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疊拼湊的記憶,揭開傷口的勇氣
宛如《別相信任何人》版本的《被偷走的人生》
改編自真實故事
英、美、法、俄、捷克、西班牙讀者落淚推薦
「誠實得令人不安,又真實得令人難忘。這本書將會縈繞糾纏在你心頭,很久很久。」
──紐約時報暢銷作家蘿倫‧米瑞柯(Lauren Myracle)
「別反抗,寶貝,」他低語,身子頂著妳的身軀,潮濕的嘴唇貼著妳的耳朵。
妳的胃揪緊,風聲颼颼刮過妳的耳際。
在風的咆嘯聲之上,妳聽見一個小女孩高聲尖叫:「快點,躲起來!」
我打開生鏽的大門讓妳偷溜進來。
妳躲了起來。直到妳安全之前,我們都會讓你躲著。
儘管那會是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十三歲的安琪拉‧查普曼和朋友去露營,某日清晨獨自溜出帳篷散步,從此再也沒人見過她。
事隔三年後,一個蒼白削瘦、髒兮兮的少女出現在查普曼家,手裡提著塑膠袋,裡頭裝著一件黑色性感內衣、一本食譜,還有一把剃刀。她聲稱自己是安琪拉,今年十三歲,昨天才和朋友去露營,結果在山裡迷路。但她卻無法解釋是如何從五十公里外的營區回到家、腳踝上兩圈厚厚的傷疤是怎麼來的,更不明白自己為何一夜之間長出了胸部。她看著鏡中的陌生人,懷疑是誰偷走了她的時間。這三年內她究竟去了哪哩,和誰在一起?她有辦法重拾原本的生活嗎?
少女注意到自己左手無名指上套著一枚奇怪的銀戒,戒指內緣刻了一排字:給安琪拉,我最親愛的小老婆……
作者簡介:
莉茲‧柯立(Liz Coley)
2002年開始嘗試創作,原是為了說故事給自己的兩個兒子聽,她的第一篇青少年科幻短篇小說被登上雜誌,當《請問我是誰》一完成之後立刻被美國出版業巨頭哈潑‧柯林斯(HarperCollins)集團高價簽下,並且陸續賣出十國版權。目前莉茲‧柯立和家人、一隻愛打鼾的狗和一隻跛腳的老貓一起住在美國俄亥俄州,依舊持續創作並且說故事給小女兒聽。
譯者簡介:
廖素珊
台大外文系畢業,美國明尼蘇達雙子城校區比較文學研究所肄業。現專事翻譯。譯作有《霧中回憶》、《被遺忘的花園》、《墮落天使》等書。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具名推薦】
歌手 waa魏如萱
資深推理迷 杜鵑窩人
【國內名人推薦】
《請問我是誰》一書初看是部心理懸疑小說,欲尋找失蹤女孩的加害者並追查犯罪動機;當一步步進入主角的內心世界後,故事轉而呈現青少年的成長、徬徨與意想不到的堅強──埋藏在殘酷事件底下的,竟是一股溫暖的力量。這讓我想起日本國民作家宮部美幸,也令我對莉茲.柯立日後的作品深感期待。
──推理評論人 冬陽
驚恐、懼怕、猜疑、憤怒、同情,各種情緒隨著一頁翻過一頁扭擰成一團,隨著筆者的文字真實的叫人感到寒毛豎立。你不真的在那,但你卻能從文字中再真實不過地目睹每一個過程。這是一個讓人一旦翻開後便會全程屏住呼吸,直到書本再次闔上的懸疑故事。你絕對會想找個角落不受打擾,直到---弄清這一切。
──時尚部落客/作家 米粒Q/MillyQ
從打開這本書的第一頁開始,情緒就緊繃的跟隨著情節發展起伏上落,直到看完結局才能放下一顆懸在半空中晃蕩的心這是一本既恐怖又悲哀、遭遇淒慘卻又油然滋生無限勇氣跟溫暖的小說,只能說,人類的心靈真是蘊含著宇宙無窮的奧祕,而殺不死你的,一定會讓你更強壯。
──草莓圖騰
當你眼中的全世界都不值得信任的時候,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黃色書刊
翻開第一頁,就會忍不住一直想要瘋狂搖晃作者的肩膀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遺失的片段記憶,卻是尋回重新向前的勇氣。也許人生是一團迷霧,但永遠不放棄拼湊完整自己的契機,你會發現生命的可愛之處。喜歡懸疑劇情?來跟少女一起找回失落的三年吧!
──圖文作家 盧小桃
【各國讀者推薦】
我拿到書的一天之內就把它看完了,因為我沒辦法停下來,只想一直看到最後。喜歡心理懸疑小說的人,我會非常推薦這本書,但是如果你非常細膩敏感,要看之前最好先做心理準備。
──法國讀者Marée
我愛這本書,當我看到某些段落的時候忍不住掉下淚來,看完之後,讓我沉思了好一會,忍不住去想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會變成怎樣?
──俄羅斯讀者Lyudmila
小說的主題令人感到不安,內容卻非常扣人心弦。我覺得它比其他同類型的綁架小說更吸引我的原因,除了書中對於心理變化的細膩描寫,還有主角安琪拉堅強的意志和決心。
──美國讀者Kirsty
當你發現自己遺失了三年的記憶,你身邊的人也都這樣告訴你,你該怎麼辦?我很喜歡作者的安排,從「不同的角度」來拼湊故事真相,主角堅強的個性、在難過的時候還會自我解嘲,讓我更加喜歡她、喜歡這本書。
──西班牙讀者Lauders
我坐在床邊、翻開書,我的心臟從一開始的緊張砰砰跳動漸漸轉變成和緩的心跳聲,然後我淚流滿面。這是一本感人的小說,懸疑,但是感人。非常推薦!
──英國讀者Aspie
我知道自己也有些心理方面的缺陷,人的心有時候很脆弱,但我在安琪拉身上看見了韌性和勇氣,她讓我感到安心、安慰,還有希望。
──捷克讀者Nicky
名人推薦:【具名推薦】
歌手 waa魏如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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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我是誰》一書初看是部心理懸疑小說,欲尋找失蹤女孩的加害者並追查犯罪動機;當一步步進入主角的內心世界後,故事轉而呈現青少年的成長、徬徨與意想不到的堅強──埋藏在殘酷事件底下的,竟是一股溫暖的力量。這讓我想起日本國民作家宮部美幸,也令我對莉茲.柯立日後的作品深感期待。
──推理評論人 冬陽
驚恐、懼怕、猜疑、憤怒、同情,各種情緒隨著一頁翻過一頁扭擰成一團,隨著筆者的文字真實的叫人感到寒毛豎立。你不真的在那,但...
章節試閱
1 偵訊
「現在回去,」一個聲音說。安琪感覺到有人在她的肩胛骨間戳了一下。她踉蹌地往前摔了一步,手臂趕緊往前伸好保持平衡。
「別這樣,」她發出抗議聲,轉身往後看,但後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她全身發抖,搖搖頭,想讓腦袋清醒點。當那一波暈眩離開時,她再度睜開眼睛。她眨著眼,用力看著她的街道。她的死胡同。她的社區。太陽半爬在無雲的湛藍蒼穹。熾熱的聖塔安納狂風吹亂香楓樹。落葉邊緣已經染紅。尖銳的果莢遍灑在人行道上。在八月?
她的左手突然覺得沉重──原來是一袋塑膠購物袋。她露營穿的衣服到哪去了?她舉起袋子往內瞧,這時才覺得一切都很古怪。她驚訝地丟下袋子,仔細端詳左手。事情很不對勁。這不是她的手。這些不是她的手指。這些手指比她原來的更長、更纖細。無名指上還套著個奇怪的銀戒,皮膚乾燥而粗糙,暗色疤痕像手鐲般纏繞手腕。她翻轉右手,仔細打量著手掌上那些陌生的龜裂和老繭。她嘗試將手掌握成拳狀。這感覺……很不對勁。
安琪皺著眉頭,轉身瞥向身後。她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她不記得自己曾朝這個方向走。她剛剛還在……森林裡?她覺得腦袋一片混亂。
她的胃隆隆作響,她的右手倏忽按住手腕──她的手腕纖細,皮膚緊繃。還有這件可怕透頂的襯衫是打哪來的?花朵和褶邊?完全不是她的風格。麗薇或凱蒂也不可能會買這種衣服。就算她們買了,她也不可能會跟她們借這種衣服來穿。
她撿起購物袋,瞇眼看著裡面完全陌生的衣服。一陣噁心的感覺取代她的飢腸轆轆。她的腦袋好像浮在半空中,完全沒有方向感,脫離現實。
安琪的眼睛順著死胡同周遭的房子望去。感謝上帝,每樣事物看起來都很熟悉。在車道上的車子看起來沒啥異狀,這讓她安心不少,直到她看見哈利斯太太推著一輛嬰兒車正要進入車庫。哈利斯太太沒有小孩啊?
她突然奔跑起來,第一次感覺到腳丫上有水泡,腿到處會痛。家,她得回家。當然是這樣。她在森林裡迷了路,現在她回家了。
她在編織的草席下摸索著鑰匙,然後打開紅色大門。「媽!」她大叫。「嘿,媽,我回來了!」她跨過門檻。
她母親跌跌撞撞走下前面樓梯,不可置信地尖叫著,哭了出來。她的手臂用力抱住安琪,完全說不出話,一逕地哽咽著。
「媽!」安琪埋在她的頭髮裡說。「媽,我不能呼吸了。」她丟下那袋衣物,袋子輕輕發出砰的一聲。她撥開母親垂到她嘴唇上的一綹頭髮。銀色的髮絲與她鬆垮垮的棕色頭髮交纏。
「不能呼吸……不能呼吸?」母親放開安琪,將她握在一臂之遙,眼神好像要把她吞下去。「妳不能……」她大笑,發出一個緊繃、歇斯底里的大叫。「喔,老天。喔,老天。這是個奇蹟!感謝上帝!感謝老天。」她抬眼看向天花板。「感謝老天,」她又說了一次。
樓上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父親的喊叫聲沿著樓梯飄下來。「瑪姬,樓下在吵什麼?」
母親對著安琪低語,「喔,妳父親……他一定會……」她沒辦法說話。她的臉慘白。她的臉太圓潤、太白了。
父親踩在樓梯平台上的咚咚踏步聲填滿時間空隙。他有那麼一會兒愣在那,雙手像石膏般黏在臉頰旁。他的眼神死盯著安琪的眼睛,淚水盈眶。「安琪拉?妳真的……」他的聲音轉為哽咽。
安琪的眼神在他倆身上來回遊移。「嗯,是的。我真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只是她,她的父母也很不對勁。她的肩胛骨間溜過一陣戰慄。
「天使?」父親低喃出這兩個字眼。他呆站在樓梯平台上,全身凝止不動,表情怪異。他的黑髮已經全部花白。他潮濕的眼睛看起來有一百歲。
安琪的心臟開始快速跳動,她的腳丫刺痛,好像它們想飛奔離開這裡。「你們真的把我嚇壞了。」
「我們把妳嚇壞……?」母親又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安琪,妳……妳都在哪裡?」
「妳知道的。」安琪的胃不安地蠕動。「露營。」
他們死瞪著她的眼神讓她呼吸困難。「露營,」她再次堅定地說。
父親開始走下樓梯。「露營,」他重複說。「露營?」他的聲音提高一個音調。「露營了三年?」
安琪鎖上浴室門,將背靠在門上。她熟悉的乳黃色玫瑰圖案毛巾掛在架子上,就放在她離開時的地方。毛巾聞起來有洗衣精的味道。她以前看到毛巾時從來沒這麼開心。眼前這景象完美無缺,毫無瑕疵。不像她的父母。
他們是在開玩笑嗎?他們瘋了嗎?她不可能失蹤了三年。一個人不可能輕易……忘掉這種事。
鏡子裡的女孩可以是她的姊姊,她比較高,比較纖瘦。她的顴骨削瘦凸出,而安琪的卻柔軟圓潤。她的臉蒼白,但安琪的臉卻因在游泳池裡曬了一夏天的太陽而黝黑。那女孩有髒兮兮的長長金髮,安琪則有一頭亮麗的短髮。那女孩有著結實的手臂肌肉、暗灰色肌膚,和傷口痊癒的疤痕。還有另外一件事讓鏡子裡的女孩看起來是全然的陌生人。她的身軀玲瓏有緻──她有胸部。安琪的眼神落在她的胸部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咪咪?這些是打哪來的?
她撫弄著襯衫最上面的鈕釦,不敢打開來看。
木門上的敲門聲嚇了她一大跳。「安琪拉!安琪拉,看在老天份上,別做傻事。」她父親的聲音好像很驚慌。「別……千萬別……」
安琪轉開鎖,打開門。「我……我不會的。」她的臉因罪惡感而整個紅起來。但她為了什麼事而有罪惡感?
父親的臉因緊張而緊繃,前額上有粒斗大的汗珠。安琪忘神地看著汗珠,這才察覺他只刮了半邊的鬍子。
他的眼神溜向右邊,閃避著她。他的聲音低啞而粗嘎。「布洛根警探十五分鐘後會到。他說,不要碰任何有可能成為證物的東西。」
「什麼證物?」安琪問。父親遲疑著該怎麼回答時,他們之間懸掛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流水的嘩啦聲。他的注意力陡然轉向洗手台。
「喔,老天,安琪拉。妳還沒洗掉任何東西,對吧?」
她舉高她骯髒的手臂,皺痕和毛孔裡滿是灰塵,讓她整個人都變成灰色。「證物?」她重複著。「什麼證物,爸?」
父親的嘴巴扭曲了一會兒,汗珠往下滾。「有關任何東西、任何地方,或任何人的證物。」
安琪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他的前額滿是皺紋,眼睛有黑眼圈。「妳真的不知道我在講什麼,是吧?」
安琪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他期待從她這裡得到某種回應,她不知道是什麼,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憤怒慢慢沸騰起來。她體內有某種騷動,於是她走向他,用手臂抱住他的腰際,頭抵在他下巴。「我好愛你,」她說。她感覺到他全身一僵,整個人往後退。她一定做錯了什麼事。她讓手臂落下。她的內心和身體都變得冰冷。
「我──我得刮完鬍子,」他口齒不清地說,頭轉離她。「把水關起來,下樓去和妳媽一起等。」他走過走廊,將浴室門砰地在身後關上。
安琪模模糊糊地覺得哭也許是個好主意。但她內心糾纏冰凍成一團,越滾越大,變成在痛苦來臨前的那種大口喘氣。她想咬手指甲,但它髒透了。而且還有「證物」。她的胃又糾結在一起。什麼證物?
她的眼神注意到左手上那枚陌生的戒指。她為什麼無法記得她是在哪裡買了它?這問題讓她感到一股奇異的緊張,頭痛戳刺著她的太陽穴,好像一記警告。她用力將銀戒扭下來,放在肥皂盤上。痛苦消失。它可能是麗薇或凱蒂的戒指。最好不要太努力去想這件事。
安琪快步走下頂端樓梯時,她父親的電動刮鬍刀聲嗡嗡低響著。她在半途停下腳步,腳丫釘在樓梯平台上。她像個迷失的小孩,在樓上的父親和樓下的母親之間徘徊遲疑。她的脈搏隨著消逝的每秒震動著。有人來了。爸說是位警探。她死盯著大門,直到看到毛玻璃被一道影子遮蔽變暗。
門敲響了兩聲。母親從廚房裡衝出來。
橘紅色頭髮的男子站著,高大的身軀擋住整個門框。母親低聲啜泣著,投入他的懷抱。他用一隻手輕拍母親的背,越過她頭上望向樓梯平台。安琪仍呆站在樓梯平台上不知所措。
那男人的眼睛睜大。「安琪拉,」他低語。「歡迎回家。」
他將母親輕輕推開,右手伸出來,手掌向上,半像邀請,半像要和她握手。「請……」他說,「請妳下樓來好嗎?」
父親說他是位警探,但他卻穿著件膝蓋有破洞的牛仔褲,暗色格子襯衫的袖子捲到手肘處。他看起來一派悠閒,安然自在。他看起來──非常驚訝。
安琪走下通到樓梯底端的四個台階,握住他伸出的手。他的手很大,當他用雙手握住她的手時,她的手好像消失不見。
「洛杉磯郡警長辦公室。我是菲爾‧布洛根警探,」他說。「抱歉我穿成這樣就跑來了。我正在整理花園,米奇打電話來時,我一分鐘也沒耽擱。」他的手粗糙滿是老繭,但他小心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彷彿它是隻剛出生的貓咪。他歪著頭,嘴角浮現個小小的微笑,研究著她的臉。
安琪的緊張開始融化,她冰冷的身心正開始溫暖起來,但他立刻毀了這一切。
「真不可置信。我覺得我好像早就認識妳了。」
她立即感到像被剝光衣服般赤裸。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竟然宣稱認識她。她倒抽一口大氣,壓抑住差點爆發出口的啜泣。如果她開始哭起來,她也許會永遠停不下來。
「老天,我很抱歉,安琪拉,」他馬上說。他讓她的手滑開。「米奇在電話裡告訴我,妳有記憶的問題。妳不確定妳失蹤了多久或妳確切上了哪兒去。記憶喪失。這並不罕見。」
那是真的嗎?安琪試圖從他的眼神尋找答案。湛藍、仁慈、誠實。她在裡面讀不到威脅。好吧,也許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並不罕見。她感覺到些許希望,也許他真的能幫助她解開這個謎團。
她點點頭,他溫柔一笑。「來吧,」他的頭往客廳方向點了點。「我們不必像保齡球瓶一樣呆站在這裡。」
樓上傳來咚的一聲,安琪想像一顆巨大的球滾下樓梯,把他們全都撞得東倒西歪,腳步踉蹌,但那只是父親往下走而已。她的嘴角扭曲。警探眼尖地注意到,投給她一個充滿笑意的眼神。相當迷人的眼神。暗藍色虹彩上布滿橘色斑點。她從未看過這種顏色。
父親走在前頭,看也沒看她一眼,用遙控器喀擦打開壁爐。「她看起來好像很冷,」他解釋說。瓦斯火苗的熱度被安全地擋在玻璃門後面,當然是太微弱,暖和不了她。
安琪掃視客廳,發現每樣東西都很熟悉地留在原位。米黃色的皮製沙發上放著柔軟的綠色靠墊。垂到地板的葉片圖案窗簾整個拉開,讓陽光倾瀉而入。遙控器和使用指南放在老式的櫥櫃式電視機上面。一個書櫃靠在牆壁上,亂七八糟地堆疊著書。她無法相信三年的時光已從這房間裡流逝。不可能的。這些東西看起來都沒有被移動過。
警探在最靠近安琪的沙發角落旁的椅子裡坐下。他的表情變得柔和,他的手掌撫過已經冒出鬍渣的下巴。「安琪拉,我非常抱歉。我知道這對妳來說很困難。妳很困惑。」
他真的這麼想嗎?安琪納悶。他的現實可曾在眨眼瞬間改變過?她猛盯著她襤褸的膝蓋。她用力擠掉想奪眶而出的淚水時,膝蓋變得模糊。別哭。
布洛根將如羽毛般輕柔的手放在她低垂的頭上。「我想,妳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和家人團聚,不受打擾。」
她輕輕點頭,很感激他的同情。她感覺得出來他是真心的──他真的了解她有多不穩定。至少,這感覺起來不像警察想偵訊她前所用的溫情爛招。
母親在她身邊輕按著她的手,安琪抬頭望進警探堅定的眼神。他的顴骨上綴滿始料未及的雀斑。「但……,」她接口。她感覺得到「但是」在他口中等待著被說出來。
「但我的工作是釐清我們現在是否是在處理一個刑事案件,尤其是我們是否有新的線索。妳了解嗎?」
她的喉嚨突然有股想嘔吐的感覺。她吞嚥下那股衝動。「刑事案件?我……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不是妳,安琪,」母親脫口而出,她的手指意外地用力戳進安琪的手掌。安琪畏縮了一下。
「瑪姬,」布洛根對著母親抬起眉毛。「抱歉,安琪拉。我現在必須問妳幾個問題。然後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個程序。」
「我也想知道幾件事,」父親插嘴。「比如,妳究竟是怎麼找到回家的路的,安琪拉?有人幫妳嗎?妳是一路走回來的嗎?」
「是的。」這兩個字脫口而出,但這說不通。從哪裡?安琪毫無概念。
「別荒謬了,米奇,」母親說著噓他。「這裡離她失蹤的地方有三十哩。」
「下坡路,」安琪低語。沒有人聽到。她這想法是打哪來的?
「再說,」母親繼續說,「她可能在任何地方。完全不在加州。」
布洛根站起身,開始慢慢踱步走過房間。安琪的眼神跟著他移動。他在剎那間改變了──不再是那個穿著破爛牛仔褲的和藹傢伙。同情的溫柔表情瞬間消失,他現在是頭狩獵的美洲豹,一位巡邏的警察。她立即警覺心大起。
他的聲音也改變了,變得比較平淡短促。「安琪拉。妳知道妳失蹤了多久嗎?有沒有想到任何地方?有沒有任何線索?」
「不!我……呃,不。毫無線索。」安琪比比她的父母。「他們說我失蹤了三年。但……我不知道。那感覺起來不太對。我感覺只離開了幾天。」
「妳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嗎?」
安琪的前額皺了起來。「離家出走?不。當然不是。」
「家裡沒有任何問題嗎?或是在學校?在教會?妳不需要喘口氣嗎?都沒有事嗎?沒有人給妳壓力嗎?」他的眼神探詢著她,鼓勵她,同時又很嚇人。他踱步、觀察,傾聽。
「沒有。你在說什麼?一切都很好。我是說『曾經』很好。沒事。」
母親用一隻手臂摟住她。安琪靠進母親的懷抱以證實這一點。
布洛根點點頭。「妳有安排和某人碰面嗎?妳是不是常上網,然後認識了某個有趣的人?」他慢慢而小心翼翼地說。
「我不是白癡!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愚蠢的問題。她頓時感覺精疲力盡。她得說什麼才能讓這場偵訊結束?
警探聳聳肩。「好吧。我們在妳在家裡或學校用的電腦裡也找不到這類跡象,但我還是得問問看。」
父親終於不再站著猛盯著她,而是癱倒入另一把扶手椅中,發出鬆了口氣的大聲嘆息。他在想什麼?他以為她真的會跟某人蹺家嗎?
布洛根的眼神對上父親的,給他一個「自制點」的表情。警探的表情一目了然。「安琪拉,妳嘗試過酒或毒品嗎?妳這年紀的孩子有很多人都試過。誠實回答我。我們不會為此生氣或震驚,我們能幫助妳。」
「妳可以告訴我們實話,蜜糖,」母親說。「我們不會批判妳。我發誓。」
父親看起來可不是這麼回事,他的手肘好像快在膝蓋上磨出洞來。
母親拍拍他的手臂,顯然要安慰他。「這可以解釋她為什麼什麼細節都不記得。」
安琪呻吟。「不,我沒有。我除了聖餐酒外,什麼都沒碰過。我從沒吸過毒。我只抽過一根香菸。順便告訴你們,我覺得菸的味道糟糕透了。」
「我可以看看妳的手嗎?」布洛根問。那不是個要求,那是個命令。
她翻個白眼,一聲不吭,將雙臂往前一伸。它們太長、太纖細、太慘白,她覺得好像是別人的手臂從她身體裡面伸出來。布洛根用一隻手指撫著她手腕上的陌生疤痕,翻過她的手檢查那些參差不齊的短指甲,然後又轉回來盯著骯髒粗糙的手掌。他的手指摸過她無名指上原先戴戒指處所留下來的凹槽,那裡的皮膚比較乾淨白晰。
他轉而盯著她的眼神,問了一個問題。「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一陣像刀割似的疼痛擊中她的耳背。她畏縮了一下,搖搖頭。他想這意味著她不知道。然後,那股疼痛飄走。她的腦袋突然清楚起來,彷彿一團迷霧升起後飄散。
他抿緊雙唇。「跟我比比臂力。就算跟我玩一下吧。」他再次跌坐入椅子中,將手肘放在咖啡桌上,拇指往上翹。
「你鐵定會贏。你的手好大,」安琪預測。「何況你的手臂比我的長。」
他一邊的嘴角向上翹起成微笑。「鬧著玩一下吧。拜託?」
安琪輕蔑地哼了一聲。「好吧。」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推。她小小的手指消失在他的手掌中,但他的手臂擺動了一下。她感覺到他的抗拒力。她的手臂纖細,力量卻不小,讓她大吃一驚。精瘦的肌肉鼓漲著。在毫無預警下,他的手臂往後倒,她扳倒了他。「你故意讓我贏,」她指控。
「也許是有那麼一點。妳顯然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苦工。就妳的體型來說,妳的力氣很大。」
「喔,老天,」母親從座位中冒出這句話,雙手擰扭。「苦工?你想是白人奴隸這檔子事嗎?」
真爛的解釋,安琪想著。但布洛根似乎對這個問題很認真。「不,瑪姬。不太像。她看起來應該就在附近。」
「就在附近?這段時間以來?」父親的聲音古怪地發著抖。「你為什麼這麼判斷?」
「她的衣服聞起來有松樹樹液和木頭煙的味道。」
安琪聞聞她的袖子。他說的對。呃,這下當然說得通了。她昨晚不是才替營火添了些柴薪嗎?煙味不可能徘徊三年不去。
「當然,」她斷然地說。「我在露營。」
「妳都不記得其他的事?」布洛根問。
這些問題快把她氣炸了。「聽好,我告訴過你了。我全都告訴過你們了。我什麼都不記得。我在露營,然後我回到家。我不記得有誰載我回家,或讓我下車,或走路的事,什麼都不記得。我就這樣回家了。」
「安琪拉,妳有多高?」警探的手掌朝著她的父母,示意他們不要插嘴。
「五呎一吋,」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她的眼角瞥到她母親微微搖著頭。
「妳有多重?」
「這是個人隱私,不是嗎?」她問。
布洛根整張臉綻放燦爛微笑,這還是頭一遭。「抱歉,妳說的是。我通常猜得不準。一百一十磅?」
「哇。你猜得太離譜了。」
「我告訴過妳了。」總歸一句,他很誠實,而他的笑容有感染力。「抱歉,更重嗎?」
安琪首次爆出大笑。「我上一次量時才九十五磅。」她的笑聲聽起來蒼老、粗嘎、生疏。
「妳幾歲?」
「十三,」她說。
母親張開嘴。在布洛根來得及打斷她前,嘶嘶說出「十──」
父親沒看到布洛根的眼神。「她十六歲了,」他堅稱。「妳現在十六歲了,安琪拉。我們跟妳說了這麼多,妳都不了解嗎?」
安琪的腦袋嗡嗡作響。大家是怎麼回事?她父親全身僵硬,生著莫名其妙的氣──他只有在她惹上麻煩時,才會叫她安琪拉。她理應是他的小天使。她沒做錯任何事,除了她可能迷了路以外。但那又不是她的錯。何況……她現在已經回家了啊。
不知從哪冒起一股無名怒火。「請你們停止這場愚蠢的遊戲好嗎?我十三歲。」她的聲音哽在喉頭。「我十三歲。」
眼淚讓她看不清楚警探的臉,但她用緊繃、憤怒的字眼直接向他發難。「我是安琪拉‧葛芮絲‧查普曼。三個禮拜之後,我就要開始在福林崔奇中學唸八年級。我十三歲。我想我迷路了,但我不確定是怎麼回事。我想洗個澡,吃個飯,然後上床睡覺。」她的雙臂緊緊交握胸前,試圖忽視不應該出現在那的柔軟胸脯。
母親站起身。她的手臂摟住安琪的肩膀,宛如提供她保護的魔法斗篷。「警探,她說的對。我們都需要點時間適應。你不能晚點再來問嗎?」
安琪覺得鬆口大氣。母親會趕走大家,然後送她上床,幫她蓋好被,等她醒來後,一切又會再度恢復正常。
「我很抱歉,瑪姬。我希望我們能。」然後布洛根對著安琪說,「至於妳的記憶,安琪拉,我想我們在這裡碰到的是回溯性失憶症和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妳知道那是什麼嗎?」
「因為我嚇死了,所以我什麼都不記得,」她回嘴。
「有點類似那樣。我希望妳能盡快跟我們最棒的鑑識心理學家碰面。米奇,瑪姬,我會和醫生預約,然後再打電話通知你們時間。」
「那我們的偵訊結束了吧?」安琪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問道。
「妳還得做醫學檢查才能休息,」布洛根說。「我會馬上打電話通知,儘速進行。」
父親的注意力轉到窗外的某樣東西。他的表情如雕像般平靜。他的肩膀高聳,觸及耳朵。
「喔,饒了她吧,菲爾,」母親抗議說。「那真的有必要嗎?現在做?看看她。她累壞了。」
布洛根看到安琪投給他的悲慘、絕望表情。他的嘴巴往下垂,他又變回那個膝蓋上有洞的傢伙。「是的,我知道。但我們必須這麼做。我非常非常抱歉。」
他為什麼一直道歉?這不能改變任何事。
即使現場沒有人在偷聽,布洛根還是壓低嗓音。他對著父親的背,而不是對著她說。「安琪拉顯然曾和某人同居。她不是在街頭流浪,她沒有挨餓過,有人曾經好好照顧她。她身上也許有重要的DNA證據,我們希望能馬上採證。」
「從她的衣服嗎?」母親問。「我們可以把衣服給你。」
警探給母親一個凌厲的眼神,最後將注意力轉到安琪身上。「安琪拉,既然我們沒辦法仰賴妳的記憶,我們就得查查妳是否曾被騷擾過。」
安琪再度火冒三丈。「你就明講吧,警探,不必顧慮我的想法。你指的是強暴吧。你想知道我有沒有遭到強暴。你不認為我應該會知道嗎?你不覺得我應該會記得那種事嗎?」她的胸部上下劇烈起伏,好像她剛跑完一哩路。
「妳記得嗎,安琪?」他柔聲問。
她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面,那是細窄的黑色眼眸,它在疼痛的痙攣中瞬間消失。然後,她的腦海空蕩、清澈──她的憤怒煙消雲散,彷彿腦袋裡的一道暴風陡然消逝。她變得平靜。腦袋一片空白。鬆口大氣。安全。「不。我什麼都不記得。」
「這正是我要表達的重點,」他說。
「我能在檢查後洗澡嗎?」
「當然可以。瑪姬,請帶她的更換衣物,因為我們得保留她身上那套。」
他套上一雙橡膠手套,撿起掉在地上的購物袋。「妳知道裡面裝了什麼嗎,安琪拉?」
她聳聳肩。「只是一些衣服,我想。」
「認得這件嗎?」他拉出一件格子襯衫。
她搖搖頭。她再度感到反胃。
他往下翻,拿起一件黃色圍裙。安琪皺起鼻子。「不認得。」
他再度將手探進袋內,拿出一件黑色蕾絲小背心式內衣。
「老天,」父親說,臉轉為慘白。他的雙手略微耙過頭髮,然後在腦後交握。
安琪拉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發抖。「不……那不是我的風格,」她輕聲說。喉嚨有東西哽住。她是打哪拿到這些東西的?
布洛根的手再度伸入袋內。「啊,難怪這袋子這麼重。記得這個嗎?」
她瞇眼看著他手中的《快樂烹飪》。「媽有那本書。我不會煮飯。」
在袋底有樣最奇怪的東西──一根金屬細條,一端尖銳,一端平整。布洛根將它平穩地放在戴著手套的手掌上。「認得它嗎?」他裝出稀鬆平常的腔調,但安琪的警戒心立即大起。
「不認得。那是什麼?」安琪問。
「看起來像是把剃刀。一把可以拿來當作武器的剃刀。」
「它為什麼會在袋子裡?」安琪問。
布洛根用他那有橘色斑點的美洲豹眼神盯著她。「我猜,妳打包了對妳來說最珍貴的東西。這可能是用來自衛,或──」
「我從來沒見過那樣東西,」安琪立即打斷他。金屬條的邊緣看起來很尖銳、很邪氣。很危險。「拿那種小刀能做得了什麼?」她問。
「喔,毫無疑問地,它可以用來殺某個人,」布洛根平靜地說。「如果妳知道怎麼使用它的話。」他把「妳」拉得老長,讓她全身顫抖。
1 偵訊
「現在回去,」一個聲音說。安琪感覺到有人在她的肩胛骨間戳了一下。她踉蹌地往前摔了一步,手臂趕緊往前伸好保持平衡。
「別這樣,」她發出抗議聲,轉身往後看,但後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她全身發抖,搖搖頭,想讓腦袋清醒點。當那一波暈眩離開時,她再度睜開眼睛。她眨著眼,用力看著她的街道。她的死胡同。她的社區。太陽半爬在無雲的湛藍蒼穹。熾熱的聖塔安納狂風吹亂香楓樹。落葉邊緣已經染紅。尖銳的果莢遍灑在人行道上。在八月?
她的左手突然覺得沉重──原來是一袋塑膠購物袋。她露營穿的衣服到哪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