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國會殿堂的所在與由來
維多利亞中期的傑作:國會殿堂的全景
巍然矗立在泰晤士河沿岸,由一系列雄偉哥德式建築所構成的西敏宮,稱得上是英國最著名的地標:位在它北端的鐘樓、它引人注目的大笨鐘,還有大鐘的報時聲,皆廣為世界各地所知。它堪稱是十九世紀建築與美術的最高成就,即便是天天在裡頭工作的人,依舊時時對其所展現出的力道與自信感到敬畏。
假如西敏宮內部並未充做他用,則多半還是歐洲最主要的遊旅景點之一。然而,在這座列名英國一級文物保護對象,並且與西敏寺一同構成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指定景點的建築物中,棲身著某個世界上最大型、也最繁忙的國會。這一點,正是許多緊張對立的源由。例如,不論採用了什麼樣的運作方式,也不論實際的運作效果如何,對於一個置身於偉大先人遺產中的國會來說,想讓自己從看起來既有能力,又跟得上時代,總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此外,保存或照護此類建築物的種種限制,意味著即使目的是為了供國會使用,想要在建築結構上有任何變更——例如從更換新的門鎖,到新建一個遊客中心等,都得面對來自英國文物遺產委員會、西敏市市議會的都市計畫委員、以及無數因為它擁有的美感與歷史,而成為其熱愛人士的層層刁難。維持這座建築的成本開銷也是所費不貲,原因正是為了將目前的美好形象留給後世子孫,內中一切大小事物,都必須盡善盡美。最後,國會宮殿也是一個完美的示例,展示出建築物是如何形塑其使用者的一舉一動,如同我們即將看到的,國會建築的性質,對於其中事務的處理方式,以及上下兩院成員的工作形態,都形成一股強烈的影響。
原為王宮所在地
國會議員的集會處是座王宮,這件事看起來似乎有點奇怪;不過有超過一千年以上的時間之久,西敏宮確確實實是屬於王室的宮殿。在諾曼征服前,它是懺悔者愛德華的住所,此後繼續為歷任國王所居,一直到亨利八世於一五二九年自沃爾西主教手中買下白廳,並於一五三二年建立聖詹姆斯宮為止。雖然西敏宮從此以後便不再做為國王的居住地,但它依然是屬於皇家的宮殿。如今,這片倫敦郵遞區號SW1範圍內所涵蓋的物理空間,其受到人們需求的程度,與十六世紀當時是同樣地強烈。以致於環繞散布在寬大的西敏廳附近,那些數量可觀的房屋宅舍,在短短的時間內便被上下兩院、各級法院(它們在一八八二年遷到倫敦市河岸區之前,一直位於西敏地區)、廷臣官吏、店家主人,以及其他名聲相對沒那麼響亮的行業所挪用。
由國王所召集
歷代以來,國會在西敏召開的慣例,雖已持續大約七百五十年之久,但並不是非得如此。國會的確曾在別的地點召開過,而且國會選擇西敏之外的會場行使職權,也不會產生合憲性及合法性的問題。英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間遭受的空襲損害,就曾迫使兩院成員離開自己原本的廳室;一旦有一天,當全球恐怖主義化身的現代化幽靈,讓事態變得有其必要時,國會還是可以克難地在他處集結,況且事實上,相關的計畫都已經準備完全。
「國會」這個字的字源來自法文,字根的意思是「演說」或者「談論」。這個字在十三世紀的時候首次出現在英國本土,用來指稱某次擴大舉行的國王資政會議,當時參加的成員包括了許多貴族階級的重要人物、主教,以及大臣們,為國王就立法、行政與司法判決等事務提供建議。至於現代國會制度形態的萌發,則源出一二六五年那次,由賽門.德.蒙特福特代表亨利三世所召開,首度納入各地市鎮代表的國是會議。一直以來,國王都是國會名義上的召集人;以下便是在二○○五年的普選結束後,女王召集新任國會的公告節錄:
我們迫不及待,我們決心如此,只要有機會,就與我們的人民會面,並為他們向國會傳達心聲。於此向我們所有親愛的子民喻知——其為皇室之希望,亦為皇室之榮耀——為汝召集本屆的新國會。
這樣的話語在現代人耳裡聽起來可能不太搭調,君主在國家治理中的角色也日益遭到質疑;不過伊莉莎白二世在公告中想要傳達的主旨,跟她三十四任的先王先后所發布的幾乎是一樣的。
發展成上下二院
國王議會原本是由來自各郡的騎士、各城市和自治市的代表(以上為普通議員)、貴族政要(世俗領主)、高級神職人員(神職領主)所組成。直到十四世紀中葉,時值愛德華三世在位期間,普通議員開始主張,君主若要對人民行任何課稅時,特別是針對羊毛,也必須得到他們的同意。自此,普通議員與領主議員便分立為各自獨立的下議院與上議院。下議院一開始在西敏宮的彩繪間、或是西敏寺的食堂、大會堂裡開議,之後在一五四七年時搬到聖史蒂芬教堂。上議會則落腳於西敏宮原有的白之室,之後在一八○一年,為了容納與愛爾蘭的合併而新增的成員,移入空間較為寬闊,又名「白之廳」的次廳。一八三四年的那場大火之後,使得上議院必須暫時轉進屋頂重修的彩繪間,直到一八四七年他們目前所使用的區域完工為止。
西敏宮大火
一八三四年十月十六號的那天晚上天氣晴朗,只有些許雲朵高高懸掛。但到了七點,倫敦的夜空已被火焰所照亮。當晚有兩位工人,受命要將一大堆中古時代早期,在上面刻記以標示每位納稅人繳稅進度的財務木籤處理掉;把這種木籤折成兩半後,剛好也可以一半做為記錄,一半做為收據。他們把木籤拿到透過地下管線,以提供上議院室內熱度的暖爐去燒。結果,許是過於投入,許是太沒耐心,這個動作最後竟讓這座中世紀的皇宮,以及兩院的集會處就此燬於一旦。大火吸引了數以千計的民眾圍觀。
人山人海的旁觀者聚集到西敏,觀看這場大火如何肆虐,在城市方圓數里之內,都可以看得到它紅紅的火光。甚至連泰晤士河……上面都布滿了船隻和遊艇……而烈焰在水面上、周遭岸上,以及群聚於此的數千面臉孔上,所投射出的倒影,構成一幅令人感到歷歷在目,在心中揮之不去的景象。
這是當時一位旁觀者的記載。
勝出的設計
舊西敏宮的大部分建物,以及其中的內容物,包括許多獨一無二的手稿、畫作、繡毯等等,都在這場火中付之一炬,這損失不可謂不大。西敏廳倖免於難,它的結構跟內部的其他構成部分一樣,當然也經過一番保存與復原,直到今日才能仍然保持這般模樣。不過當時的人們認為這次火災,是個大破大立的機會,於是特地舉辦了一次公開競選,來擇定全新國會殿堂建案的設計案,這也使得最終的決選是融合了建築與藝術的非凡傑作。由查爾斯.貝瑞爵士負責建築部分,奧古斯都.威爾比.普金負責室內裝潢的作品,在九十七件參選的設計案中脫穎而出,新建工程也在一八四○年的四月二十七日進行開工典禮。這座總工期為時二十年的新宮殿相當壯闊雄偉,占地八英畝(三點二四公畝),擁有一千一百間房室,一百座樓梯,以及長三英哩(四點八公里)的走廊。
維多利亞風的國會
除了美觀之外,貝瑞與普金所設計的宮殿有一項重要的優點:它是一個專供國會之用而造的建築。不只給了上下兩院專屬的議會間,還提供了重要行政官員與職員的住處、餐間、吸煙室、書寫室、委員會會議室、圖書館,以及任何一間郊外豪宅或倫敦俱樂部該有的設備。
對一個維多利亞中期的國會來說,這真是一應俱全。當時的國會成員包括六百五十八名下議員,以及五百名上下的上議員,平均每次會議出席的人數不會超過三百五十人。不過在當時,議員們在與他人書信來往時,都是以書寫體落筆,此外,當他們想要了解某項事物的相關資訊時,也有地方供其查詢,一如在自己住處或熟悉的圖書館內那般方便。當時的下議員,雖然也會小心的讓自己能持續在地方政治角力中選對邊,不過現代化的選區壓力,就不是他們所熟悉的東西了。確實,當年下議員「蒞臨自己選區(在當時,可能一年只有一次!)」時,會收到金體頭銜禮遇的做法,便是從那個時代流傳下來的。
現今的西敏宮
可惜的是,恐怖主義無所不在的威脅,造成了社會大眾在參觀西敏宮時必須接受嚴格的管制。在開議期間時,想要參觀西敏宮主要部分的選民團體,或是其他遊客,必須以議員為保證人才能放行(不過每年夏季的開放參觀期間,遊客可以付費進宮參觀)。
訪客的西敏宮之旅,是循女王進行國會開幕典禮時的路線出發,因此首先踏進的便是宮中目前依舊專供君主使用的部分。整趟參觀路線走下來,除了下議院會議室之外,遊客眼中所見的,與過去相較並無太大的改變,假如格萊斯頓或迪斯雷利來到現代,也會覺得跟當時他們所見的西敏宮相差不大。圖1.1為西敏宮的內部示意圖。
禮服間與皇家走廊
女王主持國會開幕那天,她的王國馬車會由維多利亞塔樓下的大拱道進入,這座塔樓位於整個西敏宮的南端,是收藏各種國會檔案的地方。然後她會爬上皇家階梯,經過諾曼門廊(之所以有這個名稱,是因為原本要在這裡放置那些諾曼王朝的國王雕象,卻不知為何,維多利亞時代的首相們,將它們逐一移除了),來到禮服間:她在這裡穿上王國禮服,戴上帝國皇冠之後,開始走過一百一十英呎(三十三點五公尺)長的皇家走廊,經過君王之室之後,到達上議院會議室。
西敏宮的南端部分可謂雍容華貴、富麗堂皇,是特別擘劃做為國家典禮舉辦場地的。在貝瑞比例完美的房間內,添附了普金慣用的奢華裝飾布置。他那升降閘門、玫瑰、百合,以及雄獅的設計主題,搭配象徵維多利亞女王的VR字母,還有那哥德式建築的特色,以及折巾樣式的嵌面,凡此種種不斷出現在西敏宮的各處裝飾。然而最能夠體現他「優雅的巧思」者,還是非南端的禮服間與皇家走廊莫屬。
除了國會開幕典禮之外,禮服間在平常沒有其他的任務,因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下議院會議室被敵軍空襲炸毀,禮服間便暫借給上議院開會之用。皇家走廊則偶爾在外國元首前來拜訪時,供其向兩院議員致詞之用,近年來如此而為的元首計有西班牙國王、法國總統、俄羅斯總統,以及美國總統。畢竟我們沒有所謂兩院聯合會議的設計(美國國會的慣例則有),所以當情況有此需要時,皇家走廊可作為一個權宜之處。
上議院會議室
參觀路線的下一站來到了上議院會議室,這裡也充滿著美輪美奐的裝潢。會議室內的一端,是坐南朝北,由金色頂蓬,和象徵身分階級的布條所裝飾的王座。位在王座前方便是上議院議長座位,議長在此主持上議院會議。上議院議長的座位,是以來自大英國協各個組成國家的羊毛填充而成,愛德華三世認為這一大袋羊毛是個很好的象徵,可以讓上議院的貴族們不時想起國家的經濟賴以植基的畜牧基礎,同時也是他們最主要的稅收來源,這項傳統一直延續到今天。在上議院議長座位前的,是兩位法官的座位。這件事也提醒我們,上訴法院以及高等法院的法官們,依舊受有協助令狀,得以出席上議院會議。不過今日,他們只在國會開幕當天,以代表資格出席而已。議長座位兩邊各有四排紅色長椅,每邊依序分隔出三個區塊,這是屬於上議員的座位。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頂議會之桌,另外還有三排長椅隔桌與議長座位對望。
以站在王座面對房間內的角度來看的話,右手方是所謂的神職側,因為主教們就是坐在這裡,最靠近王座區塊的第一排。左手方被稱為世俗側。至於正對面的那三排長椅則是中立座位。與主教們一樣,任閣員職位的上議員,以及其支持者,在左右方位上是坐在神職側這邊,不一樣者是他們坐在第二區塊,也就是整個房間的中段部分。世俗側是其他各黨派議員所坐,沒有政黨隸屬的議員就坐在中立座位。圖1.2是上議院會議室內部圖,圖1.3則是二○○五年五月所攝的實際開會照片。
在上議院會議室之後,遊客們接著穿過上議員交誼廳,來到了中央大廳。這是一個八角型的廣大廳房,位在西敏宮的正中央,坐落於上的則是宮中第三高的塔樓。幾乎所有來洽公的人士都會來到中央大廳;想要與議員見面好進行遊說的選民,就是在這裡填寫「綠卡」申請面談。中央大廳剛好在兩院會議室的正中間,因此當宮內所有門扇,為了國會開幕典禮而全部打開之時當天,女王坐在位於上議院的王座中,可以直接看到相隔一百碼(九十一點四公尺)以上的下議員議長,正在主持下議院的會議。
下議員交誼廳與下議院會議室
在往下議院會議室前進時,遊客們會先進入下議員交誼廳,這裡比起上議員交誼廳要大得多。在下議院忙起來的時候,尤其是在進行表決前後,這裡會擠滿下議員和「交誼廳」記者;此時,這裡也是所有意見、新聞,以及小道消息的交換所。交誼廳裡設有留言板,每位下議員都有一個欄位可以使用。有文件櫃,供下議員們擺放自己在特別委員會中需要的文件。有專人櫃台,議員們可以從這裡取得豐富的國會或政府文件資料。另外還有一間郵局,在開議期間,它每天要處理大約五萬二千份郵件。兩大黨(參見第五章)的黨鞭辦公室也緊臨在交誼廳之旁。
下議院會議室曾毀於一九四一年五月十日的一次空襲。在貝瑞原本的設計中,下議院會議室比起上議院本就沒那麼華麗,而由吉爾斯.吉爾勃特.史考特爵士所設計的下議院會議室重建工程,與上議院相較更是簡單樸素。圖1.4是內部圖,圖1.5則是開會實況。現在,當我們從公共旁聽席上往下看,中間已經有一道七噸重的玻璃幃幕,這是在二○○五年九月之後,出於安全考量所裝設的。一往下看,最容易吸引我們目光的便是那張附頂蓬裝飾的議長座位。在質詢以及在各部會長官報告時,議長秘書會站在這張座位的右側(這裡的右側是指從公共旁聽席的角度看過去),協助議長辨視每位議員的身分,並且記錄議長曾經點名哪些議員發言。坐在議長座位左邊,位在正對面牆前的,是協助各部會首長備詢的行政官員區。在議長座位正前方的是議會之桌,這裡坐著戴假髮的書記官,為議長、副議長,以及任何議員提供關於程序進行的諮詢,同時也負責將下議院的決議制訂成法定記錄文件。
會議室的兩邊各有五排綠色的長椅,各有一條通道將其分為兩個區塊。從公共旁聽席看下去的左手邊,是執政黨議員的座位,右手邊的話則是反對黨的。擔任部會長官的議員會坐在緊臨議會之桌的第一排長椅,主要反對黨的各個發言人(或是「影子閣員」)坐在他們的正對面。這些閣員或影子閣員因此有「前排議員」之稱,而其餘所有的人便是所謂的「後座議員」。
議會之桌的兩端是專供閣員,以及主要反對黨影子閣員發言的發言區;而離最靠近公共旁聽席的這一端,則用來擺放議會權仗,此乃本院權威的象徵物。
位於我們眼光直視的高度,在議長座位正上方的便是媒體旁聽席。其正中央是國會議事錄記錄員的座位所在,他們的工作是將議事過程做成逐字的記錄。公共旁聽席剩下的空間,則是供上議員、議長的私人訪客、社會賢達,以及一般大眾使用。其中有兩排是保留給下議員的,技術上來說,其實也算在下議院的開議空間內,但是歷任議長已經明確表示,在正常狀況下,是不會叫喚坐在這裡的議員發言的。在公共旁聽席的正下方,必須走到最前緣才看得到的地方,則是警衛長的位置,他負責維持會議室包括旁聽席在內上上下下的秩序。下議院會議室中一樣有中立座位;不過鑑於無政黨隸屬的議員在一九九七年,以及二○○一年的這兩屆下議員中各只有一位,在二○○五年這屆(除了擔任議長之職者以外)也只有兩位,中立座位實際上常常被執政黨與反對黨的議員占用(不過在他們坐在這區時,也不會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