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米崔‧高佛斯基

第一章

世界的盡頭

「是誰在那裡？阿爾喬姆，去看一看！」

阿爾喬姆不情願地從火堆邊上的位子站起來，將掛在背上的機關槍挪到胸前，朝暗處巡去。他就站在燈光照明區的邊上，然後也不知道是在作勢嚇唬誰似的，儘他所能地大聲滑動槍身上的滑套，粗聲粗氣地喊了一聲：「站住！口令！」

黑暗中斷斷續續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同樣的位置幾分鐘前他聽到的是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就像是空盪低沉的竊竊私語聲。那聲音一路往隧道深處躲進去，想必是被阿爾喬姆粗暴的喊叫聲以及扯動槍身喀噠喀噠的聲響所嚇跑了。阿爾喬姆趕忙回到火堆旁，氣沖沖地回報彼得．安德魯耶維奇：「沒有啦，沒人出現。沒回應就跑了。」

「你白癡啊！這明顯就是回應。他們不出聲，你就直接開槍！你怎麼知道那是誰？也許黑咕嚕愈來愈接近也說不定！」

「不……我不認為那是人……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腳步聲也不像是人。什麼？你以為我會聽不出來人的腳步聲是怎麼樣？而且不管怎樣，黑咕嚕何曾像那樣逃走？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彼得．安德魯耶維奇。近來牠們一直勇往直前，不曾退縮過。手無寸鐵地，牠們就這樣迎上去攻擊巡邏隊員，直挺挺地往機關槍的彈火中走去。可是這裡的這個東西卻是馬上就掉頭逃走……就像是某種被嚇壞了的動物。」

「好吧，阿爾喬姆！只要你別聰明反被聰明誤就好。不過你也接到命令了，那就好好遵守，甭想太多。搞不好那是探子。現在可好了，讓他摸清我們這裡有多少人，他們需要多少的彈藥……此時此地他們可以開開心心地來一舉殲滅我們。

把刀送進我們的咽喉，殺光這整個車站，就像在波列扎耶沃夫斯卡亞站那樣──只因為你沒有除掉那隻鼠輩……當心啊！下次我非得要你追牠們追進隧道裡去！」

光想到第七百公尺之後的隧道，阿爾喬姆就忍不住要打哆嗦。任誰都沒有那個膽子超越第七百公尺線往北去。巡邏也只巡到第五百公尺處，並且在臺車上用聚光燈打出界標，說服他們自己那些敗類不會越界過來，然後就倉促地連忙掉頭回來。即便是那些過去擔任海軍陸戰隊士兵的大塊頭探子，也會在第六百零八公尺那裡打住。

他們一動也不動，將還在燃燒的香菸收進拱起來的掌心裡，緊抓著他們的夜視儀器。然後，他們會緩慢無聲地回過頭去，眼睛還兀自盯著隧道深處，不放心讓後腦勺背對著隧道。

此刻他們正在四百五十公尺處巡邏，離界標還有五十公尺遠。每天都要對邊界線進行一次例行檢查，今天的檢查早在好幾個鐘頭前就完成了。此刻，最外圍的就是他們的哨站。被上次巡邏所嚇跑的那些怪獸（the beasts）絕對已經又開始朝他們靠近爬過來。 牠們會往火焰以及人群靠近……

阿爾喬姆往後一靠，坐進他的座位，問道：「波列扎耶沃夫斯卡亞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他早聽過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從車站裡生意人的口耳相傳），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再聽一遍，就像小孩按捺不住想要聽恐怖故事的衝動，不論是無頭的怪物，或是綁架小孩的黑咕嚕。

「在波列扎耶沃夫斯卡亞站？不會吧，你還沒聽說過？整個故事情節很詭異，既古怪又嚇人。一開始是他們的探子接連失蹤。出發到隧道裡去，然後就再也沒回來過。確實，他們的探子完全是生手，不像我們這麼經驗豐富，但是話說回來，他們那個地鐵站比較小，沒那麼多人住在那邊……嗯，應該說是過去沒那麼多人住在那邊。反正，他們的探子開始不見人影。一個分隊出發──然後就消聲匿跡了。起初他們以為是有事耽擱到──那邊那條隧道迂迴曲折，就像這邊這樣……」聽到這幾個字，阿爾喬姆開始侷促不安起來。「不論是巡邏隊，或是車站裡的任何人，都看不到任何東西，不管他們用多少燈光去照射。半個小時之後，沒有一個人出現──又過了一個鐘頭，然後是兩個鐘頭，還是一樣。他們開始納悶那些探子能上哪兒去──畢竟他們才進去一公里而已。他們並沒有獲准深入更遠處，更何況他們也不全然是白癡……長話短說，他們迫不及待想要查明清楚。他們派出增援的警力不停地搜索──但卻徒勞無功。巡邏分隊就這麼人間蒸發。探子全員消失，而且還不僅只是沒人看到他們發生什麼事，更糟的是他們連一點聲響也沒聽到……連一丁點的聲音也沒有。總之就是沒有留下一絲關於他們的蹤跡。」

阿爾喬姆已經開始反悔，自己怎麼會央求彼得．安德魯耶維奇講述波列扎耶沃夫斯卡亞站的故事。彼得．安德魯耶維奇 既沒有更知情，也沒有稍微添油加醋；但不管怎樣，他就是說出那些生意人作夢也想不到的那些細節，儘管他們是說書高手，而且也很熱衷於講故事。一點一滴的故事細節像是對著阿爾喬姆的肌膚呵出一團寒氣，即便坐在火堆旁邊，他還是感到渾身不對勁。隧道裡傳來任何窸窸窣窣的聲音，就算是沒什麼好在意的聲響，都會引發他無限的想像力。

「所以啦，故事就這樣。他們沒聽到任何的槍聲，所以他們的結論是那些探子離開他們了──可能是對什麼事不滿，然後決定要逃離那裡。所以囉，管他們去死。如果他們想要貪圖安穩的生活，如果他們想要跟各種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四處遊盪，那就讓他們盡情地去遊盪吧。那樣解釋起來比較省事。大家也比較放心。但是一個禮拜過後，又有另一隊的探子消失了。而且他們是受命不准離地鐵站超過半公里。這一次，還是同樣那一套情節。沒有聲音，沒有一絲蹤跡。彷彿他們化成空氣蒸發了一樣。因此，地鐵站裡的那些人開始擔心。現在他們眼前出現一個真正的難題──在一週之內有兩隊人馬憑空消失。他們可得有所應對。也就是說，他們得採取對策。所以啦，他們在三百公尺處設立一個封鎖線。他們把沙包拖到封鎖線那裡，架起機關槍以及聚光燈──完全按照防禦工事的規矩來行事。他們派了一名信差到賽馬站──他們已經和賽馬站以及一九○五街站成立聯盟。一開始的時候，十月平原站也曾納入這個聯盟，但是之後發生了一件事，沒有人確切地知道是什麼事，只知道是某種事故。之後那裡的情況變得很糟糕，完全無法居住，所有的人都逃走了。

「總之，他們就送了一名信差到賽馬站去警告賽馬站的人，根據他們當時的說法是：麻煩近在咫尺，並且希望一旦有事發生時，能向他們求援。第一名信差才抵達賽馬站──那裡的人還在考慮如何回答時──第二名信差又滿頭大汗地趕到賽馬站，據報說他們增援的封鎖線只賸下一個人，而且是在一彈未發的情況下，每個人都遭到宰殺。彷彿他們在睡夢中遭到屠殺──這正是駭人聽聞的部分！但是這些人怎麼可能睡著，尤其是當他們歷經這一番驚嚇之後，更別提他們所接到的命令和指示。到了這個時刻，賽馬站的人終於瞭解，就算他們什麼事也不做，同樣的情節還是會搬到他們那個地區照常上演。他們派出一個武裝好的突擊部隊，包括一百名經驗豐富的成員、機關槍、以及榴彈發射器。當然，這得花上一點時間，大概一個半天才配備齊全，不過他們還是派遣那一隊的成員出發去援助。當那些隊員來到波列扎耶沃夫斯卡亞站時，放眼望去已經沒有一個活著的靈魂。甚至連具屍體也沒有──到處只見鮮血的痕跡。就是這樣了。誰知道他媽的是誰幹的。以我來說，我就不相信人類有辦法做出這種事。」

「那賽馬站呢？」阿爾喬姆的聲音有點不尋常，聽起來已經不像是他本人。

「那邊的人什麼事也沒有。他們明白該怎麼處理，把通往波列扎耶沃夫斯卡亞站的隧道給炸了。我聽說四十公尺長的隧道（forty metres’ worth of tunnel）倒塌下來；沒有特殊的儀器是不可能挖穿那個崩塌的路段，而且就算找來相關的大型機具，我敢說大概也挖不了多深……更何況你要上哪兒去找那種大型機具？我們那些機具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爛光了……」　

彼得．安德魯耶維奇陷入沉默。阿爾喬姆用力咳了一聲，然後說：「你說的沒錯……我是應該開槍殺了那畜牲……哎呀，我真是個白癡。」

叫嚷聲從南方傳來，大約就是車站的那個方向：「喂，那邊的，第四百公尺處的！一切都還好吧？」

彼得．安德魯耶維奇用雙手圍成喇叭形狀，捂在嘴邊，大聲回答：「靠過來！我們這邊出了點狀況！」

三個人影從車站那頭穿過隧道跑過來，他們的手電筒投出一道道光線──可能是從三百公尺處那邊過來的巡邏隊隊員。一踏進火堆明亮的光圈裡，他們就把手電筒關掉，然後坐了下來。

「嗨，彼得！原來你在這邊啊！我還在暗自盤算──今天他們會把誰送到地球盡頭？」一位資深的巡邏員一邊笑笑說著，一邊從煙盒裡試圖搖出一根煙來。

「聽好！安德烈卡！我們這邊有人看到可疑人影。只是沒來得及開槍……就藏進隧道裡面。據說看起來不像是人類。」! 「看起來不像是人類？那像什麼？」安德烈卡轉頭望著阿爾喬姆。

「我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到……我只是問了口令，然後那東西就馬上跑走了，朝北方那個方向去。只不過那腳步聲不像是人──很輕快、很俐落，就好像有四條腿、而不是兩隻腳走……」

「也有可能是三條腿喔！」安德烈卡眨了眨眼，扮了個可怕的鬼臉。

阿爾喬姆一時換不過氣來，腦中浮現關於來自菲利約夫斯卡亞線的三隻腳人的故事，因為沿著那條線的部分車站露出地表，隧道挖得不是很深，幾乎無法遮蔽幅射線的穿透。此後那幾個區域的地鐵裡就橫行竄爬著三隻腳的東西、兩個頭的怪物、以及各式各樣畸形的傢伙。

安德烈卡抽了一口煙，然後對他的隊友說，「好吧，各位，既然我們已經過來這裡了，何不就坐下來歇一會兒？要是再有任何三隻腳的東西爬到這些人頭上，我們絕對可以幫上忙。嗨，阿爾喬姆！有沒有水壺啊？」　

彼得．安德魯耶維奇起身拿起鐵罐，倒了些水到一個滿是煤灰的破舊水壺裡，再掛到火堆上去加熱。幾分鐘之後，水壺開始發出氣笛聲，水也滾了起來。　

這聲音如此的居家，而且讓人安心，阿爾喬姆整個人都覺得溫馨起來，心情也愈來愈平靜。他環顧身旁繞著火堆圍坐的這幾個人：他們都是強壯而且值得信賴的人，在這裡所要面對的艱鉅生活讓大家都更加堅強。像這樣的男人是你可以信賴的；你可以倚恃這些人。他們這個車站向來被公認為是這條地鐵線上最為成功的一站──而這全要歸功於聚在這裡的每個人，以及其他像他們這樣值得信賴的人。他們彼此之間存在著幾乎情同手足般的溫暖情誼。阿爾喬姆才剛滿二十歲，當他乍到這人世時，這世界還在地面上運轉。不像那些誕生在地鐵裡的人，他並沒那麼蒼白脆弱，也不會抗拒回到地面上、害怕輻射污染、或是畏懼熾熱的陽光，這些對於地底下的居民而言都具有毀滅性的災難。誠然，即便是阿爾喬姆，就他記憶所及，也只到過地面上一次，而且也只是那麼一會兒──在地面環境中的輻射嚴重到任何人只要有點好奇過頭就會在幾個鐘頭內被完全灼傷，而別提要好好享受悠哉的蹓躂，或是盡情觀看地表上這個荒誕的世界。

他根本就憶不起他的父親了。他母親則陪伴他直到他五歲為止。當時他們住在季米列亞杰夫斯卡亞站，一切還算如意，生活順心且平靜，直到季米列亞杰夫斯卡亞站淪為鼠患的災區。有一天，全身濕漉漉、體型肥大的灰色老鼠毫無預警地就從車站的暗處不斷湧進其中一條隧道。那條隧道向側邊急轉，是北部主要路段中一條不起眼的支線，向下深入錯綜複雜的上百條通道的網路當中──彷彿一座嚴寒且惡臭難聞的恐怖迷宮。這條隧道延伸進鼠輩們肆虐的王國當中，即便是最孤注一擲的探險家也不敢冒然進入。即便是走失的遊民，利用地下的地圖和路線還是找不到出路時，也會在這個關口打住，本能地意識到這裡散發出陰暗而邪惡的危險，而從入口處洞開的縫隙倉皇逃走，彷彿要從瘟疫漫延的城市奪門而出一樣。

沒有誰去打擾那些老鼠。沒有任何人往下深入牠們的版圖。更沒有人膽敢去跨越牠們的疆界。

是牠們找上人們。

那一天有許多人暴死，不論是車站或是隧道裡都不曾見過這麼碩大的巨鼠形成一股活生生的狂潮襲捲而來。牠們越過封鎖線，更淹沒了整個車站，埋沒了所有的防守員以及當地的居民，不計其數的老鼠身軀形成一道肉牆，蒙住了這些人垂死前的哭喊呼叫。牠們所過之處無一倖免──不論是生者、死者、或是老鼠大軍中倒下的同志──這些鼠輩們就是奮勇前進，愈奔愈遠，盲目但卻銳不可擋，彷彿有一股人類所無法理解的力量在驅策牠們。

只有少數人僥倖活了下來。這當中沒有女人、沒有老人或小孩──通常會優先獲得救助的那些人都不在其中──只有五名健康的男人設法搶先在這股死亡狂潮爆發前逃離。他們之所以能夠逃脫的唯一因素，就是當時正在南段隧道裡值班的他們碰巧站在靠近一輛臺車的位置。一聽到從車站傳來的叫喊聲，他們當中有一個人以衝刺的速度去察看發生什麼事。當他一進入車站，才剛看到第一眼時，季米列亞杰夫斯卡亞站就已經湮沒了。他站在車站的入口，看到一條涓涓細流的老鼠大軍慢慢滲入月台時，他當下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而當他的手突然被人從背後抓住，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援助車站的那些防守員。他轉身過去，只見一個女人驚駭得臉部扭曲，死也不放開他的袖子，以企圖壓過眾多絕望聲音的音量大叫著：「阿兵哥，求你慈悲，救救他！」

他看到那女人將一個小孩的手交到他手裡，抓住那一隻胖嘟嘟的小手時，他壓根兒沒想到他正在救一條小生命。他從背後拉起這個小孩，將之抱起，塞進臂彎底下，然後加速狂奔。在他與死亡賽跑的同時，其實就是在與前排領頭的那幾隻巨鼠大軍的腳程較勁──他沿著隧道一路向前衝，看到那輛臺車以及正在等候他的其他巡邏隊員。這時候他們之間還有五十公尺左右的距離，但是他遠遠地就開始對他們大叫，要他們先將臺車發動。他們的臺車裝有發動機，是方圓十個車站裡唯一一輛這種型號的臺車，也正是因為有這輛電動臺車，他們才得以逃贏這些巨鼠。車子載著巡邏隊隊員一路疾馳，以全速通過已經廢棄了的德米特羅夫斯卡亞站。站裡有一些找尋庇護場所的隱士，也只能在通過時大聲提醒他們：「快跑！有老鼠！」（卻壓根兒沒料到這些隱士們根本沒有機會救出自己）。當他們接近薩維羅夫斯卡亞站的封鎖線時（感謝老天爺，那邊居民佈置的陣仗還算相當平和），他們將臺車的速度減緩下來，以免遭到開槍射擊。如果持續以原先如此高的速度通過，恐怕就會被當成襲擊的敵軍對待。他們還用盡最大的音量對那裡的守衛大喊：「有老鼠！老鼠來了！」他們原本準備好要繼續疾駛過薩維羅夫斯卡亞站，然後沿著這條地鐵線前進，並懇求守衛讓他們通過，只要還有下一站可以走，只要那如同熔岩一樣的灰色大軍尚未淹沒所有的地鐵站。幸好，薩維羅夫斯卡亞站有樣東西救了他們，甚至可以說是要感謝整個謝勒普霍夫斯卡－季米列亞杰夫斯卡亞線 都有的這樣東西。當時他們幾乎就位在那個地鐵站，急得一身是汗，對著薩維羅夫斯卡亞站的守衛大叫，解釋他們方才死裡逃生。話還沒說完，站崗的守衛迅速地將掩蓋的罩子掀開，露出一套看起來很壯觀但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裝備。原來是由當地的工匠利用零件組裝完成的火焰噴射器──雖然是自製的粗糙成品，卻極其有效。當第一列隊的老鼠映入眼簾，眼看著有愈來愈滂薄的大軍即將湧至之際，你甚至可以聽到上千隻老鼠的爪子在黑暗中劃過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守衛立刻將火焰噴射器打開，噴出熊熊的火焰，直到燃料完全用盡。橘紅色的火焰在隧道裡怒吼，漫延了幾十公尺，燒死一隻隻的老鼠，燒光牠們全部，一刻也不曾停過，不留牠們喘息的機會，足足燒了有十分……十五分……二十分鐘。隧道裡盡是皮肉燒焦的噁心惡臭以及老鼠們掙扎尖叫的刺耳聲。薩維羅夫斯卡亞站的守衛早已是英雄，在整條地鐵沿線宿有美譽，而這輛臺車就停靠在這些守衛後方，讓引擎冷卻下來。車上載著的就是從季米列亞杰夫斯卡亞站一路逃命出來的那五個人，以及他們救出的那個小孩。而那個男孩正是阿爾喬姆。鼠群終於逐漸退去。

牠們的詭計也因為人類軍方最後的一項巧思發明而得以破解。人類向來就比其他生物更加擅長獵殺。那些巨鼠掉頭流竄，回到沒有人知道幅員究竟有多大的龐大王國。因為這個王國就像複雜的迷宮，深藏在我們無法想像的地底深處，儘管十分神秘，但似乎又與地鐵的運作全然無關。

第一章世界的盡頭「是誰在那裡？阿爾喬姆，去看一看！」阿爾喬姆不情願地從火堆邊上的位子站起來，將掛在背上的機關槍挪到胸前，朝暗處巡去。他就站在燈光照明區的邊上，然後也不知道是在作勢嚇唬誰似的，儘他所能地大聲滑動槍身上的滑套，粗聲粗氣地喊了一聲：「站住！口令！」 黑暗中斷斷續續傳來輕快的腳步聲，同樣的位置幾分鐘前他聽到的是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就像是空盪低沉的竊竊私語聲。那聲音一路往隧道深處躲進去，想必是被阿爾喬姆粗暴的喊叫聲以及扯動槍身喀噠喀噠的聲響所嚇跑了。阿爾喬姆趕忙回到火堆旁，氣沖沖地回報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