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文
編織,百憂解 許家綾(藝術治療師∕心理諮商師)
「『蜘蛛女神』教導我們如何在織機上編織,而『蜘蛛男神』告訴我們如何建造織布機。織布機最頂端的地方是由天與地的索線交會而成,整經棒是太陽的光線作成,綜是用岩石結晶和閃電作成。太陽的光暈成為織機的扣板,白色貝殼成為梳扣。」──印第安納瓦和族神話。
印第安那瓦和族(Navajo)非常善於編織。他們相信織布機集合了自然的珍寶和天地力量,傳統上,織布的婦女也會在開始編織前,伸出雙掌對著蛛網祈導,期盼得到「蜘蛛女神」的智慧和手藝。在神話中,「蜘蛛女神」不僅是編織之神,她同時也創造了世界上的生命,因此也是療癒之神。就像蛛網一樣,「蜘蛛女神」的力量連結了天上與地下,她代表仁慈的母性力量,能引領亡者穿越死亡幽谷。從古老的神話到現代,這種跨越文化、屬於世代人類的手藝,到底有什麼療癒魔力呢?
很少接觸藝術,初時要開始自由創作、表達自己,常會帶著些惶恐不安。但是若有一些可依循的規則,反倒可以越來越自在地超越規則,開始創作,探索內心世界。我在藝術治療工作中,加入編織的手藝,也是這樣的心情。編織看起來需要依循一定法則,這些手藝的法則,是限制、也是保護。這些規則,使紛亂的心思逐漸依循著一定的節奏和秩序,也引領著我們走向更自由的美的表達之路。織品也像是一面鏡子,我們選擇怎樣的線、喜歡依照織圖或是自由創作、織品的鬆緊樣貌,都反映出我們的獨特性格或當下狀況;當我們心煩意亂、浮動時,編織也往往不會順手,這卻是我們最需要編織的時候。只要願意動手編織,療癒在指尖自然會開展,不需要什麼高深的道理。
吉兒.泰勒(Dr. Jill Bolt Taylor)是一位美國的腦神經科學家,她在《奇蹟》(My Stroke of Insight: A Brain Scientist’s Personal Journey)一書中,提起自身因左腦中風,而有機會進入前所未有的右腦旅程,她說:「在那裡,我被包裹在一團深沉的內在祥和裡……漂浮到一個令我覺得天人合一的境界。我終於了解,我們如何能經歷那種『神祕的』或是『形而上的』經驗。」
許多創作者,不論是科學、文學、藝術、音樂家或是運動員,都曾提起過像這樣的高峰經驗。靜坐時的內觀體驗,或各種或動或靜的靜心活動,也都可能讓人經驗到類似的內觀之流(mindfulness)。醫學研究,在這樣的內觀狀態中,能使呼吸、心跳、血壓漸慢,進入深沈休息,非常有益於身體健康。在主觀經驗中,我們感受到超越了平日左腦的分析評價、比較分別之心,而進入右腦,屬於直覺、全然當下、感受物我合一的喜悅經驗。其實就平凡如動手編織,在一針針的反覆動作中,我們可以讓自己隨著呼吸,自然而然進入這樣的內觀狀態。我們從慣用的左腦進入右腦之流,在無形中得以休息、療癒,獲得重新出發的力量。
女性是憂鬱症的高危險群。如果說憂鬱是許多女性隱形殺手,那麼編織可能是很好的解藥。冬季節日低潮時,更是拿起織針和美麗的毛線,寵愛自己的好時機。手上的溫暖觸感、伴隨著心的穩定踏實,緩緩前進。許多人發現,拾起編織手作時,往往不是在人生非常順遂的時候,而是面對孤單、壓力、焦慮、失落或是一段迷失的空窗期。編織有時是為了紓解一種說不出的悶。人生很多時候的遭遇,不僅無法去追問為什麼,也不需要去問為什麼。編織讓人卻可以透過各種質感、各種顏色、隨著呼吸,隨著手的觸感和節奏,將無言的苦悶,找到經緯方向,轉化為和諧與秩序,轉化成為美和溫暖,也在時間流逝中,慢慢醞釀內心的力量。
編織,是在呼喚著身心安頓。是心靈尋求秩序、平衡和和諧的努力。
很高興在初秋微涼之際,收到新星球出版寄來《開始編織:好事會發生!》的書稿。聽著作者熱切述說在橫越太平洋的另一塊遙遠土地上的人們,因開始動手編織,在自己的生活、在社區、在世界中交織出五彩繽紛的故事,心中彷彿也有一股暖流。
編織的手藝就像穿越文化與時空的祝福般,引領我們在一針針中,與內在心靈相連,與其他姐妹們相聚,也與亙古的女性智慧相繫。也在一針一線中,凝聚手與心力量,開展自我轉化的旅程,並且將愛與溫暖分享出去,推動一場溫柔的世界革命。
編織也許無法使寒冬消失,但手心的溫度,卻能讓我們相信春天已經不遠了。
前言
走進任何一間毛線店,你第一眼注意到的,可能是各式各樣種類不同的毛線。你突然發現自己沉浸在色彩、質感以及無限可能的廣大海洋裡,準備讓每一針帶你踏上你夢想過的任何旅程。我剛開始編織的時候,對於學會如何只用兩根棒針一捲線做出可以穿載的東西非常著迷。看著毛線逐漸變成圍巾、帽子或毛衣讓人驚嘆不已。編織真正打動我的第一點是——我可以任意選擇自己喜歡的顏色,做出任何我想要的東西。編織是一種可能性,初時令人挫敗,但最後你會全然釋放。
我渴望擁有手織的麻花毛衣與連帽外套,但是身為一位編織菜鳥,一開始還是不免擔心自己只用上針與下針,真的能變化出許多花樣嗎?這得花多長時間?這麼做真的會好玩嗎?當時我很確定,最後的成品似乎比製作過程更令人嚮往。在今天一切都只講求速成的世界裡,這種以蝸速與重複動作做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擄獲得了我的情感與意念,讓我能撐到打完一條圍巾(更不用說任何更大件或更複雜的東西)?
謝天謝地,這個擔憂還好只是短暫的。當我終於能夠自在地打毛線,不再須要把注意力放在手指的每一個動作上時,就發現,只要打個幾排,我腦海裡喋喋不休的聲音都逐漸緩和成低語。這個新發現,抒解了我過去塞滿待辦清單與記憶事項的頭腦,也讓我擺脫一些舊習。我多年來一直在學瑜珈與靜心冥想,我非常訝異編織的靜心效果對我甚至比冥想更有效果,它將我與我長期努力尋找的內在節奏連結在一起。編織,同時把我帶入當下,又能以舒服自在的方式持續下去(而不是一直在回憶過往或預測未來),它實在太棒了。可想而知,編織讓我很快地找到內在平靜,我發現自己能更順利的冥想。一旦找到那個節奏,我覺得自己全身綻放著金光。
這麼一來,編織不再只是打發時間或製作自己的衣服。編織讓我安靜下來,與自己內在連結,並且為我帶來許多啟發。重複性的動作安撫了我,它也代表一件衣服或配件逐漸成型的過程,每一針都是向前推進,同時留下時間的軌跡。後來,我找到一些編織團體,將編織帶進公眾場合,這個行動讓我結識了許多如果不這麼做就不會相識的人。感謝編織這個大家共同的興趣與嗜好,讓我可以認識年輕人、長者、富人、窮人、外國人和當地人——我們都是透過編織對的熱愛而聚集在一起。
當我的技巧更純熟,認識的人都收過我親手織好的作品之後,我開始尋找其他人,不論遠近,我去找那些也許會因為我的編織而受益的人。找尋的過程中,我終於明白,我在鎮裡閒逛或看新聞時,地球上需要協助的人類與動物的影像不斷疲勞轟炸,它們都是要告訴我,透過編織,我就能夠幫助他人。於是我開始為地方上的遊民以及家暴收容中心編織圍巾帽子;用某種柔軟可觸摸到的實際物品,為人們帶來溫暖舒適。抱持著我織的圍巾能讓社區的人感到溫暖,讓我透過這小小的行動,傳遞我的關懷與愛。許多年來,我一直誤以為支持某些好的信念,必須做大事或開一張鉅額支票,那是因為我們沒有花時間去思考如何盡個人最大的力量去協助別人。有些人可以捐很多錢,有些人則可以付出時間、知識或技能。
隨著時間過去,我將關注擴展到全球,我看到的儘是令人沮喪和震驚的事件。新聞每晚播報的世界問題,嚴重到為有需要的人織兩頂帽子這樣的想法似乎很可笑。然而,我想來做一些獨特的手做物,比方說用希望與愛編織的圍巾,一定能為寒冷寂寞的夜晚增添溫暖。我沒有跑去撒哈拉沙漠住在難民營裡當志工,但我還是有做一些事。這些事很渺小嗎?沒錯。但收到圍巾、帽子或毛毯的人,非常需要並且會很珍惜它們。我是為了那些人做的,那些人對我利用一點點閒暇編織的東西有真正的需求,所以,我開始將我手做的東西捐給社區及世界各地的機構。
我們每個人都曾想用不同的方法幫助他人;無論是透過全球或離家不遠的慈善機構,你一旦有這樣的念頭,通常就會有不可思議的方式指引你該怎麼做。不過,儘管這世界上有無以數計的組織與慈善機構需要幫助,我選擇編織的第一個理由,是從個人的角度出發。我是一個新聞迷,一直在密切關心美國發動伊拉克與阿富汗戰爭的原因、地點與時間。幾年前,當我得知阿富汗的經濟情況時,我知道自己不能不為那裡的孩子做點事情。聽到當地飽受戰爭摧殘的歷史,資源匱乏,許多阿富汗人一生都在暴力衝突中度過之後,我覺得自己一定要伸出援手。我在幾個工藝網站與留言版上看到知名的機構「為阿富汗人編織」(Afghans for Afghans)的人道主義活動,了解當時阿富汗的社會情況及冬季嚴寒的氣候,我察看一下自己的毛線庫存,馬上織了一些小朋友的帽子。我花不到兩小時,刻意選用明亮的色彩,真心希望能為給那些一生都在忍受戰爭衝突的人,帶來些許的光亮。
有人為某些理念捐錢。有人藉由參加運動吸引眾人的關注。我選擇編織。我知道,透過我雙手創造出來的東西,能把溫暖直接送給某個需要幫助的人。看著衣服在手裡的棒針下逐漸成形,我將它們送到某個機構,知道它們會被送到有迫切需要的人手上。我喜歡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