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蔣家的點滴食緣─關於蔣家的回憶
蔣緯國的私房饗宴
好友們一向愛吃我做的菜,我的家經常高朋滿座,無論是在台北或移民來香港後。在台北的時候,每位朋友可以點一個他們想吃的菜,那麼十個人就可以有十個菜了,我就不必再傷腦筋去想要準備甚麼菜來招呼他們。有了菜單我就照單辦事。一個星期可以有四天,家裹是有人來的,所以我傭人的小費收人,可以說是相當可觀的。我曾問過她,覺不覺得辛苦?她說有錢收還要嫌辛苦嗎!我準備材料,她負責洗及切,然後我教她如何下鍋、如何調味;哪些先下、哪些行後,最後由我來試味,久而久之,阿巴桑也可以煮一手好味的上海菜了。每當客人來時,我必定要親自坐鎮廚房,可拿小費的是她,我不但分文沒有,卻還要貼錢買菜(這句是笑話)。像小叔(蔣緯國)帶朋友來家中時要我獻醜,飯後他會給阿巴桑一千元的小費,所以她是阿巴桑最喜歡的客人之一。
小叔平時公務及應酬非常忙碌,一般朋友要請他吃飯都要安排一個月以上。在連訓部時,有時他不想去參加當晚的應酬,就會要王主任(辦公室參謀主任)打電話通知我,要我準備晚飯。這下我可忙了,先趕緊打電話約朋友們來陪小叔吃飯,再來告訴阿巴桑準備甚麼菜,因此家中的冰箱隨時都有鴿子、雞、牛腱 … … 等,清燉牛腱就是小叔最喜愛的小菜之一。有次他在我家請吳幼林伯伯( Uncle George)吃飯,作陪的還有魏淑娟( Emily,張艾嘉的媽媽)等,這頓飯後,吳伯伯每次見到我都會讚我的手藝,且說下次還要帶太太一起來,讓我心花怒放,覺得非常值得。 Emily 則問我,蒜頭鱸魚是怎麼做的?油淋鴿子、燻雞、紅燒肉、清燉牛腱 … … 等都是被點次數最多的菜。
有一次小叔在天母家中請客,客人有魏景蒙(張艾嘉的外公)、林洋港、邱創煥、趙耀東、朱撫松、李元簇、連戰(當時官職交通部長)…等。小叔家中當然有廚師,但他要我去煮奉化的「筒蒿羹」,說是由我燒,比較道地。另一次小叔的好友「小王爺」陳麗麗家中宴客,我當時不在台灣,她就叫阿巴桑去燒菜。在長途電話中,我鼓勵阿巴桑不要緊張,只要照我平時告訴她的去做,結果那天的「豆腐羹」被前副總統謝束閔先生命名為「十全豆腐羹」;這兩個羹湯在我香港「蔣家菜」中都各有客人喜愛。
剛來香港時我的住屋買在太平山頂柯士甸山道,在老襯亭還上去一點,地方是高了一點,但朋友們為了可以吃到我的手藝,也不在乎開車上山頂,我的蠔鬆及番薯豬腳更是每次很快就見盤底了。在香港大家都很忙碌,不可能一個星期宴客四天。香港和台灣在生活習慣上不盡相同,一般來說香港人不會隨便請人到家中做客,但台灣人就算是第一天認識,分開時都會問,你等一下有沒有事,沒事的話就來我家吃飯,台灣人就是這樣好客。我雖然移民到香港,但在生活習慣上沒有多大的改變,我當然不會帶剛認識的人回家吃飯,可是留朋友在家裹吃飯,是再也平常不過的事了。
一直以來台灣人移民香港,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事,從一九八八年以來我一直在尋找有甚麼辦法可以正式拿到香港居留權,那不是有錢就可以隨便辦得到的事情。(當時小叔開口安排我們晚輩辦移民,以蔣家的慣例,長輩的話,晚輩們都是言聽計從的,從來不會懷疑或反駁的。)經朋友介紹,認識了一家有二百個工人的製衣廠,後來由台灣的銀行匯款注入這家製衣廠,做為投資,由律師辦理正式居留的手續,申請核准後,拿到工作身份證,如此總算可以合法的在香港開始新的工作和生活了。一九九七年居港滿七年,正式成為香港永久居民。直到現在,除了台灣,香港始終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我所去過的,最喜歡的地方,無論是港島、九龍或新界都很有規劃,且有國際感,住在這裹的大多數人民更是守法,有國際觀。移民來香港這二十多年來,我很享受這種有智慧,明道理,知廉恥社會環境的生活方式。然而我始終不曾忘懷我生長的地方,台灣的朋友,台灣老百姓的善良、熱情,台灣的小吃美食;那一塊我曾經認為是福地的寶島,多麼懷念那些沒有惡意惡劣的假民主遊行、立法院暴力行為的日子。其實我們做為百姓的,只要哪個政黨能帶給我們安定、富裕、祥和的生活,那就是一個好政黨。
民國七十一七年(一九八八年),大叔(蔣經國)逝世。民國七十九年(一九九零年),小叔在同意退出與林洋港搭檔競選副總統後,我特地由香港回去探望他,想知道發生甚麼事,居然搞到要退出選舉?他說本來也不是我想出來選,我是受眾人之託,要我為老百姓及台灣做點事,才答應的。從來小叔就不是一個有心機有野心的人,在政治上對任何人也不會構成絲毫影嚮,但在有心人操作下,就犧牲了林洋港。當小叔告訴我林洋港退出選舉的理由之一時,我真是覺得不可思議一一有人去遊說林,要他退出競選,林是中了那些人的計,才會說出那麼幼稚的話來,導致要退出競選。當時如果他可以去跟小叔坦誠商量,以小叔的智慧和才幹,後果就會大大的不同,真可惜!
那天小叔又叫我移民去美國,我說我不喜歡美國,他問那你喜歡哪裹?我說香港,他說那就自己想辦法移民去香港吧!我覺得很奇怪,就反問,為甚麼離開台灣呢?他說:台灣以後不會很好住了。我問:那您呢?他居然說「我要與台灣共生死」!
憶蔣經國的點滴
在我眼中大叔(蔣經國)與小叔是兩個個性截然不同的人,據我了解,大叔小時跟看祖母王太夫人(王釆玉,蔣介石的母親)和母親毛夫人(毛福梅,蔣介石的元配)住在溪口鎮,生活上非常節儉。有次大叔看見我父親(蔣國炳)與小叔在房內吃蘋果,回去跟他母親說:我也要吃大哥哥和弟弟他們在吃的,像番薯的那種束西;他不跑進去和大家一起吃,反而回去跟母親要,由此可見他的個性,怕羞但不求人,且跟母親的感情是非常好的。十六歲去蘇聯孤獨求學時,更養成他獨立、自力更生、喜怒哀樂不形於色、話不多的性格,所以看起來非常老成。大叔是吃過苦的人,度量很大,不會只顧自己,尤其在錢財方面。舉一小事為例,母親(孫薇美)一直讚大叔,在南京時大叔、大嬸(蔣方良)、母親及我姑媽(蔣華秀,父親唯一的妹妹)四個人一起打麻將,每次結帳時,若大叔贏了,就會把籌碼一推說:算了;但如果他輸了,就會算得清清楚楚,一個子都不會少,馬上給錢。還有我母親經年累月在他家吃、住,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我哥哥(蔣孝倫)及二姐(蔣孝明)由溪口到台灣時,在他家住了兩年,哥哥與孝文哥哥同住一間,二姊則和孝章姐姐同房。二姐回家後說:給零用錢時孝文哥哥及孝章姊姊給多少,我哥哥和二姐就有多少,大叔和大嬸的為人,真是沒話說。母親一直說,一個人要由小事看大事,難怪很多台灣人到現在都還說蔣經國是台灣做得最好的總統(蔣介石及馬英九不算在內)大叔有糖尿病,後來也肯配合戒口;他的食物也轉由阿寶姐特別料理,但操勞國事還是始終放不下。聽母親說有一次搞到大嬸特別擔心,台灣有大事發生,他就在大直官邸後面的小山丘坐整夜想事情要怎樣處理,而不回房去睡覺,第二天眼睛通紅,照樣去上班,大嬸心痛自然不在話下。可台灣有些百姓在他坐輪椅出席公問場合時,竟然還去嗆他。其實百姓只要正經的、合理的寫信給他,他都會照著百姓的要求去做好的,他這樣盡心盡力地為台灣打拼,得到了甚麼?居然是這樣不知好歹的對待,他的錯愕和打擊是可想而知的。大家還記得蓬萊島事件嗎?因為有二二八的前車之鑑,大叔在處理上特別小心,他親自下令任暴民打罵,警察不許還手。真的,警察們都做到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看在一般正經和善良的百姓眼中,於心何忍?你們鬧事的人是父母養的,而警察就該無父無母嗎?為甚麼會有這麼不公平的心態?最後打到警察頭破血流,是百姓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跪在地上求鬧事者停手,不要再打了。當時我還年輕,坐在電視機前看見這般場景,眼淚不斷地流下來,可憐那些被打的警察大哥們。那些鬧事者可以放火,卻不許別人點燈,事後這批人請了無數律師想來解脫自己的所作所為,等他們去坐牢時就給了這些律師們一個大好的機會,打看要民主的口號,踩看他們的背爬上去了。多年後在錯誤中,這些律師中的其中一個,得到當時一位被社會上稱「上午是國民黨,下午是 × × 黨,晚上變成目本人」的人暗中幫助,得到了江山。選了這麼一們貪得無厭和毫無信用的人出來,貽笑大方,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大叔就在一九八八年被光喊「愛台灣」口號的人那些顛倒常理的行徑,氣得身體透支,離閉了人世。他本來是一個做甚麼都是為了台灣,為了百姓的人,但得到了甚麼回報?
其實大叔也不求甚麼回報。他傷心、失望,想不通這批人為甚麼不能循規蹈矩的去走民主的路?他早已經仿效西方氏主國家的做法,在往民主的道路上走去,那是需要時問的,但這批人卻爭看想快一些冒出來,要出個人風頭。立法院開始打架了,社會安詳的形態被破壞了。其實大叔早就意識到世界潮流在變,戒嚴已取消,他要帶看百姓按部就班的往自由、民主、均富的道路上走去,一步一步的來。偏偏有些人要出個人風頭,想走捷徑,用粗暴的方式來擾亂和諧的社會,製造混亂來掩飾連他們自己都不懂及都沒有做好準備的假民主,才會讓台灣在這二十幾年中不但沒有進步,反而退步到不要說均富,許多百姓連生活都有問題了,還在台灣想著要做父呀!子呀!不是你家過得好,有豪宅住,打扮得像聖誕樹就夠了,那是要百姓能夠過好日子,才會尊你為父或子呀!這麼膚淺的道理,都想不到?事情已經過去多年,現在也只好常笑話一樣來講,謹供後來者做一個警惕。當時如果不是已開放去大陸,那些有智慧的台商,如何可以順利地去大陸發展,那可真是大家抱看一起死算了,這樣算起來,不知誰才是台灣之父?台灣之子?大叔娶了一位好太太,她會聽大叔的話,但也有外國人獨立的特性,教導孩子從來不打罵,孩子被教得很乖,和善又文靜,到他們家去感覺非常好,我現在還很懷念他們家加了糖的紅茶,那是別人家沒有的飲料,可以讓你有喝完還想要的念頭!那個糖和茶的濃度比例為何?很奇怪沒見過大嬸不高興,講話都是語氣溫和,從來不見她大小聲。講到某些事情,譬如哪個小孩最近都很好,沒有甚麼病痛時,她講完會忽然用手去敲一下木頭桌子,嘴上唸看說 ”touch wood” ,我也會有這樣的習慣,就是從大嬸那裹學來的。居家時,大嬸常穿看寬鬆的長袍,看上去又隨意、又舒服;但外出去應酬,穿的都是旗袍和套裝,戴看一般中產主婦們會戴的首飾,沒甚麼特別,絕對沒有誇張和炫耀,像沒見過世面的暴發戶。其實大嬸想要甚麼,就可以有甚麼,環境是容許的,但她生活簡樸,平實,要麼就不跟你往來,認你做朋友的話,就會非常關心你;寫到這裹,思念她的眼淚又流下來了。
大叔和大嬸感情非常恩愛,出門和回家都會親下嘴,有話不想讓我們聽懂,就會說俄語,對兒子教育甚嚴,對女兒如掌上明珠。初到台灣時,他們住在台北長安東路一段十八號一棟有花園的日式房屋裹,大門進去左手邊有一塊空地,大叔跟大嬸建議,土地空著可惜,不如來種些番薯及蔬菜,但大嬸則回說:我們小孩還小(當時孝勇已出世),都在發育中,要吃有營養的食物,況且種了菜環境會不好,不適合小孩成長,大叔也就作罷,後來那塊空地蓋了衛士的宿舍。現時有人惡意批評說:大嬸是怨婦,被大叔長期困在家中,其實大嬸個性開朗、樂觀、滿足,她由始至終都是全心全意的深愛看她的家庭、丈夫、兒女及孫輩們,這些愛已經充滿看她內心的每一個角落,哪裹還有地方來裝「怨氣」?況且她之所以不隨便出門,也是大叔與她的共識。
母親曾長期與大嬸一起相處,在我們還住在台中時,母親一年中有半年是住在台北的,不然我哪有機會去認識後來的丈夫全長發?只要母親去台北,大叔和大嬸去外面或朋友家應酬,必定會帶看母親一起去,那時他們最常去的餐廳是南京束路一段,輔導會名下的欣欣餐廳。大叔有很多朋友,所以應酬不少。直到大叔被任命為行政院長時,大叔回家跟大嬸說:以後不要再出去應酬了,理由是怕擾民,這是多麼自重的情操呀!大嬸也欣然同意,所以毅然決定往後不隨便出去,以免會擾民。原本大叔家就會有很多人去拜訪,也不會在乎不外出應酬,必要時家中也可留朋友吃飯,一樣可以時常與自己喜歡的人相聚,但我想最讓大嬸開心的是,大叔在家的時問多了。二姐住在他家時,就曾見過香港當時人稱「船王」董浩雲的夫人和「黑人牙膏」那位年輕漂亮又時髦的老闆娘嚴媽媽,連我在大叔家都見過嚴媽媽幾次。還有多次見過香港許多大明星,他們是叔公生日時來拜壽或來參加國慶日的。當時孝文哥哥就喜歡上香港的玉女明星「尤敏〕,要娶她,當報上去叔公那邊,叔公一句話:「電影明星不適合我們家。」就給否決掉了,大孫子的婚事,老人家是很在意的。第二次報上去「徐乃錦」是革命先烈徐錫麟的孫女,就很高興的滿口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