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建築雙翼──「建築設計」與「工程設計」
文西村的李奧納多也就是李奧納多.達.文西名字的實際意涵。他在三十歲左右,帶著手工銀製豎琴,從家鄉翡冷翠一路來到米蘭。即使經過了六世紀之久,米蘭至今仍然是彰顯達文西豐功偉業的福地。例如他的壁畫〈最後的晚餐〉,幸運躲過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轟炸危機,近年來也在結合各種專業科學技術下修復完成。在「達文西博物館」內,還可見到滿滿的根據殘留的遺稿所製成的發明模型。穿過艾曼紐二世迴廊,背對著市政廳,李奧納多被四位弟子圍繞的塑像就矗立在斯卡拉劇院前的廣場上。另外在大聖堂西北邊約800m的地方,有座史佛薩古堡。原本這座古堡寬廣的中庭內,應該要擺飾著世界最大的青銅雕刻,是米蘭公爵盧多維科命李奧納多鑄造的「佛朗切斯科的騎馬像」,但在1493年當時只完成了馬的粘土像(7.2m)。之所以如此,說不定是技術無法克服,也可能是因為遇到戰爭,而就此放棄鑄造青銅像,到後來甚至連粘土像都毀壞了。最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夢幻的騎馬塑像,卻在500年後的1989年,神奇地在日本展現它的英姿。值得玩味的是,從這整個故事中,可以窺看到藝術、科學、工學、技術這四個關鍵字。15世紀興起的文藝復興(renaissence)運動,其法文的意思就是「再生」。擅長藝術與科學,才華洋溢的李奧納多正符合這個時代的典範。
不過,這時期儘管藝術與宗教是融合一體的,在另一方面宗教與科學卻是背道而馳,這種激烈的衝突性就深刻地被描寫在由丹.布朗的小說改編成的電影《達文西密碼》《天使與惡魔》中。而電影中主演的湯姆漢克就是被捲入了這樣的離奇的黑暗世界。
說到建築的「科學」,可說就是力學,相關的第一本著作即著名的《關於兩門新科學的對話》,是李奧納多去世80年後,由高齡70的伽利略傾全力完成的嘔心瀝血之作。從經驗轉進入科學。結構力學一時間百花齊放,急速發展起來。「工學」說的就是將木頭及石頭換成鐵這種新素材的構造法。工法的概念產生則是在18世紀後半的產業革命之後。接著,工程師這個職稱是在挑戰英格蘭鐵橋谷的鐵橋、水晶宮、皇家艾伯特橋的技術中確立的。
在「佛朗切斯科的騎馬像」裡頭,隱約可見到這四個關鍵字「藝術、科學、工學、技術」,被具體呈現出來。實際上這四個獨立的概念,在定義上又深又難解。其間的關係性也是各有各的見解。但是如果將各個要素分離檢視的話,就可以發現各種耐人尋味的關聯性。
例如,「藝術與科學」是應人類的幻想而生的產物,很輕易就可以超越時代。而「技術與工學」則是人類做出來的現象,是時代的附屬品,會應社會的需求而改變。「科學與工學」是為了證明假設成立,透過檢證去取得大概的通則;相對地「藝術與技術」都是人類想像的產物,有其鮮明的獨特性。針對突然會有靈感出現這一點,「技術和科學」是相同的。如果以為擁有了「科學.工學」,無論什麼樣的「技術」都能施展出來,抱持這種想法很危險。反觀在「科學.工學」尚未形成的時代,卻存有不少技術性與藝術性的遺產。
什麼是設計(日文稱為意匠)?「設計必須要有個具體的對象。設計(design)這個詞的語源是來自拉丁文的desinare,意思是將事物的輪廓給呈現出來。而意匠(日文)這個『意』字,就有想像的含義,而『匠』這個字則是製作的意思。」(摘自香山壽夫著作《人類為何需要建築》)日本建築學會從2008年開始舉辦「建築設計發表會」,來參加的人也都抱持一個觀念,要讓都市、環境、建築、結構等相關領域的交流更加熱絡。
「設計」常當作名詞用,表示「外形」,當然作為動詞的含義就更廣了。如果設計是指想像、檢證與選擇的一連串過程,那設計所涉及的對象,就包含著人們的各種行為。其實我們無時無刻不面對著設計的世界。比如說,人生的設計、旅行的設計等。當然結構的設計也是其中之一。
我們的生活周遭有很多「工業設計(ID)」所產生的產品,舉凡大的小的、會動的不會動的、重的輕的,各式各樣的產物(工業製品),都是以滿足使用便利、耐久、價格低、個人喜好為目標。就如美國蘋果公司的創辦人史蒂夫.賈伯斯所帶來的革命性概念。從iphone到ipad,都是將軟體與硬體巧妙結合於IT的產品上,徹底地追求使用的便利性與設計性。 建築家所設計的住宅也是其中一個例子。一般工業設計是以最新的科學、工學、技術為基礎。當然今天的課題有諸如節省資源、能源的觀點,但是有時候科技與市場經濟結合,超越了使用者人類的需要,而有過度設計的現象產生。對於技術的過分自信,反而導致科技上的失控,這點是必須注意的。
換個角度來看,在運動的世界裡,在追求力與美方面,有體操、跳水和水上芭蕾等;在強調技術與藝術方面,有花式溜冰、跳台滑雪等;除此之外,還有在時間及跳躍上比高低的滑雪、溜冰、游泳、田徑等等。在那最重要的一瞬間,不特別去追求「技術」,而是讓自然的「美」發光。又例如人力飛機在設計簡約,追求輕量化的結果下,自然能孕育出一種極致的美感。在自然的生物界中,也有相同的例子存在。 所謂「Engineering=工程學(技術)」就是運用及應用科學.工學的力量,來針對每個各別的課題,在安全性與經濟性的軸線上,去達到所求的成果。再進一步,就進入「工程設計學」的領域。當提到建築的工程設計學(ED)時,腦中即浮現奧帕.艾拉普(Ove Arup)的那段話「ED與科學不同。科學的世界是將各個現象加以調查,去發現其中的法則;而ED就是利用一般的法則,來解決各個問題。在這個層面上,(特別是建築方面)ED或許要比科學更接近藝術。藝術也是一樣,其解決的方法是無限多的。」
商品與建築的設計有何不同?當然兩者的共同點也不少,不過市場上的普及商品所用的工業設計(ID)的思想或手法,在「建築的世界」並不適用。比起商品設計,要滿足多樣性、個別性、即時性、時間性等條件,在建築上並不容易做到。例如建地,必須考慮到地震、下雨、刮風、下雪這類的外在干擾,以及功能與性能的變化,還有客戶的個性或想法,與價格、工期、耐久性等等,所有的條件都要涵蓋在內,得出最後結論後,再決定如何設計。所需要的不只是電腦的作業而已,也要有人類的無限潛能,應該稱之為「心眼」的想像構思的能力。 在「建築的想像」中,包含以工程師的視野來看的ED,同時也帶有來自建築家對於ED的關注。也就是說,意像(所追求的事物)如何來實現?如何將科技的潛在可能性給發揮出來?未來在這兩個向量上將會被強調要求。這兩個向量不但可由建築家和工程師在職能上共同合作來達成,也能是一個人同時扮演兩個角色。這點與日本自古以來傳統工匠的世界是相同的。
意象與科技,或是建築學與工程設計學,彼此間融合、觸發、統合的樣貌,稱之為「建築工程設計」(ArchiNeering Design, AND),就好像是將Art、Architecture、Engineering之間的關係再次重整般。重新再仔細地檢視那些,包含建築、都市、住宅在內的世界遺產,我們可以看出來造就這些建築的計畫、設計、構造的AND世界—浮現出一個關懷地球與人類的建築世界。 託付予這兩個向量所支撐的「建築之翼」,就能讓我們飛向未來。 齋藤公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