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正如作者自序所說:「本書是有感而作」。特別是看到有的《易》學著作封面上大書:「醫易同源!中醫是《易》學的一個分支!」作者「激憤莫名」,於是「憤而寫作本書。」可見,寫作本書的最初動機,就是清除《易》學對中醫的污染。
其實,作者的有關努力不是始於本書,而是早就致力於說明中醫與《周易》基本上沒有關係。
一、如何認識中醫與《周易》的關係
早在三十多年前,作者就致力於清除易學對中醫的污染,洪鈞是習醫出身,臨證五十多年。近二十多年來,研究中醫為主。見到有關中醫的無稽之談或謬說,激憤莫名。
正是這些無稽之談或信口雌黃,給了洪鈞最後一擊,促使洪鈞憤而寫作本書。
總之,本書寫作的最初動機,就是要清除某些著作對中醫學的污染。
二、古人對醫《易》關係的錯誤看法
古代著名醫家中,最先提到醫易關係的是孫思邈,但他提到的只是「六壬」和「陰陽祿命」意義上的《周易》,即醫家也要知道點兒當時盛行的此類「術數」。
最先強調醫易關係的人,是明代醫家張景岳。他研究《內經》分三大部分,即《類經》、《類經圖翼》和《類經附翼》。顯然《附翼》是最次要的。「醫易」是《類經附翼》的一卷。即便如此,「醫易」立論也是對孫思邈的歪曲。文中說:「嘗聞之孫真人曰:『不知易,不足以言大醫』。」其實,孫思邈的話不是這樣說的。讀者可以查看《千金方》的第一篇「大醫習業」。張景岳有意歪曲前人之說,是為了闡述他的看法──「醫易同源」。此話也首見於《類經附翼.醫易》。
總之,這個問題本來很容易說清楚,卻因為不少人受到張景岳的誤導,幾乎成為流行的常識。幾個別有用心的人,更胡說什麼「醫源於易」。
至此,作者對中醫和《周易》的關係說得就更清楚了。
其實,早在漢代,古人就不認為中醫與《周易》是一家。《漢書.藝文志》把中醫(那時分為「醫經」和「經方」)歸類於《方技略》,而《周易》被歸入《六藝略》。兩家沒有關係。可見,中醫和《周易》異源殊途。
三、學中醫有無必要瞭解《周易》
《周易》與中醫基本上沒有關係,那麼學習中醫有無必要瞭解《周易》呢?
學中醫的人,最好能多一些常識,但不要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迷惑,認為中醫和《周易》是一家,甚至胡說什麼中醫是《易》學的一個分支。
再看歷史上的名醫,最早的扁鵲、倉公、華佗等都根本沒有學過《周易》。張仲景可能瞭解一些,但他不說學習《傷寒雜病論》必須先學好《周易》。張元素、劉完素、李時珍、吳又可、葉天士等人的著作中,也很少提到《周易》。《醫林改錯》等則一字不提。
況且,那麼多《周易》專家都鬧不清《易經》的真相,學中醫的人沒有必要去鑽這個無底洞。
四、本書在《易》學方面的成就
以上是述說如何認識中醫學與《易》學的關係。不過,本書的內容遠遠不限於此。
本書在《易》學方面有哪些成就呢?
第一點是,對幾個熟語與《周易》關係的闡述,其中涉及革命、鬼子、蔣介石、咸亨酒店、頤和園和清華校訓等的來歷。正如作者所說,這是相當輕鬆地說《周易》,卻使讀者獲得了真確的知識。足見作者舉重若輕。
第二點見於自序中的「大過」解說。作者的解說理據充分,通俗明白,行文流暢,殊為難得。
第三點是,本書第三節:硬讀《易經》。書中指出:
想真正理解《易經》,最保險辦法就是用最笨的辦法硬讀經文,即拋開一切前人的注疏和解說等,直接從《易經》原文讀起。愚見以為,歷代學者們,之所以大都在牽強附會地解說《易經》,就是因為他們不肯首先直接硬讀經文,而是預先接受了前人的附會,於是自己也只能附會下去。
本節確實使讀者獲得很多確切無疑的《易》學知識。即以《易經》的字數而論,此前幾乎無人指出,不計標點的白文《易經》只有4935字。由此可知,《易經》是篇幅很小的一本書。於是消除了不少讀者的畏難情緒。
第四點是,作者斷然否定了《易傳》。這樣的看法不是只靠勇氣,而是作者確實看清了《易傳》的儒家思想本質,而且基本上是歪解《易經》。特別是部分《易傳》的文字水準也很難令人恭維,更促使作者斷然否定之。
第五點是本書第六節:詳說元亨利貞。讀者須知,「元亨利貞」這四個字,不但是《周易》開卷即見的,而且在《易經》中很多見,更是最重要斷占語。然而,古人和不少當代《易經》注家,對這四個字的解說都是錯誤的。作者對此作了不厭其詳的解說,徹底推翻了流行二千多年的「四德」說。故應視為《易》學史上的重大進展。
第六點是,作者對「乾」卦的解說詳盡而透徹,特別是立論堅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應該看做《易》學史上的重大突破。
第七點是,作者對「乾」、「坤」兩卦的大〈象〉傳提出質疑。作者的見解是空前的,也是顛撲不破的。讀者可以參看本書第五節和第十節的有關論述。
第八點是,作者對「乾」卦所附《易傳》的看法。前人大多認為這些《易傳》屬於〈文言〉。這是沒有道理的。作者指出:
毫無疑問,這是饑不擇食地搜羅眾說。正如歐陽修所言,這是「眾說淆亂,亦非一人之言也。昔之學《易》者,雜取以資其講說,而說非一家,是以或同或異,或是或非。其擇而不精,至使害經而惑世也。然有附托聖經,其傳已久,莫得究其所從來而核其真偽。故雖有明智之士,或貪其雜博之辯,溺其富麗之辭,或以為辯疑是正,君子所慎,是以未始措意於其間。」又說:「若餘者可謂不量力矣。邈然遠出諸儒之後,而學無師授之傳,其勇於敢為而決於不疑者,以聖人之經尚在,可以質也。」
洪鈞更是學無師傳,不自量力,如此勇於看輕《易傳》,大概前無古人。終於不能已於言者,乃欲求其真也!
第九點是,本書對「咸」、「艮」兩卦的解說與絕大多數前人大異,而且確有見地,應該視為《易》學史上的重大突破。讀者可以參看本書對該兩卦的解說。
以上解說,有理有據,通俗流暢,給人以醍醐灌頂的感覺。故雖然作者承認在《易》學方面,自己讀書、治學的功夫都不敢說有李鏡池和高亨先生的十分之一,以上見解還是證明了作者的知識淵博及其想像力非常人可比。
本書還有一些值得重視的亮點,讀者不難發現。不再一一指出。
總之,本書是繼《趙洪鈞醫書十一種》之後,作者的又一力作。她不但對清除《周易》對中醫的污染大有好處,也必將在《易》學史上佔有一席之地。即便視為劃時代的《易》學力作,也不為過。
2021年6月12日聶廣於深圳