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上無妻（7）

第一章 姨娘有喜

孔白薇終於抬起頭來，眼圈兒通紅，眼角下還掛著一滴淚，一張臉也稍顯蒼白，面色低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林采兮瞧她這般模樣，柔聲問道：“白薇，究竟怎麼回事？妳這般模樣又是怎麼回事？”

孔白薇嘴角微動，未語淚先流，捏著帕子擦了擦腮邊的淚，平穩一下情緒才開口道：“林姨娘，我住在府裡的這些日子您也瞧得清楚看得明白，姑母的心思您定然也知曉幾分，她的心思我何嘗不明白，只是她對我太過歹毒，定要逼我嫁給三少爺。我原本想回到家中躲開這一場是非，可她卻又派了一個更壞的人去家裡鬧，鬧得我爹娘不得不帶我回來，我爹原想著瞧瞧姑母便帶我回去，誰曾想……”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住了，眼裡又滾出來一串淚。

林采兮心裡雖然焦急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面上卻一丁點也不露出來，安靜地等她平復了激動情緒，聽她接著講下去。

“昨兒個姑母將我爹娘叫到房裡，又提起往年有恩於我家的事，直將我爹駁得啞口無言，逼得我爹答應將我留下來，我孔家有難，她出手相救，我們一家對她感恩戴德，卻不想她竟是這般心思，我孔家現在雖不濟，卻也不會做那些不仁不義忘恩負義之事。”孔白薇一邊說著淚珠兒又不停地滾落下來，心裡更覺一陣心酸，滿腹的委屈倒不知該向何處傾倒。

林采兮輕歎口氣：“這次姨奶奶做得確實過份，不過白薇，妳打算怎麼辦？”

孔白薇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恨聲道：“妳說，我還能怎麼樣？兒女的命都是父母給的，我又怎能不體恤爹娘的苦心？倘若因為這個讓我爹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我哪裡還有臉再叫他一聲爹？”

林采兮試探著問道：“那妳的意思，同意嫁給三少爺了？”

孔白薇原本悲戚的臉上忽然浮出一層震怒，咬著牙根回道：“他休想，我人雖留了下來，心卻不在這裡，大不了死了一了百了。”

林采兮忙揮手道：“呸呸呸，說的這是什麼話。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更何況妳這般花兒嬌豔的小姐，可別提那什麼死不死的。妳也莫要把事想得這麼悲觀，既然現在妳決心要留下來，不如收起這些心思來。姨奶奶雖過份，但老夫人還在，太過份的事她也不敢做。反正還有老夫人給妳做理。”

孔白薇歎了歎，沮喪地搖搖頭，道：“這些都是我們孔家的事，老夫人即使有心為我說話，也不好多插手。”

林采兮微微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妳雖不是朱家的人，但姨奶奶做出來的事若丟了朱家的臉面，老夫人定然要管一管的。”

孔白薇猛地抬頭，面上露出一層喜色，只一瞬便又黯淡下去，一雙明亮的眸子也全被紅絲佈滿了：“林姨娘，謝謝妳聽我說這些話，這些話我不敢跟梓夏姐姐說，怕她又要找姑母理論，反而傷了她們母女感情。”

林采兮看了一眼孔白薇，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能想著別人，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心內遂對她多了幾分同情。

兩人安靜地坐了會兒，菊焉已挑好東西過來。林采兮出門過了幾眼，甚為滿意，遂帶著孔白薇一起去靜心園送孔家夫婦，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姨奶奶面上倒是笑意盈盈，對林采兮說了不少多虧費心的話，對孔三裡的態度也比昨日和藹了許多。

送走孔三裡夫婦，已到了半晌，微薄的陽光稀落落地照下來，令人生出一股子舒坦的暖洋洋來，緩步走在園子裡，林采兮長呼口氣，伸個大大的懶腰，頓時又覺得從腳底生出一陣疲倦來，只想靠在床上睡覺。

菊焉一雙烏黑的大眼在她身上滴溜溜滾轉幾圈，笑嘻嘻地道：“姨娘，您瞧今兒個這天好得很，太陽也暖烘烘地，您就在園子裡多走走，權當是散心了。”

林采兮打個哈欠，搖搖頭慵懶地道：“我懶得動彈，等會兒給我在院子裡擺個軟椅，我靠著曬曬太陽，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渾身都沒勁，好像有什麼東西把我全身的力氣都抽走了，想了想這幾日我也並未多做什麼活動。”

菊焉應聲道：“好，等會兒給您在院子裡擺張軟椅，您只管躺著曬曬太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回峻園，還未走到園門口，遠遠看到黃家恩悠閒自在地也朝峻園奔過來。林采兮心裡一動，忙加快了步子迎上去，走到黃家恩跟前屈膝行禮。

黃家恩看林采兮一眼，搖搖手笑了笑道：“林姨娘，妳是有話要對我說吧？我看還是進屋說去吧。”

林采兮點點頭，轉身跟黃家恩走進峻園，進了小正廳，讓黃家恩坐在上首，她則站在下方。

黃家恩擺擺手道：“林姨娘無需同我多禮，儘管坐下說話。”

林采兮謝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瞧了一眼黃家恩，見他正一副等她開口說話的模樣，遂將心中所想緩緩道出：“黃公公，我想求您一件事，我知道我的請求有些唐突，或許會令公公為難，但我也只能求您了。”

黃家恩挑眉看她一眼，眉角微微縮在一起，問道：“如果妳是想為劉熏鳳求情，就免了。”

林采兮忙道：“公公誤會了，我不是要為她求情，我只求公公能讓我再見她一面。”

黃家恩微微一笑道：“事已至此，不見如何見又如何？”

“黃公公……”

黃家恩不等她再說話，擺手打斷道：“林姨娘，這件事以後都不要再提起了，我不能幫妳，也希望妳以後將此事忘記，該妳出面的時候自然會有人通知妳。”

林采兮怔了怔，再也說不出話來，知道再多說也沒用了，面上仍是露出一抹笑意，輕聲道：“黃公公，讓您為難了，您的話我記住了。”

“他說的話妳就記住了，我說的話妳怎麼都記不住？”朱梓峻兩手叉在胸前邁步進來，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下擺微飄，有一股飄飄欲仙的風流，臉上神采飛揚，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俊逸的瀟灑之氣。

林采兮翹翹嘴角，低聲嘟囔道：“你說的話怎麼能跟黃公公相提並論？”

朱梓峻忽然提高音量問道：“妳嘟嘟囔囔的說的什麼？”

林采兮忙笑著改口道：“我說您說的什麼話我不記得了？平日裡，您說的話我可都是照辦不誤的。”

朱梓峻挑挑眉：“我說的話很多，妳記住的卻不多，比如昨天晚上我給妳說的，妳可記住了？”

“什麼話？”林采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過之後忽然瞧見朱梓峻臉上的戲謔，遂想起昨晚之事，遂紅了半張臉，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低了頭不再說話。

黃家恩忍不住乾咳幾聲：“咳咳咳，你們有多少時間不能恩愛打情罵俏的？非要當著我的面，哼。”

朱梓峻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是你自己跑來看的，咱們誰又沒去邀請你。”

“你……”黃家恩頓時翹起一根手指指過來，恨不能戳到朱梓峻額頭上，氣呼呼地道：“哼，人家都要走了，來找你們說說話兒，沒想到你竟是這般絕情，還虧得皇上囑我一定要過來瞧瞧你們。”

林采兮忙抬頭問道：“黃公公，您要走了嗎？”

黃家恩點點頭，輕歎口氣：“我出來也有些日子了，皇上跟前我不放心，那些小鬼崽子們沒一個盡心盡力的，摸不清皇上的脾氣，淨給皇上惹氣，我得回去瞧瞧了。”

朱梓峻抽出兩手，眼角微撇戲謔地笑道：“什麼時候有人這麼惦記我就好了，我就心滿意足囉。”

林采兮眼角微挑，暗暗瞪他一眼。

黃家恩則甩了個蘭花指，嗔道：“我在府裡的這段時間，可是天天惦念著你，你可心滿意足了？才剛回來就急著將我趕回去。”

朱梓峻微微一笑道：“皇上比我更需要你惦念，所以我可不敢多留你，公公您還是早日回京的好。”

黃家恩又哼了一聲。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跳豆在門口稟道：“黃公公，高知府來了，要見您，正在外頭等著。”

黃家恩輕皺眉，咦了一聲：“他來做什麼？請他進來吧。”

高天成上身穿一件棗紅色的短襟，下身一件黑色袍子，看起來竟比往日裡瘦了許多，他面色低沉，眼裡依舊佈滿淡淡紅絲，邁步進門，逕自走到黃家恩跟前躬身一拜，然後稟道：“皇公公，劉緒龍一案中所有關聯人員都已被緝拿，現全被關在府衙中等候發落。”

黃家恩滿意地點點頭，道：“辦得好，高大人，這件事妳辦得很好，我定會向皇上稟明妳的功績，皇上定然會論功行賞不會虧待於妳。案犯中除了唐依兒，其餘的全都暫留府衙等候發落，近日我便要回京面聖，將唐依兒押解進京。”

高天成躬身又拜了拜：“多謝黃公公在皇上跟前美言，下官所做之事全是份內之事，並無討賞之意。下官還要感激皇上賜給我為民辦事的機會。”

黃家恩淡淡一笑道：“討不討賞，你說了可不算。為皇上盡力的人，皇上自不會虧待，為百姓盡心辦事的人，皇上定然要賞賜。”

高天成直直站著不再接黃家恩的話，面色忽然變得有些赧然，緩緩低了低頭，稍待片刻才又抬起頭道：“皇公公，屬下還有一件事求公公幫忙。”

黃家恩瞟了他一眼，懶懶地問道：“還有什麼事？”

高天成稍頓片刻才又道：“黃公公，請問您可知童欣怎麼樣了？”

黃家恩眸光流轉，不經意在高天成身上掃了幾眼，淡淡地道：“她很好。”

高天成嘴唇稍稍蠕動，但卻什麼都沒說出來，雙眼愣愣地盯在某處，目光稍顯呆滯。

黃家恩瞧他這般模樣，不屑地哼了一聲：“你既是如此念她，當初為何不保護她？她被押解進京後，你可曾為她活動一二？”

高天成面上肌肉微微抽動，神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黃家恩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擺擺手道：“你還是先做好你的知府，盡心盡力為皇上效勞，盡心盡力為止安城辦事，其餘的，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爭也爭不來。”目光又在高天成身上有意無意地掃視幾圈，眸子裡流出的仍是毫不掩飾的厭惡，童欣怎麼會看上這個男人呢？不過是凡夫俗子中最為平凡的一個。

高天成呆怔片刻，緩緩地道：“如果能保她，我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換。”

“真的？”黃家恩不客氣地反問道。

高天成毫不猶豫地回道：“我願現在自刎于公公跟前。”他終於將頭抬起來，目光堅定地望著黃家恩，似乎要急於證明自己的心意。

黃家恩笑了笑，說道：“即使你想死，皇上還不要呢，你的命怎能跟童欣的命相抵。行了，你先回去吧，你跟童欣如果有緣，他日自會相見，如果無緣，你死了也是白搭一條命。”

高天成還想再說什麼，朱梓峻卻在一旁插口道：“高大人，童姨娘既然平安無事，你大可放心了，還是先回去吧。”

高天成目光調向朱梓峻，心思微動，朱梓峻究竟是什麼人？黃家恩住在朱府絕不是因為樂銳王爺跟朱梓沫的緣故，似乎是奔著朱梓峻來的，難道他也是為皇上辦事的人？甚至是皇上身邊極為親近的人？

高天成禁不住又多看了朱梓峻兩眼，目光露出些求助，此時他真希望朱梓峻是皇上身邊的親近人，更希望的是他能為自己說句話，能將自己的話帶給童欣，她現在身在何處呢？

他看著朱梓峻輕聲道：“我無時無刻不在念她，我一定會等她回來。”說完這句，轉過身朝黃家恩拜了拜，從小廳裡辭出來。

林采兮看著他抬腳出門時的背影，頓時感覺著背影有些寂寞有些無助，但她方才從黃家恩和朱梓峻的話裡卻聽出一些端倪，皇上應該是知曉他們這段情，而似乎也有成全的意思。

她眸光流轉，眼珠子咕嚕嚕轉動幾下，難道皇上的意思是……她抬頭看看黃家恩，微微一笑，試探著問道：“高大人辦案神速，劉緒龍的案子幾天就全辦完了，止安城能有這樣的知府，真是咱們百姓的福氣。”她頓了頓又道：“皇上定然也很欣賞他吧？”

朱梓峻眉毛高高挑起，看了了她一眼：“難道妳也很欣賞他？”話裡的醋味毫不遮擋地顯露出來。

林采兮瞪他一眼，這男人怎麼了？聽到她提任何男人都會無端端地吃醋，吃醋吃到這個程度，心眼連針尖兒都比不上。

第一章 姨娘有喜

孔白薇終於抬起頭來，眼圈兒通紅，眼角下還掛著一滴淚，一張臉也稍顯蒼白，面色低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林采兮瞧她這般模樣，柔聲問道：“白薇，究竟怎麼回事？妳這般模樣又是怎麼回事？”

孔白薇嘴角微動，未語淚先流，捏著帕子擦了擦腮邊的淚，平穩一下情緒才開口道：“林姨娘，我住在府裡的這些日子您也瞧得清楚看得明白，姑母的心思您定然也知曉幾分，她的心思我何嘗不明白，只是她對我太過歹毒，定要逼我嫁給三少爺。我原本想回到家中躲開這一場是非，可她卻又派了一個更壞的人去家裡鬧，鬧得我爹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