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家上門
端親王深深看了徐瀅一會兒,而後雙目一寒望著萬氏道:去把帳本對牌交出來,與世子妃對帳交接!日後如若再犯,但憑世子妃處罰!
萬氏連忙俯地叩首,又轉為跟徐瀅叩首,起身的時候目光掃過近處的寧氏,那裡面的怨毒便如秋水一般陰深了。
寧氏不動聲色。
這裡徐瀅掃了她一眼,卻是又與端親王道:回王爺的話,兒媳畢竟才進家門,自己宮裡許多事務都皆不熟悉,暫且無暇擔起這麼大的擔子,我看這中饋恐怕還只能請甯夫人暫領。
端親王微頓,
寧氏也怔住。
徐瀅沖他們笑一笑,愉快極了。
寧氏想把她當槍使幹掉萬氏然後成為眾矢之的,這算盤打得不錯。
萬氏吃了這次虧,往後也不會再蠢到來撩撥她,而寧氏打的什麼主意萬氏必然知道,居然想趁機以退為進借刀殺人將她後路封死?萬氏在她徐瀅面前硬不起來,在她寧氏面前卻不見得會手軟。索性徐瀅將中饋交到寧氏手上,讓從此還得看她臉色行事的萬氏去活剝了她好了。
這漁利,還輪不到她寧氏來收呢,她當是貓戲鼠,卻不知其實是鼠戲貓。
王府中饋本就是她徐瀅的,早一日遲一日收回來有什麼要緊?除了往寧氏頭頂擺把刀,她也樂得賣個人情給端親王。何況下次她們再撞到她手裡,徐瀅收拾起來誰也不能說她半句不是,不管是端親王還是宮裡。
寧氏,妳可有什麼意見?端親王皺眉望著已然處於怔愣中的甯夫人。
甯夫人陡然打了個寒顫,雙唇動了動,望見對面萬氏眼裡的怨毒,直恨得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甯夫人在旁邊瞧了半日下來,是確定徐瀅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才會橫下心來上這麼一出的,她料定端親王怎麼著都會罰上一罰,而宋澈是絕不會輕易放過萬氏的!可誰知道她徐瀅居然翻手雲覆手雨,一雙眼睛把所有人的心思都看透,說放了萬氏就放了萬氏!
這還不算,徐瀅還把中饋直接從萬氏手上奪過來塞給她,留下萬氏在王府對她來說已是個麻煩,又怎麼禁得這中饋轉到她手上?萬氏還不得絞盡腦汁把她給撕碎了。甯夫人這才知道這徐瀅的厲害,徐瀅手上不沾一點血,卻在一步步把她們往死裡逼!甯夫人背脊裡透著冷汗,嘴唇張了幾次,才找到聲音,道:妾身,妾身難當大任……甯夫人謙虛,我聽說妳也曾代理過中饋一些時日,怎麼會難當大任呢?徐瀅望著她道:我看不如這樣好了,妳那一年的月錢也不必扣,妳就好好管著這家務事,只要不出丁點兒差錯,就當是將功贖罪了,如何?
聽到這不出丁點兒差錯,寧氏背上冷意又強了點兒,徐瀅放了個萬氏在王府虎視眈眈地盯著,又怎麼可能不出丁點兒差錯?這不是成心把她架到火上烤嗎?
甯夫人沒說話,端親王卻已經揚了手道:就這麼著吧!
他王府的中饋權倒還成了個燙手山芋了!
這裡人散了,剩下的就是萬氏與寧氏交接的問題。
徐瀅跟在一路黑著臉的宋澈身後回了榮昌宮,進門給他沏了茶,又遞了點心,他的臉色也沒見好轉半點。徐瀅只好把來龍去脈跟他講明白道:咱們不能光看眼前,今兒她寧氏要是不橫插這麼一杠子,我也不會放過萬氏的。
宋澈心情好了點,但還是冷哼道:那妳又為什麼要傳她過來?只傳萬氏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咱們的婚事是她們同時都有參與的,當然不能只傳某一個。徐瀅吃著沏給他的茶。宋澈搶過來,道:就為了賭這口氣,把中饋便宜了寧氏,多划不來!他自是希望把所有都給她的。
才不。徐瀅嫣笑道:我可不是會做虧本買賣的人。
宋澈望著她,忍不住往她頰上輕捏了一把。
這裡甯夫人與萬夫人在平日裡議事的芍藥廳辦完了交接,當著蔣密他們的面,也不能說什麼,雙方也就各自揣著一肚子心事回宮了。
萬夫人如今除了對甯夫人落井下石的怨恨,對徐瀅已是心有餘悸。徐瀅身份擺在那裡,自己不過是個貴妾,大樑續娶的王妃都只能稱之為次妃,與原配待遇隔著老長一段距離,徐瀅既有手段,萬夫人豈會還不知死活地跟她鬥?
但這個寧氏她是無論如何不會放過了。
甯夫人這裡也是如同懷裡揣了塊烙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原以為自己出現得恰到好處,哪料到反在徐瀅手裡吃了這麼個悶虧,內裡有個萬氏在王府盯著她,對外這還是徐瀅敬著她給了她臉面,稍有不慎端親王也沒好臉色給她,她還真是落了個裡外不是人!
這裡正愁得火燒心,太監尤榮又進來了,道:夫人,伍大人著人來請示明兒徐家親客來府備宴的事呢!
一聽這話她心裡的愁火越發旺了。
徐家這邊這幾日也在籌備去王府認親的事。
這是娘家人頭回上婆家認門,按理說家裡包括老太太以及長房二房所有人都得去的,大姑奶奶如果離得近也得去,然而徐老太太還是有自知之明。這裡楊氏以未亡人不便在女兒新婚裡露面為由推辭不去,老太太便也就坡下驢給辭了。
徐鏞的意思是徐冰和馮氏也不要請,免得到時給徐瀅丟臉。但氣話歸氣話,真不請她們,那就顯得他這個當哥哥的少些雅量,而且也未免落了話柄予人。
於是除楊氏與老太太之外都去,徐冰長這麼大都還沒進過王府,激動得挑了幾日的首飾衣裳。
徐瀅成親那排場差點閃瞎她兩眼,但因為早有了心理準備,而且出嫁的時候她也沒去前堂,並沒有親眼見到世子來迎娶時是怎麼個隆重法兒,所以倒也罷了。如今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去王府的認親宴上,她可是世子妃的堂妹,而且還是娘家唯一的妹妹,臉面可大得很。
這麼有臉面的娘家人去赴認親宴,怎麼能沒件體面的衣裳呢?
徐瀅成親的時候王府曾經禮送過大批錦緞給各房,各房裡也都制了新裳,但左看右看下來,也還是沒有一件如她的心意。
總共才做四套,這三套都是前幾天穿過的,剩下這套顏色這麼寡淡,怎麼穿?徐冰把衣服甩到床上,煩惱透了。
丫鬟不敢吭聲,只默默地又疊起來。府裡姑娘們的定例每季也只有六套衣裳,就是逢喜事也只能添多兩套,如今二姑奶奶成親一下就給她添了四套,她倒還不滿意。
人家成親,又不是妳成親,妳不穿這顏色莫非還穿大紅大綠的不成?馮氏坐在旁邊,橫著眼把丫鬟手上的鵝黃色雲錦長褙子拿過來,道:妳就消停些吧。咱們是去王府,人家是王府的世子妃,不是去張三李四家。
她徐瀅如今風風光光嫁到王府去了,徐冰跟崔家這邊還不知道怎麼著呢,馮氏哪裡還有心思跟她討論什麼衣裳。
徐冰皺眉道:上次我記得王府裡送衣料來的時候,是有匹薔薇紫的雲錦緞子的,落到誰手上去了?
馮氏睨著她道:妳也知那是雲錦的料子,三房才是世子妃的正經娘家,老太太不給三房又給誰?
說到這裡她到底忍不住悶氣。
這徐瀅真是太鬼精了,暗地裡早就搭上宋澈不說,而且還在皇上賜婚之前搶著把家給分了,如此這些送到府裡來的禮才會揀好的送到三房,倘若沒分家,什麼雲錦的緞子赤金的首飾,還不全得盡著她們先挑?這死丫頭真是太可恨了,太陰險了!
三房拿那麼豔的緞子做什麼?徐冰站起來,道:三嬸是個寡婦,她又不能穿!老太太也太勢利了,知道三房有臉了便什麼好東西都往三房推!老太太和三嬸都用不上,那緞子分明就應該給咱們的!
馮氏心裡煩著,也沒耐煩跟她解釋這個中道理。
旁邊丫鬟卻是暗地裡撇嘴,莫說三房已經分了家,就是沒分,楊氏才是正經的親家太太,王府送來的東西除了老太太,全給他們三房都給得。馮氏這當娘的若能及時提點這些,徐冰也不至於在徐瀅手下吃那麼多虧了。
不過這些話用不著她們說,三太太人極好,老太太也向著他們,大少爺如今又賜官成了守備大人,日後三房必然強盛,她們倒寧可把這份心思往三房裡跟前使使。
母親不如去把那匹緞子拿過來吧?徐冰放軟了語氣,攀著馮氏手臂道:那匹緞子的薔薇紫太漂亮了,上面的織綿也是少見的精美,少說也值好幾十兩銀子呢,這時候正合適拿來做件夾襖。
馮氏記得那匹緞子,但她並不想再去三房討沒趣道:何必非要雲錦?這蜀錦的也不便宜。
到底不如雲錦的強,顏色也不如那匹搶眼。徐冰又搖她胳膊道:這蜀錦的是不錯,可母親忘了,這個月初八就是秋表姐的喜期,我不是還得留件新的去赴喜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