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的兒子大衛是個充滿創新精神的青少年——除了文筆和音樂充滿創意之外,他的生活哲學同樣也具體展現這樣的理念。他從來不會畏懼提問,能在冒險精神和良好的判斷力之間取得平衡點,而且兼具堅毅與自信;不論從事什麼事情,都會全力以赴。他在生活的各個領域都會大量利用科技產品,像是寫學校報告、和朋友溝通、追求對詩、攝影、音樂和製片的熱情。但他以後不太可能會成為科學家。
他剛上高中時,我們開始談到大學的事情;大衛於是上網查詢可能有興趣的事業生涯。我不禁思考他週遭的朋友當中,為什麼對科學有興趣的人會這麼少;當他和下一代進入職場時,那時候的世界又是會什麼模樣?我於是擴大對創新的思考範疇——我們這一代是受到什麼啟發,才會對科學產生興趣?現在是哪裡變了?過去這十年來,科學界、企業界、和我們的國家都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我適逢科技創新以及創業主義(entrepreneurialism)最適合發展的黃金時代,所以生活和事業生涯的發展也深受其惠。我的父母是電腦科技開發和應用領域的先鋒,並在大學教授相關學科。我的父親——傑若得.艾斯金(Gerald Estrin)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電腦科學學系的創辦人之一。母親塞爾瑪.艾斯金(Thelma Estrin)於一九五一年取得電子工程博士學位,當時在國內只有另外一位女性取得這樣的學歷。她投身生物醫學工程的領域,並於一九八○年代初期在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NSF)擔任兩年的局長。我的童年就這樣一腳踏進科學的領域;對我和手足而言,投身科學志業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從來沒有想過其他的可能性。我的姐姐瑪歌(Margo)是內科醫生;妹妹黛柏拉是電腦科學的教授。她們兩人在各自發展的領域也有許多創新之舉。
當我在一九七一年於UCLA註冊入學時,網際網路的第一顆種子才剛開始於國防部贊助之下的研究實驗室和多所大學萌芽。我親眼目睹研究人員讓世界各地電腦相連的創新之舉,也萌生想要加入的渴望,於是北上於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坐落在矽谷(Sillicon Valley)中心——進行研究工作。我在文特.塞夫(Vint Cerf)領導的研究團隊之中,是年紀最輕、也是唯一的女性成員。塞夫是電腦科學的先鋒,日後更有網際網路之父的稱號。塞夫的研究生團隊當時正在開發一種叫做傳輸控制通訊協定(Transmission Control Protocol,TCP)的新網路軟體——也就是讓電腦彼此可以交流資訊的程式碼。我們大家都知道這是很重要的研究工作,但卻沒有想到這套軟體日後會成為網際網路以及互聯網的發展基石。
後來當幸運之神意外眷顧時,我已經做好準備。我在一家名為吉洛格(Zilog)的電腦運算新興公司找到生平的第一份工作,在小型團隊之中和其他才華洋溢的成員激盪出神奇的火花。我那時也領悟到,自己真正的熱情和技能其實不是和機器互動,而是和大夥通力合作將嶄新的技術推出市場。我後來成為企業領導者和創業家,這條路讓家裡每一個人都跌破眼鏡。我在吉洛格遇見日後的另一半比爾.凱瑞克(Bill Carrico)。我們在一九八一年成立一家名為布利吉通訊(Bridge Communications)的網路公司時,從來沒有想到日後居然會一塊成立七家公司。我的事業生涯主要是發展網際網路的「連結管道配置」(plumbing),大多數人只有在碰到問題時,才會知道我們公司的產品在做些什麼。我們成立的第三家公司誡律軟體於一九九八年為思科(Cisco Systems)收購之後,我更緊接著加入這家成長速度之驚人在歷史上是數一數二的企業,擔任科技長(chief technology officer)的職位。
我也和多家大型企業的領導人共事,有幸接觸接連不斷的創新點子以維繫重要的競爭優勢。我在一九八九年加入聯邦快遞(FedEx)的董事會,於一九九四年加入洛克威爾(Rockwell),一九九五年加入昇陽(Sun Microsystems),並於一九九八年加入華德.迪士尼公司(Walt Disney Company)董事會。我至今依然是聯邦快遞以及迪士尼的股東。本書許多事蹟都是取自我在這些公司的親身經驗和人脈。在我看來,聯邦快遞以及迪士尼在創新「思維」之中是屬於互補的兩極。聯邦快遞追求卓越的營運——側重左腦發展的公司。迪士尼重視的卻是創意和想像力,具體展現右腦不可或缺的兩大層面。這兩家公司的管理完善、注重顧客、而且善於運用策略、並具備前瞻的遠景。他們對未來的追求一路走來始終如一,這樣的承諾更為數以百萬的人們創造更美好的生活。
我在二○○○年網路泡沫化發展到最高峰時離開思科,心中對科技產業的創新前景充滿疑慮。矽谷已經變了。昔日大家為了開發新技術,一起想辦法解決許多有意思的問題,可是這樣的熱情已經消退;大家只想立刻看到財務報酬,建立能夠屹立不搖的公司反而退居其次。我想回頭經營自己的公司,但不希望公司以產品為導向,給產業界短視近利的瘋狂熱潮所吞噬。所以我們在接下來成立的合資事業——包裝設計公司(Packet Design)之中,嘗試過許多不同的模式——有的是永久的新興公司模式,探索未來的科技發展;有的則是培養新的點子,並把推出產品問世的單位分割出來,成立獨立的公司。
我於二○○四年度過五十歲生日,接下來兩年的生活充滿了變化。比爾和我是夫妻、也是事業夥伴;但在結褵二十五年之後,我們決定分手。就在達康泡沫瓦解之後,包裝設計公司不再贊助新的專案計畫。我知道這是人生展開新頁的時候了。展望人生的下一個階段,下一步的選擇幾乎沒有任何限制可言,但心中充滿期待的同時也帶著焦慮。創新起始於變革的能力。我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過去的美國政府知道科學、技術,以及創新有多麼重要,而且鼓勵人民勇於冒險;我有幸生在這樣的時代之中。可是這個國家變得愈來愈重視短期獲利,我和身邊許多科學家、商業界人士,以及家長一樣,也認為我們當初享有的機會到了下一代都會變調。我想要和各位讀者分享心中的想法,希望藉此對這樣的轉變盡一己之力,於是著手寫下這本書。
我們得放寬視野、大膽冒險、並對自己製造出來的問題勇於負責;才能在未來佔有一席之地。過去的策略對於促進可維繫的創新確實有其效果,我們在肯定的同時,也要適應當今嶄新的經濟和社會情勢。問題的解決需要各界的參與——企業、政府組織、金融機構、非營利組織、學術界、教育家,以及家長都不能置身事外。這些多元的組織團體需要一套共同的架構和語言,才能有效向前邁進。
早年我也從父親身上學會怎樣有效解決問題。我還在UCLA唸書時,當時還沒有個人電腦;大家都得透過電腦大型主機作業,把程式交出去幾個小時之後才會拿到結果。我第一次上電腦程式設計課的時候,有一次為了寫程式熬了一整個晚上,每次拿到列印的報告結果時,映入眼簾的盡是「ABEND」(這是「異常結束」(abnormal ending)的縮寫)這幾個字,眼淚差點奪框而出;當時的情景我還歷歷在目。我寫的程式當掉了,心中滿是委屈地回到家時,父親提醒我可以把問題分割為規模比較小、比較容易解決的單位,但心裡還是要記住怎樣把這些小單位組合起來。後來我在解決創新的問題時,就是秉持這樣的理念。
我和一百多位對美國創新史上貢獻卓越的科學家、工程師、創業家、創投業者、研究人員、教育家以及學術界和企業界領袖進行訪談,並根據本身的經驗寫成《零距創新》這本書。本書頭兩章為各位讀者建立一套框架,理解可維繫的創新過程,其中包括創新生態體系的概念、以及賦予個人、企業、組織、和國家變革能力的五大核心價值。第三章到第五章,我會檢討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這幾十年間科學和技術的演進,並探討箇中好壞。最後我會在總結之中,介紹哪些關鍵議題需要加以解決,才能重新點燃廣泛創新的火苗。第六章的重點在於創新架構在組織層次的應用。第七章和第八章的重點在於國家的創新生態體系,以及怎樣維繫其健全體質的方法。
為了大衛這一代以及後代子孫著想,我希望本書能以嶄新的觀點,啟發決策者思考其決定會對創新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不光是為了他們自己,同時也是為了他們所屬的組織、國家和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