真實。然後我們找到會議主題了!廣告看板、計程車、公車都懸掛著魔術師的巨幅肖像:潘恩與泰勒、安琪兒、金恩、柏頓、大衛。他們用邪惡的眼睛和迷人的微笑凝視我們。我們想到這些魔術師就像來自超人漫畫中比札羅星球的科學家──這些分身對注意力與覺察力的了解還勝過我們這些真正的科學家,一天到晚放肆地將科學原理拿來娛樂、扒竊、表演心靈魔術、欺騙(還常常留著讓人不安的怪異鬍鬚)。
我們知道,幾百年來藝術家在視覺系統方面有很重要的發現,視覺神經科學家透過研究藝術家的技巧和透視觀念,獲得很多腦部方面的知識。最早弄懂視覺透視與遮蔽原理的不是科學家,而是畫家,因為他們要運用顏料讓平面的畫布看起來像很有深度的美麗風景。我們現在知道,魔術師其實是另一種藝術家:只不過他們操縱的不是形狀與色彩,而是注意力與認知力。
魔術表演基本上就是一整個晚上對觀眾進行認知科學實驗,且可能比我們這些科學家在實驗室裡更有效果。在我們的信箱被同僚的怒火燒毀之前,且聽我們解釋。認知科學實驗很容易受到觀察者的狀態影響,如果研究對象知道或猜出或甚至是猜錯要做什麼實驗,資料往往便有缺陷或完全無法分析。這種實驗很容易被破壞又很麻煩,為了保持實驗資料的純粹,必須做好萬全的控制。試與魔術表演做比較。魔術師也是在測試人類的很多認知機制(內容和我們研究的一樣),但效果出奇的好。觀眾是否知道自己被騙一點都不重要,同樣的魔術每次表演都能讓他們上當,一場又一場,一晚又一晚,一代又一代。我們心想,如果科學家在實驗裡也能這麼靈活和高明就好了!如果我們在操控注意力與覺察力時有魔術師一半的能耐,不知能進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