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哈波恩

名人推薦：《出版人週刊》：

在哈波恩的這部作品中，死後要比活著的時候快樂多了。亞麗．朵倫菲德和她的愛犬「小蜜桃」遭遇車禍上了天堂，莫名其妙到了最高的七重天，在那裡，她的夢想（對，比如豪宅、華服、美食、真命天子，以及永遠不用擔心身材走樣……）全部成真，更錦上添花的是居然又能和過世多年的外祖父母團聚。唯一的問題是，她得通過「留學考試」，才能繼續享有這切，於是亞麗必須回想她在人間的生活，以證明她擁有自我實現的能力。故事本身雖然很簡單，但是卻值得再三回味，就像咀嚼包餡的巧克力，甜蜜，卻不甜膩。

在天堂所...

敲開天堂大門

今天，我死了。感覺好怪。說真的，我還以為我會長生不老、永垂不朽哩。

倒不是說我以前有多細心照顧自己。我的確每週上三次健身房（好啦，兩次。呃，好啦…每個禮拜一次，不過大多時候都沒去）。我吃得很好。我非常注重身材（雖然我應該更常把墨西哥玉米脆片換成其他用來取代玉米脆片的替代零嘴兒）。週末我通常喝酒喝得不少，平日則是偶爾會喝（像昨天晚上就是。前天晚上好像也有喝…我記不得了）。我睡覺一向睡足八小時（如果吞了「保你眠」的話）。儘管如此，我依舊不曾想過自己真的會有死掉的一天──死透了，再也不會、也永遠活不回來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反正這些都不重要了。要是我早知道我會這樣死，也接受我注定英年早逝的事實，我會狂抽菸狂喝酒並且凡藥必嗑。我才不會去甚麼鬼健身房，也不會每年上醫院做健康檢查。以前我成天擔心這樣那樣會不會影響我的人生，結果到頭來還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跟手帕交抱怨我的人生方向有問題？沒有意義。爸媽花時間拉我坐下來，告訴我他們有多擔心我的未來？沒有意義。早知道我應該在史蒂文甩掉我之前先跟他上床（而且不戴套！），而不是擺出一副純潔處女模樣，還說我絕不跟約會不滿一個月的對象上床。不過另一方面，我倒是很滿意我用衣服、鞋子、包包將信用卡功能發揮至極限。還有，我不曾為退休生活存過一毛錢，這害我超開心的。

所以呢，我是這樣死的。

好消息是，今天早上四點撞死我的那輛車不是Mack大卡車。拜託，我才不想成為老掉牙笑話的主人翁咧。壞消息、同時也挺可悲的是，撞死我的是一輛Mini Cooper。我幾乎可以聽見我的死黨潘妮洛普邊哭邊笑，說我的肥屁股竟然沒有發揮緩衝功能（坦白說我的屁股沒有那麼肥好嗎？不過你也知道死黨講話總是比較毒），抵擋Mini Cooper的撞擊力道。

總而言之，事情的經過很簡單：

一輛紅色Mini Cooper大約在清晨四點鐘的時候撞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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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應該要生氣，氣我爸媽死了孩子、氣我朋友失去我。但是當你上到這裡來，其實心情還挺平靜的。我覺得祂們應該沒餵我們吃藥，不過感覺真的就是平靜，你會覺得自己好像吊了一瓶全是安眠藥的點滴。我問其他人我可不可以下去看看大家、看他們最後一眼，但這裡的人都說我現在甚麼事也不能做，而且也沒啥好做的。他們一直跟我說，等我的親朋好友也死掉上天堂的時候，他們就會看見、也會理解，其實死亡根本沒啥好哀悼、好悲傷的。夠惡劣吧？他們說天堂這裡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靠地上的人自己慢慢習慣、釋懷了。你說是不是很糟糕？我知道爸媽現在一定傷心透了。我真的好希望能為他們做點甚麼，比如大叫「沒事！我很好！」之類的。坦白說，我已經開始想念他們了。我是說，今天我忙了一整天（死了然後到這兒來），但此刻我真的很想確定他們真的知道我有多愛他們。有些死於意外的人（比方說那場恐怖礦災的受難者），他們還有時間寫遺書給家人，但我就沒有這機會。搞甚麼啊？這很不公平好不好？不過我還是替那些礦工和他們的家人感到高興啦。至少有人能獲得些許平靜。

******

這會兒我來到極樂大樓一處像等候室的地方。天使說，待會兒我就會知道我以後住哪兒了。亞當去了烏托邦大樓。包恩史坦太太跟我一樣在極樂大樓，但包恩史坦先生卻被送到牧歌大樓去了。

「真高興我終於能暫時擺脫他了。」她低聲吐露。「要是他再唸我一次為甚麼不把爐子關好…我就要…。妳說我還能說甚麼嘛？誰不會犯錯？」

所以呢，現在我們坐在房裡，等待。這房間很迷人，淡藍色牆壁，幾張舒適的奶油色皮沙發，看起來跟任何一家高檔鄉村俱樂部的包廂沒兩樣。房裡約莫有二十個人。這裡也有全套酒吧以及更多食物。我直直走向沙拉吧，給自己弄一份生菜沙拉（再加上一堆醬料）。剛才我沒碰開胃菜，理所當然得吃點沙拉囉。包恩史坦太太則是直奔聖代吧。經過我旁邊的時候，她用手肘推推我；「反正我都已經死了，還有甚麼好擔心的？」

「亞麗在嗎？」我才剛吃完最後一口沙拉，立刻聽見另一位天使喊我的名字。「他們在等妳囉。」

我和包恩史坦太太吻別，彼此保證會在搞清楚自己要往哪兒去之後，儘快跟對方聯絡。

「我也會幫妳留意那位亞當的下落，」她說，「你們倆看起來挺登對的。」

說正經的，那傢伙真是大猛男一枚。所以拜託，拜託天堂一定要有電話啊！

我送她一記飛吻，然後走出等候室。天使和我一同朝外面的公共區走，然後…等等，噢！我的老天！不會吧？是真的嗎？噢！我的老天！是外公外婆！



彷彿死了上天堂

好啦，現在我要告訴你在天堂最棒、最不可思議的部份了。噢，我的老天，我得先坐下來才行。你一定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當然，這部份並沒有好過再見到我外公外婆和莫里斯舅公，但它確實遠遠超出我對天堂曾有過的各種想像。也許你不會認同我的看法，因為你的天堂可能跟我的不一樣。比如我外公版的天堂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個禮拜七天天天有費城費城人隊的比賽可看；而我外婆則是永遠開著她的檸檬黃凱迪拉克，以及把頭髮吹得有一丈那麼高。我莫里斯舅公的天堂是滿坑滿谷的古巴雪茄。至於我呢？噢。如果這裡不是天堂，那我還真不知道它到底是甚麼。

好。準備好了嗎？

我有一個房間是衣櫥！不是隨隨便便的衣櫥唷，是我夢想中的衣櫥！Marc Jacob、Valentino（范倫鐵諾）、Oscar de la Renta，所有你能想到的品牌都有！通通都有！Theory和Diane von Furstenberg，Ella Moss、Rebecca Taylor、Rogan還有Vince還有Moschino Cheap＆Chic全部排隊掛在我的衣櫥裡！還有Chip & Pepper、Citizens of Humanity、James、Joe’s和True Religion牛仔褲，每一件都好合身！

先讓我喘口氣，然後我再告訴你鞋子的部份。

你坐好了嗎？好。

我的鞋子有Christian Louboutin、Yves Saint Laurent、Chloé、Manolo、Antik Batik、Robert Clergerie，而且全都是我的尺寸！沒有一雙過緊或太鬆！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馬上就開始試穿啦！

還有包包！Marc Jacob、Mulberry，噢！有Lavin！還有LV的簽名水桶包！還有還有我親愛的Henry Cuir！嗨！達令！

這些寶貝全收在一個佈置成衣櫃的房間裡，每一扇門都是穿衣鏡；噢，不好意思，先容我告退一下，我看見歐普拉參加「傳奇之夜」（Legends Ball）穿的那套Vera Wang紅絲硬緞禮服，我得去試試。

好。很好。現在我真的是死了上天堂了。

我把衣服脫了，試著擠進那件紅色禮服。然後我瞥瞥鏡中的自己。「天殺的搞甚麼…？」

「外婆？我的橘皮組織跑哪兒去了？還有胸部旁邊的肥胖紋咧？我超重的十磅怎麼不見了？」

「吼！我跟妳說最後一次！」外婆對我大叫，「這裡是天堂！所以這裡沒有橘皮組織，沒有肥胖紋，沒有粉刺青春痘，沒有油性膚質沒有手部皮膚乾裂，沒有老繭沒有姆囊腫沒有黑斑甚麼都沒有！妳死了！妳沒有肉體只有靈魂！」

我立刻倒地昏厥數秒。

待我甦醒過來，我看見外婆站在一旁俯視我。

「妳覺得現在是告訴妳『妳可以盡情享受所有妳愛吃的美食、永遠不會變胖』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嗎？」

當然是！我瞬間下樓來到Sub-Zero冰箱前，打算吃光所有食物。特濃巧克力蛋糕尤其美味。然後我還吃了俄亥俄的Graeter’s冰淇淋、刨冰、費城的Pat’s起司蛋糕、紐約John’s的培果和披薩、洛杉磯Chin Chin餐廳的中華雞肉沙拉還有麥當勞薯條！

小嚐點心後，我們離開主屋，來到架設黑白條紋遮陽棚、棚底邊緣有完美的攝氏廿四度怡人微風拂來的夢幻庭園。這時我決定戴上Cathy Waterman珍珠項鍊。看來，唯有珍珠才是最適合置身於黑白條紋遮陽棚、舒適柳條長凳與日光躺椅的庭園中時，最自然的打扮。

我是不想太張揚啦…不過，對！這裡真的是天堂。

看吧！我就知道

我知道！我就知道！

這整件事實在是完美過頭了，所以根本不是真的。我就知道。天底下（天堂也一樣啦）沒有白吃的午餐。

所以，經歷有生──以及死後──以來最棒的一次性愛之後，我回到我的雷恩．傑考勃之家，然後就遇上這位坐在我家廚房餐桌旁等我的鬼天使。

******

於是我坐下來。我還真以為她只是來歡迎我上天堂，跟我解釋一些我還沒搞清楚的狀況。也許她是來教我如何入夢的。這樣我就能進入爸媽的夢，告訴他們我很好、甚至還遇見一位猛男理財顧問咧！他們一定會為我高興的。

「亞麗，」她起頭，「首先先要恭喜妳即將展開一段美妙生活。不過，天堂當局明白妳在人間的時間有點短，所以有幾件事不太放心。」

就在這一刻，我心想：看吧，我就知道。

「當然，妳不曾順手牽羊──呃，除了五年級拿過一條Bonne Bell唇膏。我們不會追究這種小事。還有…」她執起我的手，「妳也不曾殺人、或犯下任何必須受法律制裁的罪行。妳不曾蓄意傷人。妳在這些方面確實是好人。」

「謝謝您。但我是好人啊。好啦，我是開過幾次芭樂票啦，不過誰沒幹過這種事？」我開始緊張了。她提這些幹嘛？

「亞麗，」她繼續說，依然握著我的手，「妳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天堂最頂層。妳知道『七重天』（seventh heaven）吧？」

廢話。

「當然知道囉。」但我仍猜不透她到底想幹嘛。

「嗯。這第七層──也就是七重天──是我們特別為『人間楷模』保留的。他們有些曾歷經極端的苦難，有些熬過貧困，有些則是不屈不撓、從各種足以摧毀人生的逆境中再站起來。」

「很合理，」我說，「我懂。」

「當然了，能住在七重天的人大多只是因為他們生前過著正常的人生。他們正視各種阻礙，憑著一身傲骨逐一克服。就拿妳外祖父母來說吧。妳外祖父白手起家，成立自己的會計事務所。他供應妳外祖母、妳媽一切生活所需，盡心照顧家庭。妳外祖母嚴格管教妳的母親，把她教育成一位堅強的女性。妳莫里斯舅公放棄擁有自己的家庭，好悉心照顧妹妹們。這些都是值得效法、可作為榜樣的模範人生，這些人的每一天都在照顧別人、教育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是啊，當然是，他們都很偉大。」我仍試著瞭解她想暗示甚麼。「或許我也能像他們一樣啊。不過如妳所知，我年紀輕輕就掛了。」

「嗯，這也是我們決定先讓妳喘口氣的原因。」她說。而這讓我大大地鬆了口氣。

「呼。」我大口嚼著鬆餅，「我還以為妳是來送我下地獄的咧。嘿，可以把培根遞給我嗎？」

「不不不，」她邊說邊把脆培根遞給我。「妳當然不會下地獄，只是有幾件事我們不太明白。妳生前的某些行為令我們有些擔憂。」

「我做了甚麼？」我問，態度略顯自我防衛。是說，祂們憑甚麼這樣說我啊？

「呃，不是妳做了甚麼，而是妳沒做到的事。如同我剛才說的，我看著妳一輩子了，妳的人生相當不錯，但是我們──也就是妳的守護天使們──有一件事怎麼想也想不透，那就是妳為甚麼要用那種方式過日子？這也是我們偶爾會給某些人『登堂考試』的原因。」

「登堂考試？還有考試喔？」我叉子掉了。

「沒啥好擔心的，」她說，又一次執起我的手，「最糟糕的情況也頂多只是降個一兩層而已。」

「降個一兩層？」

「唔，我想我們估計應該是到第四層，四重天吧。」

「妳剛才說『降個一兩層』，結果現在妳又一掉掉三層！我到底是有多糟啊？」

「亞麗，四重天也是天堂呀。只不過不是這個天堂。」

自從我上到這個天堂以來，我頭一次沒了胃口。

「但我還是可以跟其他人見面吧？」

「當然可以。妳還是可以見到妳的家人，妳的外祖父母，但恐怕亞當就不在這個範圍內了。妳仍然有機會跟別人約會，不過就我所知，想在那邊找到靈魂伴侶好像有點難。」

「要是我和亞當彼此相愛呢？難道這裡沒有綠卡那種依親制度，讓我能跟他一起待在七重天？」

「妳這想法還挺有趣的！」她大笑，然後收起笑臉，嚴肅地對我搖頭。「可是，沒有。恐怕我們這兒是沒有這種制度的。」

「那我能留下這棟房子嗎？」

「呃，妳會有另一個家，但不是這棟房子。妳在那邊住公寓，公寓有門房。另外，那邊的健身房沒有游泳池。噢，不過倒是有社區游泳池，而且聽說設備還挺不錯的。」

「社區游泳池？太噁了吧！那衣服呢？」

「妳當然還是會有衣服啊。不過不會有像房間那麼大的衣櫥。我們會給妳一般大小、非置衣間式的衣櫥。還有，很遺憾的是，因為最好最上等的衣服只能給七重天的住戶，所以妳的衣服不會是當季最新款式，而是去年過季的樣式。不過別擔心，衣服一樣合身，而且也妥善裁剪過了。」

「那鞋子呢？」

「跟衣服一樣，去年的款式。噢，可能會有點不合腳。」

「好吧。但我還是可以吃所有我想吃的東西吧？」

「這個嘛，」她猶豫了一下，「妳當然可以吃任何妳想吃的東西，不過妳得自己控制身材。在四重天的好處是，妳可以盡情享受美食，而且不用擔心高血壓或高膽固醇的問題；但不幸的是，如果妳想保持好身材，妳得自個兒注意飲食均衡。」

「誰在乎膽固醇哪！我沒得選擇嗎？」

這時我開始焦慮了。

「電漿電視呢？」

「換成類比電視。」

「頻道？」

「基本有線台。」

「小蜜桃？」

「牠留在七重天。所有的狗狗死後都住這裡。」

「我就知道！」我放聲大哭，「我就知道哪有這麼好康的事！」

「嘿，我也沒說結果一定會這麼糟呀。」她伸手環住楞楞望著熱量三千卡早午餐的我。「事情還是有轉圜的餘地。妳只需要通過考試就能留下來啦。祂們只是想確定妳的人生充實滿足，最後的確會達到實現自我理想的境界。」

我把頭埋進雙手。

「今天好好想一想吧。」她說。「記著，這一切還未成定局，還有轉圜的餘地。好好回想妳的人生。想想妳過去做了哪些選擇，想想妳原本計畫的方向或目標。妳是聰明的女人，妳會想出辦法通過考試的。」

「等等，考題是甚麼？有體能測驗嗎？我不會攀繩啦！還有數學！我數學最爛了！登堂考試會很像大學入學測驗嗎？」我大口嚥氣，幾乎壓不住恐慌發作。

「考試是一份簡單的報告。妳只要寫報告就行了。」

「噢，」我用力深呼吸。「一篇報告。我想應該不會太困難。題目是甚麼？」

「題目是：妳生命中十個最美好的一天。」

「十個最美好的一天？這哪有辦法衡量啊？」我仔細想了一會兒，然後問，「我是說，判定方式不會太主觀嗎？」

「我們是根據這十天的內容來衡量的。我們會從這十天裡知道，妳的人生最終會導向甚麼方向，到達何種境界。」

敲開天堂大門

今天，我死了。感覺好怪。說真的，我還以為我會長生不老、永垂不朽哩。

倒不是說我以前有多細心照顧自己。我的確每週上三次健身房（好啦，兩次。呃，好啦…每個禮拜一次，不過大多時候都沒去）。我吃得很好。我非常注重身材（雖然我應該更常把墨西哥玉米脆片換成其他用來取代玉米脆片的替代零嘴兒）。週末我通常喝酒喝得不少，平日則是偶爾會喝（像昨天晚上就是。前天晚上好像也有喝…我記不得了）。我睡覺一向睡足八小時（如果吞了「保你眠」的話）。儘管如此，我依舊不曾想過自己真的會有死掉的一天──死透了，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