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大學,BETA專屬宿舍門前的佈告欄貼著校報,其中一則撰文狂賀姜仕祺入圍十大傑出青年獎,篇幅不少於五百字的專訪,配圖是姜仕祺同學的個人照。姜仕祺同學膚白貌美、氣質和善,是ALPHA中少見的類型,他落落大方地面對鏡頭,目光炯炯有神,仿佛能透過鏡頭直視觀看者,讓觀者不自覺地心跳加速,為他動心。
「姜學長好帥啊!本薑糖快融化了。嗚嗚,小鹿亂撞!」染著粉紅色頭髮,穿著潮牌衣褲的同學甲捧著自己的心臟,拜讀校報上的專訪,臣服於姜仕祺的個人魅力。薑糖是姜仕祺非官方(本人)認證的粉絲名,而黑粉則被稱作薑絲。
「你也太誇張。」同行的同學乙推了推粗框眼鏡,不以為然地翻白眼,看向別處,倏地一怔,接著猛用手肘推同學甲,急促道:「欸!欸!」
「幹嘛?」同學甲轉頭,猛地愣住。
姜仕祺一身白淨棉麻七分袖上衣搭配深色牛仔褲,身型頎長,背脊直挺,用簡單乾淨的衣著穿出時尚質感,行走有風,匆匆忙忙來到他們面前。
「同學,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請問你們可以幫我刷進嗎?我有點急事......」他向兩人提出請求,露出誠懇又歉然的神情。
雖然BETA專屬宿舍不允許外人進入,但無奈姜仕祺那張臉太香了,腦殘薑糖同學甲毫無招架能力,想都沒想立刻答應:「當然可以!」
神奇的是,非薑糖的同學乙竟然也沒阻止他。
時間是晚間九點四十分,兩人本來準備趕在門禁之前,出門買宵夜,萬萬沒想到他們會接收姜仕祺的請求,竟然又稀裏糊塗地跟著姜仕祺的回宿舍了。
「非常感謝你們。」姜仕祺道謝,無意間展現他異於普通ALPHA的超強親和力。彷彿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以和他說上兩句話,沒有性別、階級、地位之分,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平等的。
如沐春風。
甲與乙同時感受到姜仕祺的神奇魅力,腦海不約而同浮現這四個字。
「學長要去幾樓?」同學甲熱切地詢問,服務十分到位。宿舍電梯同樣需要刷卡,他一併幫忙刷。
一樓是大門跟舍監所在,二樓開始是學生的寢室,一般高年級生住在低樓層,低年級生聚集在高樓層。爬樓梯是不可能爬樓梯的,不論是高樓層或低樓層,就算只是到二樓,甲薑糖都不願意讓學長那雙修長的雙腿受累。
「三樓,謝謝。」姜仕祺再次道謝。
「哎,別客氣。」同學甲猛男突然嬌羞。
「學長來找人嗎?」同學乙基於好奇,大膽提問。實在是姜仕祺的氣質太過和善,令人無法產生任何牴觸之心。
「嗯。我來找我的專屬學伴。」姜仕祺好脾氣,回答他的問題。
「專屬學伴?專屬學伴!」同學甲驚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普天大學的高嶺之花(並不是)居然有專屬學伴了!震驚!大新聞!
專屬學伴,普天大學特有的一對一形式,介於學習夥伴與情人之間遊走,關係可以很單純、也可能很不單純。
同學甲驚訝到失去表情管理,在原本就已經一言難盡的外貌上更是雪上加霜。
「你小聲點。」同學乙趕緊捂著甲的嘴,怕有更多的失言。
「我有專屬學伴很奇怪嗎?」姜仕祺見他如此反應,禁不住苦笑。
「不、不奇怪......只是之前都沒有聽說過。我從來沒想過學長會有專屬學伴,我、我只是太驚訝了。」
「之前確實沒有。沒遇到合眼緣的。」
現在有,就表示有一個BETA好巧不巧、合了姜仕祺的眼緣。
誰!是誰!
到底是哪個幸運兒!
不僅獲得姜仕祺的另眼相待,還不好好珍惜,居然讓姜仕祺找上門來,還沒有主動出門迎接!
可惡!太可惡了!
羨慕嫉妒恨!
電梯抵達三樓,姜仕祺與兩位道別,甲與乙雙雙目送他離開,直到電梯門關上都沒能收回視線。沒有人按樓層,因此電梯門一關,便失去運轉,連燈都熄滅。
同學乙最快反應過來,按下他們的樓層,對仍處於失魂落魄跟失戀沒兩樣的甲說:「他好帥。」
有淪陷的跡象。
「超帥。學長居然有專屬學伴,你覺得我有機會嗎?」甲問。
「話說,宵夜怎麼辦?快到門禁時間了,現在不可能再出去。」乙直接無視他的問題。
「吃泡麵吧。」
電梯內的兩人濃雲慘霧,另一方面找人的姜仕祺已經敲響目標寢室的門。
叩、叩。簡單清脆的兩聲。
門板隔音特別好,聽不見裡頭的動靜。
姜仕祺急切地想見到人,默念十秒,準備再次敲門。
在他忍不住再敲門時,等到人來應門,可惜還不是他想見的那位。
應門的同學見到姜仕祺直接倒抽口氣,大退好幾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忘了禮貌,直呼對方的名字:「姜仕祺......學長!」
最後頑強地加上學長的敬稱。
他這一聲不得了引來其他室友的注目。
這是一間上床鋪下書桌的四人房,寢室一共四人,而姜仕祺一口氣收穫三人份的注目。他順勢打量寢室內的所有人,應門的同學有著一張可愛系的娃娃臉,三號床位的同學有理工男的氣質,二號床位的同學身材豐腴圓潤,渾身散發宅男氣質,抱著一包洋芋片喀嗤喀嗤地吃著。
唯獨沒有他要找的那一位。
「你們好。抱歉,打擾了。」姜仕祺友善地打招呼,他的目光越過娃娃臉、越過理工男,鎖定他的目標,沒有遮掩地直說:「我找葉志恆。不過他好像在忙。」
葉志恆坐在書桌前,桌面攤著諸多文件,開著筆記型電腦,手機立著顯示通話中,手邊還有一本隨手寫字的筆記。他低頭閱讀資料,露出白淨的頸部,寬鬆的黑色上衣襯得身材特別纖細。他氣質溫潤,眼角有顆淚痣,過於專注的投入,為他添加幾分嚴肅的冷意。
他戴著耳塞型的無線耳機跟人通話中,是全寢唯一沒把目光集中到姜仕祺身上的人,渾然不覺寢室內天翻地覆的氣氛。他時而看向電腦,時而對照手上的資料,偶爾書寫幾筆,動作俐落,但語速和緩:「......你那段說明寫得太艱澀了,要全部讀完才能抓到重點。對普通人來說,需要花太多時間在閱讀文字跟理解內容,我們應該盡量簡化文字。沒關係,這個我來做吧。我整理完再傳給你。」
「葉子!葉子!」坐在他同一側的室友忍不住拍桌提醒:「外找!」
葉志恆不得不中斷對話,抬頭,順著室友的指示,看向門口。與身高一米八幾、存在感十足的姜仕祺對上視線,對方保持一貫的友善態度,舉起左手輕揮兩下。接著,他將目光移到門口右上方的白色掛鐘,時針指向九點五十五分,距離十點門禁,只剩五分鐘。
他站起身,趕緊對通話中的夥伴說:「我有急事,先掛了,晚點繼續。」
語畢,他甚至沒掛斷通話,將耳機丟桌上,往門口走去。
室友見他神色緊急,識相地讓路,方便他倆對話。
「葉志恆。」姜仕祺見他走向自己,情緒顯而易見地愉快,微笑加深,眼神明媚有光,並用輕快的語氣呼喚他的名字。
葉志恆迎著他的視線,被他笑得晃了眼,差點忘了原本擔心的事。他滿肚子疑問:怎麼突然來宿舍?怎麼進來的?易感期結束了嗎?現在PH值多少?
這一連串的疑惑暫且不提,現在最重要的是確認姜仕祺的PH值。
不論姜仕祺表現得有多正常、對人有多友善,他都是一名正處於易感期、隨時可能爆發的ALPHA。
這個時間點才進來,離門禁時間太近,走是來不及走了,只能留下來過夜。
「你先進來。」葉志恆扯著姜仕祺的衣袖,帶進寢室,關上門,用眼神警告其他三位室友:勿視、勿言、勿聽、勿動。
接收到警告的三位室友,儘管好奇心炸裂,也只能摸摸鼻子忍耐,不去看、不說話、不敢聽、不做任何的行動。
葉志恆整治完室友,接著安頓姜仕祺,將人安排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這裡好窄。椅子好硬。」姜仕祺委屈。
「測個PH值。」葉志恆從抽屜角落找出儀器,檢驗姜仕祺頸肩附近的空氣。
幾秒鐘過後,顯示螢幕上的黃燈亮起,表示PH值超出安全範圍,但不到危險的地步。
嗯——微妙。
空間很窄,椅子很硬,亮堂堂的白燈光沒有溫度,人口太多沒有隱私,二氧化碳濃度高,冷氣不夠適溫。
姜大少爺數落個沒完沒了,似乎打算將三〇八寢室徹頭徹尾抱怨一遍。
葉志恆很清楚他在做什麼,明面上姜仕祺在嫌棄宿舍不好,實際上是在埋怨他怎麼不回他的家。
他聽出對方的言下之意,也有幾句話想說。
「你說要待在家裡自行消化易感期,讓我暫時別過去。」他壓低音量,為自己辯駁。
「我後悔了。我收回留言,還打電話給你,但你一直在通話中。」姜仕祺想到這點,情緒頓時變得低落,神情幽怨:「你到底在跟誰通話?為什麼需要講這麼久。」
葉志恆自知理虧,同時感到淡淡的哀傷。
他的電話從八點開始一直處於通話狀態,起初是為了一個該死的、完全不重要的、僅有兩學分的、通識課程的小組報告,接著無縫接軌討論與學生會相關的宣導標語跟新網頁架設問題。
若不是姜仕祺找上門來,通話恐怕還會繼續很長一段時間。
悲從中來,葉志恆在心裡默默流淚,開口卻是甜言蜜語,哄著因易感期而情緒特別外顯的ALPHA。他俯身對著座位上的姜仕祺輕聲說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你才是最重要的。」
怕被室友聽見,他說話時刻意貼近姜仕祺耳朵。
語畢,他立刻拉開距離,神色自若,收拾耳機跟檢測儀器。
剛好躲過姜仕祺轉頭,意圖蹭親吻的動作。
不,不可以色色。
儘管葉志恆面色如常,整理桌面時,悄然掃眼查看室友的動靜,他們狀似各自做著自己的事,但沒有一人戴起耳機。
沒親到人,姜仕祺沉著臉,低語:「最重要的人不僅找不到人,還連個親吻都沒有。」
他牽起葉志恆的手,沒使多大力氣,卻讓人不敢甩掉他。
「鬱悶。」姜仕祺垂眼打量葉志恆白淨的手指,以拇指緩慢摩挲他的手背
葉志恆起了雞皮疙瘩,這是BETA面對費洛蒙時會有的生理反應。BETA對費洛蒙不敏感,但身體仍然會有應激反應,比如雞皮疙瘩、頭疼、壓迫感......等等。
姜仕祺作為高等級的ALPHA,洩漏出一絲費洛蒙就能引發應激反應。
「學長,控制你自己。」葉志恆左右查看其他人,果不其然發現其他人的異常。
室友們各個臉色蒼白、頭壓得極低,有的身體不住地顫抖,有的牙齒上下打架,敲出喀喀聲響。
「我控制不了,是易感期的錯。」姜仕祺無辜,與他霸道的費洛蒙截然不同。他是一個好人,但他的費洛蒙是凶器。他的身體自作主張散發費洛蒙勾引葉志恆的親睞,偏偏對方是聞不到費洛蒙的BETA。
鬱悶。
姜仕祺低下頭,似乎打算親吻葉志恆的手,他的唇幾乎要碰觸到他的肌膚,卻硬生生停了下來。即便鬱悶、即便易感期作祟,他仍保有原則,向對方提出請求:「我可以親吻你嗎?」
無論是什麼情況,永遠要尊重伴侶的意願。
他的請求在安靜的寢室響起,所有人都聽見了,但他們寧願自己聽不見。
他的呼吸散落在葉志恆的手背,雖然沒有碰觸到,卻感覺已經被親吻了。
「我室友都在,你收斂點。」葉志恆提醒他。
正當姜仕祺以為自己被拒絕,鬱悶疊加失望,深深嘆口氣。親不成了,但他捨不得鬆手,維持著執手的姿勢,顯得可憐兮兮。
葉志恆的手臂立起整整齊齊的雞皮疙瘩,對ALPHA費洛蒙的應激反應,讓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他應該勸易感期的ALPHA放手、並且遠離他,但他見不得姜仕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