Ｊ．柯妮．蘇利文

得獎紀錄：《時人》雜誌年度十大好書

《娛樂週刊》夏日選書

到底是什麼讓鑽石具有不容懷疑、永恆無悔的美？不論是來自於某個星體的死亡，或者來自於浮游生物的生命，都無所謂，因為這些地球的碎片，不過是一個空洞的籠牢，囚住我們的夢想，而人心不斷流轉的慾望，得以刻畫在它空白的表面上。

——湯姆．佐勒納，《慾望之石》

我們讓銀幕前和舞台上的明星、政治領袖的妻女戴著鑽石，把「鑽石」這個字眼散播出去，因為她們會讓雜貨店老闆的妻子和技師的戀人說：「希望我也能擁有她所擁有的。」

——艾爾父子廣告公司一九四八年策略文件



1947

　　法蘭西絲把咖啡壺裡僅剩的最後一點苦澀倒進杯子裡。小小的廚房桌子被紙張淹沒：廣告設計稿、幾份機密文件；她好幾個鐘頭前決定放棄的彆腳句子；還有一些不錯的，已經印在《Look》、《時尚》、《週六晚郵報》、《生活》以及《哈潑時尚》上，提醒她，她以前做得到，現在也做得到。

　　這棟公寓總算有了安靜的時刻。通常，她總會聽到某個遙遠的角落傳來嬰兒哭聲、夫妻吵架聲、馬桶沖水聲。不過現在已經凌晨三點多了，夜半笙歌的人早睡了，送牛奶的人則還沒醒。

　　她的室友十點左右就去睡了——看到她穿著睡衣、戴著髮捲站在那裡，法蘭西絲羨慕極了她的工作，即使安只是法律事務所的祕書，明天要做的事就跟每天要做的事一樣；倒咖啡、記下主管的指示。

　　法蘭西絲剛剛完成戴比爾斯最新的廣告文案，是蜜月系列，用了許多漂亮的圖片，都是新婚夫妻會去的地方——邁阿密的岩岸！亞利桑納！巴黎！還有幾個一般的地點，為了沒錢的人安排的，她籠統稱為「河畔」。

　　從某個角度來說，那個版本是這系列裡最重要的，因為他們的訴求對象是普羅大眾。十年前，戴比爾斯剛成為他們公司的客戶時，他們做了一些研究，瞭解訂婚戒指這項傳統的優點，或者應該說是弱點。當時沒有多少女人想要訂婚戒指。大家都認為那根本就是浪費錢的東西。她們寧願要洗衣機，或一輛新車，就是不要貴死人的鑽戒。是她幫助改變了這種狀況。

　　那些蜜月廣告上寫著「願妳的幸福與鑽石一樣持久」。很不錯的句子，她心想。

　　「該睡覺了，瑪莉?法蘭西絲。」她對自己低語，這是她小時候，她母親每天晚上都會輕聲對她說的話。

　　她正要關燈，忽然看到美術總監在廣告稿上劃的那條空白的標語，她應該在天亮之前填入一句話的。

　　「糟糕。」

　　法蘭西絲又坐回去，點了一根菸，然後拿起鉛筆。。

　　前一天，紐約辦公室的主管傑利?勞克打電話給她。

　　「我認為我們應該用某種東西來代表這是鑽石廣告。」他說：「一句標語。妳認為呢？」

　　傑利．勞克問你的想法，聰明的人就要瞭解，他不是真的在問你。在她看來，這個男人是天才。不按牌理出牌，有時顯得有點陰沉，不過也許所有的天才都這樣。

　　「是啊，這樣好極了。」她說。

　　傑利長得像溫斯頓．邱吉爾，動作像邱吉爾，有時法蘭西絲相信，他認為自己就是邱吉爾。他甚至也會憂鬱症發作。她第一次到紐約去向他說明她的想法時，她嚇死了。傑利把她寫的文案看過一遍，表情完全看不出來他到底覺得如何。

　　經過折磨人的幾分鐘之後，他露出笑容，說：「法蘭西絲，妳寫得真好。更重要的是，妳很懂得推銷。」

　　從那時候起，他們就喜歡對方。艾爾廣告公司的員工，有一半怕傑利．勞克，或受不了他，另一半認為他很了不起，而法蘭西絲屬於後者。

　　在那通電話裡，傑利繼續說：「當然了，那句話不能提到戴比爾斯。」

　　「當然。」

　　九年來，戴比爾斯花了好幾百萬美元在從未提到他們的廣告上。就算只提到戴比爾斯是經銷商，也算違法。所以那些廣告的主題單純是鑽石，而鑽石很美。艾爾卯足全力為鑽石宣傳。廣告上不能出現鑽石飾品的照片，讓美術部傷透腦筋。理論上，傑利跟美術部沒有關係。他是個一板一眼的生意人，只要把工作交代下去就好。可是因為熱愛藝術，他曾經交代過要在雜誌廣告裡用上一系列路西奧尼、柏曼、拉莫特及勞拉．奈特的原創畫作，也向歐洲著名的畫廊買了幾幅畢卡索、達利和艾德薩的作品，做為戴比爾斯的收藏。

　　結果美術部設計出一幅幅四色廣告，呈現絕美的風景、城市及教堂。廣告上，就在畫家的作品下面，會有一個框框，展示鑽石的照片，從半克拉到三克拉，旁邊還附上每顆鑽石的約略售價。傑利是第一個以繪畫為廣告設計主角的人，一、兩年後，業界紛紛跟進。

　　「我明天需要這句標語。」傑利說：「我早上會到費城，然後傍晚出發去南非。」

　　法蘭西絲說：「沒問題。」結果她一放下電話就忘了這回事，直到現在，已經半夜了。

　　她嘆口氣。要不是她這輩子做事情都拖拖拉拉，也許她這些日子來還能有時間睡個好覺。她本來就知道自己今晚得工作，卻又跟好友桃樂絲．狄南出去，直到桃樂絲得趕九點的火車回紐約才散。

　　一九三○年桃樂絲剛進入艾爾時，是在費城分公司撰寫廣告文案，不過五年前法蘭西絲進入公司後沒多久，她就調到紐約，在洛克斐勒中心三十號擔任公關部主管。一如法蘭西絲，戴比爾斯也是桃樂絲的重心。光為了這個客戶，他們就在邁阿密、好萊塢和巴黎派駐了公關人員。桃樂絲甚至還安排和哥倫比亞電影公司合作拍了一部短片，〈魔法石：貫穿時光的鑽石〉。一九四五年九月開始在戲院放映，直到檔期結束，總共有超過一千五百萬人觀賞過。

　　朋友永遠看不出桃樂絲的年紀，不過法蘭西絲猜她至少比自己大十五歲，所以今年大約五十歲。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最後一年，她就在芝加哥從事廣告業了。她十七歲在《芝加哥先鋒報》當社會新聞記者，一直在那裡待到赫斯特先生上台，要她離開為止。之後她到滿足牛牛奶公司擔任廣告文案，後來再進入艾爾。

　　桃樂絲是個受人矚目的人物，可以說是法蘭西絲的偶像。她在三○年代為艾爾出差到世界各地去，為了福特汽車公司在倫敦、巴黎、日內瓦工作過，也曾搭船到挪威和瑞典，研究家庭用電的進展。她甚至經常到好萊塢去，在托卡德羅用餐，見過許多明星。她有一次在波洛克威爾夏百貨公司裡裡遇到瓊．克勞馥。結果她們買了同一件洋裝，瓊買的是十六號，桃樂絲買的是十四號。她在寄給朋友的明信片上寫著：「只是一件適合白天穿又不貴的黑色洋裝，我相信對我們兩個來說都很實穿。」

　　她們今天約在布邦德晚餐，名義上是要討論公事，不過各喝了兩杯馬丁尼後，兩人就在座位上笑得肆無忌憚，一邊吃牡蠣，一邊說起同事的笑話。身為公司裡的少數女員工，她們老是被別人預期她們應該知道的事情逗樂。幾年前，桃樂絲開始在打字機下面一個空抽屜裡放一張紙，把別人問她的問題都打下來。

　　今天晚上，她念了幾個最新的問題給法蘭西絲聽：「一個女人的兒子到了十七歲，她應該是什麼樣子？鳥可能在冬天的帽子上築巢嗎？梅西（Macy’s）百貨公司是單數還複數？女人泡澡時會唱歌嗎？麂皮和鹿絨皮有什麼不一樣？瑪麗王后的皮膚好不好？一天要餵寶寶幾次？這樣是叫做逆褶嗎？

　　她們聊得很開心，只是現在法蘭西絲得付出代價了。

　　她看到一張紙，是一份最近的策略計畫，上頭寫著：我們要應付的主要是大眾心理學上的問題。我們要努力維護並強化訂婚鑽戒的傳統——讓它成為心理上的必需品。目標讀者群：大約七千萬十五歲以上的人口，希望能影響他們的觀念，達到我們的目標。

　　很好，這樣算是縮小目標了。

　　一九三八年，戴比爾斯聯合礦業有限公司的總裁恩斯特?奧本海默，請人寫信給艾爾，詢問是否可能「利用各種宣傳方式」（這是他的說法）刺激鑽石在美國的銷售。經濟大恐慌讓全球的鑽石售價狂跌，消費者對鑽石完全失去興趣。美國的鑽石銷售量只有戰前的一半，而賣出去的少數訂婚鑽戒，價錢不高，尺寸也很小。戴比爾斯的庫存多到他們根本不可能賣掉。奧本海默急著想提高訂婚鑽戒在美國的地位，從可靠消息來源得知艾爾是廣告業的佼佼者，這個任務非艾爾莫屬。他提出廣告需求，前三年的預算是每年五十萬美元。

　　艾爾為戴比爾斯辦到的，正好驗證了廣告的力量。到一九四一年，鑽石銷售量增加了五成五。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的婚禮數量急速上升，鑽石的銷售量跟著大增，價格也水漲船高。現在，一顆兩克拉的鑽石價格介於一千五百美元到三千三百美元之間。在一九三九年，是九百美元到一千七百五十美元。

　　他們為這項業務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廣告模式，從此其他廣告公司也紛紛仿效。少了直接推銷的環節，又不能提到品牌，就只剩下一個概念：附加在鑽石上的情感價值。

　　戴比爾斯不讓產能滿載，確保供給低於需求，價格維持在高檔。這種策略不僅推升銷售量，也確保鑽石一旦賣出去，就絕對不會再回到市場上。在法蘭西絲打動女人的心弦後，寡婦或甚至離婚的女人，就不會想要放棄她們的鑽戒了。

　　這些年來，她偶爾會想像奧本海默家的人長什麼樣子。他們家人之間特殊的關係細節點燃她的想像力，讓她猜想等他們看到她最新的創意時，臉上會是什麼表情。會揚起眉毛？微微一笑？讚嘆？

　　沒見過客戶，這對她來說是很罕見的事，可是戴比爾斯因為壟斷市場，禁止到美國來。這家公司控制了全世界的裸鑽供給，是很極端的獨佔事業，光是它的代表出現在美國，就違反了反托拉斯法。他們把公司設在約翰尼斯堡和倫敦。每年一次，傑利．勞克把她寫的廣告以皮革裝訂成厚厚一冊，帶到南非去取得他們的批准。他在那裡放了一整套高爾夫球桿，畢竟這樣比起帶著球具來回紐約輕鬆多了。

　　傑利第一次到南非去向奧本海默家族報告市場調查結果時，他乘坐的小型水上飛機墜落在莫三比克島外海。他利用隨身的大型鑲嵌地圖和圖表當作漂浮設備，因此得以上岸。另外兩名乘客喪命，《紐約時報》就以「東南非墜機；美國人安然脫困」當作頭版標題。傑利覺得那些簡報資料可以說救了他一命，或許是因為這樣，他願意為戴比爾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的室友在隔壁房間發出一聲好大的鼾聲，打斷了法蘭西絲的思緒。

　　安正在等一個無趣的會計師跟她求婚，她已經跟對方交往一段時間了。等她結婚以後，法蘭西絲又得找新室友了，這是戰爭結束後，大約每幾個月就會發生一次的事。蘿絲、瑪朵、希爾蒂：一個接著一個，她全都因為婚姻而失去了。不過她很可能快要升職了，所以也許等安離開後，她終於有能力一個人住了。

　　四年前，二十八歲的法蘭西絲開始在艾爾工作時，她說服父母，該是她離開家裡、到大城市去發展的時候了。可是她的薪水讓她得找個室友分攤房租。她想要在高級的梅萊區4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那樣她就永遠不必擔心冬天早晨洗澡沒有足夠的熱水，也不必在晚上忍受安鼻音濃重的女高音，聽她跟著收音機裡的黛娜?蕭爾一起唱。她享受並且夢想著獨居的未來，或許就像大多數單身女孩夢想著婚姻生活一樣。

　　法蘭西絲用手指劃過她新完成的蜜月廣告。別的女人似乎從來不會想到蜜月之後的事。她們如此急切找到另一半，彷彿大家都認為婚姻充滿了光輝亮麗。法蘭西絲剛好相反：她永遠無法不去想這件事。她或許會跟新認識的男人出去吃飯，或跳舞，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可是等她結束約會回家去，爬上床，她的心會因為害怕而猛跳。要是她再跟他出去一次，之後他們很可能會再出去。最後，她會必須帶她回家去給父母評估，反之亦然。然後他就會求婚。而她，就會跟在她之前結婚的所有上班女郎一樣，徹底消失在為人妻母的孤寂生活中。

　　桃樂絲曾經告訴她，她的情人喬治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回家來，娶了一名肉販的女兒。她說了一句伶俐的話，法蘭西絲猜她以前應該說過同樣的話：「一想到女子廣告俱樂部還愛我，那個打擊——就跟被切肉刀割過一樣刺痛——就大幅度減輕了。」

　　法蘭西絲無法想像桃樂絲心碎的樣子。她實在太獨立，太精明了。假設這個喬治回家來跟她求婚，把她藏在某個地方的漂亮屋子裡，她難道不會過沒幾個星期就無聊得要死？

　　桃樂絲的父親叫Ｊ．Ｂ．狄南，是廣告業的先驅，也是報人，在她二十歲時過世。從那時候起，她就要扶養自己還有她親愛的母親。她們以前住在賓州的斯沃斯莫爾，現在住在園畔旅館，是曼哈頓格拉梅西區一間寬敞的房子。法蘭西絲不曉得桃樂絲是怎麼辦到的。

　　在艾爾任職滿五年，會拿到一面獎章，上頭刻著公司的格言：「努力不懈，成功在望」。每次法蘭西絲在別人的桌上看到這種獎章，心裡就會想，真是感性啊，再加上一點獎金就很好了。

　　艾爾的員工有個說法：在這裡工作還不錯，只要你爸媽有錢讓你來。

　　法蘭西絲小時候大半時間住在費城，家境還不錯，但也不可能太奢侈。他們家裡有一名傭人，一個叫愛柏塔的女孩子，教法蘭西絲烤派、編辮子。法蘭西絲的父親是愛爾蘭移民之子，在煤礦場裡當主任。她母親的娘家也是從愛爾蘭來的，不過他們在加拿大發展得很好，從事建築業，生意做得很大，在安大略到處蓋摩天大樓。「皮格特」在那裡是家喻戶曉的姓氏，可是在美國，沒有人聽過這個家族。法蘭西絲的母親總是說，以美國人對邊界以外的地方的瞭解，加拿大或許就跟非洲的占吉巴沒什麼兩樣。

　　她父親在經濟大蕭條一開始就失業了，只好讓愛柏塔離開。最後，他們北遷到她母親的家鄉，漢米頓。法蘭西絲在十五歲搬到漢米頓，在那裡住到滿二十歲，後來大環境改善了，他們一家三口才又回家。回到費城，她父母買下位於米迪亞的長景農場，現在他們就在這塊遼闊的土地上養羊養牛。

　　在青春期離開朋友，已經是很辛苦的事了，更何況還得努力融入已經習慣奢華生活的表兄弟姊妹。不過一段時間之後，法蘭西絲也慢慢喜歡上加拿大的生活。

　　在那裡，她和父親，這兩個外國人，變得比以前還要親近。法蘭西絲是獨生女，就算她父親跟大多數男人一樣，想要有個兒子，他也從來沒有洩漏過這個想法。他對待她，並不是把她當男生或女生，而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心愛的女兒。不管法蘭西絲想做什麼，他都覺得好極了。要是她不喜歡什麼事，想跳過不要做，他也沒有問題。她父親讓她免於跳方塊舞、參加聯誼活動，學跳舞，那是她其他堂表姊妹逃不掉的命運。

　　從小，法蘭西絲就喜歡寫短篇故事，他每一篇都看，給她評論。

　　「你又不是編輯。」她母親有一次斥責他：「你是她父親。你應該說那些故事很好看就可以了。」

　　可是他的評論總是讓法蘭西絲很緊張，也使得他的讚美更加可貴。那些評語，讓她感覺自己是個真正的作家。

　　十六歲，還在念高中，她就在安大略一家社區報紙找到工作，負責寫購物專欄。她出去賣掉廣告欄位，連廣告內容也由她來寫，在經濟大恐慌時期每個星期賺四十五元。這份工作點燃了她內心的火苗——她喜歡寫作與銷售。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寫自己的支票簿。她父親覺得好驕傲。

　　法蘭西絲認為在加拿大那段時間，讓她練就了在艾爾工作的能耐。公司總裁哈利．貝藤白手起家，喜歡雇用家境富裕的長春藤名校畢業生，特別偏好耶魯。他們公司很多客戶也是這樣。這些客戶，大多是杜邦和洛克斐勒之流。法蘭西絲是文案部裡唯一沒有大學學位的人，不過她跟其他人一樣有自信，也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跟那些高材生有什麼不一樣。

　　貝藤喜歡誇耀艾爾的員工來自美國四十八州，一個州也不缺。

　　來自每一州的斯堪的納維亞新教徒！法蘭西絲心想，真值得你驕傲的！公司不太喜歡天主教徒，猶太人更是毫不考慮。可是當時每間廣告公司都是這樣。她沒有告訴別人她是天主教徒。她唯一請病假的時間，是每年的聖灰星期三。

到底是什麼讓鑽石具有不容懷疑、永恆無悔的美？不論是來自於某個星體的死亡，或者來自於浮游生物的生命，都無所謂，因為這些地球的碎片，不過是一個空洞的籠牢，囚住我們的夢想，而人心不斷流轉的慾望，得以刻畫在它空白的表面上。

——湯姆．佐勒納，《慾望之石》

我們讓銀幕前和舞台上的明星、政治領袖的妻女戴著鑽石，把「鑽石」這個字眼散播出去，因為她們會讓雜貨店老闆的妻子和技師的戀人說：「希望我也能擁有她所擁有的。」

——艾爾父子廣告公司一九四八年策略文件



1947

　　法蘭西絲把咖啡壺裡僅剩的最後一點苦澀倒進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