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麼來了?妳不是很幸福嗎?」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你很瀟灑?」
「瀟灑的人也會需要休息。」
「我知道有一個人想人的時候會來這裡,所以我來這裡。」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離開這裡。」
「我們會永遠保留這一塊地。」
四周一片寂靜,靜的連一根針掉落也都能聽到聲音,但我卻聽不到我的心跳與呼吸。
窗外一片昏暗,微弱的燈光彷彿連影子也照不清楚,望著連綿不斷的山巒與樹影不斷從我眼前掠過,我想我在高速公路,雖然我不知道是北上還是南下。
窗裡的空氣很稀薄,有點難受,窗外倒是無垠的一致。我突然忘了我的所在與目的,也忘了我旅行的意義。
有經驗的人一定明白,倘若於夜中乍醒,想要再度沉睡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我倚靠在窗邊,想藉由無盡的夜與延伸視線找回一點感覺:遠方的星閃爍於天際,彷彿彼此近在咫尺,而又倏忽即逝。與此同時我卻從滿天的繁星之中找到了一雙眼睛。
有一雙充滿感情且澄澈明淨的眼睛,於遠邊的星空之中獨拒眾星,彷彿要看穿我似的,與我四目相視。
從那眼眸之中,我突然看到一個久違的人:一個你與他相識之後,就永遠無法再從記憶中消去的人。
我叫歐鑑籲,經濟系大一,前幾天因為忙著考駕照所以沒有參加迎新晚會與新生入學輔導,直到今天早上才騎車趕來學校,準備上我大學的第一堂課。
為了避免我開學的第一天遲到,我昨天晚上就先住到了位於學校附近的親戚家裡;今天我特地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餐以後從親戚家裡出發,一路上的車況很順,等我進校門時也才不過七點十分,我想早上八點十分的課我是一定來得及的。
噢!天啊!我到底看到了什麼?這排山倒海的人潮到底是哪兒來的?整個宿舍區被團團圍住,像足球的鐵桶陣般密不透風,像蟻窩的螞蟻一樣,密密麻麻──原來之前高中校慶時,返校的畢業學長姊所說的新生開學潮就像這個樣子,我當時還半信半疑,看來一切都是真的!
終於到了經濟系的大一新生住宿區,我在二樓樓梯轉角旁的第一間房間門口找到了我的名字:經濟一A鄭禹喆、經濟一A馮亮、經濟一B尹炬詳、經濟一B歐鑑籲。
仔細想想,剛剛真的很不容易,揹著個大包包,手提四袋行李,在亂軍之中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來到這裡。
對,你沒看錯。吃奶的力氣,亂軍。
其實只是一小段短距離的路程而已,但感覺就像戰場。我從頭到尾根本看不清楚東南西北,只是不斷地往裡面擠、往裡面鑽。
左閃右躲吃了好幾個拐子,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踩了幾次腳,還被腋味與汗水交織的芬芳「香」得差點窒息,我挨家挨戶、逢人便問,幾經明查暗訪一番才在這個房門口找到我的名字──想起不久前的情況,我真的忍不住想給自己一點掌聲。
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鼓掌了,我還沒放行李呢!我還是先把行李放下,空出手來跟我的室友們打聲招呼吧!
「砰!」
「欸!好痛喔!禹喆你還好嗎?」天啊!也太倒楣了吧?我好不容易來到這裡,結果現在又被撞倒在地上?在我還沒明白過來的同時,一個皮膚黝黑、身形瘦削的同學已經扶起一名白皙高個子的男孩,朝我走了過來。
「你一定是歐鑑籲對吧!我叫馮亮,他是鄭禹喆,我們是你的室友。」黝黑的男孩伸出右手把我拉了起來。
「也太剛好了吧!我們要出門上課結果你剛好要進來。要我們幫你拿行李嗎?」鄭禹喆講話的聲音很客氣、也很有磁性。
「啊!不用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不用麻煩……對了,我剛剛一時沒有注意不小心撞到你們真是不好意思……」
「不會啦!不撞不相識嘛!我們剛剛也沒有注意到你就直接衝出來了……」馮亮一邊講還是邊幫我把行李提進了房間。「我們要先去上課了,你行李放著也趕快來吧……對了,尹炬詳還在樓下盥洗,記得別鎖門喔。」鄭禹喆遞給我一支鑰匙,兩人沒等我答話就出門了。
簡單放完行李,我突然發現我把隨身背包忘在機車的行李箱,我的手機還有新生要繳的資料和文具都在裡面,該死!
等我從機車棚回到宿舍,時間已經是七點五十七分,剛才把宿舍區圍得水泄不通的人潮就像海市蜃樓一樣地憑空消失,宿舍區突然變成一座死城,連一個影子也沒看見……
看來大家應該都去上課了──倘若大學的第一堂課就遲到,同學和教授對我的觀感印象肯定不好,那我以後可就糟了──趕快把門鎖起來,目標直奔社科院!
校園比我想像的大上許多,我不知道原來從宿舍到社科院居然要走這麼久,坡度居然這麼陡!同時天氣也比我想的還要炎熱,等我走到社科院、找到教室,早已汗如雨下、氣喘吁吁,時間是八點二十五分……
「請問你是尹炬詳還是歐鑑籲?」等我走進教室,台上的眼鏡阿姨以和藹可親的口氣向我詢問,台下充滿了竊笑聲與私語。我現在的臉一定很紅,真恨不得找一個洞鑽進去。
「教授……不好意思……我是歐鑑籲……」我一邊說話一邊喘著氣。
「你怎麼這麼慢啊?」
「因為……我今天才來學校,我剛剛忘記行李又去車上拿東西,然後……有點迷路。」
「你迷路……你沒有跟學長姊去走校園巡禮嗎?」
「……沒有欸,我是一直到今天早上才第一次來學校……」
「唉……好吧。那歐鑑籲你認識尹炬詳嗎?」嘆完氣以後,眼鏡阿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