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最早且最具指標性的推理文學獎──
第六屆林佛兒獎,重新啟動!
★強調推理性、在地性、社會性、可讀性。
★收錄四篇入圍作品:
〈白賊〉/白帽子
盜亦有道,樂於助人的「白賊」,今天也要努力做到最好。
〈奉天行搶〉/秀弘
在宮廟外發生一起看似普通的搶案,犯人搶奪農民曆並企圖撕毀的目的究竟是?
〈同班同學〉/攸叵
一樁二手書店老闆的懸疑命案,勾連起同班同學們過去充滿傷痕的童年往事……
〈失落的寶藏〉/笑芽
網路上流行起一個神祕遊戲「失落的寶藏」,「我」收到委託必須贏得下一場遊戲?
【關於林佛兒推理小說獎】
「林佛兒推理小說獎」是由被推崇為「台灣推理小說第一人」的林佛兒先生創辦,徵求短篇創作,於1987年起一共舉辦四屆,是台灣最早且最具指標性的推理文學獎,培育了第一批本土原生的創作者,如第一屆首獎得主思婷,即是著名編劇陳文貴,日後有電視劇《包青天》等蔚為風尚、廣為人知的劇作;第二屆首獎得主余心樂,創作、評論雙軌並行,長年旅居瑞士,是台灣了解歐陸犯罪小說的橋梁;第三屆首獎得主葉桑,縱橫文壇三十餘年,為台灣犯罪小說創作產量最豐的拓荒者。
2021年,「台灣犯罪作家聯會」在林佛兒先生遺孀李若鶯教授的授權下復辦此獎,接續其屆數為第五屆,並更名為「林佛兒獎」,以表彰林佛兒先生的卓越貢獻,期盼能繼承林佛兒先生戮力培育本土創作人才的精神。此外,復辦後的「林佛兒獎」更重視作者與讀者之間的「創/讀共感」,打破了以往「投稿作品一經入圍,即可競逐首獎並直接發表」的短篇小說獎參賽慣例,首創採用「投稿作品入圍後須依據評審意見修改,才有資格競逐首獎」的做法,以順應今後日新月異的創作/閱讀潮流。
作者簡介:
白帽子
推理愛好者,喜歡聲優偶像團「22 / 7」、《歸宅部活動記錄》。2022年發現諫山創跟自己同齡,所以立志創作,請多指教。
秀弘
執業律師,法律事務所所長。已出版作品:《玄靈的天平》、《玄靈的天平Ⅱ》、《虛無的彌撒》、《純粹理論》與《深淵禮讚》等。
攸叵
高雄人。安靜內向的B型獅子。喜歡閱讀與思考。傾向存在主義。
笑芽
作者。
章節試閱
【 01 宅配】
凌晨四點五十分的鬧鐘響起前,我就睜開眼睛,取消了鬧鐘。今天又是我贏了。
我的甥女樂樂問過我:為什麼設在四點五十分這種奇怪的時間?為什麼不是五點整?答案是普通人會設整點,所以我提早十分鐘醒來,我就贏過他們。美好的一天,從獲勝開始。
我跟人玩牌,但從不賭錢;我偶爾小酌,但從不喝醉。我不抽菸、不嗑藥、不嫖妓、不飆車、不打架,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我每週去健身房兩次,而且真的有健身,不是去拍照打卡。我努力保持最佳狀態,隨時可以開工。
如果問我做什麼工作?我是宅配業者,通常在臺北活動。我擅長把某個人家裡的東西,運送到另一個人家裡──通常就是我家。我運送得又快又好。
普通的宅配非常消極被動,要坐等物主委託,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但我不是,我很積極,不勞物主開口,我就會主動把事情辦妥,而且盡量不驚擾到任何人,體貼之至。如果米其林有評鑑我的業務,我篤定能收到兩顆星,至於第三顆星,我會自己摘走。
按刑法的說法,我的所作所為是不對的,嗯,這是它的言論自由嘛,我雖然不同意,但我誓死捍衛它這樣講的權利。
我真正贊同的是老子的主張:「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所以但凡我看到別人家有好東西,我自家沒有,我就得考慮該怎樣替天行道,把它帶走。雖然有時這極其艱困,但為了伸張天道,我義無反顧。
我走到浴室一番盥洗,精神煥發,倒是樂樂還在沙發上熟睡,旁邊背包大開,散了一堆雜物。我隨手幫她披好毯子,想等她自然醒後,再來問她昨晚為什麼蹺家。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天要下雨,貓要吃魚,母女要吵架,都是自然規律。
我戴好口罩跟手套,出門晨跑。口罩當然是為了防疫,戴手套是模仿壽司之神小野二郎,因為我們倆的工作一樣,都需要靈巧而敏感的十指,所以任一根手指都不能受傷或弄髒。他年近百歲,對工作還這樣慎重,讓我感動不已、見賢思齊。
更何況,小野二郎又不會走在路上,就突然發現有千載難逢的時機,得當場捏個壽司,但我隨時都可能替天行道,也隨時都不能留下指紋,必須把工作融入生活,達到無懈可擊的境界才行。
即使如此,這也只算是稱職而已,真要讓道上敬重你是號人物,還得有一些戲劇性的事蹟能為人傳誦,古往今來的神偷怪盜、英雄豪傑莫不如此。像教父,大家最津津樂道、印象深刻的,恐怕也是他拿血淋淋的馬頭來示威,古龍《流星蝴蝶劍》裡的老伯也如法炮製,可見東海有職人,西海有職人,此心同,此理同,值得我們悉心學習。
【 02 bug】
我午後返家,樂樂正沉浸於電視遊樂器版《俠盜獵車手5》,她的角色被警方追捕,手忙腳亂,聽我進門也沒打招呼。可嘆她學藝不精,我剛坐到沙發邊上要指點一二,她已經被亂槍擊斃、就地正法。
她不可置信、叫了一聲,整個人橫躺下來,把腳靠到我腿上,右手垂到地上。
我捏捏她的小腳:「如果你媽知道你在打限制級遊戲,我會挨罵。」
樂樂不以為意:「如果。」
「你跟她吵架了嗎?」
「十三歲如果四捨五入,就等於十八歲,我打限制級遊戲沒問題吧。」
「你這算術好像不到三歲吧。十三四捨五入,是近乎十。」
「不是啦,十三跟十八只差五,依照四捨五入,五不就變成零了嗎?所以十三跟十八沒差。」
五應該是進位成十,但我不想爭執:「好吧,你才是拿書卷獎的人。這次跟你媽吵什麼?她不准你打電動?」
樂樂嚴謹地更正:「那不是書卷獎,那叫模範生。」
「好,模範生,為什麼跟媽媽吵架?」
樂樂輕輕抬腿,好像在踢水:「我的早餐呢?」
「隨著光陰消逝了,現在我們只能吃午餐。你是不是蹺補習班被媽媽罵?還是故意不刷牙,想惹她生氣?」
「午餐吃什麼?」
「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樂樂翻過身去,趴在沙發上。
我瞄了下電視螢幕,嘆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遊戲公司研發《俠盜獵車手》一代的時候,差點腰斬?」
樂樂不答腔。
我逕自說:「因為他們當時的設計,過度追求擬真,把操作方式弄得很繁瑣,所有人玩過都說無聊。幸好他們有一天測試,發現了一個離譜的bug。」
樂樂感興趣了:「什麼bug?」
「原本的遊戲設計,警察是循規蹈矩,按固定路線巡邏,看到玩家偷車,才開警車攔停、逮捕歸案。可是實際測試時,警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應該說不知道哪條程式不對勁,警察會直接開車輾死玩家,還反覆輾過遺體,非常凶殘。遊戲公司不禁讚嘆:『啊!這個bug比原本的遊戲好玩多了!』」
樂樂笑出聲來,轉頭看我。
我總結說:「於是他們把這種bug改成正規玩法,作為賣點,大獲好評,就這樣一路做到五代。也許你有生之年能玩到六代。」
樂樂想了想,突然坐起身來:「你為什麼要做小偷?」
我一時語塞:「這有點複雜。」
其實這不複雜,我只是不習慣向小女孩解釋我的人生。
「你知道嗎?你的生活比我還像模範生,有時甚至像穆斯林。如果你有一天被抓,記者去採訪鄰居,他們會說:『啥潲?他看起來不像這種人。』而不是說:『他從以前就很可疑。』你到底為什麼要做小偷?」
「我做我擅長的事,努力做到最好,如此而已。」
樂樂不太滿意,還好飢餓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說到最好,我們最好吃午餐了。」
民生問題非同小可,我本來想訂些應景的東西吃,但好舅舅就是要給甥女吃垃圾食物、賴在沙發打電動耍廢,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所以午餐是炸雞、雞塊、漢堡、薯條、可樂、蛋塔、冰淇淋大福……
樂樂為了減肥,不想吃太多炸物,可是她聲稱這讓她壓力很大,為了緩解壓力,她只好獨吞了甜點。她的算術好像真的有問題,至少計算卡路里時會失靈。
她喝完可樂打了嗝,就忘恩負義,開始質疑我的生活習慣:「你本來就偏食了,現在還不吃蔬菜嗎?這樣飲食不均衡。」
「很均衡,各家速食我輪著吃──才怪!是因為你,我才叫速食,而且我有健身,偶爾吃不會胖。」
樂樂的眼睛滴溜溜地轉:「我好像吃太多了,你等下又要出門工作對不對?我跟你一起出門走走吧。」
其實我下午打算窩在家裡寫東西,指摘我看不慣的各種問題,但樂樂既然密謀跟著我,那我決定假裝要出門,潑她冷水:「你不能跟來,你會礙事。我很抱歉,但這是事實。」
樂樂不為所動:「如果你教我,我就不會礙事。」
「我喜歡單幹。」
「很好啊,那你教我怎樣單幹。」
「不行。」
「你不是喜歡《教父》嗎?裡面有句話怎麼說的?『男人如果不懂得花時間陪家人……』」樂樂抱頭作苦思狀:「哎呀,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呢?想不起來,你記得嗎?」
「『男人如果不懂得花時間陪家人,就不是真男人』。」我無奈地說:「五十年前的限制級電影,虧你也看過。」
樂樂眨眨眼:「我有打好基礎吧。」
「那我花時間陪你看點合法的電影吧,工作不適合你陪。」
「你晚點的工作是受人委託,還是自己作主?你如果是受人委託,我就放棄。」
我不確定樂樂知道了什麼,沒答腔。
「你已經很少接受委託了,現在工作大多是為了自己高興,沒錯吧?」她洋洋得意,好像監考老師逮到考生作弊:「帶上我有什麼關係嘛。」
我無奈地說:「是你媽多嘴吧,她還說了什麼?」
「我聽到她跟律師說:你混得很好,在大陸作了幾筆大生意,照大陸的說法,你已經『財務自由』了,不太接受委託,也不太需要她幫忙洗錢了。」
我莊嚴地說:「其實任何人只要欲望夠少,就能財務自由,而且我最核心的欲望是偷,偷是免費的。」
樂樂的大眼睛裡滿是好奇:「我一直很想問你:偷是什麼感覺?」
「沒什麼特別的。」
樂樂不高興起來:「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敷衍我。」
我只好認真一點解釋:「偷是我的日常生活,我習慣了。你如果跟一個人交往幾十年,最後會感覺到什麼?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她還是不滿意。說得也是,她的人生又還沒渡過幾十年,不能體會我講的感覺。
我嘆了口氣:「你知道小說家陳映真嗎?他講過一個故事,說有年輕人生活苦悶、了無生趣,問別人世上什麼事最快樂──你覺得什麼事最快樂?」
「花錢?」
「差不多。別人跟他說性行為最快樂,於是他就去找樂子。可是一試之下,他大失所望,覺得世上最快樂的事也不過如此,人生不值得留戀,就這樣自殺了。」
樂樂的表情似懂非懂:「所以,隨便性行為,就會出人命?」
我沒理睬她的雙關語:「不是。我想說的是:我比那個年輕人幸運。我不需要問別人:『世上什麼事最快樂?』我已經有答案了,而且我沒有失望。偷,讓我感到人生是值得的。就憑我還有能力偷、有機會偷,我這輩子就不會考慮自殺。有的人因為有孩子,所以願意努力活下去;有的人因為有理想,所以可以不斷奮鬥;我是為了偷。」
樂樂眼睛一亮:「那你最好帶我體驗一下偷的樂趣,不然別人可能推薦我性行為。你希望甥女因失望而自殺嗎?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這是於心何忍、於心何安?」
我看樂樂不好打發,就板起臉孔,嚴肅地說:「這是我的工作,你如果堅持想跟,我們就公事公辦。我考核一下你的業務能力,你過關的話,我就帶你同行、教你幾招;你卡關的話,此事不要再提。」
樂樂興奮起來:「放馬過來!」
【 01 宅配】
凌晨四點五十分的鬧鐘響起前,我就睜開眼睛,取消了鬧鐘。今天又是我贏了。
我的甥女樂樂問過我:為什麼設在四點五十分這種奇怪的時間?為什麼不是五點整?答案是普通人會設整點,所以我提早十分鐘醒來,我就贏過他們。美好的一天,從獲勝開始。
我跟人玩牌,但從不賭錢;我偶爾小酌,但從不喝醉。我不抽菸、不嗑藥、不嫖妓、不飆車、不打架,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我每週去健身房兩次,而且真的有健身,不是去拍照打卡。我努力保持最佳狀態,隨時可以開工。
如果問我做什麼工作?我是宅配業者,通常在臺北活動。我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