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為何如此艱難?
年輕的傑若米已經了解,生與死,是一種真實的存在,卻無法用三言兩語加以解釋。他只能確定一件事:他還太年輕,無法獲知真正的答案。
一位名叫傑若米的年輕人,在數年前得知他的父親老傑若米罹患了癌症。醫生告訴傑若米與他的家人,他父親的疾病沒能在早期階段發現,恐怕不甚樂觀。但就像所有面臨絕望的人一樣,傑若米與家人仍祈禱著奇蹟出現。醫生們竭盡所能地醫治老傑若米。但手術與後續的治療,似乎只讓原本已經很糟的病情更加惡化。傑若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的體力迅速衰退、身軀日漸消瘦。他與家人渴望的奇蹟並未降臨。 在一個涼爽的春日夜晚,傑若米的父親終於踏上天堂之路。
之後的幾個月,他陷入悲傷、迷惘與憤怒的洪流。關於生死的問題與迷思,令他完全不知所措。擔任歷史老師的傑若米,一年中有九個月的時間都把精力放在學生、課程計畫、閱讀與修改學生報告上。而冷淡無情的校長,只在乎學校的政策與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關心已嚴重過時的教科書早就該更換了。傑若米最喜歡夏天,因為只有在夏天,他才能從事打壘球、看書這類在學期中沒有時間去做的活動。 身為一名教師,他對擬定課程計畫有豐富的經驗,也能容忍做一大堆的書面報告,大多數時候,他都能讓一向討厭歷史的學生對這門課產生興趣。有時他甚至期待跟校長來一場鬥智比賽,親自挑戰這個頑固而心胸狹窄的男人。
然而,年輕的他已經了解,生與死,是一種真實的存在,卻無法用三言兩語加以解釋。傑若米只能確定一件事:他還太年輕,無法獲知真正的答案。 所以,他跑去找一個人,這個人對任何問題似乎都能做出解答。 這個人大家都叫他「老霍克」(Old Hawk),但對傑若米一家人來說,他就是「外公」。老霍克已年過八十,他從未到過任何離他的出生地超過四百英哩遠的地方,但那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因為老霍克非常了解,生命本身就是一段偉大的旅程。
老霍克知道,人生旅途中所傳授的課程,無論是在經驗、情感與心靈上,都比你所能攀登的山峰或跨越的邊界還要美好,也比任何一個轉角或遠方的景致還要動人。他知道,最重要與雋永的課程,要從那些難行的道路中學得;那些道路崎嶇蜿蜒、狹窄又陰暗,充滿了挑戰與障礙。平順的道路可以毫不費力地走過,因此不會有任何成就感,因為唾手可得的事物提供的回報也不會太多。 老霍克沒有受過正規的教育,也不太會說英文,所以他比較喜歡用他熟悉的母語說話。
他的頭髮已呈灰白,臉上布滿日曬與歲月的痕跡。深褐色的膚色是他原住民血統的表徵,雙手雖然因畢生的辛勤工作而變得彎曲且布滿疤痕,卻仍強壯有力。他一輩子都在耕田、種植作物,身兼馴馬師、獵人與建築工人。他為建造圍籬挖掘過難以計數的洞,也在地上安置過數不清的木樁。他經歷過失望、心痛、悲傷、失敗與工作圓滿達成的滿足感,以及面對誘惑與嘲弄時,決定堅守信仰與原則的心情。在許多方面,他跟大多數的男人沒有什麼兩樣。但是對傑若米來說,老霍克是他的外公,無人可以取代。 年輕的傑若米總是被他外公的兩項特質所吸引:安詳的舉止風度與平穩的凝視眼神;不論身處於什麼樣的情境。 傑若米的童年時期大部分都是與外公、外婆一起度過,在他的記憶中,從未見過外公生氣地大聲說話。
不論什麼樣的問題、危機或後果,這位老人總是用平靜的毅力去面對。或許那就是他眼神中永遠充滿祥和的原因,就像一池深沉寧靜的湖水般平靜無波。 老人帶著傑若米到一棵老棉白楊的樹蔭下,坐著聆聽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從我小時候到現在,棉白楊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總令我想起我母親的聲音。」老霍克說,「但後來我想,那可能也是上帝的聲音。」
傑若米仔細地聽了一會兒,但此刻的他,只聽見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孫子啊!」老人繼續說,「從你的臉上,我看得出你很煩惱,似乎有什麼事令你的心疲累不堪。」 於是傑若米提出了他的問題。這個問題過去他已用不同的方式問過好幾次,但來自這個問題的痛苦與困惑卻始終不減。 「外公,生命為何如此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