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若鄰

海地，二〇一〇年月

尚未看到他們之前，我就已經聞到他們。一股濃烈且令人作嘔的詭甜氣味佔滿了鼻孔和肺部。這種氣味教你不由自主產生了翻胃的感覺。基於好幾年前的記憶，我驚恐地認出了那駭人的氣味。那是我斷然不願回想的氣味，然而卻無法阻止它鑽進我的鼻孔。此刻，我一方面害怕親眼目睹，一方面又做起心理準備，迎向那非看不可的場面。

那是死亡的氣味。那是腐肉的氣味。

我坐在車子裡面，車子駛經海地首都太子港的市中心。才三天前，一場大地震摧毀了這個首都，它所在的國家原本就極脆弱，是西半球最貧窮的國家，而且是數一數二易受天災侵襲的國家。該國大約百分之八十的人口每天的生活費不足二美元，而且長期苦於失業問題，此外，兒童就學率不到百分之七十五，百分之四十的人口無法享有基本的醫療照顧（這個問題在農村地區尤其嚴重）。

過去數十年間，海地遭遇政治衝突與獨裁統治的問題，外加政府效率不彰、不穩定的食物供應、暴力猖獗與嚴重的環境破壞（海地百分之九十的森林已遭伐盡）。

那是一個極度不公平的社會：海地一半的財富掌握在大約百分之一的人手中。不過，地震不長眼睛，認不得社會的分野。它將窮人和富人一網打盡。

無論裝飾富麗的總統府（坐落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如今因為建築物的結構塌陷，那耀眼的白穹頂已經歪向一側）、政府大樓、銀行、學校或是貧民窟的房宅一概不能倖免。中小學和大學，醫院以及教堂，甚至該國最主要的監獄，那麼多的監獄都倒塌了。數百萬人受災，許多人喪失了住屋和家庭。

接下來的數天和數星期裡，傷亡的數字將會以驚人的速度向上攀升。不過最早的報導即已披露：罹難人數已達數萬，並且還有更多人受困在瓦礫堆中，整座城市被震成了廢墟，幾十萬人無家可歸。

只要開車上街繞上一趟，即可證實稍早我在電視新聞中看到的畫面。那些畫面在各機場候機室不停播放，是我一路轉機到海地的旅程中看到的。那番景象教人觸目驚心，建築物像一副副紙牌似的垮下，裸露的鋼筋從瓦礫堆突伸出來，而這瓦礫堆一度是堅硬的水泥塊。

街上有人，許多都還蒙著白色塵土，鬼森森的，好比行屍走肉。有些人戴著面具，以免吸入煙塵，同時希望藉此隔絕屍臭。其他人則在鼻孔下面塗上白色的牙膏，用意同上，都試圖避開那股詭甜的、令人作嘔的腐敗味道。

過去幾年當中，海地承受的自然災害不成比例地高於世界的平均值。一般而言，那些自然災害不是颶風便是水災。這個加勒比海的島嶼座落於一條相當寬的斷層帶上，過去亦曾發生過致死的地震，不過大家普遍認為那還算不上危險的地震區。這次則是二百年來襲擊該國最強烈的地震。

地震於一月十二日星期二下午四時五十三分來襲。現在是星期五早上。我從英國牛津樂施會總部出發，途經紐約轉機，飛抵海地鄰國多明尼加共和國（和海地同樣位於伊斯班尼歐拉島）的聖多明哥市。那時，英國正受嚴重暴風雪的蹂躪，那是有史以來數一數二最寒冷的冬季。我們正著手準備一項大規模的緊急應變工作，而我遠赴海地的目的即在協調該項任務，並且領導我們的媒體工作。

我們的辦公室已預先為我安排好從聖多明哥市開往海地的小巴士。同行的還有一位樂施會的同事，平常是派駐在墨西哥地區中心的一位資訊科技專家。他隨身攜帶了衛星電話和其他通訊設備。這批設備讓我們得以有效地和世界其他地方聯繫。一起動身的還有一支祕魯來的消防救災團隊。在地震發生後的最初幾天，他們成為了國際搜尋及救援力量的一份子。

這些消防救災人員在災難援助方面的經驗十分豐富，而且配備精良，教人印象深刻。他們甚至運來了專業的起重裝置。我們半途在聖多明哥市的一家雜貨店稍事停留，結果幾乎把整個店都買光了。那些祕魯人負有採購任務。現在，我們的小巴士已經塞滿了二十公升的塑膠大水瓶，外加罐頭、水果乾、餅乾以及其他所有他們能夠買得到的東西，那些不至於因炎熱的天氣而腐敗的東西。期待這批補給能夠提供精力，讓他們得以應付下一星期免不了會折磨人的工作。大家向後擠進自己的座位，盡力在餅乾盒、罐裝食物和大水瓶間覓得棲身空間。

——— §§§ 分段 §§§ ———

旅程十分漫長。連續兩個晚上，我睡覺的時間不足兩個小時。

起初，我們計畫連夜從多明尼加共和國直接駛入海地。我們一直和多明尼加共和國的民防單位保持聯繫協調。然而，星期四午夜左右，當我們抵達邊境城鎮吉馬尼（Jimaní）的一處軍事要塞時，擺在眼前的事實是：我們必須等到隔天早上方可重新上路。其他幾輛載滿救援設備以及緊急應變人員和義工的卡車，也都停在附近通往要塞的小路上。

在擁擠的小巴士裡很難成眠。我睡眼惺忪地踉蹌而出，找了一方空地，然後再躺下來。我沒有準備任何睡具，只有一件絨毛裡子的背心，那是我在英國風雪交加時前往機場途中就穿著的。我陷入昏沉的狀態，睡得並不安穩，而醒來時晨空中已經陽光閃耀。

邊界才一重新開放，我們七點就上路了。

雖然我已精疲力盡，現在卻仍坐得筆直。我知道自己必須進行第一階段的採訪，針對本人親眼目睹的事以及該場災難的嚴重程度做出反應。儘管我覺得睡眠不足，保持警覺狀態還是必要的。

我從小巴士的車窗向外窺探，努力要將所見到的每一幕景象清楚地印入腦海。我也拍了一些相片，打算發佈給媒體，並且放上我們自己的網站。這些相片日後將有助於我回憶起此時此刻，重溫那些在我心中洶湧的情緒。我也明白，隨著時間的流逝，回憶可能變得模糊，況且追憶的事無可避免會和後來的聲音與景象糾纏起來。

起初，我預期看到海地人民都為了尋求棲身之處以及安全環境，排山倒海似的朝邊境湧去。然而，當我們再深入海地境內，並往首都方向駛去時，四周卻安靜到令人毛骨悚然。有些人騎摩托車，其他人沿著路邊行走，帶著裝水用的瓶子，並且背著過大的袋子，裡面裝著他們的家當。可是，除此之外，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常。正因如此，情況才顯得更加詭異。

我們繼續前行，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沿途經過小村莊，經過販售雜貨、水果和蔬菜的貨攤以及店鋪。單就結構而言，建築物似乎完好如初，沒有任何損壞。日常生活似乎未受干擾。群眾都在街上聊天、買東西、賣東西或是閒逛，絲毫沒有異常之處。

接著，情況開始慢慢改變了。第一個跡象便是加油站外面的長龍，然後再看到充當交通工具的超載車輛（當地人稱之為「塔普塔普」的）。這種漆飾得繽紛多彩而且一般擠滿乘客的貨車，車身通常繪有聖經的教條，在當地被用做公共汽車。接下來，我們可以看到某些建築物牆上出現的寬闊裂縫。這些景象不需再過多久便放眼皆是了。距離首都越近，我們看到的災損也就越多。

首都的居民似乎依然迷亂恍惚，似乎仍因強震而眩暈。到處看得到大批的人群，而且人群不停地移動。起先我還想不透他們究竟要走向何處。許多人仍一直在找尋親人，在震災中失蹤的、被困住的或是已經罹難的親人。其他的人則在積極尋覓食物、飲水以及避難場所。不過，後來我才發現，有更多的人向鄉下以及外省川流而去，頭上頂著巨大的紅白藍三色塑膠袋，手上提著裝了水的四方形塑膠桶。我認得那種塑膠袋，既結實又耐用，又可擴充出極大的容量。我把它和難民或是顛沛流離畫上等號。以前，我在柬埔寨和亞洲其他地區工作時曾經多次到訪難民營，那種袋子即是最常見的東西。

在海地的災區，他們抓起那種袋子便匆匆上路。民眾儘可能帶走自己能帶走的，或是個人值錢的財物，或是身陷困境之際能派上用長的必需品。不少人光著腳走路。

——— §§§ 分段 §§§ ———

稍早那股令人不知所措的詭甜氣味、腐敗氣味，現在我終於弄清楚它的來源了。三具死屍躺在戶外的地上，身軀大部分用布遮住，其中一具是先被抬上看來像是金屬製的獨輪車，然後運過來的。可以看見露出來了一條胳臂，被血汙弄髒了的胳臂。很久以後，再度檢視那批照片時，我才發現，另一具裹起來的死屍其實腹部明顯隆起。這位罹難者懷有身孕。

海地，二〇一〇年月

尚未看到他們之前，我就已經聞到他們。一股濃烈且令人作嘔的詭甜氣味佔滿了鼻孔和肺部。這種氣味教你不由自主產生了翻胃的感覺。基於好幾年前的記憶，我驚恐地認出了那駭人的氣味。那是我斷然不願回想的氣味，然而卻無法阻止它鑽進我的鼻孔。此刻，我一方面害怕親眼目睹，一方面又做起心理準備，迎向那非看不可的場面。

那是死亡的氣味。那是腐肉的氣味。

我坐在車子裡面，車子駛經海地首都太子港的市中心。才三天前，一場大地震摧毀了這個首都，它所在的國家原本就極脆弱，是西半球最貧窮的國家，而且是數一數二易受...

第一章

浪跡全球的人：採訪筆記

到世界各地出差去，只靠一只皮箱過活

我的工作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好——或是數一數二的壞。端看和我說話的人是誰，判斷就會跟著改變。

強項包括：經常到國外出差，停留的地方不是觀光勝地；不必在辦公室待上太長時間，經常親赴採訪現場，一般而言就等於逃過每天的一板一眼，逃過辦公室裡的權謀；在工作的安排上享有高度的自主性；和來自不同文化的新臉孔碰面；有機會真正觀察草根階層的人民如何過活，同時能夠與其互動。在這份工作中，你覺得自己可以站在第一線見證群眾生活的改變，並且加以記錄，然後傳送給外面的世界。

弱面包括：經常到國外出差，而且停留的地方並非觀光勝地（等在機場裡的時間很長；停留在少有基礎設施或是基礎設施朽壞的國家，電話以及網路連線不是沒有就是聊勝於無，住的不是民宿就是檔次很低的旅店，又髒又簡陋的旅店，其中有幾家我懷疑還充作妓院，通常都是在水電可能是奢侈品而且並非全面穩定供應的地方）；待在辦公室的時間太少，待在四輪驅動車裡的時間過長，走的經常是可怕的泥土小路，經常在灼熱的氣溫中坐著空調故障的車子；白天必須隨傳隨到，行程表排得十分緊湊，截稿期限根本強人所難；離家在外的時間過長。接觸的對象都是一貧如洗的人，而且經常應付因災難和衝突所引起的緊張情況。

我接受這份工作的時候，人家給了我許多警告：凡是願意和我擔任同樣角色的人，亦即人道扶助的專業人員（這個小隊由不同領域的專家組成，在接獲通知後很短的時間內便須跨國動員起來），經常不出幾年便因精疲力盡而離職了。

我很能理解「精疲力盡」指的是甚麼。現在這份工作我做三年多了，雖然我還是很喜歡到海外出差，並且向不同的文化、理念和議題開敞心胸，但有時我仍然希望不要換地方換得那麼頻繁，能夠在派去出任務的國家中住久一點，而不是做新聞記者做得像消防隊員，坐噴射機到新的地方，然後立刻變成當地的萬事通。我停留在某地的時間經常短到甚至不必費心把行李中的東西拿出來。

在機場註定要排隊久候；因為我總隨身帶著裝滿錄影設備、接頭、麥克風以及其他玩意兒的一只皮箱，以致每次人家總要仔細檢查我所有的行李。那只皮箱裡的東西總要引起進一步的關注（很顯然是因為麥克風導線的接頭在Ｘ光機器中看起來好像子彈），因此就算抵達政策最寬鬆的國家，仍要額外接受幾道安全檢查。

我經常需要重新打包自己的行李，攜帶適合異國文化的得體衣物（例如在巴基斯坦和索馬利蘭等國家就得包頭巾並穿上長袖的寬鬆袍子）或是適合他鄉氣候的服裝（例如在衣索匹亞等夜間冷到教人震驚而日間又熱到像火在燒的地方，就要採用洋蔥穿衣法，外加套頭毛衣和保暖夾克）。

長途高速飛行後生理的節奏會失調並且產生疲乏的煩躁感，但是不管到達何方，我仍然必須立刻調適過來；想盡辦法處理問題以及訊息，有關當地社會的艱難任務；想辦法吃上一頓像樣的晚餐，或者，如果夠幸運的話，游個泳放鬆一下，甚至找地方練上一段莎莎舞（在衣索匹亞那枯燥乏味的首都阿迪斯阿貝巴，我找到一個可以跳這種舞的場所，歡快程度超乎意料之外，此外還有幾個超棒的爵士樂現場演奏地點；德里也是這樣；我甚至設法在不太有希望找到舞場的國家跳成了莎莎舞，例如巴基斯坦和孟加拉這類宗教和社會習俗都不鼓勵異性雜處的國家）。還有快速交友及培養人際關係的能力和需求。我在某個城鎮可能只待幾個星期，卻要和每一個人彼此認識，而且還要趕緊認識！

在我的袋子裡幾乎隨時都備有下列的東西：我的工作行頭（錄影機、攝影機、三腳架、錄音機、麥克風和接頭；一台筆記型電腦）；適合當地氣候的 衣物，防蚊液，藥片以及其他醫藥用品，還有一些奢侈品（不過現在我已認定為必需品）： 蘋果iP〇d（可使我在機場漫長的等待中保持清醒的音樂；紓解壓力跳一段舞的音樂）；絲質睡袋（極輕巧又結實，而且，不管到了麼地方，旅社的清潔無法令你安心時，這種睡袋就特別有用）； 可保溫的濾壓咖啡壺，方便我泡自己的濾泡式咖啡；品質還不錯的咖啡（我是咖啡因成癮者，每天早上至少一杯咖啡，否則無法發動起來）；手動發電頭燈（不需要放電池）；一兩本書，應付在機場的厭煩等待，或是夜裡無處娛樂時當做消遣（最近已被亞馬遜的電子書閱讀器取代了，這東西用起來真教人高興，裡面那座小型的圖書館讓我不用擔心會讀完還不錯的材料）。另外，當然還包括我的黑莓機，當我出差到世界各角落時，它唧唧響又嗶嗶叫，讓辦公室和記者們（幾乎）都能立刻連絡到我。

當初針對我這職位所刊登的徵才廣告並無不實之嫌。它提到：百分之九十的時間要到國外出差。當時，這似乎是我夢寐以求的工作，而且廣告中的要求以及敘述像是為我量身而寫。

起初，我做的是廣播電台的新聞記者，過去十年，一直在亞洲居住、工作，很少回英國探訪。我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僑民，而且還渴求更多國外的探索經歷。我稱自己為環球浪人。每次難得回去一趟我們位於英國牛津的企業總部，就會聽到幾乎已經變成老調的一句評語：「你是媒體中心的蘿拉．卡芙特」。我猜人家會以為我的職責有一部份就像消防員的角色，努力撥亂反正，坐飛機在各國之間飛來飛去。而實際上，這份工作並非如此迷人，因為一堆苦差事等著你：如果出發去到現場，或是必須及時完成報告或是及時剪完錄影帶，以便應付又一次的新聞焦點或是事件，那就註定得熬夜，註定周末假期要泡湯了。

由於有機會前往那些我曾去過的地方，和那些願意向我親切陳述自己故事並吐露真心話的人碰面，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幸運兒。見證他們如何過活，目睹他們的艱困與成就，他們的辛勞與喜悅。看看他們在獲得些許幫助、教育、聲援或是技術訓練之後，生活如何被改善了。我寫這本書的動機有一部份是基於此一理由。陳述那些人的故事。我經常到訪一些世界上最窮困的國家，那裏罕有受教育的機會，醫療水準低落，工作機會少之又少，而且貪腐橫行，政府之中任人唯親；那裡的行動和言論自由相當有限，那裡的人民覺得政府遺棄了他們，或是單純覺得政府根本沒有能力。不過，每當我離開的時候，心中湧現的的強烈感受並非絕望，而是希望。民眾不願逆來順受、心灰意冷，或是一昧耽溺在無助的情緒中。他們想為自己和子女爭取更好的生活。他們表現尊嚴和格調，辛勤工作，並決心為更好的未來奮鬥。他們能夠開懷大笑，或是對自己和別人動起肝火。他們能夠擁抱夢想，並且與人分享自己的憧憬。

儘管他們每天艱困度日，他們的故事卻經常能夠鼓舞人心，所以我才認為：既然能有機會傾聽他們，我擁有的必定是全世界數一數二好的工作。何況我可以把他們的故事告訴更廣大的全球閱聽眾，使他們的聲音不致無人聞問。

第一章

浪跡全球的人：採訪筆記

到世界各地出差去，只靠一只皮箱過活

我的工作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好——或是數一數二的壞。端看和我說話的人是誰，判斷就會跟著改變。

強項包括：經常到國外出差，停留的地方不是觀光勝地；不必在辦公室待上太長時間，經常親赴採訪現場，一般而言就等於逃過每天的一板一眼，逃過辦公室裡的權謀；在工作的安排上享有高度的自主性；和來自不同文化的新臉孔碰面；有機會真正觀察草根階層的人民如何過活，同時能夠與其互動。在這份工作中，你覺得自己可以站在第一線見證群眾生活的改變，並且加以記錄，然後...

第一章 浪跡全球的人:採訪筆記
第二章 永遠改變生命的幾秒鐘
第三章 洪水過後 巴基斯坦，2010年七月
第四章 我不是誰
第五章 別提那個F開頭的字! 尼日，2010年六月
第六章 油綠只是假象，食物危機不斷惡化 尼日，2010年八月
第七章 煩躁苦惱
第八章 四海之內皆姐妹
第九章 新國家的誕生 南蘇丹，2010年十二月
第十章 引發內疚的嗜好
第十一章 飢餓、死亡與疾病威脅世界數一數二快速成長的經濟體 印度，2011年二月
第十二章 西非洲的殺戮戰場 賴比瑞亞與象牙海岸，2011年三月/四月
第十三章 危險與煩憂 索馬利亞 2011年九月
第十四章 不管我把帽子擱在哪裡(那裡便是我家)
第十五章 重返海地 2011年十二月

第一章 浪跡全球的人:採訪筆記
第二章 永遠改變生命的幾秒鐘
第三章 洪水過後 巴基斯坦，2010年七月
第四章 我不是誰
第五章 別提那個F開頭的字! 尼日，2010年六月
第六章 油綠只是假象，食物危機不斷惡化 尼日，2010年八月
第七章 煩躁苦惱
第八章 四海之內皆姐妹
第九章 新國家的誕生 南蘇丹，2010年十二月
第十章 引發內疚的嗜好
第十一章 飢餓、死亡與疾病威脅世界數一數二快速成長的經濟體 印度，2011年二月
第十二章 西非洲的殺戮戰場 賴比瑞亞與象牙海岸，2011年三月/四月
第十三章 危險與煩憂 索馬利亞 2011年九月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