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世欽

李冰鬥蛟

　　秦昭襄王派遣軍隊去伐蜀地，將那裡的亂事平定以後就任命李冰做蜀郡的郡守。李冰到任，蜀郡正鬧水災，江水裡出了一個妖神，每年要娶兩個未婚的少女做他的媳婦。主辦這件事情的人向李冰報告，必須要向當地人民派錢一百萬來為江神娶婦聘女。李冰說：「不要再派款了，我自有女兒去應付。」到江神娶婦這天，李冰果然把自己的兩個女兒都裝扮好，準備送去沉江祭神。江岸邊結了彩臺，設了神座，李冰一直走上神座，舉起酒杯來向神祝告道：「如今我既然榮幸攀附九族，江君大神，該顯現出您尊貴的容顏，讓我敬您一杯酒。」

　　李冰把酒一口氣先喝了，放下酒杯，但見神座上酒杯裡的酒卻只是微微動盪著，一點也沒有消耗。李冰怒火衝天，厲聲說道：「江君既然這麼瞧不起人，那我就只好和你拼戰一場了！」說罷拔出腰間寶劍，忽然不見。過了好一會兒，只見對岸的山崖上，有兩頭蒼灰色的牛在那裡拼死角鬥。一會兒，兩頭牛一齊沒了蹤影，只見李冰跑回來吩咐他的從官僚屬們，叫他們幫助，說：「這回大家看清楚，那臉朝南，腰間有一道白毛的，就是我的綬帶。」說完便掛上一條綬帶，又變做蒼灰色的牛，去和江神所變的蒼灰色牛廝打。這回因為有了白記印，主簿就拿把寶劍，去把那條沒有記印的牛刺殺死了。江神死了以後，從此蜀郡就再也沒有水災的危害了。

（原文載《太平御覽》卷八八二引《風俗通》，翻譯：袁珂，插圖：趙映

一

　　江夏是荊州與江東交接的地界，西臨長江，境內還有大小湖泊上百個。劉琦上任不久，我就給他寫了封信，讓他組建一支水軍，並充分利用地理優勢，加強訓練。江東水軍天下聞名，前江夏太守黃祖與孫權多次交鋒，都敗在水戰上，最後還招致殺身之禍。所以，擁有一支強大的水軍，是劉琦在江夏長久立足的必備條件。但有一點我沒跟他說──擁有一支可以讓我們隨時調度的水師也是我們統一天下戰略部署中的重要力量。

　　自打閣樓密談之後，劉琦對我言聽計從。收到信就開始著手招募水兵，並在短短兩個月內就組織起了一支上萬人的水軍並展開訓練。這是一個很有執行力的官二代，如果不是被後媽迫害並攤上一個是非不分的老爸，我相信他會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接班人。

　　對此，老大也相當的滿意，他還把關羽派往江夏，說是幫助劉琦練兵。我倒覺得內藏玄機──有監視和控制的嫌疑。關羽去到江夏沒幾天，劉琦就把他任命為水軍首領，統管所有軍政事務，一副以咱老大為老大的忠心樣，這小子的ＥＱ遠遠超出我的預料。

　　不管怎麼樣，我們陣營開始進入水陸聯合作戰的新境界，這股新生力量給我帶來興奮的同時，也讓我在前進的路上看到了更多的曙光。

　　有人高興有人愁。這些日子裡，最糾結的人莫過於劉表了。在與咱們老大關係一再下滑的情況下，他已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露出對當初一時意氣用事收留了這位落難皇親的後悔，他指責老大在受了他的恩惠之後不僅不對他感恩戴德，還借助新野之戰帶旺的人氣在他的地盤上招兵買馬發展軍備，到處拉幫結派組織抗曹統一戰線，現在連他的大兒子劉琦也受到蠱惑，讓關羽做了水軍統領。他最常發的一句牢騷：什麼叫養虎為患？這就是！

　　唉，誰叫你自己沒能力呢？很多人也想投靠你啊，可你靠得住嗎？

　　實際上，對荊州威脅最大的不是我們，而是曹操。

自官渡之戰大敗北方霸主袁紹後，短短幾年曹操就兼併了袁紹旗下的冀州、青州、幽州、并州，而且還一路追擊到烏丸，徹底消滅了袁氏殘餘勢力，基本統一了北方地區。接著，大權在握的曹操罷免了三公，改設丞相、御史大夫等職位，並自任丞相，使自己獨斷專權的行為進一步合法化。

　　前兩天有探子回報：曹操正在鄴城建造的玄武池訓練水軍，並對盤踞涼州的韓遂、馬騰等割據勢力進行封官等利誘拉攏，以削弱西北方的威脅，同時，還派遣大將張遼、樂進駐兵許都以南，種種跡象表明，曹操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我們所在的荊州！

　　對此，我倒不是很擔心。雖然以劉表現在的實力守住荊州確實有難度，但畢竟這也是他苦心經營了二十年的地方，絕不會輕易放棄，勢必進行殊死的抵抗。而我們軍隊經過這些年的休整，不僅規模有所擴大，作戰能力也得到增強，一旦荊州爭奪戰打響，劉表和曹操兩軍激戰，我們還可以乘其不備，充當漁翁，找個機會搶占荊州，順利實現統一天下總戰略的第一步！當然，最理想的情況就是劉琦能夠成為劉表的接班人，那我們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把荊州給和平演變了。嘿嘿……

二

　　建安十三年七月，謀劃已久的曹操率兵十萬直指荊州。如我所預料，劉表在南陽邊境部署了重兵抵禦曹軍，於是，兩軍在南陽宛縣、葉縣展開了攻防戰，一時難分勝負，相當膠著。

　　荊州的夏天在烽煙的炙烤中顯得異常炎熱。我和徐庶又回到了以前隆中論戰的日子，每天都聚在議事廳裡討論對敵作戰方案，部署攻防陣形，決定進退線路，不同的是，這回可是動真格的了。就在我們摩拳擦掌熱火朝天躍躍欲試的時候，老大表現出明顯的擔憂和恐懼，食不知味，寢不能眠。這也不能怪他，雖然已經出道十多年，經歷大小戰役不可勝數，但每次碰到曹操，他都是屢戰屢敗九死一生。縱然心理再強大，也難免會有陰影。

　　我真的希望這次荊州之戰是一個轉折點，不僅能使我方從此占有荊州這個基地，而且能徹底扭轉老大的恐曹心理。

　　南陽的戰事已經持續了半個月，還沒有結束的意思。老大憂心忡忡：孔明，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嗯？怎麼說？

　　老大：曹操這次出兵，目標是荊州，以他的作戰特點和兵力，攻打南陽兩個縣不應該花這麼長時間啊……

　　我不以為然：雖然曹操來勢洶洶，但劉表築起的軍事防線也不是豆腐渣工程，偌大一個荊州，怎麼說也不至於不堪一擊吧？

　　老大皺眉：曹操用兵講求快準狠，現在光是在我們的邊境就糾纏了大半個月，按照這種進度，打到襄陽不得半年？張飛跳了出來：半年？

　　不等了，咱們明天就去南陽，看我怎麼戳曹賊一身窟窿！老大瞪他一眼：一邊去！

　　我笑：那我們還有時間好好策劃策劃怎麼迎接曹操。

　　老大很勉強地掀了掀嘴角，愣是沒能笑出來。過了半晌，他暗暗嘀咕了一句：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

　　唉，可憐的老大，都被曹操嚇成這樣了。不用怕，現在有我在身邊，以後的日子不會再像從前了，我們一定能夠打敗他的！

　　第二天一早，我剛到議事廳還沒坐下，一探報灰頭土臉全身浸汗氣喘吁吁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報……

　　現場的人都被嚇了一跳。老大：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探報喘著粗氣：稟……稟報主……主公……曹操的一支軍隊……直逼襄陽……現在……離我們只有三百里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強大電流把我們瞬間擊暈，議事廳安靜得連蚊子叫的聲音都沒有。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怎麼會？怎麼會呢？曹操不是在南陽激戰嗎？那裡離襄陽少說也有半個月的路程，怎麼一夜之間就來到面前了呢？

　　我扭過頭看坐在中間的老大，他嘴唇哆嗦著：果然，果然……

　　我疑惑：主公，什麼果然？

　　徐庶目光有些發直：曹操用了聲東擊西之計。我恍然大悟──曹操施了個障眼法：攻打宛縣、葉縣，其實是引開劉表的主要兵力和注意力，他自己則乘人不備，帶精銳部隊繞道直接進軍襄陽，打我們個措手不及！──果然是沙場老狐狸啊，看來，我真是低估他了！

　　荊州的夏天真熱啊，不管我把鵝毛扇搖得怎樣上下翻飛，依然無法阻止滿頭的汗水如瀑布般濺落。

　　大家正發愁，外面劉表的老僕求見。

　　老僕人神情哀傷：我家主公請將軍過去一趟。

　　老大心不在焉：知道什麼事嗎？

　　老僕擦眼淚：主公自入夏病倒，前段時間聽說曹軍犯境，心裡一急，病情就加重了。今天清晨，有消息來報說曹操的部隊離襄陽只有五六天路程，主公……嗚嗚……主公聽完就口吐鮮血，暈了過去……嗚嗚……醒來後就讓我來請將軍……

　　老大頓時急了：好，我馬上隨你過去！

　　走到門口，他又回頭跟我低語：你馬上派人到江夏給劉琦報信，讓他務必迅速趕回襄陽。

　　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老大回到樊城，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在我們充滿問號的目光的追視下，老大嘆了口氣，聲音低沉：劉表看來不行了，他今天囑咐我，今後不管他哪個兒子接管荊州，我都要全力支持，保護他的安全。

　　老大又嘆了口氣：我雖然跟劉表意見多有不同，但他畢竟曾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收留了我，給了我們七年的發展時間，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心裡……

　　看著老大的眼淚就要掉下來，我趕緊插話：那他有沒有說讓哪個兒子接任？

　　老大搖頭：不知道劉琦什麼時候才能到襄陽……

　　第三天中午，襄陽傳來消息：荊州州牧、征南將軍、成武侯劉表在內外交困之中因病逝世，他臨終立下的接班人是次子劉琮！

　　正在吃午飯的一桌人筷子都掉地上了，臉色白的更白，紅的更紅，黑的更黑──荊州的內部格局說變就變，完全不在我們的預料中啊！

　　正震驚著，外面由遠而近傳來男子的哭聲，轉眼間就到了面前──是劉琦。他撲到老大的懷裡：叔父啊……我父親他……嗚

　　嗚……老大輕拍他的後背：我們剛剛聽說了，你要節哀。

　　劉琦繼續哭：我弟弟他……嗚嗚……

　　老大：這個我們也聽說了……對了，你父親沒向你交待什麼嗎？

　　劉琦抬起頭，用袖子擦淚：我根本沒有見到父親。

　　我們又是一輪震驚，大眼瞪小眼。

　　劉琦哽咽著：我快馬加急昨晚趕到襄陽，直奔父親病房，誰知道蔡瑁和張允二人把守在門前，阻攔我進入。他們還說，父親派我鎮守江夏，責任重大，我突然擅離職守跑回襄陽，父親知道一定會很生氣，更加重他的病情。他們指責我是不孝之子，死活不讓我見父親一面。

　　劉琦大哭：父親啊……我竟然沒能見上你最後一面！

　　一直聽說劉表身邊的蔡瑁和張允私下掌控著荊州的軍機大權，是有名的保琮派，但沒想到他們為了阻撓劉琦繼任，居然做出這等匪夷所思的惡劣行徑！現在不僅劉琦失去了最後的希望，我們也陷入了異常困難的境地──和平演變荊州已成泡影，目前情勢危急之下，剛剛接掌大權的劉琮勢必聽從蔡瑁張允等人的意見，而蔡張兩人一直對我們老大心懷不滿，劉表在世時還顧慮到皇親關係不會有太明顯的舉動，現在年輕的劉琮接任，還不知道會受到他們怎樣的教唆，但失去樊城這個駐地幾成定局。而一旦劉琮放棄防禦投降曹操，那我們就會成為曹軍的重點狙擊對象，面臨被殲滅的危險──現狀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三

　　樊城的議事大廳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所有大小將領參謀武士都聚集一起，焦急地商討對策。

　　老大讓劉琦連夜趕回江夏，把新組建的水軍整頓好全面進入戰備狀態，與關羽一起固守這最後一塊陣地，一旦我們被迫撤離樊城往江夏方向行進，他們隨時領兵過來接應。

　　第二天，劉琮的使臣宋忠求見。我心裡突然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宋忠：將軍，我家主公讓我通知你，他打算歸降曹操。

　　老大大驚：啊？他、他、他居然不戰而降？

　　宋忠：主公開始是想要抗戰，但是東曹掾傅巽傅大人說，曹操進攻荊州是領了皇命代表朝廷來的，如果咱們繼續占據著荊州去抵抗朝廷大軍，那就是大逆不道的反叛了。

　　老大狂怒：一派胡言！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世人皆知，他才是大逆不道的竊政小人！對這種人，我們理應全力抵抗，滅之而後快，怎麼能歸降？如果你家主人不敢出戰，我們可以誓死一拚！

　　宋忠：傅大人說了，當年您在博望大敗曹軍純屬僥倖，那是因為曹操派出的只是一支小型偵察部隊，並非主力，如果您現在貿然出戰，不僅會全軍覆沒，還會連累我們被殲殺的。

　　老大發飆：放屁！來人，把這個膽小如鼠的投降派拉出去砍了！

　　我嚇了一跳，趕緊阻止：主公，兩軍對戰尚且不殺來使，更何況他是劉公子派來的呢？

　　老大回過神來，指著宋忠，手還在因生氣而發抖：你給我滾回去，告訴劉琮，我是無論如何也要跟曹賊死拚到底的！

　　剛才嚇得癱倒在地的宋忠趕忙爬起來，趔趔趄趄地跑了出去。老大坐在那裡，臉色通紅，兩眼冒火。

　　我的心不由得揪成一團──偌大的荊州就要落入曹操手中了，我歷經數年精心策劃的統一天下發展戰略都一年了連第一步都還沒邁出去，奪取荊州真的那麼難嗎？如果這次把荊州給了曹操，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夠跨有荊益啊？不行，絕不能就這麼放棄荊州！

　　我把心一橫：主公，要不我們乘曹軍未到，搶先攻占襄陽，把劉琮等投降派全部抓起來，之後再占領荊州！

　　張飛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大哥，孔明說得對，咱們早就該這麼幹了，我早就看劉琮這小子不順眼，現在居然還敢投降曹操，等我抓住他把他戳成馬蜂窩！

　　大廳裡所有人的眼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在老大身上，個個臉冒紅光，雙眼發亮。我知道，只要老大一聲令下，他們全都會不顧一切地奪取襄陽。

　　老大環顧眾人，半天沒出聲，眼中的火苗漸漸熄滅，轉為無奈：劉景升臨終託孤，讓我支持他的接班人，保護好他的兒子，如果我現在去攻打襄陽，就是背信棄義，今後，我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劉景升呢？

　　老大看著我，意味深長，欲言又止：而且……唉……孔明，不怪你，你還太年輕，經驗是需要慢慢積累的。

　　什麼太年輕？什麼經驗？老大為什麼話裡有話？

　　我拉著徐庶剖析內心的疑問，終於發現老大的決定不僅是出於仁義守信，更考慮到了戰局後果──此時我們軍事力量有限，即使奪取襄陽，固守一時，卻無法照應整個荊州戰場。曹軍攻不下襄陽、樊城，便會轉向攻打隨州，而防守那一帶的大將文聘是劉琮的忠實部下，必然跟隨劉琮歸曹，這樣，我們不僅有失去漢水之險，而且會造成襄陽與南面江夏的聯繫中斷。所以，即使攻占了襄陽，我們也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固守襄陽一座孤城，其結果只能是加速自己的滅亡──老大畢竟是老大，即便聰明如我，仍不能一下子看得這麼寬這麼遠，他不僅是一個仁義之主，更是一個英明之主啊！

　　老大說的沒錯，我還年輕，缺少實戰經驗，確實需要更多的磨煉。

李冰鬥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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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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