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自世界各地,好多美國人和荷蘭人。有個女孩──今天他們會說,有色人種──的黑人小女孩,滿頭鬈髮,一個在阿彭策爾備受我們愛慕的小玩偶。有天由她父親護送到學校。他是非洲某國家的總統。每個國籍都挑了一名小女孩在鮑斯勒學院大門前圍成扇形。有個紅頭髮,比利時人;有個金髮瑞典人;那個義大利女生;那位打波士頓來的女孩。她們熱烈歡迎總統,手裡握著她們國家的國旗排成一列,她們果真是世界的縮影。我在第三排──最後一列──挨在芙蕾德麗克身旁,身上的duffel coat([英]粗呢學生大衣)兜帽蓋住我的頭。打頭陣的──這位總統要是弓起身,他的箭鐵定早射穿她的心──站著女校長,霍夫斯泰特太太(Frau),又高塊頭又大,威風凜凜,一抹微笑深陷在她圓鼓鼓的雙頰中。在她身邊的是她丈夫,霍夫斯泰特先生(Herr),又瘦又靦腆的小男人。他們舉瑞士國旗。那個黑人小女孩鋒芒畢露。那天很冷。她穿一件湛藍鐘型大衣,有淺藍天鵝絨衣領。老實說這位黑人總統在鮑斯勒學院獨領風騷。這個非洲國家的領袖把女兒交給霍夫斯泰特兩口子託管。有一兩個瑞士女孩對迎接這位總統的排場嗤之以鼻。她們說所有人的父親都理當享有同等待遇。寄宿學校裡總會窩藏幾個顛覆分子。她們的政治思想初露端倪,也許你可以說是整體的初步輪廓浮現。芙蕾德麗克手裡有面瑞士國旗,她的模樣彷彿手握大旗杆。最幼小的女孩行屈膝禮,獻上一束野花。我不記得那個黑人小女孩到底有沒有跟誰作了朋友。我們常看見女校長牽著她的小手去散步。沒錯,霍夫斯泰特太太親手帶。要不是她怕那個女生會被我們吃掉。就是怕她被誰帶壞。她連網球都沒打過。
芙蕾德麗克一天比一天難以接近。偶爾我會去她房裡看她。我睡另一棟宿舍;她跟高年級女生住。雖然我們年紀只差幾個月,但我還是得跟低年級女生住。我跟一個名字我忘了的德國女生住一間,她實在無趣的很。她給過我一本論德國表現主義畫派的書。芙蕾德麗克的衣櫃整齊得不得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摺毛衣而摺線離衣櫃不出一公分,因而整潔很低分。我從她身上學到了竅門。我們之間,睡不同宿舍彷彿差了一代。我有天在文件架上我專屬的小隔間裡頭找到一封愛的短箋,一個十歲小鬼寫來求我讓她做我的寵兒,她求我跟她湊一對。一時衝動,我毫不客氣地回她不行,直到今天我還很後悔。在我一告訴她我不需要小妹妹,我沒興趣照料一個小寵兒過後沒多久,那時,我當下就後悔了。因為芙蕾德麗克老在躲我,而我一定要征服她,因為我要是我征服不了她,我就會顏面盡失,這都讓我事事越來越不順心。當一切為時已晚,我已經傷了那個小女孩心的時候,我只去探查她一次。她真得很漂亮,很迷人,而我,樂子都還沒有享受到,就弄丟了一個小奴隸。
從那天起,那個小女孩再也不跟我說話,甚至連招呼都不打。你也明白,我折衷的技巧還有待琢磨,我還以為要得到你要的,你就得朝你的目標勇往直前,然而引領我們更趨近我們要害的,唯有狂亂、易變和疏離,然後是要害命中了我們。雖如此,我還是對芙蕾德麗克用盡心機。寄宿學校的生活我稱得上經驗老道。才八歲,我就已經是個住校生。更何況,住許許多多的宿舍可以讓你多認識其他住校生,在盥洗的時候,在休息時間。我第一次住校時睡的床,周圍環繞著白幔,床上覆蓋一襲白piqué([法]綾紋棉布)床罩。連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