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位行徑特殊的女人的歷險故事。
為了面對恐懼,戈林小姐刻意走進小鎮裡的酒吧,一旦遇上讓她害怕的人,她就設法與他度過一段陌生的生活,藉此找到自己的救贖。另一方面,考柏菲爾太太懼怕旅行,卻嫁給一位熱愛異國情調的丈夫;在一次前往巴拿馬充滿驚懼的旅程中,她愛上了一位住在破爛旅館的妓女,尋獲自己獨特的幸福。
這樣一則結構簡單的故事,在作者極為獨特的描述方式與對話設計中,成為一本充滿張力的小說。讀者可以感受到書中塞滿來自各處無可抵禦的恐懼,兩位主角不斷做出莫名其妙的選擇,彷彿受到一股強大而莫名的力量驅使。故事一開始,戈林小姐對遊戲的看法隱晦地指出了整本書的主題:「我們不是因為好玩才玩,我們玩,是因為我們必須玩。」
想真正弄清楚這本書的情節,似乎是不可能的。與其說這是本平鋪直敘的小說,不如將它看成一本潛伏眾多漩渦的平靜海域。故事裡頭是一連串的重複、是一個主題或幾個主題的各種變奏。你隨著海潮輕輕滑動雙手,就立刻被文字透露出來的恐懼感擄獲、無法自拔。
名人推薦
無論從哪種語言來說,珍?柏爾斯都是當代最好的小說家之一。
——艾許伯瑞(John Ashberry)
二十世紀美國文學的里程碑。
——亞倫.西利托(Alan Sillitoe)
美國文壇最重要的散文小說家。
——田納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
她的作品有種扎人的智慧、新嘗的香氣、是令人振奮的苦味飲料。
——楚門.卡波提(Truman Capote)
作者簡介:
珍.柏爾斯(Jane Bowles)
珍.柏爾斯是美國文學史上相當特殊的現象。她只寫過四篇小說,就被亞倫.西利托譽為二十世紀美國文學的里程碑;只寫過一篇劇本,就足讓一群瘋狂觀眾場場追隨。
珍.柏爾斯1917年生於紐約,1938年與作家保羅?柏爾斯(《遮蔽的天空》作者)結婚。1943年出版《兩個嚴肅的女士》。1957年中風,嚴重影響她的視力及想像力。1967年住進精神病院,此後陸陸續續出入病院,直到1973年過世。
珍.柏爾斯著有短篇小說〈曠野一日遊〉(1945)、〈單純的快樂〉(1946)、〈瀑布營地〉(1949)、〈綠色棒棒糖〉(1957)、劇本〈涼亭下〉(1951)以及本書。
譯者簡介:
林家瑄
清華大學外文所畢業,現為freelancer 。
章節試閱
克莉絲汀娜.戈林的父親是有著德籍父母的美國實業家,母親則是身世顯赫的紐約女子。克莉絲汀娜的前半生在一間非常美麗的房子中度過(距市區不到一小時)。這屋子是她從母親那兒繼承得來,她和姊姊蘇菲就是在這被帶大的。
孩提時代的克莉絲汀娜很不受其他孩子歡迎,但她從未特別因此感到不快,因為她從小就有著活躍的內心生活,減低了她對外在事物的察覺程度,甚至完全沒學到半點當時風行的各種進退禮儀,到了十歲她就被其他小女孩叫做「老古板」。即使在那時,她就已經帶著一副沒有任何人支持過,卻仍深信自己是個領導人的某種狂熱者姿態。
克莉絲汀娜深深地被她同儕們從未有過的想法所困擾,同時則對自己所處的社會地位視為理所當然,即便其他孩子對此無法忍受。三不五時會有個同學覺得她可憐而試著跟她相處,但對此完全沒有感激之意的克莉絲汀娜,則會竭盡全力說服她的新朋友去相信任何當時她正狂熱深信的東西。
另一方面,她的姊姊蘇菲則受到學校所有人的喜愛。她流露出寫詩的出眾天分,並且總是跟小她兩歲的一位名為瑪莉的安靜女孩在一起。
克莉絲汀娜十三歲時,有一頭極紅的頭髮(她長大後也是一直都這麼紅),臉頰潮濕呈粉色,鼻子展現出貴族的氣息。
那年蘇菲幾乎每天都帶瑪莉回家一起吃正式的午餐,在餐後還會一起去林間散步,兩人都會帶著一只裝花的籃子。蘇菲不允許克莉絲汀娜跟她們一起去散步。
「你得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蘇菲這麼告訴她。但克莉絲汀娜很難想到自己一個人會喜歡做的事,她習慣性地經歷許多心理掙扎—一般來說是宗教性的—而且比較喜歡跟其他人在一起,一同想遊戲來玩。這些遊戲大多都很具道德性,而且往往與上帝有關。不過其他人都不喜歡這種遊戲,所以她只得一個人度過白天的大部分時間。有一兩次,她模仿蘇菲和瑪莉,一個人去林間散步和摘花,但是每次她都因為害怕摘不到足夠的花以完成一個漂亮的花籃,而使得自己滿腦子都想著那些籃子:散步於是變得不像是樂趣,而更接近苦難。
克莉絲汀娜渴望跟瑪莉單獨在一起一整個下午。在一個陽光普照的午後,蘇菲進屋裡上鋼琴課,瑪莉一個人繼續坐在草坪上。在不遠處看到這個情況的克莉絲汀娜飛奔入屋內,心臟興奮地跳著。她把鞋子和襪子脫掉,身上只剩一件短短的白色內衣。這可不是種好看的光景,因為這時的克莉絲汀娜很胖,而且她的腿很肥。(那時根本無法預見她會變成一位高佻而優雅的淑女。)她跑到屋外的草坪上,要瑪莉看她跳舞。
「不要把眼睛移開喔,」她說,「我現在要跳一支歌頌太陽的舞。然後我會表演我比較喜歡有上帝而沒有太陽,而不是有太陽而沒有上帝。你懂嗎?」
「懂,」瑪莉說。「妳現在要跳嗎?」
「對,就在這裡。」她突兀地開始跳。那是支很笨拙的舞,而且動作全都還未決定。當蘇菲走到屋外,克莉絲汀娜正好在前後跑動,並用雙手做祈禱狀。
「她在做什麼?」蘇菲問瑪莉。
「在跳一支獻給太陽的舞吧,我想,」瑪莉說。「她要我坐在這裡看她跳。」
蘇菲走向克莉絲汀娜,後者正在不斷地轉圈圈,雙手微微地在空中搖著。
「小人!」她說,然後突然把克莉絲汀娜推倒在草坪上。
在那之後的好一陣子,克莉絲汀娜遠遠地躲著蘇菲,以及在一起的瑪莉。不過,她還有一次與瑪莉相處的機會。某天早上,蘇菲牙疼得非常嚴重,她的女家教只得立刻帶她去看牙醫。不知道這個消息的瑪莉在下午來訪,以為蘇菲會在家。克莉絲汀娜正在孩子們時常聚集的塔樓上,看到她從路上走來。
「瑪莉,」她尖聲大叫,「上來這裡。」
當瑪莉到了塔樓,克莉絲汀娜問她要不要跟她玩一個非常特別的遊戲。
「它叫『我原諒你所有的罪過』,」克莉絲汀娜說。「妳得把洋裝脫下來。」
「那好玩嗎?」瑪莉問。
「我們不是因為好玩才玩,而是因為我們必須玩。」
「好吧,」瑪莉說,「我跟妳玩。」她把她的洋裝脫下來,克莉絲汀娜把一個舊的粗麻布袋從瑪莉的頭上套下。她在麻袋上剪了兩個洞讓瑪莉能從裡往外看,然後在她腰上綁了一條粗繩子。
「來,」克莉絲汀娜說,「妳會被赦免所有的罪。要一直對自己說:『希望上主原諒我的罪』。」
她跟瑪莉衝下樓梯,穿過草坪往林子裡去。克莉絲汀娜還不確定自己要做什麼,但她非常興奮。她們走到一條環繞著樹林的小溪,溪邊的土壤柔軟而泥濘。
「到水裡來,」克莉絲汀娜說,「我想這樣可以讓我們洗掉妳的罪惡。妳必須站在泥巴裡。」
「在泥巴旁邊嗎?」
「在泥巴裡。妳的罪在嘴裡嚐起來很苦嗎?一定是的。」
「是。」瑪莉遲疑地說。
「那麼妳想要跟一朵花一樣乾淨而純潔,對不對?」
瑪莉沒有回答。
「如果妳不躺在泥巴裡,讓我在妳身上蓋滿泥,並且用溪水把妳洗乾淨;妳就會永遠有罪,妳想要永遠有罪嗎?這是妳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瑪莉站在她的黑色布袋裡不發一語。
克莉絲汀娜把她推倒在地上,開始在麻布袋上堆起泥巴。
「泥巴好冷。」瑪莉說。
「地獄的火焰則很熱,」克莉絲汀娜說,「如果妳讓我這麼做,妳就不會下地獄。」
「那不要弄太久。」瑪莉說。
克莉絲汀娜非常激動,她的眼睛閃亮。她把更多的泥巴堆到瑪莉身上,然後對她說:「現在妳就可以到溪裡去洗乾淨了。」
「噢,拜託不要,不要水—我最討厭進入水裡。我怕水。」
「別管妳害怕什麼了。上帝在看著妳,而且祂對妳還沒有任何同情之意。」
她把瑪莉從地上抬起,然後抱著她走進溪裡。她忘了脫掉自己的鞋襪,洋裝沾滿泥巴。
然後她將瑪莉的身體浸入水中。瑪莉透過麻布袋上的小洞看著她,並沒有想到要掙扎。
「三分鐘應該夠,」克莉絲汀娜說。「我要為妳禱告一下。」
「噢,拜託別那樣。」瑪莉哀求道。
「當然要。」克莉絲汀娜說,抬起眼睛望向天空。
「親愛的上帝,」她說,「請讓這個女孩瑪莉,像您的兒子耶穌一樣的純潔,將她的罪惡洗乾淨,就像溪水把泥沖走。這個黑色的布袋向您證明,她認為自己是個罪人。」
「噢,別說了,」瑪莉小聲說道,「就算妳對自己講祂也聽得到,妳現在根本是在大吼。」
「我想三分鐘到了。」克莉絲汀娜說道。「來吧,親愛的,現在妳可以站起來。」
「我們跑回房子吧,」瑪莉說,「我快要凍死了。」
她們跑回房子,然後從後面的樓梯上到塔樓裡。塔樓裡的房間很熱,因為所有的窗子都關上了。克莉絲汀娜突然覺得很不舒服。
「走吧,」她對瑪莉說,「去浴室把妳自己洗乾淨。我要畫畫。」她非常地困惑。「結束了,」她自言自語道,「遊戲結束了。等瑪莉弄乾自己我會叫她回家。我會給她一些彩色鉛筆帶回家。」
瑪莉從浴室回來,裹著一條浴巾,她仍然在顫抖,她的頭髮潮濕而直,臉比平常看起來小。
克莉絲汀娜轉頭不看她。「遊戲結束了,」她說,「只花了幾分鐘—妳應該把自己弄乾—我要出去了。」她走出房間,留下正拉緊肩上浴巾的瑪莉。
考伯菲爾太太跟帕西菲卡一起在帕西菲卡的臥房裡,天色正開始轉亮。考伯菲爾太太沒看帕西菲卡喝得這麼醉過。她的頭髮往頭上推擠,看起有點像頂太小的假髮。她的瞳孔很大而且有點迷濛,格子裙正面則有塊很大的黑漬,呼吸帶著強烈的威士忌味。她蹣跚地走到窗戶處往外看。房間裡很暗,考伯菲爾太太幾乎分辨不出帕西菲卡裙子上的紅色跟紫色格子。她完全看不到她的腿,陰影是這麼的深,但她知道她穿著厚厚的黃色絲質襪子跟白色球鞋。
「真是可愛。」考伯菲爾太太說。
「這真美,」帕西菲卡說,轉了個身,「真美。」她腳步不穩地在房間裡移動。
「聽著,」她說,「現在最該做的事情就是去海邊游泳。如果妳錢夠的話我們可以搭計程車去,走吧,好不好?」
考伯菲爾太太真的嚇了一跳,但是帕西菲卡已經從床上拉了一條毯子,「拜託,」她說,「妳不曉得這會讓我多快樂。妳得拿那邊的毛巾。」
海邊並不遠。她們抵達後,帕西菲卡要司機兩小時後回來。
海岸覆滿了石子,挺讓考伯菲爾太太失望。雖然風不是非常強,但她注意到棕櫚樹頂端的枝葉在搖動。
帕西菲卡脫下衣服,立刻走下水。她雙腿大開站了一會兒,海水幾乎還不到她的脛骨。此時考伯菲爾太太則坐在一顆石頭上,試著決定是否要脫下自己的衣服。突然傳來一陣水花聲,帕西菲卡開始游泳。她先是仰泳,再來是俯泳,而考伯菲爾太太可以確定自己聽到她在唱歌。當帕西菲卡終於厭倦了在水裡打水花,她站起來往海邊走。她跨著極大的步伐,陰毛浸濕了懸掛在腿間。考伯菲爾太太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帕西菲卡在她旁邊噗通一聲坐下,問她為何不下水。
「我不會游泳。」考伯菲爾太太說。
帕西菲卡仰頭望著天空,她現在可以看出今天不會是個大晴天。
「妳幹嘛坐在那可怕的石頭上?」帕西菲卡說,「來,脫掉妳的衣服,我們下水去。我教妳游泳。」
「我一直學不會。」
「我會教妳,如果妳學不會我就讓妳沈下去。不,我只是開玩笑,別當真。」
考伯菲爾太太把衣服脫了。她的身體白而纖瘦,從她背後可以看到整根脊骨。帕西菲卡不發一語地看著她的身體。
「我知道我的身材很差。」考伯菲爾太太說。
帕西菲卡沒有回話。「來吧。」她說,站起來,把手臂環在考伯菲爾太太的腰間。
她們站在水深及大腿之處,面向著海灘和棕櫚樹。樹看起來好像在一團霧後面晃動,海灘則毫無色彩,在她們身後天空正迅速地變亮,但海仍然幾乎是黑色的。考伯菲爾太太注意到帕西菲卡嘴唇上有一個紅色的潰傷,水從她的頭髮滴到她的肩上。
她轉身背離海灘,將考伯菲爾太太往水更深處拉去。
考伯菲爾太太用力地抓住帕西菲卡的手,水很快地就淹到她的下巴。
「現在仰躺下來,我會托住妳的頭。」帕西菲卡說。
考伯菲爾太太驚惶地四處亂看,但是她服從了,仰躺漂浮著,只有帕西菲卡張開的手支撐在她的頭底下,讓她不致沈下。她可以看到自己窄小的腳浮在水面上。帕西菲卡開始游,拉著考伯菲爾太太一起。因為她只有一隻手臂可用,這個任務很艱鉅,很快地她就氣喘如牛。她扶在考伯菲爾太太頭下面的手力道非常地輕—事實上,輕到考伯菲爾太太害怕她會突然被丟下。她往上看,天空擠滿了灰色的雲。她想跟帕西菲卡講講話,但她不敢轉頭。
帕西菲卡往陸地游了一下。突然間她站起來,雙手定定地放在考伯菲爾太太的後腰。考伯菲爾太太同時感覺到快樂與不舒服。她轉過臉來,臉頰拂過帕西菲卡的腹部。她手上帶著數年來悲傷跟挫折的力量,用力地摟住帕西菲卡的大腿。
「不要離開我。」她大叫。
就在此刻,考伯菲爾太太鮮明地想起一個在她生命中重複出現的夢境。她被一隻狗追到了一個小丘上,小丘頂上立著一些松樹,跟一具八呎高的人體模型。她靠近這具模型,然後發現她是以血肉做成的,但是卻沒有生命。她的衣服是黑色天鵝絨製,群襬縮得很窄。考伯菲爾太太將人體模型的一隻手臂緊緊環住自己的腰。她被手臂的厚實給嚇了一跳,但也感到非常愉悅。她用另外那隻手將模型的另一隻手臂從手肘部往上彎,然後人體模型開始前後搖擺。考伯菲爾太太更緊地攀住人體模型,然後她們一起從山頂落下,滾了好一段距離,直到停在一條小步道上,而她們仍然緊擁著彼此。考伯菲爾太太最喜歡夢的這個部分。而在滾下來的一路上,人體模型就像位於她跟地上的碎瓶子及小石頭之間的安全墊一樣,這點讓她感到特別地滿足。
帕西菲卡有一刻讓這個夢所蘊含的感情復甦了,考伯菲爾太太認為這就是她特別充滿歡
欣的原因。
「現在,」帕西菲卡說,「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想自己再游一次。」她先幫考伯菲爾太太站起來,領她回海灘。考伯菲爾太太倒在沙上,頭像朵枯萎的花一樣垂下。她顫抖著,筋疲力竭,像個剛做完愛的人。她抬頭看帕西菲卡,注意到她的眼睛更加地氤氳,前所未有地溫柔。
「妳應該多下水的,」帕西菲卡說,「妳太常待在屋子裡了。」
她跑回水裡,來回游了好幾次。海現在是藍色的,而且比早先波濤洶湧多了。帕西菲卡游泳的時候,在海潮拍打下露出的一顆平坦大岩上休息了一次。她正好位在朦朧太陽的黃色光線下,考伯菲爾太太有一陣子完全看不見她,然後很快地睡著了。
克莉絲汀娜.戈林的父親是有著德籍父母的美國實業家,母親則是身世顯赫的紐約女子。克莉絲汀娜的前半生在一間非常美麗的房子中度過(距市區不到一小時)。這屋子是她從母親那兒繼承得來,她和姊姊蘇菲就是在這被帶大的。孩提時代的克莉絲汀娜很不受其他孩子歡迎,但她從未特別因此感到不快,因為她從小就有著活躍的內心生活,減低了她對外在事物的察覺程度,甚至完全沒學到半點當時風行的各種進退禮儀,到了十歲她就被其他小女孩叫做「老古板」。即使在那時,她就已經帶著一副沒有任何人支持過,卻仍深信自己是個領導人的某種狂熱者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