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澹安

崔　煒

貞元１年間，有個名叫崔煒的人，是前監察御史崔向的兒子。崔向善於作詩，在當時很有名，死在南海從事２任上。崔煒住在南海，生性豁達，對於家業
財產，全不放在心上，只是喜歡做豪俠的事情。不到幾年，把財產都花光了，便
時常寄宿在廟裡。
那一天是七月十五日中元節。番禺的風俗，喜歡把珍奇古玩陳列在廟裡，還在開元寺前表演各種遊藝。崔煒也去觀看。見一個討飯老婆子，被人家擠倒，碰翻了賣酒人的酒罈子，賣酒人就動手打她。一壇酒的價值，算來不過一千銅錢罷了。

１貞元　唐德宗( 李適) 年號( 西元七八五年至八○四年) 。
２從事　官名，是刺史的部屬，稱為「州從事」。

崔煒很可憐她，便脫下一件衣裳來，替她賠還酒錢。那老婆子並不道謝，逕自走了。
過了一天，老婆子來找崔煒，對他說道：「謝謝你解救了我的困難。我會用灸的方法醫治瘤，現在有一點越井岡３出產的艾絨送給你，倘若遇到生瘤的人，只要用一炷艾絨灸一下，非但能治好別人的毛病，而且你還可以得到一個美人。」崔煒笑著把艾絨收下，那老婆子忽然不見了。
過了幾天，去遊海光寺，遇見一個老和尚，耳朵上長了一個瘤。崔煒便拿出艾絨來試驗，替和尚灸了一下，那瘤果然好了。和尚非常感激，對崔煒說道：
「貧僧沒有什麼東西酬謝你，只能念幾卷經替先生祝福。這裡山下有一個姓任的
老先生，家財百萬，也長著一個瘤。先生能替他治好，他一定會給你豐厚的酬
謝。待我寫一封信，替你介紹。」
崔煒道：「很好。」

３越井岡　便是越秀山，在今廣東省廣州市北。

任老頭兒聽說崔煒能替他治瘤，高興得跳起來，恭恭敬敬地把崔煒請去。
崔煒拿出艾絨來，替他一灸就痊癒了。任老頭兒對崔煒說道：「多謝先生把我的
病治癒。我沒法重重地酬謝你，這裡有十萬銅錢，送給先生。請你在我家多住幾
天，不要離去。」崔煒便留在任家。
崔煒對於音樂向來很有研究。一天，聽得主人家堂前有彈琴的聲音，問家僮，答道：「這是主人的愛女在彈琴。」便向主人商量，借那張琴來一彈。主人
的女兒偷偷地聽了，對崔煒產生了好感。
那時任老頭兒家中供奉一尊邪神，名叫「獨腳神」。每三年必定要殺一個人祭它。現在祭神的時間近了，可是作犧牲的人卻找不到。那任老頭兒便昧了良心，把兒子叫來商量道：「家裡既然無外客到來，便沒有活人祭神。我聽得人家說大恩尚且可以不報，何況醫好些小毛病呢。」便吩咐準備祭神的酒菜，想在那天半夜裡把崔煒殺死，已經偷偷地將崔煒的房門反鎖了，可是崔煒還沒有覺察。女兒知道了這祕密， 私下拿一把刀從窗洞裡丟進去， 並且告訴崔煒道：
「我家供奉一尊邪神。今天晚上，要殺你祭神。你可以用這把刀，砍破了窗逃
走，否則你一會兒就沒命了。這把刀也希望你帶走，千萬不要留下來連累我。」
崔煒聽了，嚇得冷汗直流，便拿了刀，帶了艾絨，砍斷了窗格跳出去，拔開門閂就逃。不久，任老頭兒發覺了，帶領十幾個家僮，拿了刀槍火把，在後追趕。追了六七里，險些兒把崔煒追到。崔煒在黑暗中拚命奔跑，急不擇路，偶一失足，跌在一口枯井裡。追的人忽然不見了崔煒的蹤影，只得回轉家中。
崔煒雖然跌在井裡，幸而井底下堆積著許多乾枯的樹葉，沒有受傷。等到天亮，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很大的洞，大約有一百多丈深，簡直沒有法子跳出去。這洞四面凌空，曲曲折折，可以容納一千多人。
洞中有一條白蛇，身子一圈圈地盤著，足足有幾丈長。蛇的前面，放著一只石臼。山岩上有一種流質滴下來，像蜜糖一般，滴在石臼裡。那白蛇便把它當作飲料喝。崔煒覺得這蛇很奇怪，便向牠叩頭祝告道：「龍王！我不幸跌到這洞裡來。請你憐憫我！不要傷害我！」祝告完畢，便去吃那石臼中剩下來的流質。吃過之後，居然不覺得飢餓口渴。
再仔細一看，那蛇的嘴脣上也長著一個瘤。崔煒感激這蛇對他的同情，想替牠灸治。只是沒有法子得到火。過了好一會兒，遠遠地有火星吹進洞來。崔煒連忙燃著艾絨，向蛇說明，要替牠灸治。剛一動手，那瘤便立即脫落，掉在地上。
蛇的飲食，一向受到瘤的障礙，如今把瘤去掉了，感覺非常便利，便吐出一顆很
大的珍珠來，酬謝崔煒。崔煒不受，向蛇祝告道：「龍王能興雲布雨，神通廣大，隨心變化，任意隱現，一定有方法搭救我這淪陷在地底的人出險。倘若你能救我出去，回到世間，我就一輩子感激你的恩德。我但求回去，不願得到珍寶。」
那蛇就把珠子又吞下去，身體曲折盤旋，好像要到別處去似的。崔煒便作了兩個揖，騎在牠的身上。牠並不走出洞外，卻只是在洞內蜿蜒行走，約莫走了
幾十里路。一路上經過的地方，都是漆黑的，可是蛇身發光，照耀兩壁，時常看
見壁上畫著的古裝人物，都是衣冠整齊。最後碰到一扇石門，門上有個金黃色的
野獸頭，嘴裡銜著個銅環，戶內十分明亮。蛇低下了頭，不再進去，讓崔煒跳
下來。
崔煒只道已經回到了人間，走進門去，看見一間房屋，大約有一百多步開闊，原來也是一個大石洞。四圍石壁上都鑿成房屋。當中幾間，掛著金色或紫色的錦繡帳幃。帳幃上還裝飾著珍珠、翡翠，光華燦爛，好像天上一連串的明星。帳前有一只黃金的香爐，爐蓋上鑄成蛟、龍、鸞、鳳、龜、蛇、鳥、雀等種種動物，一個個張開了嘴，噴出香煙來。煙霧繚繞，香氣氤氳。旁邊有一小池，用黃金白玉砌成。池中放著水銀，上面浮著用美玉琢成的野鴨等水鳥。四面靠壁擺著床榻，榻上都鑲嵌著犀角象牙，放著琴、瑟、笙、篁、鞀４、鼓、柷５、敔６等各種樂器，一時也記不盡。崔煒仔細一看，那些樂器都是新近有人吹奏過的，心裡恍恍惚惚，不知道這是哪一位仙人的洞府。
看了好一會兒，拿過琴來，試彈一曲。忽然四面窗戶都開了，有個小丫鬟走出來笑道：「玉京子已經把崔家郎君送來了。」說完，就退往內室。一會兒，有四個女郎走出來，都梳著古裝的圓髻，穿著輕盈美麗的衣裳，對崔煒說道：「崔先生！你怎麼擅自走進皇帝的後宮來了！」
崔煒推開琴，站起來行禮，女郎也還禮。崔煒道：「既是皇帝的後宮，皇帝在哪裡？」

崔　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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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 線(袁　郊)
裴 航(裴 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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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公靖(李復言)
李　征(張 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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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 乂(溫庭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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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 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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