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糖貓

名人推薦：如果能像盧姿敏一樣心中藏有著種種「非去不可的旅行」的任性，必然能像她一樣讓生命活得精采，同時充滿著熱情的能量。

可以羨慕、可以欣賞或是就這樣開始自己的旅行。

在分享了她的旅行故事之後。－－Milly

現代人都忙，忙到焦頭爛額，忙到沒有時間運動，沒有時間陪伴家人，沒有心情停下腳步好好欣賞這個世界。但我想，其實我們只是還沒有搞清楚屬於自己人生的優先順序，一味將時光浪費在次要的選擇上。姿敏的離開，就是勇敢面對自己需要的證明。這兩年半的旅程，打破我對壯遊、當背包客只專屬年輕人的迷思。在許多驚人的冒險...

一 大人們希望你很乖

就像《小王子》裡面所說的，從小到大不論我想做什麼新嘗試，大人們總是動用各種理由勸阻：「妳這樣不行」、「這樣會考不上大學」、「妳這樣會嫁不出去」。他們巴不得你一直維持原狀，走在傳統觀念中設定的那條最安全的道路。於是我很乖，跟很多人一樣，按照社會的期望，讀書、升學，唸完大學進入職場工作，在不同領域換過兩個工作，談了些不對盤、沒有結果的戀愛，上下班，報名補習班上語言課，買房子付貸款，偶爾出門自助旅行，雖然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大部分都被埋藏起來。

我的平凡生活一直持續到進入了一間人人稱羡的好公司。向來工作還算如魚得水的我，花了幾年時間調整自己，但還是使不上力。就在這段期間，有一個夢想小苗逐漸在我心中成形：如果辭掉工作，我想在其他國家長住一段時間；如果我下定決心辭職，我一定要過得像小鳥一樣自由，到大人們管不到的地方；如果我真的出走，我一定要像馬可波羅一樣不斷旅行；如果我要體驗異國生活，那個地方一定要是在最浪漫的歐洲。

於是我把工作辭了，因為已經過了適婚年齡，這回大人們不再警告我會嫁不出去，他們換了別的理由：「妳瘋了！年紀這麼大，把工作辭了，妳一定再也找不到工作！」我心裡想，以前我那麼乖，日子也沒有過得特別好，如果我不乖呢？如果我去嘗試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情呢？或許我會得到一些「乖乖牌」得不到的東西！反正失去的只不過是一個工作而已。對於親友的關照和不看好，我的回答千篇一律是「這是人生最後的一搏，長久以來的夢想」。

我很喜歡法國，這個國家非常精緻，擁有最好的條件，有多樣化的風景、好看的帥哥美女、講的是好聽但並不是那麼實用的法文。在職場打滾多年，我覺得投資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學外語，為了工作加上可以方便旅行，在這個前提之下，我選擇了使用人口最多的西班牙語，最後拎著一ㄎㄚ大皮箱和一個登山背包來到西班牙首都：馬德里，這裡正是我的歐洲兩年生活及旅行的基地。

二 待在馬德里讓你HIGH一年

選擇遊學的城市是一門大學問，它關係到你的異國生活是否有趣、多采多姿。有人建議我去很漂亮的巴塞隆納（Barcelona），但那裡的人不愛講西班牙文，因此讓我很猶豫；有人說Alcalá de Henares有個大學附設的語言中心，師資素質不錯，而且距離馬德里只有半小時車程；又有人說莎拉曼卡（Salamanca）很好，是個歷史悠久的大學城，而且物價便宜，這個提議曾經讓我有點心動，但我還是覺得這些城市規模都太小。後來我選擇西班牙首都馬德里，大城市生活費用雖然比較高，但觀光景點和藝文活動很多，很符合我的需要，而且據說樂天成性的馬德里人很好相處。

馬德里緊湊而熱鬧的生活果然讓我分身乏術，在抵達西班牙七個月之後，才去拜訪Alcalá de Henares，它是曠世巨作《唐吉訶德》作者塞萬提斯的家鄉。我在一小時內走完小鎮所有的景點，很慶幸當初沒有選擇這裡當作遊學地點。若在這裡待一年，或許可以讓我專心唸好西班牙文，但馬德里的生活卻讓我得到完全不同的享樂經驗，也度過了人生最瘋狂、最盡興的兩年時光！

我先是在網路認識了住在馬德里的台灣女生，又透過她的日本朋友間接認識一群喜歡日本文化而上日文課的西班牙宅男。他們是喜歡看電影、iPhone不離手、愛吃愛玩又愛講話的Luis、Alberto和Manuel。除了每天固定的西文課，我大部分時間都和這群人混在一起，不是在馬德里逛大街、看電影，就是到餐廳吃飯、酒吧巡禮，要不就是一起出門旅行。

◎西班牙人很愛講話

西班牙人大多有位很會煮菜的老媽，週末回媽媽家吃飯是固定行程，過了三十五歲的男人幾乎人人都有個大肚腩。他們從沒想過要減肥，每次都很自豪地拍拍肚子說：「這是花了很多錢在酒吧培養出來的。」跟這群人在週末的酒吧流連沒多久，我終於弄懂這句話的真諦。

第一次跟他們出城度假時，週末整整兩天假期，都泡在超過十五間以上不同的酒吧、餐廳吃吃喝喝，打屁聊天。西班牙人是我所看過最聒噪的民族，我覺得他們是為了跟別人說話而出門。曾經看過一部法國電影《與安德烈晚餐》，劇中兩個主角坐在餐桌前，天馬行空地講述自己生命經驗，對話一直持續到兩小時後電影結束。這群西班牙宅男出門旅行，可說是這部電影的真實版，本來以為是因為他們很久沒碰面的關係，但後來我發現他們每次碰面都是這樣講話。不論是在車子裡、在餐廳、或在酒吧，他．們．就．是．一．直．在．講．話。對話內容我大部分都聽不懂，因為跟學校老師教的實在差很多。我曾經問過Alberto他們到底都在聊些什麼，他說不外是某本書、某部電影、網路話題、政治、美食之類的事。第二次出門我便準備好錄音筆，把對話錄下來仔細分析，發現這群宅男們聊天的內容五花八門，是一般人聊天時根本不會碰觸到的話題。請問，哪個人會對喬治歐威爾（預言小說《1984》作者）的某部小說有興趣？什麼人聊天時會講到海地的「巫毒」？有誰會知道「Catch－22」這本小說和電影？因為聊天的話題一直在轉換，難怪我老是對他們的對話摸不著頭緒。但即使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我還是喜歡當跟屁蟲，因為這群人是很懂得吃好料的大胃王。

◎為吃而生的西班牙人

我還滿喜歡宅男A老家Soria的特產Torrezno。它有點像帶皮帶肥肉的培根，豬皮炸得爽脆，配啤酒正好。我也很喜歡在他們選的餐廳吃午餐，燉得正好的什錦蔬菜淋上橄欖油、厚實的牛排、帶著蒜香的海魚、軟嫩的小羊排和令人難忘的藍莓乳酪蛋糕。但是，在兩天之內就去了十幾間酒吧未免也太誇張，宅男們一杯又一杯地灌著生啤酒，若只是喝個飲料也就罷了，偏偏他們又要點下酒菜配啤酒。西班牙是豬肉消費大國，下酒小菜以肉偏多，幾道配酒小菜下肚我就飽了。明明再過二十分鐘就要吃午餐，他們也還是要先去酒吧喝酒吃點心培養吃飯氣氛。

某次爬完兩個小時的山，來到村落的酒吧，熱情的村民端來一盤肉和香腸要給我們配酒，盛情難卻之下，只好又加點一杯啤酒。沒想到快要喝完時，酒吧的人又端來一大盤烤肉。喝完兩杯啤酒後又吃了一堆肉，我相信一般人應該覺得很飽才對，但是對於這群西班牙人來說，只要沒有正式坐在餐桌前享用前菜+主菜+甜點的食物，就全部都不算數。從酒吧出來後，本來以為要休息睡個午覺，但他們是要開車出門吃午餐，那時明明都已經下午三點多了！星期天午後，西班牙人通常都逗留在餐廳，賣烤肉的餐廳人潮洶湧，於是宅男又在餐廳酒吧點了飲料。然而喝完啤酒吃完點心，位子並沒有空出來，侍者說還要再等一個小時，大胃王三人組便決定到旁邊的公園休息等位子，臨走前又點了大號潛艇三明治和飲料帶到公園，說是怕肚子餓著了。

◎西班牙酒吧學問多

酒吧是西班牙人維繫生命之所在。他們在酒吧喝酒、用餐（包括早餐、午餐、晚餐）、跟吧台聊天、和朋友約會。酒吧分成很多種，從傳統的Taberna（日式居酒屋）、介於中間沒那麼傳統也不是很現代的Bar、到最摩登的Pub（提供洋酒、西式調酒等）一應俱全。我最喜歡傳統Taberna酒吧的氣氛，充滿歷史感。有一天我們約好到某家酒吧喝酒，有了上回短時間轉戰不同酒吧的經驗，這回我做好準備，打算拚它三、四個回合！但那次他們一直逗留在同一間酒吧，喝了三回合。原因是這家酒吧的小菜很棒。在傳統酒吧中，通常會隨酒奉上一碟小菜，這家店第一輪送來的小菜是西班牙海鮮飯，上面綴有花枝和蝦子；點了第二杯酒，送來的小菜更棒，是上面配有各式火腿的小土司。我吃了山豬肉火腿，覺得比一般火腿來得圓潤順口。這兩盤小菜讓我對這家酒吧的餐點產生興趣，在等待第三杯啤酒上來的時候，我開始打量放在吧台上的各式小菜，後來才知道這個行為犯了「上酒吧」的兵家大忌：「千萬不要在啤酒和小菜上來之前，曝露你對某道餐點很有興趣」當宅男提醒我這句話時已經來不及了，吧台侍者都是察顏觀色的專家，結果，隨著第三杯啤酒上來的小菜竟然是一盤綠橄欖！和前兩盤好吃的小菜相差十萬八千里。

後來宅男跟我解釋，小菜是為了讓顧客品嚐這家店做菜手藝，進而吸引他們點大餐的誘餌，因為我中計露了餡，侍者估計我們等一下應該會點餐，所以第三杯啤酒只得到一盤最基本的小菜黑橄欖。原來在西班牙上酒吧也是一門大學問，它牽涉到顧客和酒吧侍者彼此之間的意圖和心理層面的角力，酒吧的大宗營利來自於啤酒的消費，侍者會觀察你是否有續杯及點大餐的潛力並且用小菜當釣餌。

三 馬德里的無料歌劇

◎午夜在馬德里街頭哼小調的台灣女人

接近午夜的十一點半，歡欣雀躍地走在馬德里街上，摸摸口袋裡的五十歐元（台幣兩千元）紙鈔，它還在，嘴裡情不自禁地哼起小調，讓路人看見都露出驚異的表情，他們可能在想，這個東方女人在深夜、在朋友歡聚的星期五夜晚卻單獨走在街上，但為什麼她還是露出快樂又興奮的表情？

星期五下午六點和日本朋友W約好在歌劇院（Opera）地鐵站碰面，隨意抬頭看了對面皇家歌劇院（Teatro Real）的看板，發現那天正在上演莫札特的歌劇「狄托的仁慈」（La Clemeza di Tito），這部算是莫札特的冷門歌劇，既沒看過DVD，也沒聽過劇中的任何歌曲，但因為是莫札特，所以引起了我的興趣。

朋友來了，我們先到歌劇院售票口打探行情，只剩下最高的票價一百六十歐元（台幣六千四百元），馬德里的皇家歌劇院一向賣座，經常都在客滿狀態。於是我跟朋友附近咖啡店閒聊，到了七點半左右，我又回到歌劇院，歌劇八點開演，這個時候想要進場或有票想賣的人都集中在大門口。我朋友是一板一眼的日本人，對於我的買票策略非常驚奇。對她來說，買票就是要去售票口，但我竟然站在門口張望，從每個人的臉孔和身體語言找出想要賣票的人，這種方法對她來說簡直匪夷所思。然而經過無數次歐洲各大音樂廳、歌劇院的歷練，現在我的判斷力幾乎是「神準」，差不多到了百發百中的地步。我站在門口瞄了幾眼，走向一位中年歐吉桑，問他是不是有票要賣。

歐吉桑果然點點頭，但是他的票券面額是一百五十二歐元。我請他開價，他卻反問我想花多少錢購買。一旦碰到這種情況最棘手，因為開價太低會冒犯別人，我想了一下後，便老實跟他說：「我喜歡聽歌劇，雖然身上有五十歐元（台幣兩千元），但用五十歐買一場我不熟悉的歌劇票對我還是太貴，所以我得要好好想一下。」聽到這裡，歐吉桑直接把票遞到我手上，然後說：「這張票是我朋友不能來，所以是多的，妳慢慢想要付我多少錢，我先進去，反正等一下我會坐妳旁邊。」

◎一個慷慨的西班牙歐吉桑

我喜滋滋把票收下，問朋友身上是否有零錢，我想把五十歐紙鈔找開，付給歐吉桑四十歐元就好，這是我對不熟悉的歌劇所能忍受的極限。朋友說她沒有那麼多零錢，我們走出歌劇院，沿路找店家想要把大鈔找開，但星期五夜晚，到處都擠滿了人，在排隊等待的時間，我認真的想了一下，相差十歐元也只是台幣四百元，面對一張台幣六千四百元、位置很好的歌劇票券，多付給歐吉桑台幣四百元似乎也不為過，於是我又揣著那張五十歐元紙鈔走回歌劇院。大廳裡，有個男人對我微笑，仔細一看竟是剛才那個歐吉桑，於是我們就在開演前二十分鐘站在大廳聊天，我很興奮地告訴歐吉桑不久前巡迴歐洲聽歌劇的經驗，他也興致勃勃問我到底聽了那幾部，說他年輕時也跟我一樣。

聊了沒多久，我掏出五十歐元紙鈔遞給歐吉桑，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他說：「不用啦！No te preocupes！」我以為我聽錯了，再遞一次，他還是說不用！

原來，歐吉桑在馬德里皇家歌劇院和Auditorio音樂廳有定期票座位，我們互留email和電話，他說下次若有多出來的門票或是他不能來聽音樂會時，可以把票送給我。不管是真是假，這個提議真是讓我很雀躍，因為他的座位是在一樓面對舞台的正中間，他說下一季他想買前面一點的座位，我那時才知道原來有錢人就是這樣子花錢的！

我去過馬德里皇家歌劇院五次，每次坐在三十歐到五十歐之間的位子，還要在挺直身子探頭探腦才能看到舞台，雖然這麼努力，有時候只看到一部分的舞台，而一百五十二歐的位子只要輕輕鬆鬆坐在那裡不動，皇家歌劇院最華麗的舞台佈景就呈現在眼前，原本以為無趣的歌劇「狄托的仁慈」，因為舞台佈景、演員服裝、走位加上優美的歌聲而讓人看得興味盎然。

◎一個快樂的台灣灰姑娘

中場休息時，我請歐吉桑喝香檳，很愛莫札特的歐吉桑舉起酒杯說：「敬莫札特！」在之後的聊天，歐吉桑跟我講了更多的事，他說年輕時很努力工作，開了自己的公司，為了拓展生意，經常去香港和中國出差，幾年前趁景氣還不錯時把公司賣給中國人，現在差不多在半退休狀態，平常就住在托雷多（Toledo）的鄉間別墅，享受田園生活，因為以前經常搭飛機出差，現在除非不得已再也不想當空中飛人，有節目時就開車到馬德里來聽音樂會、看歌劇，生活過得很愜意。

一般西班牙人面對不熟悉、西班牙文講得很爛的外國人，通常不想浪費太多時間，但這位歐吉桑跟我聊得可真多，我猜因為他以前經常到亞洲出差，比較了解亞洲的狀況，有些井底之蛙的西班牙人看到亞洲人，就以為他們還在過著水深火熱的貧苦生活。

歌劇結束後，我跟歐吉桑道別並謝謝他給我一個像灰姑娘般的奇遇。馬德里皇家歌劇院，莫札特寫的最後一部歌劇「狄托的仁慈」，加上一個慷慨的西班牙人，讓一個台灣女人，在歌劇結束後很開心地在馬德里街頭歡欣、雀躍、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讓路人都納悶「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快活！」

四 無關宗教的華麗冒險：聖雅各朝聖路

◎西方版的「媽祖遶境」

曾經在朋友帶領下，走過一段大甲媽祖遶境，來到西班牙後，透過西班牙宅男和學校老師的介紹，接觸到更多聖雅各朝聖路（Camino de Santiago de Compostela）相關資料，我很想乘機比較東西方朝聖路的不同，據說很多人在聖雅各朝聖路重新找到自我，據說那裡可以認識來自世界各國的朝聖客，也有機會練習講西班牙文。於是才到馬德里一個多月，就跟語言學校請長假，帶著眾人的祝福進行我的華麗冒險，沒什麼大野心，只是單純想要知道什麼是朝聖路。

在台灣，如果我說要花一個月徒步八百公里，一定有人會潑冷水反對，一個女人家出門，路上很危險之類的話，但在西班牙，大家都會投以羡慕眼神鼔勵你去，這條朝聖路在西班牙，甚至整個歐美都是熱門旅遊項目，有人把它歸類是「探險」路線，有人覺得它很「浪漫」，大家都想去，但都止於口頭說說，付諸實際行動的人很少。這條開始於西元九世紀的朝聖路，是因為在聖雅各城（Santiago de Compostela）發現耶穌十二門徒之一的聖雅各遺骸，初期以宗教朝聖為主的路程，但現在已經被許多人當成挑戰極限的目標！當然它也是認識朋友的大型社交場所，這條路上有許多分分合合的故事。

初次上路，我走的是人氣最旺的法國之路（Camino Francés），它從法、西邊界越過庇里牛斯山（Les Pyrénées）進入西班牙國境，途中會經過西班牙北部幾個大城市，走完八百公里全程，差不多需要二十八至三十五天時間。從庇里牛斯山側的西班牙小鎮Roncesvalles出發，第一天走在山區，風景很好再加上還在興頭上的雄心壯志，破紀錄走了三十八公里，接下來就每況愈下，狀況最差的時候一天只走十八公里。

每天頂著大太陽平均走三十公里，坐在朝聖者旅館用針線縫水泡完全與想像中的浪漫完全沾不上邊，挑戰忍耐極限，把它叫作「探險」倒是真的。八百公里的法國之路總共經過一百六十六個城鎮，沿路經常在掙扎是不是要繼續走下去，但許多小鎮很荒涼，並不是你想離開就立刻可以走掉，通常是下午走進朝聖者旅館，洗完澡吃飽飯，疲勞消失之後就會打消回去的念頭，隔天早上自然而然的跟著其他朝聖者起床，繼續徒步。走進交通便利的大城市最危險，因為那裡隨時有車子可以回到馬德里，只要稍微意志比較薄弱，很快就可以搭上車，幾個小時後就可以躺在家裡舒適的沙發上看電視。

在步行節奏固定之後，就發現一些不時出現的熟悉臉孔，而這些友善的臉孔也變成繼續前行的激勵目標，途中見面時先用「Buen Camino !（朝聖之路愉快！）」打招呼然後打屁聊天。有次我是為了遠離一個鼾聲很大的女人而快走，這個女人打呼跟老引擎火車頭沒兩樣，吵得大家無法睡覺，在朝聖者旅館最困擾的就是打鼾和臭腳丫的味道。跟台灣的媽祖遶境一樣，有很多人是跟天主許願或是為了親人健康而走，在夜晚的朝聖者旅館，會聽到各式各樣的故事，朝聖者來自不同國家，也是鍛練語言的好地方。許多老先生、老太太拖著病弱身體、拄著拐杖慢慢往前走，這樣的情景讓我回想起大甲媽祖遶境所看到台灣歐巴桑、歐吉桑的身影。

◎追逐美食的朝聖路

朝聖路上的美食是另一個繼續行走的支柱，法國之路經過以奔牛節有名的潘普隆納（Pamplona）、里歐哈（Rioja）酒區、擁有壯麗的大教堂布勾斯（Burgos）或是肉派餅很好吃，櫻桃很便宜的雷翁（Leon），終點聖雅各城所在的加里西亞地區更是海鮮、海產大本營。當每天的生活回歸到最單純的走路、吃飯、休息睡覺時，一個口耳相傳的餐廳所提供的好飯加美酒，變成你加速前行的終極目標，住進一個設備不錯而且吃得很好的朝聖者旅館會讓你很欣喜，而人的慾望就是這麼容易滿足。

剛開始走的時候很怕迷路，後來才發現這個顧慮是多餘，因為朝聖路的標誌做得很好，在這裡GPS完全行不通，黃色箭頭和象徵聖雅各的貝殼標誌最牢靠，這個黃色箭頭帶你穿過城市、進入鄉間、越過河流、跨過高山，我最喜歡紅色罌粟花盛開的鄉間田野、蘋果和櫻桃行道樹結實累累的雷翁（Leon）地區，一公斤台幣五十元的鮮美櫻桃、以及海鮮美味可口又便宜的加里西亞地區，它們就像朝聖路上的慰安婦，鼓舞你一直向前走。開始走朝聖路之前，每天若沒有check信箱就會坐立不安的我，一整個月完全沒有碰電腦，過了安穩而有規律的日子，驚險的通過所有考驗，走到終點聖雅各城，拿到第一張朝聖者證書。

也因為喜歡這樣簡單、放鬆的徒步之旅，第二年又花了十七天走了另外一趟朝聖路Camino Primitivo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前被認為是世界盡頭的Camino Finisterre。第二趟朝聖路全程都在西班牙北部奧斯圖里亞（Asturias）和加里西亞（Galicia）山區，它可以說是我這輩子，除了中央山脈「南二段」縱走以外最愉快的健行路線，上百公里的林蔭大道和美食是最深刻的記憶。

◎用感官記憶路線的朝聖路

通常我們出門旅行用眼睛看風景，拍照把相機記憶卡填滿，而在聖雅各朝聖路卻很不同，我是用身體來記憶路線，哪一段路讓我走到快掛掉，想要馬上坐車回馬德里享福；哪一段路碰到談得來的朋友；哪一段路因為水壺空了而渴到走不下，碰到好心人給我水喝；某一段路有很棒的餐廳，它的布丁超好吃；在兩天便秘之後，某一段路大樹底下有一坨史上最大的大便等等，這些經驗很難用照片來傳達，但卻內化在腦海深處。兩趟聖雅各朝聖路，得到兩張朝聖者證書，沒有什麼大道理可講，沒有走過的人很難意會，等你去過了就會知道我想說的。

一 大人們希望你很乖

就像《小王子》裡面所說的，從小到大不論我想做什麼新嘗試，大人們總是動用各種理由勸阻：「妳這樣不行」、「這樣會考不上大學」、「妳這樣會嫁不出去」。他們巴不得你一直維持原狀，走在傳統觀念中設定的那條最安全的道路。於是我很乖，跟很多人一樣，按照社會的期望，讀書、升學，唸完大學進入職場工作，在不同領域換過兩個工作，談了些不對盤、沒有結果的戀愛，上下班，報名補習班上語言課，買房子付貸款，偶爾出門自助旅行，雖然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大部分都被埋藏起來。

我的平凡生活一直持續到進入了一間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