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無的哲學」是個人研讀王弼本《老子》的筆記整理所成。研讀《老子》原本是作為老來的另一消遣。孰料,最後卻變成了一項大工程。《老子》中的用字淺顯易懂,以為可以早早讀畢。但是《老子》中很多的詞義,例如:無為,不仁等,卻令人似懂而實不懂,不能以最簡明的意義來解讀。不得已,停下研讀,思考《老子》這些用詞的意義。以為可通,則繼續;覺得不妥,則暫停。如此,停停續續,不知幾十回,外加其他旁務的耽擱,當筆記可以定稿時,業已經過十多年了。
研讀《老子》的時間一久,翻閱《老子》時,竟然有彷彿與老朋友對話的感覺,可以直接理解他的話語,自在的放縱自己的思考,不再為其他解說束縛。因此,在這段時間,不時會冒出不同的看法,自以為對老子的思想又有進一層的認識,感覺就是在享受讀書的樂趣了。而解說《老子》的方法,也得到任自然了。
閱讀《老子》不能不依賴註譯,此一部分前人已經做得非常完備了,所以本筆記的註譯只是蕭規曹隨沒有什麼發明,頂多做些補充而已。
「提示」部分是個人用心的部分。針對《老子》書中章句的需要,以及老子「無的思想」的解析,運用了文字學的基礎,文法的結構,修辭學的原理,文律的原則,以及文章組織的貫性等方法,盡可能使讀者減少疑問,瞭解文義,進而認識老子的思想。
《老子》一書,約發生於春秋後期。當時一般思想家,殆多從「人」來觀察思考,希望從中找到一些條理,可供人們遵行,藉以維繫社會之安定與和平。由於「人」的不穩定性,所以相繼的有許多以為可以救世的思想產生。就老子的觀點:在相同的一個範疇中,一再的有不同的思想出現,意謂這些思想效果不彰,是不足以為「常道」的。於是,老子跳脫這個「人」的框架,直接宏觀宇宙,從宇宙的演化過程中,理出了一套不變原理原則,這套原理原則既然可以行之於宇宙,人是道無之產物,這套原理原則,無疑也是人世運作不變的「常道」了。
四十章曰:「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人在道無的循環與緩慢的作用中,經歷了生壯老死之生命過程,最後復歸於初始之命根(道無),這是人生不變而且無法逃避的原理。五十一章曰:「道生之,德畜之。」人之本身,殆自演化以來,便已具備一切為人之天賦、特質與知能。於是人順此道無所「畜」之德,便能自行「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等之發展。在生命的歷程中,體現」道法─自然」之玄德。遠古的人類,尊道而貴德,便是因為道無的原理原則,令他們在群體生存的社會中,可以保有生命之自然。
其後,人類之發展,逐漸背離大道,偏離了自然之原則。人或「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五十八章),於是「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倡言力行的德目,亦由內在的自然應對,每況愈下,漸趨外在的形式制約。人之言行作為,亦無從憭解其眞心(自然)與否了。「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十六章)「人之迷,其日固久。」(五十八章)老子以為要平息人世久來的迷惑,只有採取和緩的方式─「弱之用」(四十章),讓人們逐步重返道無之自然。而返道之自然,則有待善於道之君王(聖人)之引領。蓋君王為一國之首,「百姓皆注其耳目。」(四十九章),君王以身作則,百姓反道亦近了。《老子》一書正是為了指導君王推行「無」的原則的一本書,讓君王知道「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六十四章)之意義,使之成為善為道者,且常知遵行「不以智治國」這種任自然之德。當任自然之德,成效既深且遠之後,并同萬物重返道無了,然後就能達到天下大順之地步。於是形而上之原則,可以眞正落實到形而下之人世。而「人」得之於「無」之自然,又再度回復到「無」之自然。如此,哲學和人生終於合為一體了。
老子的思想,受到歷代帝王個人意志的掌控,一直未能形成政治體制,普行於天下,殊實可惜。如今,我們的社會正面臨嚴重的人文疲弱,環境汙染,貧富懸殊等失衡現象。這些現象,無非起因於貪欲,而競爭,而獨佔,而不均。老子「無」的哲學或許是我們改善的希望。
老子的方法就是「任自然」。任自然就是為自己而活,我們應該思考並推論自己該過怎樣的生活,讓自己活得很好。方法很簡單:我們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閒暇的時候可以從事個人喜歡的事情,幫助自己健康,成長,如此而已。這樣的生活,很多人早就在實行了。所以,他們不被流行驅趕,不浪費生命能量於無意義的事。這樣的人生,和平而穩定,可以緩和對立,能尊重包容異己,友善對待環境眾生。成就做為一個人應該有的特質,而與天地共自然。
現代社會知識普及,老子思想很受知識份子的喜愛。希望愛好《老子》之學者,在讚嘆老子之智慧時,是不是也能夠給自己的生活注入一些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