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熄燈後的動物園,竟變成血腥屠宰場!
雪梨艾伯特王子動物園即將慶祝成立一百年,媒體寵兒的動物學家里維斯博士,剛剛接手園長職務不久,發現動物園已經瀕臨破產,必須製造話題才能募集資金,重新改造這個跟不上時代的老園子。正好緬甸軍政府想出售一批稀有動物,儘管該國不斷戕害人權、局勢動盪不安,國際觀感極差,里維斯認為機不可失,不顧眾人反對,執意將動物引進澳洲。
於是珍稀的巨蟒、犀牛、沼鹿陸續抵達;只是跨越重洋而來的,還有層層疊疊的陰謀與官商勾結,還有一群不速之客……一場噩夢就此展開……
先是年輕健壯的得力助手陳屍長頸鹿腳邊、珍稀動物被當成箭靶屠殺掉。已經夠亂的了,沒想到全球知名的博物學影集大師大衛艾登堡正好想來採訪、製作新影集。他的新任製片妮基亞赫然是里維斯十年前黯然分手的小情人!而且兩人正好恢復單身,還來不及重溫舊夢,就一起陷入層層陰謀之中,在熄燈後的動物園,體現達爾文「適者生存」法則的新定義!看不見的獵者,到底是人還是獸?人與萬獸共困圍城,最後誰能逃過劫難?
聯合國在1975年通國「瀕臨絕種生物國際貿易條款」,禁止買賣優先保育類動植物。英國BBC電台於1976年開拍「地球上的生命」,這是博物學影集大師大衛艾登堡策畫的劃時代節目,影響全球保育觀念甚巨。而擁有諸多珍稀動物的緬甸,歷經十五年血腥獨裁統治後,1977年曾因企圖吸收西方資金而放棄孤立主義,但僅僅開放了數個月就又恢復排外態度。
綜合以上三件史實,作者編織出融合《侏羅紀公園》與電視劇「LOST 檔案」魅力的精彩小說,既有驚悚的快節奏、推理的懸疑與解謎,更有嚴謹的科學知識,不只探討人類建設動物園從好奇、保藏,到強權交易、掠奪,也因此反而造成物種的困境。藉著高潮迭起的故事情節,探討人類對待瀕危動物的保育方法與態度,提出深刻而引發省思的動人觀照。
熄燈後,請不要在動物園裡逗留。
作者簡介:
艾倫‧密爾斯
出生於英格蘭,人生經歷比小說還精彩。打從九歲起,就開始寫驚悚小說;二十三歲移民澳洲,做過英國重刑犯監獄的犯罪心理研究員、巡迴馬戲團的雜耍招客員,還寫過警匪電視影集劇本,當過高中老師、書店經理、日本外務省英文教師、野生獵獅場臨時工,砍過樹,鋪過鐵路,算過火車時刻,寫過文案,當過廣告公司創意總監,擁有空手道黑帶功力,還有英國文學碩士學位,做過的工作不下五十種!他娶日籍妻子,現居雪黎,目前專事寫作。
譯者簡介:
蕭可斑
資深媒體人,美國雪城大學公共關係碩士,譯作《治國力與選舉力》《WOW效應》等。
章節試閱
序曲
時間:現在
動物園石砌大門高高拱起,不動如山,宛如永恆的真理。大門尖頂「智人」雕像聳立,其下分列兩行階梯,照著《古代動物寓言集》,羅列維多利亞女王登基五十周年當時,雕刻出的動物群像,包括猿猴、鷹、狼、熊、豹、獅、袋鼠、野牛、河馬、海牛、象龜、蟒蛇和鱷魚,營造「大生物鏈」的宏大意象。
莎拉仰頭凝望這個壯觀的場景,四周遊客緩緩移動,簇擁著,漸漸使她深陷其中。就在接近大門的剎那,莎拉感應到某種預兆!這是道比較新的出入口,白天遊客紛至沓來。莎拉和這些人不同,對她來說動物園並沒有什麼吸引力,也從來不是全家出遊的目的地,更別提有啥教育意義什麼的。動物園總讓她聯想起不祥與兇邪。莎拉抬眼,注目那飽受風霜、布滿塗鴉的石雕大門,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那巨大恢宏的氣派,具體展現以人類為物種中心的眼界;同時,卻也呼應著引領她至此的原因:造化弄人……變調的野心……門後的真相,可能改變她的一生……
莎拉的手從駕駛盤往下挪,輕撫肚子的曲線。一個新生命正在形成……超過十五年了,這裡發生太多事了,而那些事,樁樁件件形塑了莎拉……
很多人死了,死狀都很恐怖。
莎拉搖搖頭,想把這個意念甩開,卻做不到。體內那個活躍的生命正在推擠,想要往外,力道一天比一天強。在莎拉出生前,這一切就已經發生了。當初莎拉因為知情,所以離開,如今什麼都趕不走她了。這些問題都必須找到答案才行。
警衛示意莎拉往前。莎拉搖下車窗,警衛彎下身子檢查邀請函。動物園大象加袋鼠的徽章繡在警衛的肩膀上,極為醒目。
「我遲到了,」莎拉說。
警衛點點頭,提起鏈條,揮揮手讓她通過。「請沿著指標往前開,把車停在昆蟲舊館後面。」
車子行駛在拱形石門下,記憶一一湧現。這邊的樹木高聳,一眼無法看盡整個動物園。莎拉從這裡只能看到「雨林鳥舍」的屋頂,另外就是空中纜車高懸的鏈條了。纜車下面是扇椰子和無花果的樹梢。「艾伯特王子動物園」建在一連串陡峭的階梯形基地上,斜斜延伸到港灣。整座動物園宛如古羅馬圓形競技場,面積遼闊;園子的中心點是鵜鶘湖,過了這個人工湖,地勢就往上升,直到懸崖;往下可以眺望雪梨海口,景色壯麗。莎拉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看得到一些涼亭和花園;如今只有呆板的磚樓,做為行政管理辦公之用。
在「第九頻道」電視台的旅行車旁,莎拉找到個車位,電視台的旅行車頂都是碟形天線。莎拉跨出車門時,一群鳳冠鸚鵡在頭頂盤旋,嘰咂尖叫,遠方還有猴子刺耳的吼聲。儘管過了這麼多年,莎拉當下有回家的感覺,可是,心頭深處,一層不尋常的恐懼悄悄湧現,讓她不禁自問:親愛的上帝,我這麼做對嗎?
沿著小徑往下步,過了澳洲區,就到了「詹姆士.里維斯保育研究中心」。這座大樓正面鑲了玻璃,左右翼各自延伸出四周都是陽台的建築。今天是中心正式啟用的日子,大樓前方架了大帳篷,儀式就在篷下進行。講台上致詞的是這個州的環境部長,底下的聽眾從帳篷一直延伸到四周的草坪;有部電視攝影機對準了部長。透過樹縫,莎拉看到大樓後面的海港閃閃發光。空中纜車垂下的纜線一路蜿蜒,在視野裡穿過了遠方的「中心商業區」,只見區內尖塔林立,橋樑高聳,讓水上船隻揚起的風帆相形見絀。
部長的聲音劃破晨光:「……三十年前,里維斯擔任園長的時候,『保育』這兩個字才剛剛進入大眾的意識裡。那個時候,世界自然保育聯盟也才剛剛發表第一份瀕危物種的紅皮書。那個時候,綠色和平組織甚至還沒開始抗議『捕鯨』行為呢……」
莎拉仔細端詳臨時講台上的每張臉孔,沒一個認識。靠近中央的一張椅子空著,引人側目──會是她準備來見的女人嗎?莎拉將掛在肩上的皮包緊緊抱入懷裡。皮包裡捲著一份紀念品指南,上面有那張該死的照片。即使經過了這些歲月,照片依然散發強烈的警訊。意念一旦引發,就不可能甩開了。
動物園的各種聲音從下面的階梯隱隱約約傳上來,偶爾穿插人類的喊叫聲,也有空中纜車的隆隆聲,另外還混合了震天價響的嘈雜聲,這是關在人工環境裡的群獸發出的。部長還在繼續講,講辭裡追悼里維斯,也就是莎拉的父親。「一九七五年里維斯擔任園長,當時的他,是走在時代前端的巨人……」
說得還真動聽,莎拉想著,你又不認識他,更不知道他受了什麼苦!莎拉感到肚子裡一陣騷動,這孩子……今天早上出門時還挺暖和的;莎拉把身上的夾克在胸前拉緊。到頭來,或許什麼都不知道還比較好一些……
不過,問題一直就在那兒。已經好幾年了,那些陰影依舊糾纏著,真相宛如掠食獸,莎拉躲不過。
「我們今天站在一個起點,」部長如是宣布:「我們今天要面對的,是萎縮的基因庫,是逐漸消失的棲息地,是處在生死關頭的物種。假設我們還有一絲希望,能夠避免這些危機,我們就必須透過知識來解決。這也是我們在這裡能夠造就的,也是里維斯生前努力、奮鬥不懈的……」
莎拉打了個寒噤;要是有這麼容易就好了。
第一部/緣起
第一章
艾伯特王子動物園,一九七六年
動物園可能比野地還危險,對於這點,里維斯心裡有數。即便如此,一旦聽到對講機傳來呼叫,還是會引發一陣驚愕。當時里維斯正沿著崖邊慢跑;把動物園整整繞上一圈是里維斯每天晨跑的慣例。
凡是動物園園長都會設法阻止這種事;凡是動物園園長,也都會擔心這種事……
「我是伯契啊,博士,請你務必趕快過來。」伯契是有蹄類的科長,平常不會驚慌失措,但現在語氣卻充滿緊張。「代碼三。奇隆。」因為頻道是開放的,所以伯契不願再多說。
其實伯契也不需多做解釋。里維斯已經從崖邊小徑轉往動物園跑,心裡忐忑不安。
代碼一:動物逃脫。代碼二:人類遭遇立即的危險。代碼三:動物攻擊人類。
里維斯心想,儘管有預防措施,動物園裡的危險總是存在的。禁閉的空間壓抑了動物的正常行為,而公開遭受殘酷折磨的動物會伺機報復。於是,動物就再也不怕人類了。再加上飼育管理員因為工作千篇一律,注意力就變得遲鈍。結合以上種種,可能致人於死。這,實在無可避免。
里維斯跨門而入,門上掛著第二級的危險標誌,表示禁止擅自或單獨進入,因為該動物可能傷人。此時里維斯的內心竟然很難得地第一次浮現這個念頭──如果沒幹這份工作該有多好。
尤加利樹枝懸在員工專用走廊上,里維斯低頭通過一道矮門,進入長頸鹿館。迎面而來的木隔板有個動物出入口,只見陽光直射進來。飼育管理員的工作區域很狹窄,兩邊都有畜舍,但此時都空蕩蕩的。近處牆邊堆放了幾捆稻草、幾袋紅蘿蔔,還有幾箱顆粒狀乾糧,數量非常多。里維斯從右手邊的隔板上方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長頸鹿的角,是隻公的;這頭公鹿正在圍欄裡昂首闊步。里維斯的對面還有一道門,朝向另一個畜舍,通往灰塵瀰漫、不對外公開的圍欄;如果要進入就得通過一個鐵籠;這是用來困住需要獸醫檢查的動物。
圍欄外,一具屍體緊挨著鐵條,捲成一團。屍體穿著動物園的卡其制服,還套了件藍色連帽夾克。錯不了,這個一動也不動的人形是奇隆,是園裡的科學研究員。
「他死了,」伯契走近里維斯,一臉愁苦,身上穿著短褲,腳上是厚重的靴子,一串鑰匙繫在腰間。
里維斯穿過畜舍,走向鐵籠。一股大型動物棲所的強烈氣味撲鼻而來。里維斯四十五歲,也算見多識廣,但在命案發生前,的確曾經想過最好永遠不要碰上這種事。奇隆側躺著,距離鐵籠出入口不遠,看不出哪裡受傷。因為身體下面和周圍布滿長頸鹿又軟又圓的糞團,加上癱在髒污裡的四肢姿勢不太自然,就這兩點顯示出奇隆並非睡著了。
這時有點動靜引起里維斯注意。越過屍體往臨時圍欄的最深處望去,畜舍裡的長頸鹿正靠著柵欄站在那兒。這是園裡最老的母長頸鹿,已經進入懷孕後期,所以被隔離。動物園的飼育組組長傑克在六公尺外的空地上,面對著長頸鹿。
「他在幹嘛?」里維斯問伯契。
傑克將手伸出,慢慢走近長頸鹿。即使現場沒有奇隆的屍體,這個舉動也是有風險的。凡是大型動物都有危險性,何況長頸鹿的反覆無常更是惡名昭彰。
「別替他擔心,」伯契嘟噥著。傑克一向我行我素,在職工裡資格又最老,但他對動物的同情心任誰都比不上。他強迫別人遵守安全規定,自己卻不當一回事。但他天生具備說服力,誰也無法反駁。話雖如此,他也因為經驗豐富,對工作百分之百敬業,所以成了里維斯最重要的動物園盟友。
里維斯回過頭,透過籠子的粗鋼條,看著奇隆癱軟的身形,胃腸一緊,翻攪不已,接著更是怒火中燒。
放在屁股後的無線電對講機發出尖銳的嗶嗶聲,里維斯立刻關機。他知道接獲園方通知時,警察和救護車也都在路上了。一切都在警衛組的掌控之中。
該死、奇隆、為什麼會這樣?
里維斯無法想像奇隆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害。奇隆年輕、脾氣火爆。里維斯三個月前才任命他擔任哺乳動物組組長。三個月雖然不長,但大家視奇隆為里維斯的愛將,因為奇隆擁有傲人的研究背景,更大力支持里維斯促進動物園現代化的信念。奇隆不會冒沒有必要的風險,他沒有傑克實務上的專業知識,也深知自己的弱點,所以絕不可能單槍匹馬進到圍欄裡。可是,他就是進去了!
里維斯用手搓揉臉龐,有好多事得想想,不只要面對不到半小時後,動物園就要開放民眾參觀。今天還有一場重要會議,要討論園方取得的那批來自緬甸的動物。想來想去,里維斯突然想到,他得通知奇隆的太太,還有,奇隆的死,會毀了自己為動物園設想的新計畫……
約兩年前,艾伯特王子動物園出現危機,里維斯就是在那個節骨眼接任園長。這是座全世界數一數二歷史悠久的動物園,足以和倫敦、蘇黎世、華府、法蘭克福等地的動物園相提並論。話雖如此,在當時,艾伯特王子動物園卻快撐不下去了。在招募里維斯時,負責督導這項人事案的部長就把話挑明了:動物園已經瀕臨破產,園裡的基礎設施(包括水電、道路、下水道系統等)已經敗壞,管理和飼育法五十年來如一日。同時,園中動物的品質每下愈況,因為園方只管引進動物,卻不管牠們如何生活,也不知如何節約保養費用。
「我們這個州的資金並非無底洞,」部長說話了,「這個動物園或許是全國的偶像,但還是得自力更生啊。現實是冷酷的,上回的審計報告就說得很清楚,動物園每年要虧損三十二萬元左右,還有將近八百五十萬元的負債。非得給動物園動個大手術、好好整頓整頓不可了。」
之所以相中里維斯就在於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動物學者,之前的幾任園長都是外行人。不過任命里維斯還有個很重要的理由,他有過輝煌的管理經驗。里維斯早先在紐西蘭威靈頓動物園擔任過主管,任內表現有聲有色。至於更近期的績效,就屬擔任「聯邦科學暨工業研究組織」的主管了,因為大刀闊斧刪減成本,還把研究導向更具商業價值的方向而聲名大噪;動物園的理事簡直把里維斯視為預算殺手。
不過,里維斯個人的抱負不僅僅只是救活動物園而已。第一要務,確保動物園以企業的經營型態欣欣向榮,這點毋庸置疑,因為這是基礎,藉此才能有下一步的成就。至於里維斯終極的目標則放在研究、保育與教育,也就是把艾伯特王子動物園徹底推進新的世紀。
當初聘用里維斯的理事會,如今卻出現反對聲浪;這點是里維斯始料未及的。里維斯雖然有部長撐腰,可是有些理事卻想重溫昔日安穩的風光日子。當年只要騎馬兜風、蓋些壯麗的建築物、進口具有異國風情的動物,就能創造出永恆的公益印象(在里維斯的心裡,這座動物園就是這些理事虛榮的最佳印證);會有人樂見里維斯滾蛋的。
兩個月前的國會選舉,部長敗選了,里維斯沒了靠山。要管理這種規模的動物園,災禍無可避免。至於責任,毫無例外總是歸咎里維斯。全園職工共計兩百九十人,有電工、木匠、園丁、獸醫、行政人員、汽車維修師、屠夫、清潔工、工程師、園內營業攤位人員、研究員與飼育管理員,還有超過兩千隻的各色動物。因此,里維斯需要處理的事務,基本上不輸一座小城市的市長。此外還有個額外的重擔:動物園對未來世代的影響。
里維斯緊握籠上一根平滑的鋼條。對手只需拿此事當砲彈,就可以把自己從園長的位置上幹掉。一名主管命喪黃泉,而里維斯設法在園裡推動的一切,又都是透過這名死者落實的。
「牠們主要的武器就是甩頭。」
「什麼?」里維斯轉過身看著伯契。
「長頸鹿打鬥的時候能夠擊倒水牛呢;也可能用腳踹?可是,這隻母鹿通常都很溫馴……」
里維斯深深吸了口氣,「能進去了嗎?」
伯契把門栓往外一推,圍欄地面鋪了泥土。在圍欄的另一邊,傑克正在和長頸鹿說話。長頸鹿情緒緊張地晃動著身軀。
奇隆的屍體擋住了外側的門。不過籠子側邊的鋼條空隙很寬,兩人彎腰就穿了過去。
「奇隆當時在幹嘛?」里維斯問道,因為他很清楚奇隆,如果沒有絕對的理由絕不會單獨進入圍欄。
「他想看菲比生產;他通常一大早就進來,一般都只比我晚一步。」伯契指著那隻母鹿,「隨時都可能生產。」
預測長頸鹿的產期永遠是件難事,因為都在那兒公開展示,飼育管理員卻不曾親眼見到交配,都必須根據停止發情來推估產期,誤差最長可能多達四個星期。
就在里維斯和伯契觀看的時候,傑克把手伸出去,長頸鹿試探地伸出脖子,藍色的舌頭從傑克手掌捲走一根紅蘿蔔。伯契搖了搖頭。
「菲比通常不肯走進鐵籠,牠恨那籠子,」伯契這麼說。
在屍骸附近的泥土上,靴子、蹄子的痕跡延伸開來。里維斯在這些印痕四周走動,低下頭看著奇隆,心跳似乎隨著他漸漸慢了下來。他太太最近才生了個女兒,這是他的第二個小孩。奇隆隨身帶著孩子的照片,逮到機會就要秀一下。
傑克的靴子嘎吱嘎吱踩在土上,向兩人這裡走來。「伯契,你最好睜大眼睛盯住那隻鹿。」傑克身形魁梧,肩膀傾向兩側,腹大如鼓,力大無窮。傑克神色嚴肅,「我們可不想失去任何一隻幼仔。」然後向里維斯點點頭說,「老闆早。」
「你剛剛想幹嘛?哼,」里維斯朝著長頸鹿撇了撇頭,「想讓救護車再多擠一個人進去嗎?」
傑克悻悻然搖搖頭。他比里維斯矮兩公分,頭往後禿得很厲害,頭皮留下日曬痕跡,眼珠子顏色淡得像鬼。通常不露情緒的雙眸,卻因為憋著氣,彷彿要冒出火來。
對於傑克這股怒氣,里維斯不予理會,因為傑克本來就帶點暴戾之氣,同樣地,也因為這種性格讓他有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蠻纏本事。動物園裡許多飼育管理員都帶有憎惡人類的調調,他們所有的同情心只會全部傾注在受照顧的動物身上;對於人類總是充滿狐疑,尤其討厭前來參觀的遊客。傑克總是竭盡心力分享自己的知識(尤其對資淺的飼育管理員),毫不遲疑就會伸出援手。不過,他也跟疣豬一樣,動不動心頭就會燒起無名火,所以獲贈綽號「閃電」。
「那些痞子會把牠安樂死,」傑克告訴里維斯,憤慨的神情表露無遺。
「不會的,」里維斯說。
「這絕對不能怪長頸鹿,絕對不行。」
「奇隆是怎麼進去的?」里維斯問道,「門不是鎖了嗎?」只有科長級以上的員工才有動物展示區的鑰匙,另外有組母鑰由警衛組保管。
「我,嗯……鑰匙我昨晚留在工作棚裡,」伯契招認了,「好讓早來的人可以清掃。」
這樣做是違反規定的;里維斯緊握拳頭,不過這時要互相指責也太遲了。
後方門內傳來吱嘎聲,一名夜間警衛站在那兒,皮膚黝黑,眼窩深陷,目光犀利,一隻手撐在警棍上。「救護車開上來了,就停在大門。我得上去讓他們進來,警察正在路上。」
里維斯點點頭。「謝了,老高。前頭的路我們也得封鎖,不能讓遊客下到這裡。這事你能安排嗎?」
有太多事需要思考,里維斯已經暈頭轉向了。
傑克把門閂拔掉,跪在地上,像抱小孩般捧起屍首,接著又用靴子把門頂住,讓門敞開。
「傑克,你是不是該把他留在……」警衛開口了,但傑克的目光讓他住嘴。
在圍欄最遠處的那端,長頸鹿弓起背,情緒激動地一躍而起,然後快步跑開。奇隆的頭垂下,臉龐沾滿泥粒,鼻孔滲出小血滴。傑克抱住屍體步出鐵籠,里維斯身子往後退了一步。警方或許會希望屍體能留在原地,但里維斯能夠了解傑克這麼做的理由。
里維斯彎腰在攪亂的泥土裡發現一張照片,髒兮兮的,上面沾了鹿糞。里維斯在鋼條上將糞便抹掉。照片裡是個小女嬰,幾縷金髮散在紅潤的臉龐。
魯莽?意外?判決即將來臨,理事會屆時就會釐清責任歸屬。這點是無可避免的。
但是,死的為什麼是奇隆?奇隆向來腦袋很靈光啊。
宛如命運故意這樣安排,設計破壞里維斯的所有計畫。一股邪惡的力量即將襲來,似乎就算傷及無辜也算不得什麼。
序曲時間:現在 動物園石砌大門高高拱起,不動如山,宛如永恆的真理。大門尖頂「智人」雕像聳立,其下分列兩行階梯,照著《古代動物寓言集》,羅列維多利亞女王登基五十周年當時,雕刻出的動物群像,包括猿猴、鷹、狼、熊、豹、獅、袋鼠、野牛、河馬、海牛、象龜、蟒蛇和鱷魚,營造「大生物鏈」的宏大意象。 莎拉仰頭凝望這個壯觀的場景,四周遊客緩緩移動,簇擁著,漸漸使她深陷其中。就在接近大門的剎那,莎拉感應到某種預兆!這是道比較新的出入口,白天遊客紛至沓來。莎拉和這些人不同,對她來說動物園並沒有什麼吸引力,也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