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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史前、傳統手藝到寓言故事
廣義的「歷史」定義,可說自從人類試圖以符號記錄自身經歷時就已出現。近年來,考古學家在印尼蘇拉威西島上的馬洛斯洞穴群裡發現了距今三萬五千年前到四萬年前的壁畫,壁畫中有著人類的掌印與豬鹿的形象,這些洞穴啟發了吳其育親往現場探索與研究,並衍生出本次展覽的系列作品《第一個沉浸式影像》、《第一個沉浸式影像組件》、《趨同演化的眼》與《人族》以蘇拉威西島上人類最早的洞穴壁畫做為切入點,從考古、生物演化、地質等關鍵字出發,探討長遠的地球歷史上藝術與人類間淵遠流長的關係。
吳其育創作脈絡的主軸之一是探究人類的觀看方式,本次他加上了時間軸線,討論遠古與今日的觀看方式的類同與差異。作品《人族》可以看到藝術家將史前壁畫跟當代VR技術進行比較,思考影像、觀看與人類思維之間的關聯性。缺乏文字記述與脈絡的壁畫,照理來說無法成「史」,但在人類手作技術下所存留數萬年的圖像,卻或許講述了更多資訊量、且提供現代人對於該時期的想像憑據。另外,在吳的作品中,旁白時常對觀眾提出提問,這種打破第四面牆的狀態,使得觀者在體驗或感受影片內容的同時,又跳回觀影者銀幕外的觀影所在位置。這種狀態像極了歷史學對一段時期或事件試圖進行描述時的作法:一方面進入歷史現場、另一方面又跳回當代進行對歷史的詰問。
馬來群島各族群象徵性獨特的手工藝技法蠟染,最早可追溯至千年以上的歷史。群島多宗教與種族的複雜性,使得蠟染文化更為豐富。時至今日,印尼人仍保有古老的手作蠟染技術,人們出席重要場合時必定會穿上蠟染,表達對場合的尊重與自身社會地位的象徵。印尼藝術家阿爾溫.希達亞(Arwin HIDAYAT)以蠟染為主要媒材,他繼承了這門古老手工藝技法,將他在鄉里中的生活與想像世界,藉由蠟染的技法呈現在作品中。《我生活中的村莊中》充滿許多自創符號,當殖民者的圖像、宗教性圖像、當代生活用品與未來科技同時被呈現於一塊蠟染布上時,便如同東印度群島的時間縱深藉由傳統手工藝被壓縮為同一次元般共同展現。
除了手工技藝的傳承與圖像表現外,在文字尚未出現或者並不普及的年代,藉由口傳故事與寓言做為傳說與歷史的保存,亦是世界各文化中人類常見的共通模式。張徐展至印尼日惹駐村時,發現馬來群島當地傳說中被視為機智動物代表的鼠鹿,在叢林中以其智慧化險為夷的故事《鼠鹿過河》。張徐展的作品《動物故事AT58》將《鼠鹿過河》與華人世界的狐狸寓言這兩個脈絡不同但敘事類似的故事合併起來,再以紙紮創作技法對此二寓言故事進行重組與再詮釋。除了角色與故事設定外,從音樂到背景場景的設定上,都是兩文化間對話的成果,彷彿是一個新的傳說、新的寓言故事創造。它有可能可以繼續流傳下去,亦有可能在日後變形、再形成。顯現出口傳歷史故事可以非常巨大、也可以被壓縮,亦可以被跨文化地再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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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錄自〈情書•手繭•後戰爭:時間與空間、個人與大時代之間的糾葛〉賴英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