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裴東

　　有人把王立軍事件、薄熙來事件比喻為一部好萊塢大片，但隨著內幕消息和案情爆料源源不斷的出現，這部大片的劇情走向和人物變化早已超越了好萊塢模式——即使是最牛最會編故事的好萊塢大牌編劇，都會自歎弗如；即使是最火最能製造懸念的奧斯卡級別的大導演，都要甘拜下風；即使是最會演戲最能吃透角色的好萊塢當紅巨星，都欲棄影從政……

　　因為正在中國隆重上演的令全世界關注的名叫《薄熙來事件謎局》的世紀大片，就是一部人類電影精華的全面升級版——它彙集了叛逃、追殺、謀殺、色情、濫情、間諜、政變、權鬥等最精典的大片元素；它彙聚了打黑英雄、政壇明星、億萬富翁、國家政要、“色情皇后”、外國間諜、著名笑星、私人衛隊、眾多情人等最具票房號召力的電影人物；它的場景也不停地在重慶、成都、北京、華盛頓、倫敦、香港、紐約等國際大都市之間切換……

　　這樣一部集動作、恐怖、懸疑、魔幻、罪案、驚悚、倫理等電影種類於一體的世紀大片，只有最具想像力的共產黨人才能編導出來，只有最擅長表演的中共高官們才能演得最真實，而最無奈的中國億萬觀眾卻能透過這個喧鬧而撲朔的謎局，逐漸看清這部政治大片背後的真實面目。

代序

　　2月2日一大早，台北君悅酒店大堂，我的手機響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請快告訴我另外一個電話號碼，我將在場的明鏡新聞網記者手機號碼告訴了對方。自稱中紀委的人在電話中說：重慶公安局長王立軍被免職了，將接受中紀委調查。

　　這當然是令人震驚的消息，因為王立軍是中國最著名的打黑英雄、也是中共最耀眼的政治明星薄熙來的副手。很快，我們通過重慶高層的關係，得到尚未公佈但確實的消息是：王立軍不再擔任公安局長而專職副巿長。我們判斷，王立軍應該是出事了，否則，難以相信他會離開他所有力量的來源：公安局。

　　9點多，明鏡新聞網在美國的編輯發布了王立軍可能被中紀委調查的簡短消息。我們當時沒想到，正是這則不到一百個字的消息，成為中共自1949年用暴力奪取政權以來最大醜聞的引爆點。

　　中共拒絕政改只有一個原因

　　現在，人們說，重慶發生的這個政治醜聞比好萊塢電影要離奇。事實上，重慶政變陰謀的真正內幕遠未揭開，甚至，不少媒體和觀察家很可能被誤導了，重要的是，還可能會引起更大的政治變化。

　　但是，這個變化不是人們期待的政治體制改革。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不斷公開呼喊政改使他得到喝彩，他也是將薄熙來趕下台的最大推手之一，他將薄熙來在重慶推行的那一套唱紅打黑斥之為文革回潮。但是，很少人相信他真的會有所行動，因為他本人就是既得利益集團的一員，除非他宣佈放棄自己和家族的利益。中共拒絕政治改革、拒絕民主化就是這個簡單原因：他們不想放棄個人利益。其它原因只是那些有心人或糊塗人虛構的、想像的。

　　不少觀察家以為，是薄熙來在重慶政治中自創了一套，恢復了毛式文革。其實不是，薄熙來只是擅於政治宣傳和個人表演，他在重慶推行的所謂“唱紅打黑”，在中國大部分省巿都在推行，只是沒有像重慶那樣出色。中央政治局九個常委中，就有六個人親赴重慶表示了支持，他們都認為，薄是很好地執行了而不是違背了中央的精神，這些在中國官方媒體上都有報導。胡錦濤雖然沒有去，但從他上任來的各種言行，顯示他的政治思想和薄熙來沒多大差別，他們既要拒絕民主制度，自己又想不出新招，腦子共同的記憶便是毛澤東那一套。

　　北京拿掉薄熙來，不是因為真實的政治路線的鬥爭、政治理念的分歧，而是他個人的魅力和能力比政治局其他成員要強，他的民粹主義的實踐，比胡錦濤的無所作為和溫家寶的空話政改，更受百姓歡迎。他個人潛在的能量使很多官場上的人害怕，一群平庸的政治小人於是聯手圍剿了一個政治惡人。

　　如果是一次政治思想的鬥爭，那麼，我們會看到新的亮光。可是，我們看到的是，如果說薄熙來管治重慶的手法很粗暴，很像文革，迫害了很多人，現在，北京也是用文革手段來摧毀薄熙來的影響力。薄完全消失了，他被描述成一個政治妖魔，他的妻子則被視作一宗英國人猝死案的凶嫌。中共歷史上都是這樣打敗政治對手的，被趕下台的人沒有辯護的機會。可是，一段時間後，一旦被打倒的人翻身，之前的指控又輕易被指是誣陷。

　　但是，歷史不是簡單的重復。我們不能輕易相信中共官方的說詞，也不能說薄熙來完全沒可能沒有幹過那些壞事。因為，貪污腐敗、濫用職權是中共官場生存的必要素質，甚至從肉體上消滅對手的現象，這些年在中國官場並不鮮見。

　　黑幫將宮廷變成了一個企業

　　薄熙來事件不止是使重慶模式終結，也是中國模式的失敗，顯示這個國家由於沒有民主制度，總潛伏著巨大的動蕩因素，沒有人是安全的。

　　我們到底該怎樣看明白中國這個大片呢？用比較簡單的說法是，這是一個具有宮廷、黑幫、股東會三大元素的古今混合劇：黑幫控制了宮廷，宮廷早變成了一個企業，現在為了分紅而鬥爭。這其實也是全中國的現實，從上到下各級機關，無一例外。

　　薄熙來雖然也是太子黨，但他表演太過出色，野心過於膨脹，以致於威脅到了王儲（皇太子）的接位，所以，那些支持習近平的人即使是他的同宗，也不得不為了江山穩定而廢掉薄熙來。中國幾千年宮廷政變大體是這個套路。

　　但是，要廢掉薄熙來，宮廷之法是拿不上台面的，所以，黑幫手法便上場。中國黑幫對付對手最普遍的說法便是斬草除根，而用刑事案套上薄熙來，既可在政治上置薄熙來於死地，也可以在必要時從肉體上消除他。

　　薄熙來還有一些政治對手和他一樣是中共這個皇家企業股東會的成員，他們擔心薄熙來佔有更多股份後，會威脅到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和其它勢力一同將薄熙來清除出股東會。

　　仇恨種子播下了，江湖恩怨不會了

　　薄熙來如今動彈不得，這個不可一世的太子，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但是，他的同黨呢，支持他的民眾呢？以前的傳統是會有一次大清洗，可中共今天顯然難以做到這一點，不僅他們施暴的能力弱化了，而且交叉利益使他們不易分清敵我。這就使這一輪火併的贏家們難以入眠。他們多數人都是深受武俠（黑幫）小說影響的一批人，他們知道仇恨的種子播下了，江湖恩怨不會了。

　　現在，情況失控了，儘管中宣部和秘密警察有能力只讓中國的媒體刊登他們精心製造的謠言，但薄熙來事件已成了在中美英三大國同時上演的鬧劇，不但標誌著中國模式這個氣泡的破滅，而且讓全世界都看到：中共權力核心層的關係是如此的凶殘。它也讓中國民眾再一次認識到：中國共產黨高層是一幫什麼貨色。作惡的當然不只是薄熙來，圍剿薄熙來的這群人，很可能更濫權、更貪腐、有更多命案。如果這個指責是錯的，那麼他們就會利用這個契機，啟動政治體制改革，讓中國告別野蠻，走向文明。如果他們只是滅掉一個威脅到他們利益的人，那麼一定有另外一批人在盯著他們，他們的下場可能不會比薄熙來更好。

　　不用懷疑，還有一場場政變陰謀正在醞釀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大規模、用什麼方式出現，是成功還是失敗。但在一個掌權者拒絕民主、老百姓無力革命的國家，政變是這個國家新生命的唯一機會。

何頻
（2012年4月15日，紐約。本文為英文媒體所寫的評論中文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